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喝…”瑶光猛然从
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星光稀微,她的脸色暗淡得如同星往一般。身旁的德睿马上被惊醒,也随之坐起身。
“怎么了?”他的俊脸上仍带着困意,声音微微沙哑。
“我…我…”瑶光颤着嗓音,紧紧捧住额头。
德睿将她抱进怀里,按抚着她的太阳
。“怎么回事,你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好疼…”她低声轻喃,紧闭的长睫在眼下形成扇形的暗影。
“忍着点,我帮你拿几颗阿斯匹灵来。”他顾不得赤
的
膛暴
在冷空气下,翻身就想下
。
“不…”瑶光虚弱的挽住他。“电话…给我…拜托…”
“你要叫医生吗?把号码告诉我,我替你拨。”德睿扶着她安躺回枕头上。
瑶光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冷汗在额角一颗颗地凝聚,连嘴
都没有一丝血
,他心疼的吻吻她的印堂。
瑶光…瑶光…
救我,瑶光…
“不…不是。”她勉强眨开眼睑“可可…可可出事了,我得打给她。”
德睿的眉头锁拢了。“你怎么知道?”
“我…我就是知道。求求你,把电话给我。”她深呼吸几下,虚弱的恳求他。
这种灵质的疼痛,她只在生与死之际体味过,这是由她的生死宝盒传来的灵体震撼。
她今生的时辰未到,现下突然发生骤变,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瑶光盒”感应到另一只盒子的异状。
转世宝盆彼此互相感应,互通声息,而距离瑶光盒最近的盒体,就是“天璇”了。因此,可可必定出了事。
她不明白。当天璇前世放弃魂魄移转之际,那只宝盒已失去所有灵动能力,木盒中的鲜血也已硬涸。她将它带在身边,只是为了将盒子归回原主。而今,它又为何在百年之后“复活”了?
是可可做了什么,让它感应到主人的灵体,自动破开结界吗?
无论如何,宝盒散放的讯息如此纷
强大,一定是出了意外。她必须尽快赶回去!
“瑶光,那太荒谬了。”他平静的坐在
侧,试着让她听进一点道理。“
有所思,夜有所感。你白
里无时不记挂着可可,刚刚一定是做了恶梦,才会体身不适。你只要服一颗止痛葯,明天早上睡醒就没事了。”
可可,又是可可,在她心中就只有可可吗?若非他们这几天来的耳鬓厮磨,浓情
意,他真要怀疑她和可可是否有不寻常的关系了。
“不!可可一定出事了,我感应得到。”她贴在他
前的双手在发抖。
“我是她的亲哥哥,我都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你又怎能感应得到?”他从不相信那些心电感应、
七八糟的东西。看在老天的份上,现在是二十世纪末!人类随时会移民火星了!
“因为她是我的姐姐!”瑶光抖颤着语音轻喊。
一阵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
窗外,小林里的松涛飒飒,寒风寂寂。
瑶光…呼唤越来越殷切,一声催着一声,其中混合著风鸣。
夜太黑,风在哭…
瑶光…
她的名字融在风哭人号之中,凄厉得犹似地狱亡灵催魂。
她的娇躯晃了晃,勉力支撑住自己。
“你的姐姐?”他慢慢的、一字一字的问,阴沉凝重的神情让人
不过气息。
泪水,那潜藏在心底多年,累积不知多深、多高的痛楚,终于溃堤。她轻捂着
,任泪水滑落脸颊,无法自己,柔柔嗓音像飘忽不定的魂魄,轻轻诉说那
绵了千年的爱恨纠葛。
“你懂了吗?那都是真的,我所说的乡野奇谈,都是真的。”她幽茫的脸上除了泪水,没有表情,却更显出深沉的悲伤。“可可和我已经当了近千年的姐妹。一千年前,主人无法自拔的爱上她,娶了她,带给她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横死…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至亲
血至死,是什么样的情况吗?风哭得那样凄厉,声声在梦里催着你,责怪你…为什么救不了我?为什么救不了我…”
她紧捂着
,无法说出声。
德睿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吻去她的清泪,抚去她的伤悲。
“你想说服我,你已经是个存活千年的…灵魂?”他忽然不知道该用何种名词。千年老妖?天下再不会有比瑶光更年轻貌美的老妖了!“而可可是那位威成王的新宠?”
