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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长安

 入了冬的长安城比起夏风情,别具一番清冷的美感。

 入冬的第三天开始,长安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花,此后白雪便持续坠洒在整片繁华城畿,落势虽然不大,却绵绵密密的没有间歇过。

 比起其他的华北大城,长安城的冬景多了几分生气,无论天老爷倾倒下多少阵雪花,市街上的小贩、客店、酒楼依然活络得仿佛开时节。这股源源不息的原动力,或者和皇上的宫阙城阁在此稳稳坐镇有关系吧!

 凡游客们亲临长安城“野雁阁”必定会被安排为参观的头号风景名胜,无论、夏、秋、冬皆然。

 野雁阁属于私人产业,成立七年以来,阁主的身份一直保持神秘,从未在众人面前真正曝光过。

 绑园分为前后两大院区,前院部分专门开放给平民身份的旅游者,院中终年不绝的假山水,衬托着喜鹊桥精美的造影,整片园区植下超过三百种的奇株异卉,每个季节各自有应景的花朵盛开着,霎时让入阁找游兴的人产生跌入九虚幻境的美感。

 庭阁后院,惟有达官贵人或出了名的騒人墨客方有资格进入,凡是身份及不上阁主认定的标准者,若想勉强闯关进去,只会让自己被三十七位护阁侍从扔进前院。因此目前为止,尚没有人试图自讨没趣过。

 而今,闻人独傲居然领着朝云一路无灾无难的闯进后院,甚至抵达只有重量级贵客才有权力踏入的中枢亭台。朝云开始猜测他仗的是谁的势,才能让一干侍从们甘愿“蓬门为君开。”

 “当然,你不是騒人墨客。”她马上去掉一个可能。若说闻人独傲擅长写情诗、画山水,那么她就敢自封为武则天女皇转世。

 “当然,你很出名。”天下第一名捕嘛!这个名头可不是叫着好听的。不过在她的印象中“捕头”好像专司跑腿抓人犯,地位很难提升到达官贵人的阶层,即使他身为天下第一名捕也一样。倘若有资格的人并非他,那么…

 “当然是你今天会面的客人很有身份地位啦!”她得到结论,两汪亮盈盈的眼波向他寻求肯定。

 “聪明。不过我的地位也不差呀!”闻人独傲挽着她的柔荑,走向左侧小园中的亭台。

 亭台四周的造景自然美仑美奂,有棱有角的枯干上堆着白雪,一眼望去更加显得苍劲有力。亭台中央的小圆桌已然摆妥了七干果、两壶龙井。茶水仍然温热着,显然侍从们更换得很勤力。

 闻人独傲扶她坐在身侧,左臂习惯性的绕着她肢,让她半偎在自己怀中。

 “喝杯茶暖暖身。”先喂她啜了几口热茶他才饮尽一杯。

 前来长安的路程,他们俩足足走了一个多月,途中还绕道至其他游地赏玩。

 朝云为了他失去功力的事情一直记挂在心上,偶尔也会想到要催促他加快脚步,赶紧办完长安的正事,也好四处去寻觅治伤的妙法,偏偏他仿佛没事人似的,完全不当一回事。

 在常山中,凭她的功力只能帮助他把膻中的寒气制住,暂时不会随便发作,却无法达到驱除的效果。然而他大爷却一副无关痛的模样,只是推说两人提早到了也没用,必须等到入冬以后,那个人才能和他们会面。

 究竟是哪号人物胆敢对天下第一名捕摆架子?

 “他正是野雁阁的主人。”闻人独傲看出她的好奇。

 “你认识野雁阁的主人?”她讶异的瞪大水眸。“江湖上传着各式各样的奇言,有人说野雁阁的主人身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功,也有人说他其实是朝廷中的王公贵人,更有人说他身为黑白两大帮会的幕后主使人…

 “传言很吓人的,我们不就是谣言的受害人吗?”他的亲点了她一下,满意的看着热茶替她白的脸蛋添了几分红润。“我们今天会见的人只是野雁阁的主人之一。”

 “野雁阁的主人不只一个?”这事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总共有三个。”他闲淡的神情似乎不想多谈。

 “另外两个是谁?”是女人都难免有好奇心。

 闻人独傲又不回答了。

 “讨厌!”俏脸上的红云因为嗔恼而加深了几分。“既然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干嘛带我来长安?找我来看戏的吗?”

