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月秋末,清晨七点的纽约在微风轻唤中,缓缓苏醒。远远的,哈德逊河波光潋
,颇有几分“
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的味道。
尽管半夜让不速之客折腾了好一会儿,瑶光仍然如往常每一天,黎明即起。
简单的漱洗完毕后,她套上白色衬衫,飘逸宽筒的米白色长
,到厨房准备早膳。
来到疱厨外,一缕深浓的咖啡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倏然定住脚步。
晨光里,方德睿端坐在餐桌前,低头审视几份文件,指间勾着一只马克杯。
半夜的遭遇迅速
回她心海。是了,方德睿。从今天开始,她们的生活将增生他的存在。
瑶光敛住心神,迅速做好心理准备。
“早。”他发现了她,向她举了举马克杯致意。
仿佛他们两人几个小时前的
斗从来没发生过,世界大同,天下太平,没有任何异样。
“方先生,早安。”瑶光也效法他,轻柔的打完招呼后,直接走向膳食料理区。
“叫我德睿吧!我们将‘同居’一段时间,还是叫名字比较方便一点。”德睿似笑非笑的看着地。
“礼不可废,方先生。”她回以一个充
距离感的微笑,开始打蛋。
“为什么?你不也直呼可可的名字?”他的求学精神很强。
“那么,”她很快的回头瞟他一眼,嘴角还是笑。“我以后也会称呼她为‘方小姐’。”
“然后让她怨我,因为我的缘故,害她的美丽管家和她生疏了?”他离开座位,端着马克杯,倚在她身后不远的墙上。
他的行为有一个合法的学名,叫“鸡蛋里挑骨头。”
瑶光并不是一个口齿灵活的人,也就没有必要硬想和他扯到赢。她还不确定他想做什么,以及他的加入对整个局势将带来何种影响。她只知道,若“那些人”找到可可,可可将有危险,而她的职责在于排除各项阻碍,以可可的安危为最高指导原则;必要时,即使方德睿是可可的亲二哥,也可以牺牲。
在此之前,只要方德睿未亮出他的底牌,沉默便是她最好的防守。方德睿知道她的事越少,对她越安全。
滋!蛋汁倒进热锅里,她翻铲两三下,趁着鸡蛋还新鲜
黄,迅速起锅,回头再准备做第二盘。
“你和可可平常都喝拿铁?”他懒洋洋的晃了晃马克杯。
“那是方小姐最喜爱的口味。”她避开关于自己的那部分。
“难怪?拿铁的
香味太浓,专门给她这种小朋友喝的饮料!”
“您可以把喜欢的牌子写下来,改天我添购
用品时,顺便帮您带回来。”
“我没有惯喝的品牌,只要是不加糖、不加
的黑咖啡都可以。”他的声音还是慵慵懒懒的。“你只要买你习惯喝的牌子就行了,我不挑剔。”
“我不喝咖啡。”她低头开始切培
。
“连拿铁也不喝?”他优闲的再啜一口。
“所有咖啡都不喝。”
“那你喝什么?”
“喝茶…”话题怎会转到她身上来?瑶光回头懊恼的看他一眼。
方德睿还是那副无辜老百姓的笑容。
“可可说,你每天帮她送午餐到工作室?”他再啜一口热拿铁。
“嗯。”“可可的工作室在我办公室的正下方,以后顺便也帮我送一份好吗?”
“可能不太方便。”
“为什么?”他问。
“我只会做中式料理,您大概会吃不惯。”她淡淡的说。
“只要是可可
得下肚的东西,我吃起来也保证不会出问题。”他挑了挑眉,喝掉最后一口咖啡。
“既然如此…”瑶光叹了口气。他的不屈不挠赢了。“好,我答应。”
德睿将胜利的笑容藏在马克杯后面。“只除了芹菜。我痛恨芹菜的味道。”
看!条件开出来了。人的天
就是如此,得了一寸,便想再进一尺。她的笑容消失了。
“也不吃红色
类。”他又补充。
“请您把自己不吃的食物列张表。”她的笑容完全淡掉了。
“别这样嘛,我不吃
是有原因的。”他马上为自己辩解。“你去过牧牛场或牧羊场吗?”
