第九章
盎贵锁的消息,令全城都沸腾了起来。
失踪已久的齐家少夫人,
漏了芳踪,出现在客栈里头。城里的人,全都抛下手边的工作,有志一同的往客栈赶去。
他们对钱宝宝感到好奇,对传说中的富贵锁,更是好奇得紧。
盎贵锁离开齐府,没了齐严的严加保护,这会儿
落在外,等于是没了主人。人为财死,哪个人心中没贪念,听见能捞着大笔财富的机会,没一个人愿意错过,全挤来想分一杯羹。
消息也传到齐严的耳朵里。
他冲出齐府,往客栈奔去,却扑了个空。
人群早已挤破客栈大门,还把她
上了城墙。
齐严连声咒骂,转往城墙而去。愈是靠近城墙,人群就愈密集,
传的流言耳语也就愈荒谬。
距离十条街的时候,人们在传说,钱宝宝已经取下富贵锁。
距离五条街的时候,人们在传说,钱宝宝已经离开齐家,跟丈夫劳燕分飞。
距离三条街的时候,人们在传说,钱宝宝要当众招亲,谁接到富贵锁,就是她新一任的丈夫。
距离一条街的时候,人们在传说,她的新夫婿将可以得到无尽的财富。
他来到城墙之下,赫然发现,街道上、城墙上,甚至附近楼房的屋顶上,全挤了
的人。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对着城墙上叫嚣鼓噪着。
“快丢啊、快丢啊,不是说要招亲吗?”
“是啊,把富贵锁扔下来!”
“扔啊,扔啊!”人群不断呼喊,齐严额上的青筋,因愤怒而
动。离他最近的几个人,领子陡然一紧,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扔了出去,摔量在地上。
锐利黑眸,隔着大老远,扫见那娇小的身影,就悬在城墙边上,狼狈的又躲又逃。她颈间没了富贵银,却围了一圈绷带。
他眯起双眼,高大的身躯紧绷着,辐
出惊人的怒意。
宝宝没瞧见他,还在忙着后退,小手上握着的,正是众人红着眼想争夺的富贵锁。
旭
找来的工匠,用尽方法,才将锁圈锯开,只是如之前所预料的,不论怎么小、心谨慎,尖锐的锯力还是在她颈子上划出伤痕来。
剧烈的疼痛,让她昏了过去。旭
吓坏了,吓得脸色发白,扯住堡匠,差点没把对方折成十八块。
最后,是莫笑够冷静,匆匆找来草藥敷上,再灌下一壶浓茶,这才让宝宝醒了过来。
伤口不深,也不太严重,只是很疼。但这种程度的痛,比起她心中的失落,又显得微不足道。
人群一波一波的涌上来,把城墙上挤得水
不通。至于旭
银莫笑,早就被人群冲散,根本看不见踪影。
“不要过来!”她害怕的喊道,不断后退,惊险万分的退到城墙边。
这些人的眼睛里,全闪烁着贪婪,一步又一步的
上来。没人理会她的哀求呼喊,眼睛全盯着富贵锁。
她咬着红
,心里难受极了。
老人当初的祝福,如今成了可怕的诅咒。到底,她还要跟这副富贵锁纠
多久?难道所有的人,眼里就只容得下这副锁?
有哪一双眼睛,是真正只望着她这个人的?
软
的小手,握紧锁圈。
她下定决心了!
娇小的身躯奔上城墙的最高处,那双小手,将金光灿烂的富贵银举得高高的,全城的人,一颗心也被吊得老高,全部忘了呼吸。
然后,就看见她双手一松,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价值连城的富贵锁扔下护城河!
“啊!”所有人齐声大叫,呼喊声震动全城,有的懊恼、有的惋惜、有的愤怒。
接着,那些人像是着了魔似的,集体转了方向,扑通扑通的,全都奋不顾身的往下跳,不畏
寒,在
是烂泥的护城河里游泳捞锁。
城墙上瞬间清场,变得空
,半个人影都不剩。
宝宝全身一松,软软的跌坐在城墙上,初
的风,吹在身上格外的寒冷,不带半分温暖。
眼泪一滴滴的滚下来,她低垂着小脑袋,趴在城墙上哭泣。
真的没有人要她了,扔了那副锁后,她什么都不是,那些人甚至没有费神多看她一眼…
阴影盖来,有个庞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阳光。她仰起头,在泪眼蒙胧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齐严!