 他含糊的嘀咕了几句。

 “你嘟嘟哝哝的说些什么?”她半气恼的捶他。要讲也不讲清楚!

 “我说,真正看好戏的人待会儿才会出现,你还算小角色。”遇到美女发威,他只好暂时识相一点。

 “谁?”她腹疑窦。“我们今天会面的人吗?他要看谁的好戏?”

 “当然是看天下第一名捕的!”清越的长笑声伴着回答,一路从右侧的走廊底端扬到台里。

 来人属于高手级人物!这是朝云的第一个观感。

 她自认听风辨器的耳力已经训练到相当火候,说得夸耀一些,功力未失之前的闻人独傲可能也逊她一筹。而任何有法子接近她十尺之内却没让她听见半丝声息的人,轻功绝对名列顶尖之林。

 六道人迹朝着她和闻人独傲所在的亭台前进,而且排列成某种非常奇特的三角形阵势。落在最后面的三个人太阳高高的鼓起来,这是练外家身法的武人达到一定火候特有的征兆,一看就知道具有铜筋铁骨般的高深功夫。

 第二排的两个男人浑然不像后面三位同伴的刚,相反的,感觉上甚至有几分女子柔的味道。他们走起路来肢扭扭捏捏的,平滑的肤质犹胜特意去保养颜面的闺女们,然而两双警觉而光四的眼眸却漏出他们的身手必定不逊于其他同伴。

 方才发话回答朝云的男子,则走在最前头。

 说真的,绝对不是她三心二意,但是任何雌的生命体一旦见着这位男子,想对他产生负面的印象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的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与闻人独傲差不多,感觉起来应该稍微年轻一些,眉宇间辐着疯人的英气,当他朗朗长笑时,极端俊美的五官显现出来柔和、好亲近的神色,但本质中掩饰不住的尊贵气势却令人无法忽视。

 他仿佛一样耀眼的发光体,无论处于多么纷扰的人群中,都可以在最短瞬的时间内抓住每个人的眼光。

 六个人接近亭台时,主人站定脚步,随手向身后的顶尖高手挥了一挥。

 “退下。”悠闲的语气直如指使酒馆里的小跑堂。

 “是。”五位高手居然一声也不敢吭,恭恭敬敬的倒退至来时的起点,才转身离开三人的视线。

 此时,朝云已经肯定…这个男人不简单。任何人在外了时需要、而且使唤得了五名顶尖高手随身伺候的,当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小园子里独剩他们三人。闻人独傲的眼神与他相,两人静静对峙着,面无表情,亭园四周安静无声。

 情况似乎不太对劲!她的手心擒着一把冷汗。主人翁的反应看起来相当诡异让人无法捉摸他的意图,倘若他突然翻脸,和大捕头打起来怎么办?凭闻人独傲此时的功力,恐怕会沦为挨打的沙袋,她可得想法子救两个人身…

 “亲亲大哥!”

 仿佛变戏法似的,主人翁的木头脸忽然溶化,换上一张垂涎兮兮的脸谱,蹦跳两步飞进亭台里。

 “亲亲大哥,我好想念你!你和封小子一天到晚在外头游山玩水,从没想到进长安城找我聊聊天,害我闷也闷死了。来!亲一个嗯…”他张大手臂往闻人独傲扑过去,两片嘴还噘得高高的。

 “喂,走开!别来…”闻人独傲忙不迭翻身跳出凉亭。可惜呀可惜,他忘记自己的轻功只剩下三脚猫的程度,才跑出两尺远就被追上了。

 “大哥,别躲嘛!你可知道小弟夜夜的思念着你。”俊美的主人翁一把抱住他,啧啧啧印下三记响当当的大吻。

 “放开我,快滚!”闻人独傲一脸嫌恶的表情推开他。

 “喔!大哥,你依然和三个月前一样英俊潇洒、有活力,好哦!”主人翁“甜蜜”的靠在他肩头。

 咚咚!背后有一手指点了主人翁两下。

 “谁呀?”他回头问。

 碰!一记正义的粉拳捶中他右眼。

 “噢!”主人翁痛叫一声,按着可怜的眼眶跳离大捕头三尺远。“是谁?是谁暗施偷袭?”

 “我。”顺利排除障碍物!