“没有。”
“你应该去看看的。”他伸展一下长腿。“那里的景况和某部电影很像,牧人们通常在清冷的半夜屠宰羊只,以赶上早晨的
贩集会。他们将羊拖入一间另外隔出来的小屋里,一刀割断它的喉脉,让它死于窒息或失血。宰好的羊只先堆叠在一旁,等全部处理完毕后,再一举开膛剖肚。于是,屋外栅栏里,羊群不断听着同伴从小屋里传出凄厉的尖叫,越号越微弱,直到没有声音为止。它们的眼中充
恐惧,虽然无法得知小屋内发生什么事,但从同伴们未曾回来过的情形来判断,约莫也明白,进去之后八成凶多吉少…你相信,羊与羊之间也能彼此沟通吗?”
瑶光凝视手中的长刀,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描述,想象那一地的腥血,想象羊群的哀号尖叫,想象小德睿心中的惊惧,想象有个小男孩在那一天认识了人类的残酷…
空旷的牧场,清晨的寒风中夹杂着血腥气,羊只尖叫着,牧人大吼着…
将这只羊拖过来。
将那只羊带过去!
血与
混糊成一团,黏腻得令人嚅心,一如她脑中那古老的记忆。
那关于失陷宫阙的记忆,亲人悲切的记忆,权力倾轧、骨
相残的记忆。
救我!瑶光,救我?
她呢?她在哪里?
…她死了?主上,她死了?
人群在哀号…
死了!死了,死,死,死,死
整座宫廷陷入火海…
寒风在耳畔呼啸,飒!飒!死!死!
寒风在哭,古老的灵魂在哀叫,不愿止息…
不!别又来了!
铿锵一声,她手中的长刀落地。
一阵尖锐的刺痛贯穿她的两耳之间,如同有人拿着烧热的红铁刺进她的脑袋里。
“啊!”她痛楚的捂住耳朵。
为什么?为什么是今天?她的老毛病明明已经两年没有发作。
“瑶光!”德睿敏捷的抢上前,正好承接住她软倒的娇躯。
她紧闭着眼,冷汗像
雨一般,大颗大颗的迸出额际。
飒…飒…风在嚣…
停止!别再哭号了?
“瑶光!振作一点,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他凝重的轻拍她脸颊。
“我的头…好疼。”她娇容惨白,连嘴
也没有一丝血
。
救我…瑶光…救我…
方德睿打横抱着她回到客厅,让她平躺在沙发上,螓首枕着自己的腿。
他提起那桩童年轶事,原本只是为了勾
她的同情心,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
烈。望着她双眼紧闭的苍白模样,一丝淡淡的罪恶感从他的心头浮现。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叫医生?”他温柔的替她拂开长发。
“这是老毛病了…我休息一下就好。”瑶光摇了摇头,不胜清弱。
德睿体贴的替她按摩头颅两侧,一股暖暖的气流从他指尖渗出,遁进她的太阳
里。
一小段时间后,她的脸色虽然仍很苍白,气息却渐渐平缓下来。
他的指尖仿佛拥有自主的意识,离开她的颅侧,细细抚上她闭锁的眉睫,拂过她冒着冷汗的秀额、她
直的鼻梁,毫无瑕疵的光滑肌肤…
她雪白的容颜浮上淡淡血
,眼睫微微颤动着,清弱娇怜的模样,如同一只跌落巢外的雏鸟…
一天之始是男
情
最旺动的时刻,而她又如此该死的甜美
人,毫无防备。除非他是死人,才能对眼前的美景无动于衷。
德睿再也克制不住,低首含住她的嫣
。
他将她扶坐起来,紧紧锁在怀中,大手滑向她的后脑勺,托高她,让两人更加贴近。这个吻温柔而甜美,不若昨晚的来势汹汹。他的鼻端全是她泛着兰馨气息的芳香,脑中只求解放自己的渴想…
他灵巧的左手溜上她的双峰,勾画着圆
的线条,感受那份丰腴和沉重…
瑶光猛然推开他,踉踉跄跄的退开来。
惊、恼、羞…,各式各样的情绪同时涌上来,让她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最后,气愤占了上风。这是他六个小时之内第二次吻她了!
