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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海尔,我们真的得停止这样见面了。”罗杰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坐进他对面的位子。

 “从研讨会里逃出生天了?”海尔瞄朋友一眼。

 “暂时的,明天还有几场基因工程研讨会要熬过去,天知道我当初怎么会鬼心窍,一路念到硕士都没换主修。”罗杰翻桌上的菜单。“我饿死了,推荐一下吧!”

 “试试他们的吉士蔬菜堡,你不会后悔。”他啜了口酒。

 这间餐厅是年初新开的,介于正式与非正式的餐厅之间,老板不会在意你领带是否还系在脖子上,西装是否笔,因此附近上班族经常会晃过来休息一下,吃个饭喝杯小酒,享受一段优开的时光。

 “捱了两年研究所,总算快毕业了。”罗杰叹了口气。“我自己算过,这两年来我唯一能和朋友见面的地方只有酒吧,平均时间一小时,然后我又得钻回住处念书,真不是人过的。”

 “反正你也快解了,或是你打算继续念博士?”

 波士顿和纽约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他和罗杰也有几个月不见了。若不是今年的学术研讨会在纽约举行,罗杰随同指导教授一起来报告,可能又要三、五个月碰不到面。

 “我还没有决定,你呢?我看过上一期的商业周刊了,十大曼哈顿最有展望的都会新贵,嗯?”罗杰促狭道。

 他扯一下嘴角。“那些记者没事找事做,哪张新面孔在媒体上出现几次,就会被封个十大某某某的称号。”

 “别谦虚,我相信你的特助工作干得有声有,我听我爹说,股东和盖事会的人都很看好你,明年打算调你去带贷款部。”这种主宰别人经济命脉的位置,做起来应该很痛快!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未定之前谁不敢说死。你和夏琳呢?”他招来服务生,替两个人点好餐。

 罗杰耸耸肩。“双方家长都催我早一点娶她,可是我们两个都想等几年再说,要办在波士顿的出版社做得还不错,而我也还没决定要不要继续深造。”

 “啊,需要稳定和安全感的夏琳。”他笑了。

 罗杰突然出现别扭的神情。“海尔,说真的,我们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嗯?”他挑了挑眉,把自己酒杯里的橄榄吃掉。

 “我和夏琳交往的事,你不介意吧?”

 “我为什么该介意?我们分手之后,她要选择谁就不关我的事了。”顿了一顿,他涩涩地说:“虽然我得说,任何一个舍我就你的女人都该考虑做个脑波断层扫描。”罗杰大笑,用力捶他的肩膀一下。

 到底是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彼此相知太深了。

 “你和洁依呢?还是在谈你们的万年恋爱?”罗杰坏了一口冰水。

 服务生替他们送来沙拉,两个人开始动叉子。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他拿起一红萝卜条,沾了沾沙拉酱,开始啃。

 “得了,每次周末我打回纽约找不到你,你父亲又说你来波士顿找朋友了,嘿!我可不就是你波士顿的朋友,怎么你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躲在谁那里,我可是一清二楚。”

 “那顶多只能说我和她睡在一起,不代表我们在谈恋爱。”他怡然否认。

 “随你怎么说。”罗杰喃喃道。眼光一回,瞄到入口的方向,他努了努“看看刚刚是谁从门外走进来了。”

 井长洁身后跟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同伴,被服务生领着坐在店的另一端。

 音乐一变,四周开始回着灵魂蓝调的歌声。

 井长洁‮悦愉‬地打量着店里的装溃“我喜欢这个地方,很休闲,又不像酒吧那么吵。”

 “这里的客人以上班族居多,我上次和打工的同事来过一次,很喜欢这里的气氛,所以今天带你来看看。”她的男伴回答。他们的位子是墙角卡座,有着圆弧形的长条座位,于是她美混血的男同学阿刚挨着她坐下。

 两个年轻人愉快地聊起来。餐点不久之后就送来,东西都很好吃,只是美式的食物她本来就吃不多,阿刚好心地帮她分去不少。

 她并不讨厌阿刚,有时候还觉得他可爱的。他有一种夏威夷男孩特有的开朗天,而且家教优良,不会动不动就手来脚去的。而且他们两个都很有话聊,无论是课堂上或下课时间。

 苞他在一起很舒服,毫无压力,她渐渐喜欢这种关系。

 “洁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阿刚郑重地望着她。

 “当然。”她放下叉子,拿起餐巾擦拭嘴角。

 “你现在有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

 海尔的脸孔马上跳进她脑海。

 他不算,井长洁马上把这张脸推开。他们两人没有任何承诺,连一句简单的“我们交往吧”都没有,只是那晚睡在一起之后就很自然的待在对方身边,不公开这段关系也是两人不言而喻的默契。现在顶多算过渡期,哪天任何一方找到自己理想的对象,就会中止。