这太荒谬了?
“可可和他相识那一世,他已不是威成王,而是西夏的仁宗皇帝。”她拭去泪水,勉强恢复一点平静。“我和可可,分别被那一代的‘瑶光’和‘天璇’收养,待他们百年之后,我们姐妹和其他五人,承下世袭的‘七星’之位;也就是在这一世,仁宗将转世宝盆
与七星,开始了我们的永恒之旅。”
“也就是那七星死士?”
“‘七星’必须誓死保护主人和主母!主人在水里,我们就在水里;主人在火里,我们也在火里。”她轻轻颔首。
愚忠!德睿在心里嗤道。他们西方人也讲忠孝节义,不过要看时间,看情况,看场合;中国人那套古老迂腐的标准,他完全无法理解。
什么“为主子效死”什么“牺牲小我”简直荒谬无比!在他眼中,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没有谁应该为谁而死。
难就难在于,瑶光却是如此认定的。她活在如此的教条下…据她的说法…将近一千年。这种舍生忘死的观念,已经
植在她的心底,几乎无人能摇撼。而她的
子又死心眼得很,平时和顺归和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不会轻易更改。
唉!他再度在心底长叹。做什么去爱上她呢?真是自讨苦吃!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实,这世界上确实有人可以藉由转世而长生不死,那跟可可也没有关系。她已经
离你们了,记得吗?”
“可是前后不会放过她呀!”她急急地解释。“她今世投胎为男儿身,取名叫‘郑买嗣’,统御詹宁集团。你知道历史上的‘郑买嗣’是何人吗?”
“什么人?”
“他就是当年灭了南诏一朝的
臣。前后以他的名号为姓名,就暗示了他想再灭一次‘南诏’,二十世纪末的‘南诏’!”瑶光跳下
,开始收拾附近的衣物穿回娇躯上。“事实上,他已经试过很多次要伤害可可了,电线断裂、走在路上险些被车撞倒、上馆子吃了有问题的食物…他一直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是因为无法确定可可就是他的目标,毕竟可可这一世的改变太大。他怕打草惊蛇,只敢小心翼翼的试探。转世宝盒彼此会互相感应,这次‘天璇宝盒’发出如此强烈的讯息,如果我的木盒接收得到,郑买嗣同在纽约市里,绝对截收得到,可可有危险了!”
她不得不离开纽约时,已安排了人手暗中接替,他们来得及感应到可可的异变,及时将她救回吗?
再回笼共度良宵,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德睿也认命的下
穿好衣服。
“我无意怪罪任何人,不过,依你的说法,如果你们当初没有介入可可的生命,对方就永远无法找到可可,不是吗?”
“我没有办法!”瑶光回眸,幽幽看了他一眼。“主人在这一世找到可可后,激动极了,只想要回心爱的人。我不忍可可再和他纠
,再为他死一次,于是请求他退居幕后,让我待在可可身畔,将来若发生事故,也好有个照应。”
“听起来,他像个自私的混蛋,不是吗?”德睿冷笑。
“德睿!”她的忠诚,不容主子在眼前被污蔑。
德睿受够了!
他大步来到她面前,语气严厉而毫不容情。
“你期望我说什么?瑶光,你还希望我怎么做?”他摊了摊手,尖锐的质问像子弹般迸出
外。“先是可可,再蹦出一个让你誓死效忠的主人,更别提你那共存亡的‘七星’朋友,我呢?我的位置在哪里?我在你的生命中,究竟排在第几位?”