“你…你…方先生,请自重?”瑶光赧红了脸,低低斥责他。
她知道虱中的自己有多美吗?血
刷
了苍白的双颊,眼瞳熊熊燃烧。德睿近乎着
的望着她,几乎想将她拉回来,猛猛再
噬一回。
是,他趁人之危,他承认。但,该死的,他只是个男人啊!
最后,体内那个教养良好的优等生还是占了上风。他叹了口气,拂了拂垂落的额发。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你的头疼好些了吗?”他的眼神充
诚恳,顿了顿,又懊悔的补上一句“我应该另挑一个更适当的场合。”
后面那句追加,切断他所有被原谅的可能
。
她恼怒横他一眼。第一次遇到这种外表风度翩翩、行为却像无赖的男人。想反击,口舌上一定是他占上风;不反击,心里又着实气得很!
“我觉得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她僵硬的点了点头,用最有尊严的姿态走回厨房,继续切培
愤。
“我的道歉是很诚心的。”当然,他话中的笑意也是货真价实的。
德睿咳两下,自我劝道:克制一下自己,老头!
其实,让她生气是好的。辛瑶光的温柔多礼,与其说是优点,毋宁说是她的防卫系统。她不会摆出高姿态,旁人便很容易误认她是个温柔好相处的人,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步调走。而事实上,他们只是绕着她做圆周运动而已,一步都靠不近她的核心。
如果要进一步了解她,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她的保护罩敲出几个
来
他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何这么喜欢惹她。
严格说来,辛瑶光并非第一个与他发生一夜之
的女人,她甚至不是唯一一个!若说半年前的那夜催发了他的浪漫细胞,发生一见钟情的老戏码,那就太言过其实了。
但,不可否认的,他对她的好奇心不断增加。她就像一口深幽的井,
引他站在边边上往下探,想测量里头究竟有多深。
“你有偏头痛的毛病吗?”他
魂不散的跟上前。
“是。”滋!培
下锅,她利落的翻炒。
“可可以前也有类似的老毛病,回头叫她把主治医生的电话号码给你。”即使缺乏听众反应,他还是能聊得自得其乐。
“谢谢。”她点头道谢,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回来了。
“你只做了两人份的早点,难道不跟我们一起吃?”他注意到。
“我喝果汁就好。”她简单的解释。“可可爱吃培
炒蛋,另一盘是您的。”
他又有意见了。“只喝果汁营养不够,你应该吃胖一点,冰箱里有鲜
。”
“我早餐吃得少。”
“好吧。”他点点头,暂时搁置营养学的问题。“我方才提起牧场的事,只是想告诉你我的饮食习惯,希望你做菜的时候不会觉得太麻烦。”
“不会,我也不吃
。”她简洁的回答。
“哦?”他很意外的微笑。“你也只吃鱼
?”
“我吃全素。”她把培
炒蛋铲进瓷盘一果。
“那么你的意志力比我坚强,我努力到目前为止,也只能做到吃鱼不吃
而已。”他对自己皱皱眉。“我知道佛教是东方人的主要信仰,听说许多虔诚的佛教徒都不进荤食。你吃素也是基于宗教因素吗?”
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许吧!”
“或许?”他闲聊着“这是我听过最耐人寻味的答案。”
她平静的回瞥他一眼。“我并没有强烈的宗教信仰,但我相信,不杀生可以为人类增寿添福”
“所以,你吃素是为了替自己祈福?”他漫不经心的问。
“不!是为我的主…”瑶光及时煞住。
她竟然又和他聊了起来!
这男人简直是无孔不人!