 “我确实认识一些人,但是,不算很正式的交往。”

 “所以其他人还是有机会啰?”阿刚的眉毛眼睛嘴角全都绽出朗的笑意。

 “可以这么说。”

 “洁依,如果我是说…如果,呃,我提议我们两个人,你知道的,试试看,你愿意吗?”阿刚腼腆地搔搔脑袋。

 她顿了一顿。“老实说,我不知道。在纽约大耗了一年,你是我唯一看得顺眼的同学,我不确定我想改变这种状态。”

 阿刚想了想。“不然我们先从一点的朋友做起?”

 “那倒没问题。”她笑了,亲他脸颊一下。

 阿刚整张脸都红了,天哪,真是纯洁的男生!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传统的看电影、散步、约会、谈情说爱的恋爱。

 或许,她真的该选择和他来一场认真的…

 “洁依?”

 井长洁不敢相信。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她不会到哪里都遇到他!

 “嗨,洁依。”这回是罗杰热情的招呼。“我们一开始就看见你了,只是你和朋友正在吃饭,我们不好打搅。”

 “罗杰,好久不见,你也回纽约度周末?”她硬着头皮,选择略过旁边那张没有挂着浅笑的俊脸。他这种皮笑不笑的表情最可怕了。

 “我们要离开了,你想搭便车吗?”海尔随意问。

 “不用了,谢谢,我和朋友想再多坐一会儿。”她礼貌回绝。

 “那我们先走一步。”海尔向她身旁的男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幸好他这次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说什么奇怪的话,井长洁松了口气。

 “我记得他,他是海尔·麦克罗德对不对?之前我们学校办理的‮行银‬实务研讨会,麦氏‮行银‬的代表人就是他。”阿刚向她求证。

 “对。”她该如何转开话题呢?

 当然,一个意志坚决的男人,不会让自己轻易被忽视,于是当海尔的声音又回到他们桌旁时,她叹了口气,拒绝挣扎了。

 “不好意思,打搅一下。”海尔向阿刚道声歉,低身轻问她…“罗杰想去我们的住处看一看,可是我忘了带钥匙出来,你的那一把借我。”

 “你自己的公寓钥匙怎么会向我要呢?”他的公寓就在她楼上,虽然他待在自己那一层的时间实在不多。

 “他要去‘我们的’公寓,不是‘我的’公寓。”海尔啄一下她的脸颊,自动打开她的背包,把公寓钥匙从铁圈上解下来。“你到家之后就按电铃,我会帮你开门。”

 井长洁眯起眼睛,看他彻底破坏她‮悦愉‬的晚餐之约。

 “好好玩,别太晚回家,我会担心。”他亲昵地抓抓她头顶心,再对阿刚一笑,优雅地走出店门外。

 尴尬的沉默持续很久。

 “咳,他就是你‘不算正式’的朋友吗?”半晌,阿刚轻快地问,起码他觉得自己应该装得很轻快,但是她却听见他嗓音下的沮丧。

 相信我,你的沮丧不会有我深。井长洁咬牙,无言以对。

 于是,纯情可爱的阿刚先生,俊俏好看的阿刚先生,在别人的故事里可能是完美男主角的阿刚先生,落入她的章节里,只占了短短几页的篇幅,就被那个土霸王硬生生踢出局…

 晨光从窗户投入。

 娇娜的人儿侧躺在大上,光洁的肌肤如玉。空调起颊旁的发丝,使翘的鼻尖动两下。一只微褐的手臂横过柳,玉躯后的男体和她一样深眠,壮实的贴着她的背,脸庞埋进她的发丝间。

 腿际绕的被单,堪堪替全的两人掩去一抹。阳光尚未加温,二十八层楼之下的红尘扰不到此处安眠。

 细微的电话铃声蓦然催响,一声声浅淡的嘀呜。

 比较靠近的女人未受影响,倒是她身后的男人先醒过来。

 黑发间传来一句嘀哝,男人的滑过她的后颈,为那柔细的质感浮现一抹模糊的笑,他在香肩连片刻,才勉强自己张开眼睛。

 墙上的钟告诉他,现在是清晨六点。

 他叹了口气,探过她拿起话筒。“哈啰?”

