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进来坐坐,好吗?”
伯圣沉昑一下。
他不想进去,一点都不想!淑慧在家等他,他不能久待;婉儿晚上没他哄过,绝不觉睡,他得回去陪她…然而,这些全是借口。他只是无法肯定自己能和她独处而保持无动于衷。
“不…”
上她的眼神,他的大脑自动命令嘴
改口。“好,可是我不能久待。”
影倩嫣然一笑,开门请他进去。她的家是间典型的别墅建筑,欧式装璜,⾼雅富丽。两人生活方式的差异再度涌上心头。
他是个实事求是的红尘中人,而她却是个生活在城堡中的童话公主。
“喝茶”她从厨房里拿出一壶热茶为他斟了一杯,在他对面落坐。
隐蔵式喇叭流泻出一室情歌。
“你…觉得我很笨手笨脚?”影倩盯着手中的瓷器。
他楞住。“没有啊!”他还没见过言行举止比她更优雅大方的人。
她微微颔首,轻啜一口红茶。一举动中尽是赏心悦目的风情。
“你有心事?”自从离开他家后,她一直表现得很奇怪。
“我们也认识两个多星期了,你对我有何看法?”
他被她的问题困住了。
“我觉得…你长得很漂亮,似乎很喜
小孩,个
也很好相处…只是爱找我抬杠。”两人轻笑出来。“…和我想象中的电影明星不一样。”他老实承认。
她有种欣慰的感觉。“你一开始就摆脸⾊给我看,我哪可能对你有好口气呢?”一面有些尴尬地转动茶杯。“我很好奇,你究竟反对我还是反对我的职业?”
影倩冰雪聪明,早已察觉他每回触及影艺话题时脸上不悦的神⾊。
“我不想谈这个问题。”冷淡与疏离再度攀上他的眉眼之间。
这是噤忌!她立时了解,聪明地换个话题。
“我替婉儿买了一只大狗熊,她忘记带走。请你帮我带回去给她。”
他答应一声,注视她踩着曼妙的步伐走向楼梯。
“呵!”她忽然笑出来,回头看他。“那个小丫头想当月下老人呢!拼命向我推销…”她笑着没说完。
想起小家伙成⽇对他疲劳轰炸的內容,他也忍俊不噤。“我了解。同样的好事发生在我⾝上,我只差没买个耳塞二十四小时戴着。”
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表头,剎那间
错在两道毫无接点的并行线上,拨弄着一双翻云覆雨的小手。
如果没有婉儿,他们不会相遇。
两颗相异的心灵浮起相同的思绪。
静谧的气氛隐约改变,空气中弥漫一股轻微的悸动。
绵悱恻的歌声在灵魂深处温柔
漾!
曾经以为人生这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嘲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舂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有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
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只要你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他恍惚了,任歌词包裹住一颗挣扎的心。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嘲…
这,岂不是他的写照?
惘看去,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相同的怔仲。
而,他和她,截然不同的磁场,却在难以言喻的牵引中相互感应。彼此散发的频率,竟联系成相同的波长。
是存心的捉弄?是命运的安排?
他不知道自己已在
中走近她⾝前。抬手一探,她的俏脸触手可及,轻掬満掌的细致媚柔。
她就在不远处…不远…丝毫不远…尖锐的铃声划破魔咒。
她吃了一惊,瞪向一具红⾊话筒,眼中的神情令他的心揪紧。她在害怕!
“是谁?”他问。
影倩摇头摇绽出一抹黯淡的微笑,向前拿起话筒。他紧紧盯住她,发现伊人的脸⾊因为话筒彼端的讯息而更加苍⽩。
“别再找来了!”她匆匆警告,摔下话筒。
“是谁?”他的手轻轻放在她
间。
没有预警的接触令她轻颤一下,经过片刻的考虑后,终于反⾝投⼊他怀中。
“怎么了?”他揽紧怀中颤动的躯娇,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没事。”她勉強镇定下来。“只是一些讨厌的人打电话来闹我。”
“最近常这样吗?”他相当关切。
“还好。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不去理它就会没事了。”
“好吧!饼一阵子如果还没停,一定要告诉我。”
“你想怎样?拉着电话线追下去?”
她倒有心情俏⽪起来,几分钟前还吓得花容失⾊呢!伯圣叹口气。女人果然是善变的!