她从小便专心一致的伺候主子,从不和陌生人接触;而他却成长于复杂的大家庭中,口舌反应比她伶利十倍不止。
他状似不经意,闲聊些有的没的,每每转过两三个弯拗,话题就绕回她身上,简直防不胜防。
她原以为他会旁敲侧击半年前的那桩“意外”于是昨天夜里已经做好了应付他的准备。谁知他的肚肠千百转,非但绝口不提那件事,反而从一些旁门左道下手,东拉西扯的,一步一步的勾
她暴
自己。
“早安。”一声困困的问候声解救了她。可可
眼皮,飘进厨房里。
瑶光松了口气。才和他独处不到半小时,她已经开始有压力了。
“早安,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她替可可倒一杯牛
,招呼女主人坐下。
“咦?你们俩都起得这么早。”可可张嘴打了个大阿欠。
懊鸣金收兵了,方德睿泱定先善良的放过她。聪明的战略家知道何时该收、何时该放,穷寇莫追才是保全之道。
“早啊,丫头。”他神色自若的坐回餐桌前“动作快一点,否则今天休想搭我的顺风车。”
“两位请坐,我把吐司烤好就可以开动了。”瑶光轻柔的说完,回头去忙手中的事,不再看向他。
方德睿将微笑掩在马克杯后头。
辛瑶光既然触动了他的好奇心,就得应付他源源不绝的问题。
有志者,事竟成。他一次凑一格,总有一天会拼完整幅仕女图。
“喂,说啦。”可可挤眉
眼的,手肘暧昧的顶了顶二哥。“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那美丽的俏管家?”
“可可!”方德睿又好气又好笑。“早上十点是我最忙的时刻,想聊私事也等我下班之后,好吗?”
他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独独拿调皮的么妹没辙。
“我从昨天半夜忍到现在,你还要我再忍七、八个小时?”可可大叫,一
股坐在桧木办公桌上。“二哥,你不会这么忍残吧?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子,憋死了我,你就没妹妹了。”
炳利路亚!他在心头附和一声。
“你为什么不去问你那美丽的俏管家呢?”他指了指妹子的尊
。
“我问啦!”可可很合作的从底下
出一份文件交给他。
“哦?”他稍微感兴趣了。“她怎么回答?”
“‘令兄认错人了。’”她把瑶光柔蔼但充
距离感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
“那不就得了。”他扬高眉毛,一式一样的无辜神情。“我确实认错了人。”
“真的…吗?”这种推搪之词太明显了,即使她想假装买帐,都得侮辱自己的聪明才智。
“可可,东方人通常较为含蓄婉约,你苦
着辛小姐,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冒失唐突她的男人,这不是让她很难表态吗?”他
出
哄的微笑,托住妹妹的肘臂,技巧的将她引向办公室门口。
“没错…”所以她才来追问二哥的嘛!
“没错就好。”他不给妹子任何强辩的机会。“你还是忙你的工作室要紧。下个月我们和狗食公司合办的宣传活动,你究竟拍好海报照片没有?”
门一拉开,外头抱着整叠文件夹的秘书正要走进来。
“总裁…啊!”秘书猝不及防,陡然撞到娇小的可可,整堆资料从她怀里飞出去,所有文件夹张开大嘴,尽情吐出白花花的纸张。
天散花,看在寻常人眼中是一团快速的灾难,然而在方德睿眼里,却像倒带重播的慢动作。
他全凭本能反应,左右开弓,各抓住一个半空中的文件夹,两手上接下捞,迅速将文件拢回硬夹里,装
后随手往可可怀里一放,继续又抓向空中的另外两个硬夹子…
一次,两次,三次!最后,每张资料乖乖归于原位,而所有文件夹安然躺在可可怀里。
从头到尾,只花了五秒钟。没有一张白纸飘落在地毯上。
神乎其技…
尽管在过去六个月内,可可和秘书已亲眼目睹过无数次他的身手,现在又上演一遍,她俩仍然看得说不出话来。
“哗…”可可敬畏的低语。“老哥,你确定自己没有拜过师父、学过杂耍技艺?”
方德睿拢起居心,望着修长有力的双手。
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基因突变或神秘招数,而是他的动作更迅速,手脚更轻盈了,相形之下,反
神经便比平常人
感快捷。举凡一片凋谢的花瓣,落地的树叶,在空中飞扬的文件纸…诸般景象在他眼中就像慢动作播放一般,他只要随手一伸,就能在千分之一秒内准确的接住标的物。
这种异能,正是半年前和辛瑶光发生一夜之缘后,神奇的出现在他身上。
他还记得当时从她身上涌进他躯体的特异气流。
那究竟是什么现象?