 怀中的人陡然想起那是自己的专线,忙不送抢回来。

 你昨晚制造的破坏还不够?她用力顶他的肚子一下。

 “哈啰?”

 对端无声。

 “哈啰?”她再问一次。

 “小洁…”是她震惊又迟疑的继母。“刚刚…刚刚是不是有个男人接电话?”

 “是我啦,我刚睡醒,声音比较哑。”她转为中文,偷偷吐舌头。

 垂在际的大掌开始往上游移。她按住不规矩的手,回头警告地瞥他一眼。

 “小洁,你那里几点了,我有没有吵到你?”继母决定明智地不加以追究。

 “六点多,不过我也该起了,今天一大早就有课。”

 背后开始另一阵侵袭,吻沿着她的颈、她的肩、她的背心,慢慢下滑到俏

 讨厌!她想反抗,但是全身被他圈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小洁,你这个周未有空吗?”继母柔声问。

 “啊…”她忍回一声呻。“嗯,有…有空。”

 海尔轻拢慢捻她的感部位,对她“痛加‮磨折‬。”

 不要闹!她红着脸颊,回首娇瞪他。

 他干脆将她翻过来,让她看看他已然怒的亢奋。

 井长洁咬住手背,强迫自己抑回一声惊

 “我们这几天会动身前往美国,如果你周末方便的话,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想和你谈谈。”继母浑然不觉此端的战况。

 海尔抓开她的手,用自己的取代。她连忙推开他,继续话筒中的应答。

 “你…你是为你自己找我谈,还是为老爸?”她努力在极度的‮奋兴‬中保留一丝理智。

 继母踌躇片刻。“只有我会过去找你,至于详情,等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唔好。好。”该死,她必须再度咬住掌缘才能不呻出来。

 他伏在她最脆弱之处,开始进行一些疯人的魔法。

 “小洁,你还好吗?”继母察觉她有些怪异。

 “没事,我我要起了,不能再和你说太久,否则上学会来不及,我…我们见面再谈。”她匆匆摔回话筒。“可恶!海尔·麦克罗德,你这个小人啊!”他毫不怜香惜玉的入侵宁去她的呼吸。

 可恶的坏蛋她投降了,娇阵阵,随着他的律动尽情起舞。

 彷佛嫌打搅不够多,电话又响了起来,这回是放在他那一侧的手机。

 海尔息着接听,身下占有她的动作仍然不停。

 “哈啰?父亲,现在才早上六点不,我不想起来,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上。好,周末见。”比起她来,他就果决多了,手机扔开,继续完成这场唤对方起的甜蜜仪式。

 饼后。

 她昏昏然躺在上,呼吸仍然急促。

 每次爱之后,她总是要花比他更久的时间才能从余韵中清醒。他最爱看这个时候的她,很能足男人的征服

 肌肤红,玉躯薄汗,扇形长睫紧闭,娇细细,连额上的小汗珠也可爱万分。他忍不住吻遍她的每一吋俏脸。

 晨曦在他脸上投下层次鲜明的光影。

 她终于回过神魂,对上那双灼灼蓝眼。想到刚才他一直望着自己情醉朦胧的神态,她不感觉羞涩。

 “你看什么?”她嗔道。

 “我…”

 等了半晌,没见他说完,她轻扬起秀眉询问。

 “我…”他深深望进她眼底,突然笑一笑。“我这个周末必须回家一趟。”

 “正好,周末我小妈也要来找我。”她咬他下一口,要他翻开身让自己起来。

 这栋位于曼哈顿,中心点的高级公寓对他们两人的上班和上课都很方便,一年前刚来纽约时,海尔要她直接搬进他那一间。然而她总觉得他们两人不是“那样”的关系,住在一起似乎怪怪的,而且她也希望能有一些自己的空间,便租了他楼下的空单位。

 事实证明,这是多此一举,因为他们多数时间仍然耗在一起。

 不管了!等她一到新男友,就要他把私人杂物全都撤走。井长洁暗自嘀咕。

 当然,前提还得是…他不要一天到晚冒出来搞鬼。纽约市明明有几百万人,就这么神,她到哪里都会遇到他!