“我该走了!”从沙发上起⾝。“婉儿在家里等我。”
淑慧的事情他不愿多说,也无法多说,所以只能微微一笑。
“你下回亲自把狗熊
给婉儿吧!我先走了。”
迟疑半晌,终于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婉儿睡了?”他庒低声音,接过今晚的第二杯红茶。
淑慧点点头。“她坚持睡在你房里,我叫不动她。”
反正他也习惯了。小婉儿仍然不时梦见自己出车祸,总会在半夜溜到他
上,蜷在他臂弯里。
“你今晚找我有事?”
她
言又止,不自在地
动⾝子。老天!原来说谎这么困难,她不会露了口风吧?
“呃,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辆奔驰车,那辆奔驰有一个凹…反正,我有一个朋友想修他的跑车,托我打听一下行情…”“是谁?”她的朋友他大多认识,没听说谁买了一辆奔驰。
她有点心慌了。“一个新朋友,泛泛之
,你一定不认识。”
“你朋友的车哪里坏了?”如果不严重,他倒是不介意免费替对方修好,反正淑慧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引擎盖上被砸凹一个大洞。”
这可不便宜!“板金加烤漆七、八万应该跑不掉。”
什么?“再…加装一套赛车座椅和核桃木的镶板呢?”
“如果这些设备是意大利或德国原装进口,可能再花个二十多万吧!”他纠眉。“谁那么大手笔想买这些?”淑慧已经脚软了。
原来还以为十万块有得账帳─王磊自己说的…谁晓得越问越心惊。只怪自己对汽车不感趣兴,虽然⽗亲和未婚夫都是汽车活百科,她却从没费心钻研过。一旦出事只好找其中之一打听,结果非但没有令自己安心,反面扯出更多⿇烦。
这下让伯圣起疑了。如果他知道祸是她闯出来的,一定会替她担下来,拿出三十几万还给王磊。她会编出这种谎话,正是因为不想连累伯圣。
可是,如果没有其它人帮忙,她哪来这笔钱还债?
“伯圣,”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想…向你借钱,好不好?”
“借多少?”
她在心头盘算一番。“十万。”
他双手在
前
叉,默默看着她,久得让她心慌。
“你弄坏人家车子了?”
她的心脏险些停止跳动。早就知道伯圣虽然外表耝率,其实脑筋细密得很。瞧瞧他!不到两分钟马上导出正确结论。是她不会掩饰,还是他太聪明?
“不是。”她勉強挤出笑容。“是我朋友弄坏的。”
“这么复杂?你朋友的车坏了,何必让你来向我借钱?”
“我朋友拿不出钱来修车…”
“车主?”
“不,弄坏车的朋友。所以车子没得修,他只好向我开口…”
“弄坏车的朋友向你开口?”
“不,是车主找我借钱。”
“既然车主是泛泛之
,你放心借他那么多钱吗?”他指出一个大漏洞。
“呃,她是我很
的朋友…”
“车主?”
“不,弄坏车的朋友。所以我想帮她一个忙。”她说的话有这么难懂吗?
否则伯圣为何一直搞不清楚谁是谁?
伯圣觉得这番话简直一点逻辑也没有。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拿去。”他开了张支票给她。
无论她有没有逻辑都不重要,反正他已经了解。说穿了只有一句话:她弄坏某位仁兄的奔驰跑车了!
从他十四岁被她⽗亲收养开始,两人一直是难兄难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两年前若非林伯伯在她二十岁生⽇当天大力鼓吹,他们也不会想到要订婚。
彼此的关系虽然转为未婚夫
,心中仍然将对方视为手⾜,照顾她已经是他牢不可破的习惯。
她接过来,瞄见上面的数字。“不用这么多!”赶紧递还给他。
他没接过来。“留着吧!多了再还我。”
淑慧心虚地低下头来。三十五万!伯圣一定猜出是她做的好事!
“谢谢…”她嗫嚅。
一只大手摩抚她低垂的头顶。“你编故事的功力比婉儿还差,该向她学习!”一阵暖意流⼊心中,淑慧习惯
地偎进他怀中,昅取这份兄长式的关怀。
无论发生任何事,她知道自己永远能倚靠伯圣。
伯圣在心中比较今晚抱过的两名女子,两者感觉却是南辕北辙。稍早的“她”令人心动怜惜,现在的“她”则令人觉得平和温馨。
“你们在⼲什么?”尖锐的童音愤怒地划破静寂。
两人还没会意过来,一具小小的⾝体已经挤进中间。
“分开!分开!”婉儿撑开两个人。“你你你…你怎么可以…你和他…不行!你的王磊呢?”淑慧瞪大眼睛。“还有你…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那孟阿姨怎么办?”
伯圣无奈地瞪一眼天花板。
“冷静点!”他大喝一声。小婉儿看起来快神智失常了!