他瞪着她,脸色紧绷,整个人动也不动。
半晌后,她
噎噎的开口,看在夫
一场的分上,想给他一点指示。
“我把锁扔下去了。”
他下颚一
。
“我知道。”
“你不去抢锁吗?被人抢走了怎么办?”他不是很在乎那副富贵锁吗?
“我要的不是那个。”
她愣愣的看着他,身子紧绷着。
当旁人都跳下城墙,去捞富贵锁时,唯独他动也不动,站在她面前,默默鳅着地。这儿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她这个人…
齐严要的不是富贵锁,那么,他要的是什么?
眼泪慢慢乾了,希望的火苗,因为这句话,又被悄悄点燃。宝宝屏住呼吸,视线滑过他严峻的脸庞,发现自己真的好想好想他。
“还趴着做什么?回家了!”齐严沈声说道。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屏息看了他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发问。
“你还要我?”
“废话!”
他瞪了她一眼,转身往城墙下走去。
真的吗?真的吗!他还要她?
即使没有了富贵锁,他仍旧要她做他的
子?
就算他是用好凶的口气,对她说出这句话,她心头还是又暖又甜,红
不住往上扬。
齐严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黝黑的大手却朝后一伸,掌心朝上。
“还不过来!”他说道。
她瞧瞧护城河里,抢着富贵锁的人们,再抬起头,瞧瞧他等待的掌一心,马上就做了决定。
软
的小手,搁进他的手里,握得紧紧的。
深幽的黑眸,扫了她一眼,原本的
鹫愠怒,被一闪而逝的喜悦冲淡。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纷
稍平,两人回到齐府。
钱金金正坐在大厅中,仪态万千的喝着茶,绝美的面容上,丝毫看不出连赶了数
路程的疲倦。
眼看旭
解决不了事,反倒把事情闹得更大。
她特地赶来,打算亲自处理,不但刚好赶上全城近乎疯狂的集会,还在路上捡回了被人踩得全身
是脚印的旭
。
“我想跟宝宝谈一会儿。”瞧见两人回来,她马上开门见山的要求。
齐严看了她一眼,松开宝宝的手,迳自往外走去,隐约猜得到,金金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等到外人都出了厅,眼前只剩自家人,金金俏脸才沈了下来。
“仰起头来,让我瞧瞧。”她吩咐道。
宝宝不敢违抗,乖乖的抬起头,让大姊检视颈上的伤。
金金眯眼看了一会儿,缓缓转过头,睨了弟弟一眼。
“你啊,好大的胆子,敢拿你四姊的命开玩笑,让人在她颈子上动刀。”
旭
总缩脑袋,一脸愧疚。“呃,我也是想帮她嘛!”
这回,红
弯成了冷笑。
“只要狠心些,哪个工匠都能解下富贵锁,问题是谁舍得让她冒险?你以为,齐严远从波斯请了巧匠来,为的是什么?”
“四姊说,姊夫只要富贵锁,所以…”
“笨,他是舍不得伤地。聘请波斯巧匠来府里,为的是安全解下富贵锁。”这下好啦,这对姊弟自个儿把锁锯了,巧匠没了用处,只能收拾包袱,卷了齐严赏的大笔银子,又回波斯去了。
旭
缩着脑袋,大姊每骂一句,他就后退一步,眼看就要被骂得贴到墙上去了。
眼看弟弟挨骂,宝宝走上前,扯扯大姊的衣袖,无声的求情。
金金的注意力转回她身上,口气却温和了些。
“为什么逃出去?”
“我以为,齐严要的是锁,不是我。”她垂下小脑袋。
“他可是点石成金的财神爷,要炔么女人没有?哪会在乎什么富贵锁?”