与辛瑶光重逢后,他并不是不想问,然而,问的时机如果不对,以辛瑶光如此提防他的情况来看,决计问不出真实答案。他必须等,耐心找寻一个她愿意开敞的时间。
然后,他会问她: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中央公园位于纽约中城区,是曼哈顿岛的绿色奇迹。早期它曾沦为犯罪者的温
,刑案发生率之高,连纽约人都望之却步。后来经由府政大力整顿,目前已经成为纽约人休闲的好去处。
鲍园中一座面积惊人的人造山,大湖,甚至城堡和动物,无数影片曾在此地取景拍摄。
“可可摄影工作室”今
难得的出外景,在一处绿荫之下,一男一女坐在草坪上,野餐篮放置在身前,一只黄金猎犬盯着可口的狗食垂涎。
可可的身影穿梭在摄影器材之间,时而调整角度,时而指挥模特儿的姿态,忙得不亦乐乎。
瑶光坐在十公尺之外的树荫下,端详他们的工作状况。
四周扫视一圈,没有任何形迹可疑的人,没有任何适合伏击的屏障,她稍微放松警戒,背靠着树干,享受午后微凉的徐风。
“嗨!天气真好。”谦谦有礼的问候,伴随着一道黑影遮住她的阳光。
又是他,真是
魂不散!瑶光
直背脊,忍着不叹气。
方德睿一身西装革履,深靛
的颜色衬托出他深邃的蓝瞳,头丰得一丝不苟,小牛皮鞋闪闪发亮,扬着一身都会名绅的潇洒。
“代理总裁的职务似乎很清闲。”她恬淡的微笑没有改变。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除了
着我,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我刚从西城开会回来,顺便来探探可可的班。”他未经邀请,自动挨着她坐在草坪上,朝她身畔的野餐篮示意。“MayI?”
瑶光顺手提给他,再拿出一副太阳眼镜戴上,一副怡然舒懒的神情,准备来个午后小息。
他当然不可能识相的提着小餐篮,走到其他树荫下大快朵颐。相反的,他穿着一套八千美元的西装,盘腿坐在草坪上,拿着三明治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也来探可可的班?”他闻聊似的开口。
“我只是送点心来。”既然她的逐客令他看不懂,瑶光只好开口回应。
“你好像天天送午餐和点心到可可的工作室。”嗯!这炸鸡腿做得真好,鲜
而多汁,不会太老。
“所以?”他察觉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而已。”德睿拿起餐巾纸揩拭手指,姿态从容而优雅。“可可和我在同一栋大楼上班,你每天为她送点心,却从不帮我准备一份。”
原来如此。她稍微和缓下来。
“我的老板只有可可,职业介绍所是这么说的。”而且你的怪僻这么多,又偏食!
“哦?你对待前任雇主的家人,也像对待我这样忍残吗?”他拿起小餐包,轻松的掰成几小块,丢给对面的小松鼠。
“还好。”她回答得模棱两可。
“你的前任雇主是谁?或者我认识也说不定。”
“做可可的管家是我接的第一个工作。”她又感受到那股无形的
迫了。
好一会儿,他没再提出新的话题,两人暂时停止交谈。
瑶光略略放松下来,正要觉得安全时,他又开口。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会吗?”严格说来,她对他没有任何喜欢或不喜欢的感觉,虽然有时候他确实让人气得牙
。
她只是习惯了不去探知别人的故事。只要不去“认识”就可以不去“在意。”当人人不入她眼,事事尽皆陌生,要忽视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就显得容易许多。
而他,却像只烦人的苍蝇、蟑螂,赶不尽也杀不绝,稍微放松一点防备,他就大咧咧的闯进来,非得将一片一片的“自己”投进她脑海,
深成印象不可。
“是因为‘那一夜’吗?”他终于提起半年前的那场初遇。
瑶光终于转头子他,一双眼睛藏在墨镜后。“…如果你能忘记那次‘意外’我会非常感激。”
德睿
起一绺委垂在地的青丝,感受它在指间滑动的触感。
“你欠我一个答案。”他的脸上泛着淡笑…那种他的朋友称之为“鲨鱼出猎”式的微笑。“那一夜在我体内留下相当奇怪的影响,我想我有权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和我做
?”