一连串硬苛的
问让她措手不及,她僵着玉容,只能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从不曾放大音量咆吼她。以前,即使他再恼怒,也像一只笑面虎,所有怒火包藏在丝缎里,口角春风,不留痕迹。而现在,他却对她严厉地
问,丝毫不肯退让。
“我敢大方的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呢?你也能如此回应我吗?”他一步一步的进
到她面前,而她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向后退,直到背心抵住冰凉的墙,再也无路可退。
“因为爱你,我不在乎你把一堆人摆在我前面。我甚至可以忍受你利用我,阻止可可去尼泊尔。但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他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
瑶光听到他吐出尼泊尔三字时,便再也听不见他其他的语句。
他知道她对他示好,不惜使出美人计,以
体相
,就是为了利用他阻止可可?他竟然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愿意配合她演这场戏呢?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发现自己被利用,怎么忍得下怒火,不反击,反而将计就计?
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离他好远好远,因为她不懂他,完全不懂,从来不曾懂过。
瑶光用力摇头。
“我最不能忍受的,”他语音沙哑,眼光紧紧锁住她。“就是你不爱自己!你效忠主人,保护手足,对邻友温柔,对情人婉转,但是,你却不爱一个最最重要的人…‘辛瑶光’。‘辛瑶光’陪伴了你这么多,而你从来不曾注意过她,关心过她,分给她一丁点关爱。这样,公平吗?”
她紧紧咬着下
,无法开口。
不!他错了!她当然爱瑶光!瑶光就是她,她就是瑶光呀,她怎么会不爱自己?怎么会…她怎么会不爱自己!
泪水又似泉涌,大颗大颗地滑落,她把脸埋进手心里。
“你,又为什么…愿意被我利用?”她浑身在发抖,战栗如此之明显,连气息都是摇晃不稳的。
德睿继续子她,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终于,他吁了口气,垂下脑袋。重新抬起头时,眼中没有任何厉问与苛责,只柔得像水,水中闪耀着星芒,映着她的倒影。
“既然你不爱‘辛瑶光’,把她送给我吧!”温暖的掌心印上她的脸,无限温存“让我来爱她,把她
进我的骨血里,连你的份一起爱进去。”
她低下螓首,任凭泪珠滴落在地毯上,哭得无法自己。
德睿收拢双臂,将她搂回怀中的一小方天地,紧紧紧紧的。她的泪渗进他的衣衫,溽热了他的
口,仿佛真真正正融进他体内。
“你曾经问我,为什么?又说,你不懂。”他轻啄她的泪,品尝那份咸涩中含带的清甜。“其实答案很简单,我只是爱你而已,只是爱你。”
不,不要再说了!这一切来得太强、太猛,她无法承受。
瑶光猛然推离他,闪身到另一个遥远的角落。
“我一定得赶回纽约。”她的身形隐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分外飘忽诡异。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走回
沿坐下。
“在你心中,可可就真的这么重要?比我,或是你自己重要?”
“你不懂…”她别开脸,不敢再看他脸上的倦怠和落寞。“百年前,我已立下誓言,绝不再平白看她死在我面前。”
那比死的是她本人还痛苦!
“无论可可以前是谁,现在,西元二○○○年的今天,她是我深爱且唯一的妹妹,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他的嗓音与表情都是温柔的。“我只是纳闷着,如果有一天,可可和我,你必须做抉择,你会选哪一方?”
她顿了一顿,万籁俱寂。
然后,转身开门离去。
德睿扯动嘴角,那抹笑究竟是落寞¨意、了然、或宽谅,只有他心里明白。
他转望向窗外,繁亮的星点早已藏在云后,连月娘也不愿
脸;几抹气流腾转在树梢尖儿,萧飒作响,又是起风的时候了…
“瑶光!南!有没有人听见我?”