 “稍后要不要搭我的便车去学校?”他起身穿衣服,准备回楼上冲洗打点一番,她这里的刮胡水用完了。

 “不用了,我自己搭地铁过去,下午再去保养厂牵车。”老实说,她想乘机逃课。一记冷眼马上、穿她的用心。

 “好嘛好嘛!”井长洁心不甘情不愿地起

 “我十分钟后下来接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啊啊啊!别人的伴都体贴又温柔,只有他,一天到晚破坏她的友不说,还跟纠察队长没两样!进研究所到现在她竟然没能跷过一堂课,这对打混天王而言可是莫大的辱!她怨恨地想。

 “你今晚要不要回来吃饭?”她拉起被单围在前,受过宠爱的肌肤分外柔软。

 “我有一个饭局,不用等我吃饭了。”他走出房门外,身后跟着披披挂挂的她。

 “好。”他的背好宽,看起来好舒服,真想趴上去再睡一觉。

 “还有,红酒喝完了,我在海克那里订了两瓶,今天从法国到货,如果方便的话顺便帮我带回来。”

 “好。”还没睡就被吵醒了,一大早又“被迫”做烈运动,好困哦!呵…“网络费记得缴钱,不要又给断线了。”海尔走到大门口回头。

 她连忙放下眼睛的手,努力假装自己很清醒。

 一尊融在薄曦里的水人儿…海尔又发怔了。

 “还有什么事要代?”她睡眼惺松。

 “我…”

 话讲到一半又停住了,他最近真的怪怪的。井长洁疑惑地望着他。

 海尔深一口气“没事了,我十分钟后下来。”快步踏入电梯里。

 瞧他跟逃难一样,井长洁一头雾水。这男人越来越诡异了…

 周末,门铃在下午两点响了起来。

 “嗨,快进来。”她打开门,颜堆

 “我们到中央公园走走好不好?”她的小妈,井夫人温柔微笑。

 “好啊,等我一下,我去拿钥匙。”

 不一会儿,两个大小女人便踩在中央公园的绿荫里,感觉泥土与青草的芳香气息。

 七月夏,步道旁的树林正好遮去烈,并且熏蒸出好阔的芬多,不让人精神为之一

 “说吧,我老爸又有什么事要托你转达了?”她扮个鬼脸。

 说来好笑,这女人本来是她从小恨之入骨的,没想到后来反而较为好,且成为她和父亲的桥梁。

 “小洁,你恨不恨我?”井夫人突然问。

 “小时候恨之入骨。”她在林荫中伸个懒。“后来就想开了,我这么‘恨’,也不会有人感激,反而被当成眼中钉,丢到国外念书去。”

 “所以你一升上高中,我就要你爸爸把你接回来。”井夫人深深望着她。“一个家庭不应该四分五裂的。”

 “后来我也想开了,毕竟我妈都已经去世那么久,你们大人之前有什么纠葛是你们的事,我不想变成其中的一员。而且你还不错,比那个老头子有趣多了。”

 “谢谢。”井夫人笑了起来。“其实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我不应该跟一个已婚男人交往,但是…理智和感是两回事,我的情感上让我没有办法依照理性的劝告来做。”

 “我不同情你,我到现在仍然不同情你!说真的,如果你嫁给我父亲之后,发现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我也不同情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井长洁老实说。

 “那我是不是该感激我过得很好、很幸福呢?”井夫人挽住继女的手臂。

 她扮个鬼脸。“听见那个老头子旁边的女人说自己很幸福,感觉真奇怪。”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百分之百同意。我想,这个世界上终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如何当父亲,但是却可以当一个不错的丈夫。”

 “前提还得是:那个老婆他自己喜欢。”

 两个女人同时沉默了。

 “小洁,对于你母亲的事,我非常抱歉。”井夫人低声说。“我曾经告诉过你父亲,只要夫人活着的一天,她就是唯一的井夫人,我不会要求任何名分。”

 “想听实话吗?我不认为你的这个做法对事情有任何助益,从你们两个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伤痛就造成了。任何其它的附带条件,与其说是为了我母亲,不如说是为了减低你们自己的罪恶感。”井长洁的语气很平常,那些恩恩怨怨,并不属于她的问题。

 “我知道。”井夫人轻声说。

 “算了,如我所说,那是你们大人的事,我一点都不想手。如果我妈还活着,情况当然不会是现在这样,然而她已经过世了,而你…你待我确实比我亲生父亲待我更好,我猜我是那个无法丢出第一颗石头的人。”她吐了吐舌尖!弯褪去鞋袜,用脚趾直接感触青草的柔软和舒

 “其实,你小时候也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难相处。”井夫人想了想,也学她除去凉鞋,细心地踩上青草地。

 “这句话去跟我老爸说吧!”她好笑道。“好了,老头子到底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的?别卖关子了。”

 “你父亲其实很爱你,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跟孩子相处。”

 “某方面来说,我了解你的意思。”她在草地上伸长长腿,然后小心地转了几个**。“他老是用他自己以为对的方式来安排我,包括送我到‘欧莱尔’、强迫我念哈佛、又坚持要我念完研究所。”

 “他觉得这些经历可以为你的人生增加一点筹码。”井夫人说。

 “或许吧!”她看向继母。“这和你今天找我谈话的目的有关吗?”