 婀娜玲珑的大美人款摆着柳,悠哉的腻进他空出来的怀,一面掏出香帕擦拭大捕头方才被别人吻的脸颊。光拂拭还不过瘾,她踮高脚尖,干脆在相同的部位啧啧啧的香了好几下。

 “你干嘛打我?”主人翁扁着帅帅的嘴角,好委屈的模样。

 “除了我,谁都不准吃大捕头豆腐,男人也不例外。”柳大美人斜睨着主人翁,出“会员独享专有权利”的神色向他炫耀。

 同样是被人“‮躏蹂‬”闻人名捕对第二次的侵犯显然就心甘情愿许多。

 “别闹,回亭子里坐好。”他当然比较担心冻着了怀中的俏佳人。

 三个人重新回到亭台中坐定,主人翁很不甘愿的打量眼前的夫婬…呃,应该是俊男美女。

 “闻人老哥,这位姑娘是…?”他在心里掂掂她的斤两。

 “这位姑娘芳名柳朝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应该有机会叫她嫂子。”闻人独傲低头,温言向她介绍主人翁的身份。“朝云,这个傻小子的正牌名号实在太响亮,响得有点刺耳,所以我们私下都称呼他的小名‘仲修’,你跟着这么叫吧!”

 仲修?她偏头搜寻着脑中的人物名单,好像从没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嫂子!”仲修忽地大叫。“嫂子?你没有骗我?她真的会变成我嫂子?”

 他仿佛不敢相信。

 “不行吗?”朝云快发娇嗔了。要是再让她听见一句不入耳的坏话,她保证…

 “哈哈哈…”仲修忽然捧着肚子,差点笑倒在地上。“天哪!笑死我了,你居然要娶?真令人不敢相信。哈哈哈…我本来打算看你另一场好戏的,没想到今天又瞎撞上这出求亲记,哈哈哈…”被了!嘲笑比言语的侮辱更令人火大。朝云捋起衣袖,打算再赏他一记分筋错骨掌。

 “让他说。”闻人独傲按住她的玉手。“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为何要看我的另一场好戏?”

 “两…两个月前,封小子…”仲修拼命地想过气来。“封小子派人来告诉我你跌下悬崖失踪了,我紧张得要命,也跟着遣了几十个探子四处去探寻你的下落…”

 “我没有和致虚联络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最好暂时别向他透我的行迹”闻人独傲叮嘱他。

 仲修灌了一口茶,终于把气息调顺。

 “我没想到探子查不出你的消息,却传回来一大堆闲言闲语,什么你上院大嫖啦、被魔教的妖女下蛊啦、滥杀无辜啦,连开封府入秋的两场大火也传言和你不了干系,我正在猜测您老人家没事惹上什么麻烦人物了,结果你自己就送上门,还…”他斜眼瞟着娇柔的准大嫂。“还告诉我你要成亲…哈哈哈…”另一阵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狂笑再度引燃空气的热度。

 “闻人独傲和我成亲很奇怪吗?”朝云气恼极了。莫非臭仲修知晓她曾经嫁给另一位捕头,故意嘲笑她的守节失败?

 “你不懂。”仲修兴匆匆和她分享“八卦”趣闻。“闻人老哥发过誓,今生今世绝不踏入红粉陷阱,而且还与致虚打过赌…”

 “嗯哼!”男主角打个咳嗽的暗号给他。

 “啊?这件大爆笑不能说?”仲修不胜遗憾的摇摇头。“太可惜了。大嫂,等他老兄心情好的时候,让他自己告诉你。”

 “你如果还有时间道我的长短,不如节省下来想法子把我体内的寒伤驱逐出来。”他终于导入今天来访的正题。

 “伤?”仲修嬉皮笑脸的表情转瞬间凝肃。“你受伤了?”

 他的手指迅速搭住闻人独傲的手脉,其势如风。打打闹闹的他望上去像个大孩子,但神情庄重里,天生的尊贵威仪自然而然的出来。

 朝云觑见他灵敏的身法,不在心中自问,倘若这两指头直接攻向她,她躲得过吗?

 只怕很难。别说是她,即使是江湖中成了名的英雄,能避过这一击的人恐怕五只手指就算得完。

 既然架式看起来唬人的,或许仲修老兄的功力真有办法治得好大捕头的伤。她的心头顿时充希望。

 仲修凝神约莫一盏茶工夫,脸色越来越凝重。

 “如何?”她问得有些提心吊胆。

 “别替我太担心,没事的。”闻人独傲向来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恬适的笑了笑,偏头轻轻吻上她的额角。

 仲修沉着,缓缓收回手指。

 “本来应该只是寻常寒气,不至于产生大碍…”这个开头暗示着还有下文。“可是你的膻中受到寒气入侵之后,非但没有马上将它出来,反而三番四次的让内息走错了经脉,如今几个重要的大全受到寒毒的冲撞,一个处理不好,失去毕生功力还算轻微的了。”

 “那怎么办?”朝云惊问。大捕头的伤势全起因于她的无意之过,倘若他的伤医治不好,那她该如何是好?