可可在
雾幻境中晃
,四周眺去,还是那一望无尽的白。
“南!”她喊,却无人回应。
这是她第一次孤独的待在雾境中,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隐约间,白雾的尽处似乎有几抹柔黄的光影。她精神一振,更奋力的向前游去。
接近光影时,她忽然觉得脚下一空,仿佛陷入一条无形的气流里。气流如河,飘飘承载着她,不由自主的向前
去。
她在气流之河里,载浮载沉,好奇的等它将自己引领出
境。
蓦然间,眼前一亮,咦!她看到阳光木、和风景了。
可可精神一振,然后气流之河湍湍无形,将她一意地往前晃去,岸上的景物在眼前迅速流逝。
“救命啊!救我…”她努力大叫,想引起河岸上的人的注意力,可却似乎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喊。
她放弃了,即使现在被救起,也是一缕魂魄,能济得了什么事?心里一定,她反而镇静下来,舒服的仰躺在河面上,任命运
转。
岸上的景观很奇特,有时候是一幕一幕的,有时候是一段一段的,但景
都是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她看到一个衣饰华贵、气态恢弘的男子,禀着与生俱来的威仪;他的身边经常围着七名侍卫模样的人,其中五个是男的,两个是女的。那尊贵的男子感觉起来很熟悉,然而可可又确定自己并未见过他。
随着河
的前行,男子的身旁有时会站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子,有时没有,但那七人一定都不离左右。他们的长相与衣着,随着每一幕的变换都稍有改变,不过她仍然可以确知是同样的一群主仆。
长河如时间,时间如长河,她继续往前
去…
终于,那珠光宝气的女人不再出现了。不久后男人身边多了一个女人,而后方的七名侍卫则少了一名。
“啊!那个女人原是侍卫之一。”可可霍然明了。
是
久生情吗?好像不也全然是。之前,男人望着那珠光宝气的女子时,他的神情是轻松悦愉的,像面对极好的朋友或家人一样;而对着这新来的女子,他眼中是无尽的深情爱恋。若说前者是思义,后者便是情爱了。
长河继续
去。
七名侍卫中,有一人走到河岸边,弯身取水。
啊!是瑶光,可可如同在灭顶之际看见亲人。虽然瑶光的面貌与现今并不一样,但她就是感觉得出来,这位清丽恭谨的女子是瑶光。
“瑶光?”可可大叫。“瑶光,救我…”
岸上女子仿佛感应到什么,美眸往她的方向眺来,随即又转开。
“瑶光…”可可失望的喊,有点想哭了。
岸上的景
一转,开始变得血腥狰狞。许多人马正彼此
战着,有人中了箭,有人被砍了头,间或穿杂着六名侍卫的身影。天地间阴暗成一气,处处风声鹤唳,鬼哭神号。
景
再转,她看见了华贵的男子与他的爱侣。她似乎中了箭,枕在他怀中,奄奄一息;左近还有另一具尸体,脸上写
愤恨和不甘。
她又看到瑶光了,瑶光掩面蹲在男人附近,正低声哭泣。
“瑶光…”可可感伤的想握住瑶光的手,叫她不要哭,气流之河却无情的往前滑去。
那女子终于在男人怀中断了气,一股白光细得像丝线般,从她的头顶心窜出,被
人地上的一只木盒子里。
男人仰天长啸“天璇!”
天璇?
可可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瑶光和“南”曾告诉过她的传奇故事。为何它看起来如此真实?