 井夫人眼神温柔,看着她许久。

 “小洁,我只希望你记住一件事,你父亲真的很爱你,他做的任何安排,都是为了你好。”半驹,她终于轻叹道。

 不知怎地,继母投给她的同情眼光,让她开始背心发了。

 晚饭过后,父子俩移到书房里谈话。

 这是一间藏书近万册的图书室,温度控制在最适宜保存读物的状态。黑檀木制的书架从地上高至天花板,占了两面,另一侧则是俐落的落地大窗,可以眺望前方的中央公园。

 “我那天早上打电话给你,你和某位小姐在一起?”老麦克罗德敲敲烟斗,重新填入上好烟丝。

 “是。”他平静地啜一口咖啡。

 “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一个朋友。”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个女孩对你重要吗?”

 “父亲,您自何时起如此关切我的爱情生活了?”

 “因为你的爱情生活对于我们今晚的谈话有关键的影响。”麦克罗德放下烟斗。

 “父亲,您究竟想说什么?”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目前你有没有任何认真交往的对象?”他老爸比他更坚持。

 “没有。”他停了一下,稳定地回答。

 麦克罗德满意地点点头。

 “海尔,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和你母亲相识的经过吗?”

 “您是指哪一个?”嘴角多了丝嘲

 “我的第一任子。”麦克罗德泠冷说。

 “那么,是的,我很了解你们相识的经过。”虽然不是由他父亲的口中得知。

 麦克罗德决定从自己的角度再阐述一遍。

 “我和你一样是个长子,也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我们的婚姻是可以出卖的。”

 海尔再验一口咖啡,没有太大反应。

 麦克罗德叹了口气。“在我二十五岁那年,麦克罗德家族遇上第一个危机,因为一项错误的海外投资,导致我们的亏损太过剧烈;假以时间虽然弥补得过来,但是股市里已经风声鹤唉,我们不起太烈的股价波动。”

 “所以?”他舒无笑意地牵动一下嘴角。

 “你母亲的曼地家族也是本地的经济中间分子,和她结亲,有助于平抚对我们不利的谣言。”

 “父亲和我聊这件事的目的是?”他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挑起一侧眉毛。

 “在婚礼的两个月之前,你爷爷找我深谈。”麦克罗德深深看着他。“儿子,你必须了解,商业婚姻在我们的**里并不希奇。”

 他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答腔。

 “你爷爷告诉我,公司的五年之内补得起来,然而我们需要有力的资金来援,以及提振投资人信心的消息。这就是他建议我和你母亲结婚的时候。”

 “这也解释了您和母亲的婚姻为何只维持了五年。”他淡淡说。

 “孩子,我当时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但是你必须了解,身为麦克罗德家族的长子,我们肩系太多责任,其它支族以我们马首是瞻,然而我们一倒下来,马上窜上来争位置的人也是他们。我们处在一个充强敌的环境里,而这一份机会不会断送在你和我手上。”

 “父亲,我仍然不懂,这跟我们今晚的谈话有什么关系?”

 麦克罗德深深了口气。“因为历史重演了。”

 他冷静地望着父亲,不发一语。

 “不,不能算重演,现在的情况与我当年所面临的不全然一样。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要补,但也是时间问题。”麦克罗德告诉儿子。“你知道我们从去年起,展开了远东地区的业务?”