 “若要治好闻人的内伤,必须找个功力和他相当的人,运气将他体内的寒毒度到自己身上,再慢慢出体外。只要谨慎行事,应该不至于发生意外。”仲修慢条斯理的道出疗伤方式。

 “那就是你了嘛!”没有第二个选择。假期仲修敢出口拒绝,顶多她和大捕头将他绑起来霸王硬上弓。

 “地点呢?”闻人独傲提出难题。“两人运调内息的过程起码需要耗时七天七夜,而且中途不能受到任何打搅,你可知道任何合适的地点?”

 这倒有点麻烦。朝云起码可以找到二十个落脚处,但若要做到七天七夜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来访,似乎不太可能。

 “有道是…最无聊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处所。”仲修忽然绽出贼忒兮兮的坏笑。“大哥,你好久没来我的…我的‘住处’逛逛了,干脆上我那儿去吧!”

 “安全吗?”她抢着问:“会不会太远?咱们要走多久才能抵达?”

 不知为何,仲修的笑容硬是给人诡异又调皮的感觉。

 “一点也不远,就在长安城内,而且是城内的第一大住宅。”

 是吗?她有点怀疑。

 长安城可是当今皇上的宫阙所在地,除了皇帝老儿,有谁胆敢夸口自己的住处在长安城内排行第一大。

 也罢!只要仲修能找着合适的地点救治闻人独傲,她才不想质询他的牛皮会不会吹得太离谱。

 “难道还能大过皇宫吗?”她嘴里仍然忍不住轻哼。

 两个男人听了,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

 “进宫?”朝云皱了皱粉的脸容。“可是仲修那儿怎么办?”

 自从野雁阁一别,至今已经飞逝了四天。临别之前仲修只代了几句,他会另外派人通知两人上“他家”疗伤的时机,请他们耐心等候,然后就拍拍股走人啦!这几天朝云只好偕同闻人独傲住进长安第一大客栈“风云酒楼”等待仲修的消息。

 那个神秘的家伙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头,架子忒也太大,连上他家都得挑个黄道吉,早知道她便另外想法子替大捕头觅打疗伤的地点。朝云的心里直犯嘀咕。

 这几天她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整天倚着窗户顾盼钟修的身影,就担心仲修传来消媳,她和闻人独傲恰好外出,两方错过了。

 反观急需疗伤的当事人,人家可是悠悠哉哉,成天踅过来、踱过去的,偶尔沏壶好茶、读本好书,偶尔下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当然,他最喜欢从事的消遣仍属搂着她耳鬓厮磨、偷偷香,闲适的姿态仿佛受伤的家伙与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天下午,两个人坐在三楼雅厢房吃点心时,朝云终于忍不住嘀咕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她的评语引起闻人独傲的低笑。

 “傻瓜,‘皇帝’也很急的。”他轻松的执着妙帽壶,为她斟溢着清香的白毫乌龙。

 “什么意思?”朝云惑的眼瞳水盈盈的。

 就是这“什么”两字,牵扯出他的回答、她的讶异。

 “我想既然咱们已经来到长安,干脆进宫去面见皇上,也好让皇上知晓他亲封的天下第一名捕仍安然地活在世界上。”

 “进宫?”她觉得不妥。“可是仲修那儿怎么办?”

 “如果有缘,大伙儿自然见得着。”他洒俨然可以出世为僧。

 就在这一刻,朝云决定自己受够了。

 从她亲眼目睹他寒毒发作开始,她就像一只热锅中熬煮的牛蛙,鼓足了劲儿咯咯呱呱叫,尽巴望着有人能拯救他们离苦海,而他大捕头却老摆出一副无关紧要的神色,仿佛要死要活都不重要,他看得很开似的。