“做
?”她对这个名词蹙眉。那一夜充其量只是一场缺乏感情的
合,与“爱”字无涉。
“我喝醉了。”她避重就轻的说。
“哦?”德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不过倒是没有再穷追下去。
他又
起另一束长发,在手中把玩。这次她蹙着娥眉,把头发拉回来。德睿顺势握住她的手。
指骨纤细,但白皙而柔腻,绵软的掌心如同上好的槭枫蛋糕,他忽然拉到嘴边,在指尖轻咬一口。
热热的感觉从指间传回来,直接
进心里。瑶光连忙想
回手,他却固执不放,眼光紧紧锁住她墨镜后的秋瞳。
“十指连心…”他低喃,如风的嗓音在两人之间漫开,像是无形的咒语。“我,握住了你的手,也握住了你的心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男女间亲密的语言游戏对她太陌生。有一瞬间,她感激墨镜的存在,遮掩了她的无措。
他的脸孔缓缓靠近,缓缓靠近,想取索十二个小时内的第三个吻…
“啊!”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中央公园的优闲。
魔咒破除!
他们两人同时跳站起来,飞快奔向拍摄现场。
“可可!可可?”工作人员在草坪上跨围成一圈。“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只蜜蜂飞过来,然后方小姐就…我也不知道啊!”摄影助理吓得语无伦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圆圈中央,苍白的可可委顿在地上。
“可可!”瑶光先赶到,惊慌只一闪而逝,便迅速检查她的状况。
可可的左颈有一块明显的浮肿,蜂刺还留在皮肤里。她勉强瞠开两眼,给大家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便陷入半昏
状态。
德睿见了,低咒一声,马上指挥全场。
“珊
,马上打九一一,叫救护车;小杰,联络‘纽曼医学设所’的魏医生前往医院会合,他是可可的家庭医生,最了解她的病史。”他翻看可可的眼皮,再测量她的脉搏跳动速度。“大家退开,让出一点空间给她呼吸。”
众人忙不迭领命。
“只是蜂螫而已,为何会这么严重?”瑶光蹲在他身畔低声,只让微颤的纤指约略透
出她心中的焦躁。
“可可天生对蜂毒过敏。”他简洁的回答,方才那潇洒调笑的公子哥儿已不复存在。
可可的呼吸越来越快,到后来已近乎气
的程度,肌肤冰凉
冷,小脸已泛上一层淡青。
蜂毒中的组织胺、血清促进素、磷酸酯酵素会造成血管扩张,血
降低,而后水肿,乃至休克。而像可可这样
感体质的人,更会经由免疫球蛋白E抗体反应而引发严重的过敏症状,血
降低,甚且昏
不醒。
“深呼吸一口气。”瑶光迅速说道。
“她现在听不见你的话。”德睿提醒。
“我是说你,深呼吸一口气。”瑶光很快的看他一眼。
德睿不解的蹙额,但仍然照她的话做。
她开始教他,如何将气聚在丹田,涌向上丹回,贯通臂膀诸
,将内力
到指尖。
她指着可可肾脏和心脏附近的几处
道,教他如何把内力贯注在这几处大
,护住心肾两脉,免受蜂毒来势汹汹的荼毒。
德睿依言替妹妹行过功,半刻后,可可的脸果然回复了正常的淡红。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然而,强烈的自责依然在瑶光心中啃噬着。
她仔细提防每件事,千般万般的小心,本来以为护得滴水不穿,孰料一只蜜蜂就足以误事。
这一针螫下去,等于是可可的催命符!虽然德睿已替她护住心脉了,他算是半路出家,效果如何也难说得很。
她既愧疚又罪过,恨不能将伤痛从可可身上传回给自己。
倘若可可有什么意外…她收紧拳心,指甲深深陷进掌
里。
“快松手,你把自己掐出血来了!”德睿掰开她的手指,将柔荑包在自己的掌握里。
“我不要紧。只要可可赶紧好起来,我就放心了。”瑶光将手
出来,掌心异常的冰冷。
他又把她的手握回来,声音轻柔的说:“蜜蜂何时会飞出来螫人本来就难以预料,这并不是你的错,别太责怪自己。”
瑶光睇向可可苍白的容颜,默默无语。这一次,她没有把他的手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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