清澈的眼儿,因为大姊的保证,闪烁出希望的光彩。
“但是…”
可能吗?他可能那么在乎她吗?
金金弯
浅笑。
“还不信吗?那么,你去瞧瞧他身上的绣囊。”
“他身上没带绣囊啊!”她可没瞧见过。
“肯定有,大概搁在他
前,你就伸手去找找吧!”
金金吩咐完毕,缓缓站起身来,优雅的往外走去。
“旭
,跟我回去。”
“啊,要回去了?”他从角落探出脑袋,懊恼的左瞧瞧、右看看,依依不舍的看着
屋子的好东西。
“不回去,难道赖在这儿吗?”
“呃,大姊,咱们不多住些时
吗?齐府有不少好东西呢!”
脆如银铃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
“宝宝颈上的伤都还没痊愈呢,齐严要是知道,是你找了珠宝匠锯开的,伤了他
子的细皮
,能不找你算帐吗?”
旭
脸色一白,举步往外移动,大姊的威胁却没停止。
“你是这会儿跟着我走回去,还是等你姊夫整治过后,躺着让我运回去?”
一阵寒意窜过全身,他当机立断,再也不敢久留,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的溜出门去,一心只想赶紧离开。
“齐严,看好你的
子,别再让她溜了,我可不想时常跑来这儿。”金金
代着,声音逐渐走远了。
大门再度打开,她最熟悉的那个男人,缓缓踏了进来。
室内岑寂,没人开口。
她瞪着自个儿的脚尖,心头有好多疑问,却不敢问出口。
黝黑的指掌伸了过来,扣住她的下颚,黑眸扫过她颈间的伤,瞬间迸出怒火。
“谁让你伤着自己的?”他咬牙切齿的问,心中揪痛。
宝宝捏着丝裙,不敢告诉他,那个罪魁祸首,才刚刚从他身旁溜出去。
“我没事的。”
“会疼吗?”
“唔,还好。”她撒了个小谎,不想让他担心。
齐严双眸一合,猛然伸出手,将她抱进怀中,脸庞埋进她的黑发里。“该死的你,永远不许再这么做!你简直要吓掉我的魂了!”他
暴的吼道,高大的身躯竟在剧烈颤抖着。
铁箍似的怀抱,紧得她难以呼吸。
“呃,夫君,我、我…我
不过气…”她挣扎着想要呼吸,不由得怀疑,这是他最新的惩罚方式。
齐严低咒一声,强迫自己松开双臂。他非要紧紧的抱住她,确认她安然无事,那阵颤抖才能逐渐平息。
了一会儿后,她抬起小脑袋,想起大姊的吩咐。
“夫君。”
他低头,笔直的看进她的眼里,哼出疑问的鼻音,灼烫的气息滑过她的发间。
那专注炙热的眼神,让她粉颊一烫,心头既慌又甜。城墙上他所说的话、大姊的解释,全都串在一块儿,她逐渐知道,看似无情的他,其实对她用、心有多么深。
只是,她还是好忐忑,不敢确认那份狂喜,就怕自个儿误会了,又要从天堂摔入地狱。
“大姊要我看你身上的绣囊。”她小声说道。
黝黑的颧骨上,浮现可疑的暗红。
“那没什么好看的。”齐严
鲁的答道。
她不肯放弃,偏着小脑袋,瞅着他的侧脸直瞧,研究着他颧骨上不寻常的颜色。
“为什么不让我看?”
“就跟你说了,没什么好看的。”他撤过头去,神情古怪。
小脑袋又歪了几分。
“你在脸红吗?”她狐疑的发问。
颧骨上的红
,变得更明显了,她的好奇、心被
拨得无法克制,实在无法猜想,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他脸红。
软
的小手,往他宽阔的
膛里摸,东翻翻、西找找,还真的在他
前的夹层里,摸着一个小小的袋子。
“这是什么?”她
了出来,凑到眼前端详着。那是一个很典雅的绣囊,布面有些蘑损,看得出来已经佩戴好多年了。
他脸色变得更古怪,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抢回来。
黝黑的大掌一扣上她的手腕,她脑中灵光一闪,低低呻
了一声,柳眉也蹙得紧紧的。
她装疼!