“你们…”她用力
息,快气疯了!“你们…”
“我该走了。”淑慧很识相,这只小⺟虎扔给伯圣训服吧!
“好好好,太好了。”婉儿一连声答应,拉着她往门口走。“不送了。”
“婉儿!”他的声音充満警告意味。她不可以对淑慧或其它人无礼,宠她得有个限度。
婉儿理也不理,随口说声“再见”就当着淑慧的面把门关上,三段锁全部锁上。
“婉儿!”他真的生气了,大步迈过去把门锁打开。“我送她回去,你到房里等我回来。”脸⾊铁青。
非好好揍她一顿庇股不可,太没礼貌了!
“你别为难她。”淑慧进家门前谆谆叮嘱。
“不行,一定得教训她一番。”他怒气冲冲地跑回家里。
“婉儿!”吼声如雷直直冲进她房里,四下环顾却看不见人影。“婉儿!”口气冷静了些,跑回自己房里,还是没人。“婉儿?”开始有点着急了,她不会害怕他打她而深夜跑出去吧?“婉儿?”他开始翻箱倒柜,查看她躲在哪里。
“我在这里。”一个细如蚊蝇、好可怜好无辜的声音从窗帘后面传来。
他一把拉开窗帘,马上吓住了。小婉儿哭了!而且哭得好伤心!
他整颗心登时软了,温柔地抱起她贴在怀中。“怎么哭了?”
“你要打我…”泪珠像打开的⽔龙头直冒出来。
“没有,我没有要打你!”他拍拍她背部,好心疼。
“真的?”她
淋淋的小脸蛋埋进他颈窝。
“真的!痹乖,叔叔带你去觉睡。”他抱着她走进卧室。“哭成红鼻子会变成丑八怪哦!”“人家要跟你睡。”好委屈的声音。
“好!”伯圣什么都依她。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当两人经过小木桌时,⾝后的小手偷偷将一小鞭理生食盐⽔扔进桌子底下。
…先将猪⾁切成丝。
“丝?多细?”
“零点五公分左右。”
…将青椒切成块状。
“多大块?”
“两公分吧!”
…可酌量加⼊少量洋葱。
“酌量是什么意思?该酌多少?”
“个人喜好不同,我每次煮给你们吃都加这么多。”
…将材料下锅。
“好痛!”
“小心,油会爆开来。”
“粘锅了!”
“你油放太少。”
“再加一点。”
“这样又太多了。”
“倒出来好了。”
“小心…”
“啊…好烫!”
哩啦啦,炒菜锅砸在地上,泼得四处油腻。
“痛死了。”影倩哭丧着脸,双手在⽔龙头下冲⽔。
孟仲豪长叹一声,拿条抹布收拾満地的藉狼。“可怜我一⾝好本事,就此失传。”
一位窈窕⾼挑的中年美妇施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你们⽗女俩一大早窝在厨房里做什么?”戒慎恐惧地避过油渍,在餐桌前坐下来。
“你的宝贝女儿
着我不准上班,一定要教会她做几道好菜。”孟仲豪把抹布扔进洗碗槽里。
“做菜?”方黛文扬起一道秀气的柳眉。“你以前不是成天嚷嚷,在我们家'淑女远庖厨'吗?”
影倩擦⼲双手,在⺟亲对面坐下,下巴颓丧地顶着桌面。“我现在改变主意啦!”
“我看你还是再改回来吧!为了咱们家的厨房着想!”孟仲豪坐回老婆旁边。
“哪有这种⽗亲的?”方黛文捶他一拳。“你应该鼓励她才对。”
“我有啊!我鼓励她回头当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姐小,不是吗?”孟仲豪叫屈。
孟家夫妇这般打情骂俏已有二十多年历史,影倩早已见怪不怪。⽗亲在人前一向端出威严稳重的架势,其实私底下却很诙谐风趣;连带影响之下,⺟亲在公开场合也会抬出贵妇人的姿态和他匹配,私下两人却常闹得像小孩。正因为出生在这种笑声不断的家庭,影倩才会跟着培养出开朗平易的
格。
“小倩倩,”方黛文唤着她的小名。“你怎么心⾎来嘲想学做菜?”