 “你可恶,可恶,可恶!”她猛然绕过小方桌,跳坐到闻人独傲的‮腿大‬上攻击他。“皇帝见到了你,八成会砍你的头,而你却一点也不在乎。非但如此,人家仲修好心叫我们等你消息,他会帮助你疗伤,你也不把它放在心上。你就这么置生死于度外吗?你打算出家当有道高僧吗?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如果你突然寒毒发作暴毙,我该怎么办?可恶!可恶…”

 “啊!你又打我!”他拼命想挡掉她不轻不重的粉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一个人能活多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哎哟…”

 “我就是讨厌你不能控制!我就是讨厌你看得太开!”朝云越捶越兴起,这两个月来的惶急惑、患得患失、忧心恐惧,从她的芳心传递到拳头,再经由拳头尽情的敲打进他口。

 他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多替她想想呀!他毫不珍惜的性命,对她而言却比自己的更重要。

 “好了,别打了。”闻人独傲收紧臂弯,缩小她死命挣扎的空间,直到她停息了所有的愤和指责。

 “你…”朝云眼圈儿发红,眨巴个两三下,眼珠便蒙上委屈的泪光。

 “嘘…别哭。”他心疼的吻印上她的

 闻人独傲当然明白她的心急,然而诚如他之前所说的,有些事情现在仍无法告知她,只好让她静静等着看接下来的发展。事实上,闻人独傲早已接获仲修私下遣人传达的消息,也早就确定自己的伤势绝对找得着帮手,更明白皇帝不可能砍他脑袋,却因为受限于一些重大的机要秘密,他不得不将她蒙在鼓里。

 这些日子以来,朝云所受的煎熬他看得一清二楚,而让她目睹“仲修”的庐山真面目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相信我,”他温柔如水的眼神盈着强烈的坚定。“为了你,我会保重自己。”

 是的,不为他自己,而是为他。

 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告诉自己,朗朗乾坤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尤其闯出名头的高手,更需要面对不断上门挑战或试招的对手。他能多活一天,便是多了一天的福分,否则此生也算了无憾恨。

 然而平静的生活闯进了柳朝云,却又是别一番光景。忽然之间,他的安危不再仅只和他自己有关,而他的悲喜也不再只属于他个人的情绪,他们两人已经结成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从此以后将同患难、共富贵的过完下半辈子。

 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生命变得珍贵、鲜活起来。改变之强烈,甚至会让他回顾以往的轻忽和率时,产生悚然一惊的心情…倘若自己当真死于任何一场险恶的争战,就真的失去机会认识这个改变自己人生的女子了。

 她,或许便是上天恩赐下来的福分吧!

 “朝云?”闻人独傲轻扶她洁白无暇的玉肤。

 朝云玉似的容颜染映着冬季罕见的煦,肤光仿如透明一般,如此柔滑,如此清,眼角仍含着未散的水意。她的一举一动总会不经意的撼动他的心…他鲜少衍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嗯?”朝云被他盯望得羞涩起来,低头埋回他怀中。

 “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好爱你,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他柔声说进她耳里。

 衷心的诉情惹出她眶的热泪。

 他为什么老是喜欢选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投下一颗火葯?朝云不敢抬头,深怕脸蛋一旦离开他的襟,闸的泪水将会再也关制不住。

 原来他真的爱她…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感到彷徨。自己全心全意的为闻人独傲沦陷,做对了吗?她愿意为闻人独傲放弃一切,是应该的吗?当她心承载着对闻人独傲的深情时,他能够回报吗?

 闻人独傲永远保持冷静沉着的外表,稳定得甚至让她无法看透他和自己相守究竟是出于真心真爱,抑或只是为了负责任?只有在他按捺不住、搂住她亲吻纠时,她才觉得短暂安全。然而,当一个女子仅能凭藉着伴侣对自己的“需要”来自我安慰,这份感情其实是很悲哀的。

 而今,他终于让她知道,他真的爱她…真的有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真正爱上一个女人。”闻人独傲纳罕的皱起眉头。

 “难道你喜欢爱上男人?”她破涕为笑。

 “除非你是男人。”他毫不考虑的回答。

 简短几个字又惹得她掉下眼泪。

 “别再哭了,当心你的眼泪淹没我。”他温柔的调侃道。

 “我觉得…你有好多事情瞒着我。”朝云仰起哀怨的螓首。“告诉我仲修的起初身份好不好?”

 其实她并不真的想知道,但知道闻人独傲有事隐瞒她的感觉实在很难受。

 闻人独傲的动了一下,渐渐出为难的神色。

 “不能说?”她轻叹。“好吧!那你总能告诉我,三年前你和封致虚究竟打过什么赌吧?”