 “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东方人的社会环境超乎我们所能理解,在中国、日本和马来西亚,‘关系’就是一切,你必须要有适当的关系,才能在他们的环境里稳稳扎,否则,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这种事在世界各国都一样。”他冷酷地指出。

 “但,在东方社会里不同,他们有一种奇特的彼我意识,外人与自己人分得清清楚楚。再好的朋友仍然是‘外人’,只有家族内的人才是‘自己人’。而有些属于自己人的人脉与资源,永远不会引介给外人。”麦克罗德紧盯着儿子。“有一个人拥有我们所需的各种人脉,他们和中国的重要人士有亲戚关系,也与马来西亚的主要官员有姻亲关系,这个人可以帮助我们打入最核心的社会金融体系。换条件是,他也需要我们家族提供同样的回馈。”

 “父亲,如果这是在说服我娶某个我没见过也不感兴趣的千金小姐,我们今天的谈话可以结束了。”他礼貌地站起来。

 麦克罗德候地跟着起身。“海尔,如果我们不做些什么,所有远东事业将在四年之内开始出现无法预期的亏损。”

 “我不介意您从现在开始慢慢撤资,或许您的损失会减少一些。”他稳定地拉开书房大门。

 “然后让你表哥那一支出来股东会上大鸣大放?让你二叔父那一支的小人得志?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我们出一丁点就漏,然后取我们而代之吗?”麦克罗德疾声道。“你认为,我被挤下麦克罗德集团的总裁之位,对你会有任何好处吗?”

 他慢慢回过身,笑了。

 那是一个年轻但充自信的微笑。一种相信自己不会轻易被打倒的微笑。一种即使自知道自己即将倒下、也有十足把握有朝一会再站起来的微笑。

 “父亲,我们两个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麦氏集团从来不是我的一切。”

 这个儿子从来就不在他的理解之中,麦克罗德想。每个人都以为他有个听话的好儿子,事实却是,当海尔遵从他的旨意时,只是因为这件事同时是他自己想做的。

 “即使,为了我?”老人放软口气。“我老了,海尔,你有无穷尽的精力和时间,我却没有,我已经无法承受任何剧变。”

 “再见,父亲。”他转身继续走出去。

 “海尔!”老人连忙唤住他。“如果我们两个人换条件呢?只要你肯娶井家的女儿,我愿意让你在五年之内继承麦氏,或许它不是你的全部,但是拥有了麦氏的财力和权力,你会发现自己想达到的目标都事半功倍。”

 “井家的女儿?”他的步伐再度停住,没有转过身。

 “我知道你高中时候有多讨厌她,但是时间终究过去很久,或许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头小孩;换个角度来看,起码你还有机会与她相处过,而不是去娶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麦克罗德绝望地想说服他。

 “提议和我们家族联姻的人就是她的父亲?”他的声音显得遥远。

 “是的。”麦克罗德望着儿子的背影“我知道我和你母亲的婚姻是很糟糕的示范,我们彼此都在婚姻期间另有情人,然而,我们并不全然后悔第一次的婚姻,因为它让我们拥有你。”

 “谢谢。”海尔回过身,莫测高深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虽然根据离婚协议,你由我们麦家扶养,但是她没有错过你的每一个成长过程,你的所有比赛、展览,她都努力参与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海尔,我不会是一个那样失败的父亲吧?”

 “我知道你和母亲已经尽力了。”

 “海尔,我不会要求你多于我自己当年付出的时间。”麦克罗德紧紧盯住他。“五年就好。五年之后,你可以和她离婚,娶任何你想娶的女人,我绝对不会有丝毫意见。可是,我们的远东事业需要这五年来扎稳根基。”

 “听起来,我若转头就走,显然有负于麦氏首席继承人的职责了。”他的响应有着淡淡的嘲讽。

 “让我提醒你,我和你母亲共通的优点,那就是我们知道自己的家族责任。”麦克罗德握紧了手中的笔。“你的决定呢?”

 “我还在想。”

 “我知道政策婚姻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不会强求你一生一世,只要五年就好,我纺。”

 “为了伟大的麦氏,我怎能将自己的福祉置于优先呢?”他牵动一下嘴角。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也迟疑了很久,我们家族从来没有其它种族血统混入过;然而,和井氏结亲是最简单快速的方法,尤其现在井严也希望透过我们打入美国的核心阶层,倘若让他找上其它的世家联姻,我们的优势就没了。”

 海尔的拳头紧了一紧。“他的女儿知道这件事吗?”

 “即使现在还不知道,迟早也会的。”麦克罗德发现自己屏住呼吸。“这五年之内,你甚至可以不用和她生育子女,我们只要那纸合约就好,少了子女,将来要离婚也不至于太复杂。”

 “您口中的那纸合约恰好是我的结婚证书,而我并不打算让别人左右我如何过婚姻生活,该不该生小孩,以及何时结束。”

 他父亲的眼中写失望。“所以,你是拒绝了?”

 海尔微微一笑,弯身额首为礼。

 “父亲,刚好相反,我同意娶井家千金。”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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