随着幕与幕之间的转换,后半段的情节都是甜蜜与血腥
织的。每一幕的结束,也都是长相和服饰已变的男子,怀中枕着他心爱的女子,望着她离开渺渺人世,一缕芳魂被摄入木盒中。他们身旁,也总是有一具
脸愤恨的尸首,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
到下一幕,当情景还是一模一样的临终告别时,可可已伤感到极处,不想再看下去了。然而,这一幕有些改变。
濒死的女子屏着最后一口气息,似乎在苦求男人什么,男人起先不允,终至痛苦至极的颔首了。
他将一个木盒子递给“瑶光”瑶光打开来,将里面的红色
体倾出。受重伤的女子带着凄楚却
足的微笑,幽幽离开人世。
这回,再没有白丝被
入盒中了。
木盒从瑶光抖颤的手中摔落,她跪在地上,玉泪
颊,痛绝的抚着那女子的尸身,仿佛在呼唤她回神。
“瑶光,你不要哭,她带着解
的喜悦而去,她是快乐的。”她轻轻说。
“可可。”温柔的呼唤来自四面八方。
可可浑身一震,长
陡然消失了,云光花草都不见了,四周又变成白茫茫的
雾。
她着急的探望着,寻找方才呼唤她的那个熟悉嗓音。
“瑶光!瑶光!”可可好怕再次被卷走,被抛下。
“别怕,我在这里。”一道模糊的形影出现在她身旁。
“瑶光,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呼唤你!”可可激动得就想扑上去,随即又想起,她们俩现在皆是无形魂魄,要抱也得等回家再说。
“我知道,我听见了。”瑶光的声音,柔和得滴出水来。“别怕,我领你回去。”
她的心马上安定下来。很奇怪的,从初相识开始,她对瑶光就有一股莫名的信任感。当然她也相信,若是哥哥或家人在场,也一定会救她,然而,自从瑶光加入她的生命之后,只要她出了状况,脑中第一个想起的人,总是瑶光。
“瑶光,我刚才看到许多奇怪的景象,和你以前提过的传说很一致呢!”心里既然放松,她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回家再说吧!”瑶光柔和的声音已飘远了一些,她连忙追上去。
来到一个白雾特别浓的地方,瑶光嘱咐她放松,不要对抗引力…
此时,一道黑影突然破空而来,凌厉地冲向可可。
“可可,快过来!”瑶光紧迫的大喊。
可可抬头一看,连叫都不来及叫,已经被黑影笼罩住。
“郑买嗣…”瑶光厉声大喊,声音有惊恐,有愤怒。
可可眼前一黑,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德睿回到公员,室内一片喑黑,连可可也不见人影。
他捻亮墙上的电灯开关,啪的一声,室内灯光大明,可是,仍然半只鬼影子也没有。
“可可?瑶光?”他疾步上楼梯,往二楼探看。
按理来说,瑶光应该比他早一天抵达。难道两个女人家结伴夜游去了?
他看了下腕表,深夜十二点时分,她们没有如此晚归的纪录。况且瑶光护可可护得像什么似的,晚上十点就不让可可出门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酸,酸变成了涩,涩变成了笑,最后,苦苦的黏上嘴角。
叮咚!楼下门铃响,他不及进人可可的房间探看,只得又转身下楼应门。
门一打开,外头站着几个大男人。
为首的男子一身黑,黑发黑眼,身量体形与他差不多,岩石峻雕的五官立体而深刻,乍看像东方人,却又不全然相似。德睿隐的觉得他好生眼
。
“您好,敝姓南,请问方可可小姐在吗?”男子简短的自我介绍完毕,不待主人邀请,自动跨入门槛内。
他身后的四名保镖随即跟进门,一进入室内,马上分散在四个角落,掌握全场。看这态势,颇有几分黑手
大哥出巡的味道。
显然访客的礼节颇值得商榷,夤夜来访而未事先通知已经算无礼,遑论踩上别人家地盘却如入无人之境。不过,德睿是风里来、
里去的人,各种场面见多了,自然也沉得住气,不急在一时发作。
“请坐。”他挥手示意,同时在一身黑的“南先生”面前入座。
主客各自占了定位,客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他们俩都是统御万千的要角,尊宏的气质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稍有不同的是,德睿的气势是属于较含稳内敛的那一型,不若黑衣人的大咧咧。