 他的表情帘从为难转成尴尬。

 “其实…”他又吐吐起来。

 “又不能说?”她挑高弧形优雅的新月眉。

 “不…不是。”现在不只是表情尴尬而已,连他的‮体身‬也局促难安的‮动扭‬起来。“我…我担心你会骂我们下。”

 男人凑在一起打赌,内容当然不可能高明到哪里去,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我保证自己不会说出‘下’二字,甚至连发音相近的字眼也不会说。”朝云举高右掌纺,衣袖略往下褪,出璧玉般的皓腕,柔美修长的手指似青葱。

 真正的绝佳人,即使只出一只小手,也能让人感觉到呼吸困难的美感。

 闻人独傲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放在嘴边轻咬。早说过他对她的美缺乏抗拒能力的。

 他尽责的陈述事实。“三年前,不,应该说两年又十个月前,北六省一带的抢贼特别猖狂,而我当时在南方有几件重要的事情亟待处理,分不开身,只好找致虚出面帮忙。你也明白,那小子天生最讨厌受到束缚,一听说我要找他代表我出面铲除北六省的匪徒,嘴角一撇,回答我门都没有。为了让他答应,我只好和他打赌…”

 说到紧要关头,大捕头的语句开始断断续续。

 “赌什么?”柳大美人当然不可能接受蒙混过关的答案。

 “呃…这个,由于我向来觉得娇弱的妇道人家很麻烦,干脆在二十岁那年聊今生绝不娶,甚至不碰女人,这个…”应该如何措辞才好?

 “这和你们的赌约有什么关系?”她扬高狐疑的眉。

 “呃…”闻人独傲迟疑难语。“我和他打赌…这个…他找齐十个活生香的美人与我单独关在囚室里三天…然后…”

 “然后什么?”她开始进入情况。

 闻人独傲的音量越来越接近耳语程度。“然后…瞧我三天之内会不会敌不住…美惑。这个你知道的嘛…”

 没错!朝云完全明白!

 “下!”指责的字眼飞箭似的出她口中。

 唉!任何女人听见这种赌约铁定会大骂三声,而且使用的词汇绝对以“下”为第一优先,他早该明白不要相信女人的罚誓。

 “不过致虚赌输了,我可没有‘那样做’哦!”闻人独傲马上替自己撇清。

 “还是下!”她跳离他膝盖。“最下的是,赌约内容居然由你提出来,可见你本来就很下!”

 “可是我…”闻人独傲百口莫辩。

 “别说了。”朝云一手挥断他所有的辩白机会。“咱们马上进宫去见皇帝,见完皇帝再想法子追缉那个仲修,找完仲修就回天机帮总部拜访封致虚。”

 “做什么?”闻人独傲直觉地感到不祥。

 “因为…”她甜甜蜜的微笑,再甜甜蜜地走出雅厢,最后甜甜蜜的告知他:“我认为封大侠的亲婚子对于这场下赌约应该会非常感兴趣。”

 换言之,柳美人打算搞一个“河东狮吼帮”专门集结众对付不听话的另一半。虽然封致虚的小子与她发生过几次小饼节,然而目标一致的女人最容易化解心结了。

 闻人独傲唉声叹气的跟上去。

 未来的日子可能会有点悲惨。

 “客倌。”侍奉茶水的小厮在两人步下木梯前唤住他。“对不住,您的茶还没付呢!”

 “我们正要下楼结算。”反正他们会经过设在大厅出入口的账台,不劳其他小厮特地跑一趟。

 朝云发现他被侍从住,脚步停在阶梯的最顶端。

 “可是掌柜的规定,任何客人离开桌位前一定要把账目结算清楚。”店小二似乎不太好意思,双手在口搔搔的。

 “也好。”闻人独傲无意为难跑堂营生的小人物。

 掏钱的右手刚探进怀里,身后忽地传来朝云的闷喊声。

 有事!

 他快如闪电地转身查看,却很快的察觉,这个举动绝对属于愚蠢无比的败笔。

 迅雷不及掩耳的指力点住他身后的十八处重要大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黑暗已经带着势力万钧的劲道蒙上他的神智。

 第十九指,昏

 临倒之前,闻人独傲隐约听见朝云惊愕而无法置信的低嚷…

 “是你!”

 然后,繁华世界迅速被全然的浑寂取代,唯剩无边无际的暗沉。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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