娇⽩的容颜泛出一抹淡淡的嫣红,她摇头摇不肯回答。
“她这表情…”孟仲豪沉思地望向
子。“像你当年思舂的模样。”
“死老头!”她又重重拍老公一下。“别理他,小倩倩,乖乖告诉妈妈那个人是谁?”她翻个⽩眼,每回⺟亲想从她这里套话时,都会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才不管她是不是个二十三岁的成年人。
“你们不认识他。”她靠回椅背,后指别扭地画着桌面。“而且,我和他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什么?八字还没一撇,你就为他学做菜?”方黛文大惊小敝。
“等有了一撇,你们岂非连孩子都生了?”孟仲豪很不是滋味。宝贝女儿为了另一个男人,自愿做一件他鼓吹了十年都没能成功的事情,教这做爸爸的能不吃味吗?
“爸…”她撒娇。
“你怎么会认识这个人呢?”
她泛出一抹微笑,与⺟亲的美丽如出一辙。“一个小女孩介绍我们认识的。妈,你一定会喜
婉儿,她的脾气和我们⺟女俩好象。”
“我光听到名字就很喜
了。”方黛文眉开眼笑。“我当初原想把你的名字取为'孟婉倩'…”
“馊主意。”孟仲豪嗤之以鼻。
“你还敢说?你自己的主意就好到哪里去?”
“我取的名字哪里不好?”
“男的叫'孟买',女的叫'孟加拉',这能算是名字吗?”
“多响亮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好了啦!”影倩出面主持正义。“你们不要再吵…”她顿了一下,忽然纵声大笑,眼泪差点从眼角滚下来。
孟氏夫妇对望一眼,満是同情的神⾊。
“好可怜,还没出嫁就精神失常”
“一定是你那边的遗传不好!”“不是…”她笑得全⾝发软,趴在餐桌上。“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们两个就像我和伯圣,而我却变成婉儿了!”
“伯圣?你是说那家伙和我有点像?”孟仲豪稍微感趣兴。
她想了一想。“嗯,某些方面很像。他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没什么家世背景,但是很上进,将自己的进口车代理厂经营得有声有⾊。”
这一点很合他脾胃。“没背景无所谓,无所谓!年轻人有进取心最重要。想当年我不也从一间小面店起家,发展出这番事业?”他颇有脾睨群雄的得意。“还娶了一个娇滴滴的老婆,生了一个⽔当当的女儿!”
“自大狂!”方黛文笑骂他,心头却很甜藌。
影倩好羡慕⽗⺟间的深情悦愉。她最大的野心并非成为活跃际国的大影星,而是嫁个能全心全意疼她、爱她的丈夫,共组一个幸福的家庭,像她⽗亲对待她⺟亲这般。
“今天的烹饪课到这结束。”她一跃而起。“我得回去了。”
好想见他们!
“找一天带他回来吃饭。”孟仲豪叮咛正要走出厨房的女儿。
“好。”她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对了,爸,我最近接到一些很讨厌的电话,你找人帮我装个电话过滤器好吗?”
“什么?”谁那么大胆,敢騒扰他孟仲豪的宝贝女儿?
“没事啦!小⽑贼一个,量他也没啥能耐。”她扮个鬼脸。“害我还当真被他吓住一阵子,想起来好丢脸。伯圣说他有个朋友开保全公司,想请他们帮我做电话追踪,我不想小题大做,所以请老爸偏劳一下。”
那夜伯圣安慰她时自然流露的保护
带给她莫大的勇气,小小的騒扰电话早已不放在心上。反正天塌下来有他这位一八五公分的⾼个儿顶着,她和婉儿蹲低些就成了。
“我走了,拜拜。”
孟氏夫妇注视女儿哼着小曲走出门外。
“老公,事情的发展很有趣哦!”方黛文的美眸闪闪发亮。
“你是说小倩和那个伯圣小子?”孟仲豪看起来也有些鬼头鬼脑。
“废话!难道会是小倩和那个騒扰她的人?”
“那小子'感觉'起来不错。”两人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发现一模一样的调⽪笑意。
“不太好吧?我们上回这样做她好生气。”她的语气不太真心。
“可是我们却揭穿了那个人原来另有女朋友的內幕,不是吗?”
“好吧!你的说服力实在惊人,我完全没有反对的余地。”未免投降得也太轻易了。
两人偷笑得像个见到満桌糖果的小孩。
孟影倩开开心心地坐进车內,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设计”了,一颗心浸婬在即将相见的喜悦里。
爱赐与勇气?或许吧!毕竟伯圣的关爱令她不再畏惧。
当你遇见一个人,⾜以令你为他的存在而感
上天,为他的护卫而衷心感动;坚強时振翅与他同飞,疲累时蜷在他的羽翼下安睡,那么,爱情即使尚未降临,却也很近了。很近很近…
她曼声昑唱:舂⽇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郞君千岁,
二愿妾⾝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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