两人对坐而视,都是外表出众,都是气度高华,一强悍一俊秀,一刚硬一斯文,谁也不逊于谁。
黑衣男子审视他片刻,似乎满意了。
“阁下不是普通的池中物,难怪动得了瑶光的心意。”南低声沉沉,说出来的话却极有魄力。
德睿听他提起瑶光,再与脑中那熟悉的形影一搭合,恍然想起…他就是宴会那
,瑶光在阳台上私会的男子。思及此,心口又酸溜溜了,脸上仍然不动声
。
“客气。”他淡淡的摆了摆手。“蓬门荜户,管家外出,无人奉茶,还请见谅。”
“外出?”南的眉心凝锁成酷酷的结。“不可能,瑶光和可可一定在家,麻烦请她们两位出来一见。”
“不瞒您说,我也刚到家,家中确实没有人影。”德睿还是一派优闲。
“失礼了。”南忽然告了声罪,站起身就往楼梯口迈过去。
任主人再好的器量,这会儿也不得不说上几句。
“请留步,二楼是我们的私人空间…”他话未说完,楼上已经先有了动静。
杵在四个角落候望的保镖同时警觉起来。
脚步声颠颠踬踬的,须臾间!一抹纤丽的身形出现在楼梯顶端。
“瑶光!”乍见爱侣,德睿抢在南之前奔上去,一把搂扶住她,以免她摔下台阶。
“可…可可…”瑶光雪般的容颜几乎与身上的白衣同
。她勉强镇定住,身上却仿佛受了重伤,一口气顺不上来。
“你慢慢说,可可怎么了?”德睿运起体内的真气,贯注在掌心,缓缓
抚她的背脊。
瑶光顺着他掌中的热气,缓缓调匀了呼吸,玉颊终于回复了一丝丝血
。
“主上!”她眸光一转,发现同时赶上楼的客人,清眸蓦然大睁。
“不必多礼!”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要她省下行礼的仪节。“你方才说,可可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魂魄被郑买嗣拘走了!”瑶光的气息又急促起来,指尖紧紧陷进德睿的臂上。“她不知怎地,自行解开了结界,我跟上去想引她回来,郑买嗣却找到结界缺口,强闯了进来,把她的魂魄拘走!他的功力太强,我打他不过。”
说来讽刺,他们在可可周围设下重重关卡,千盯万防,即使一只蚊子也近不了她身,结果,却最最没防到好奇心重的可可会自行开放结界,引来郑买嗣,最终拘了她的魂魄。如此结果,算不算“内贼难防”呢?
南不由分说的闯进她房里,德睿打横抱起她,也一起跟进去。
房中星光浅淡,可可横躺在
上,状似
睡着。南探手摸摸她的额头,再感受她鼻端的气息相当微弱。
德睿将瑶光安置在椅子内,确定她舒适之后,也走到
畔,检查妹妹。
可可气若游丝,已经陷入深度昏
的状态。
“这是魂魄离体太久的征兆,再拖延下去,可可会变成植物人。”南抱起可可的躯壳,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慢着!你带着可可想上哪儿去?”德睿出声唤住他。
“郑家,救人。”南头也不回的丢下四个宇。
“我们也去,”瑶光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
“你虚弱成这副模样,想上哪儿去?”德睿马上把她拦
抱起来,送回
上躺平。
她情急的又坐起来。“不行的,可可她…”
他叹了口气。“可可,又是可可。你总是选择她,是不?”
瑶光无言,只是静静瞧着他,无数的含意都在那双水做的眸子里。
他轻抚她的颊畔,脸上没有懊恼不悦,只有一丁点无奈,和不费神掩饰的柔意。
“可可是我妹妹,我不会让她出事的。由我去吧?”
“此行非常凶险,怎么能由你去?”她又急了起来,柔荑紧紧攀住他。
“就因为凶险,你更不能去!傍我乖乖守在家里,等我回来。”他斩钉截铁的说。
你也不能啊!她的心在呐喊,话到了
边,却变成寂静无声的沉默。
为什么,对他的种种思绪总是只能想在心里,说不出口呢?
德睿以为她默许,倾身重重吻了她一下,往房门口而去。
瑶光勉力站直身躯,适才魂魄受到黑气剧烈的震撼,她的元神仍然未恢复过来。
“且慢!我要跟你一起去!”是“跟你”一起去,你懂吗?她无声的问。
德睿两手盘在
前。终究,他仍然不忍心拒绝她,虽然她的行事目标永远不是为了他。
“走吧!”他屈服的抱起她,跟上前头的人影。
夜仍然黑,星不再闪烁,而风,
哭还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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