齐严像被烫着似的,迅速收回手,神情更是猛然一凛,无限紧张的望着她。别说抢回绣囊了,他只姜没冲出去找大夫,瞧瞧她究竟是哪儿在疼在痛。
啊,看来,这招
有效的!
她慢条斯理的扯开绣囊,心里在盘算着,往后是不是能靠这一招,在他的霸道下扳回一城。
绣囊里头,是一绺乌亮的头发,用红缎带仔细的绑住。
宝宝瞪着那绺发,久久无法动弹。半晌之后,她才抬起头来,看着齐严紧绷的五官,清澈的眼里,浮现一层淡淡的水雾。
她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当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拿着刀子,霸道的割走她的头发,把她吓坏了。
“这是我的头发?”从多年前到如今,他始终贴身带着她的发吗?
他僵硬的点头,薄
中吐出埋藏多年的话语。
“你是我的发
。”
初见面那一
,她像个瓷娃娃站在花园中,绝美的脸儿望着他,
出羞怯的一笑。那抹笑容,令他神魂颠倒,他只看了一眼,就决心娶她为
。
“你在乎的,不是富贵锁吗?”她颤抖的低语,珠泪滑下粉顿,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从来就没在乎过那破烂东西。”齐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用额头抵着她,轻轻擦摩着。“你这个笨女人,为什么不相信我?”
“谁让你那一
,扯了我的衣领,瞪着富贵锁瞧了半天,像是它比我更重要。”她低声抱怨着。
“我之前瞧它,是为了看清样式,好找人来把它给除了。”
糙的指,爱怜的滑过娇
的粉颊,满意的察觉她轻轻颤抖着。“那些该死的传说,只会引来无数的贪财者,你是我的
子,我不许任何人觊觎你。”
他要的不是富贵销、不是无尽的富贵,他要的真的是她!
那尘封多年的心结,瞬间被解开。她咬着红
,低泣一声,扑入齐严怀里,紧紧抱住他。
“夫君,我…”
还没来得及山盟海誓,宣告对他的深情,就听得轰的一声,大门、窗户全被撞开了,数十个人紧张兮兮的闯进来。
“住手!”
“不可以。”
“不要打少夫人啊!”整座齐府的人,瞧见宝宝回了府,全都绷紧了神经,就怕齐严责罚她。
当两人关进大厅谈话时,他们全躲在门外,紧张兮兮的偷听,有人抢不到好位子,甚至爬上了屋顶。
一听到宝宝低泣的声音,他们还以为齐严动了手,连忙闯进来,急着要拯救她。只是,眼前两人紧紧相拥,那浓情
意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丈夫在教训老婆啊!
正在尴尬的时候,齐严开了口。
“陈吉!”
总管怯怯的举起手,从人群里挤出来。
“爷,小的在。”
黑眸一闪,有苇,也有啼笑皆非,再也不是冰冷无情。
“领着人全滚出去。”他下了命令,不许再有人打搅。
“是!,”陈吉惊喜的答道。
呜呜,他太感动了,爷记得他的名字了!
在总管的催促下,大夥儿摸摸脑袋,全退出去了,心里总算明白,这对夫
可不需旁人再担心了!
大厅之内,齐严拥着
子,享受着纷
后的静谧。
“夫君。”她低低唤了一声。“如果那副锁真能带来无穷的富贵呢?你也不在乎吗?”
旁人求之不得的宝贝,他竟能弃若敝屐,在他眼里,她只看见自己的倒影,那热烫的目光,让她的心也为之融化。
他托起她的下颚,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缓慢。
“即使用全天下的富贵,跟我
换你,我也将不屑一顾。”
热烫的薄
,印在
的
上,封缄最温柔的承诺。
盎贵易求,真心难得。
无论富不富贵,她都将是他最珍爱的结发
子。
他是摇钱树、她是聚宝盆,这桩姻缘是月老注定的。至于那副锁的争夺,再也与他们无关-
全书完-
编注:有关钱贝贝和蛊王干戈的故事,请看采花系列第100号《
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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