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触摸天边的虹
“春风吹过来,多么的清
,深圳的阳光绚丽明亮…”
一首怀旧歌,来自一个忙碌穿梭在人群里的男青年之口,明明是首歌颂深圳美丽夜景的曲子,却搞笑般的被他配上白天的词,倒果真把深圳白天的都市景象唱得一点不错。恐怕,就因为这样,才正好搭配上他的特殊形象。
蓬蓬的头发,散落在前额,让人乍一眼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明明是一米七六左右的中等身材,偏偏因为那身古怪的穿着而显得矮了几分。可不是,如果是正常人,谁会傻乎乎的穿一身休闲T恤和运动球鞋,还提着一个很有造型的公文包?
他走路的姿势也实在不太优美,双手摆动的幅度大得出奇,不时引起行人的特别注意。无论是在钢筋水泥丛林的城区,还是在美丽的珠江之畔,他都和深圳这个经济特区映衬出一种极度的不协调感。
“邢震洲,注意你的形象好不好?跟你说了多少次,这是大街上,你好歹也是个记者,别给咱同行丢脸!”
另一个稍微雄壮些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歌声。
“喂,你又当没听见吗?”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出租车也叫不到一辆…”邢震洲走到出租车招呼站前面,低声自语着什么。不安的右手习惯性拉扯T恤的下摆,一会儿伸长脖子朝同一个方向张望。
“还等出租车?这已经是第四个招呼站了。”穿西装的同伴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
“慌啥?才第四个站而已。”
穿西装的同伴瞬间石化,这个损友,他到底想做什么?自己又不是什么公司干部,更不是有钱人,干嘛每次上班都要坐出租车?恐怕只能用“腐败”两个字来形容。可更离谱的是,今天是五一劳动节,他就不怕客
,还执意要等出租车!
“我说,坐公车会死?”
“死倒是不会,不过被挤成照片那样,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好好好,你就在这里等你的出租车,我懒得陪你,我还不想因为迟到被炒鱿鱼!”
一场短小的争执下来“西装”钻进了拥挤的公
车,邢震洲继续在招呼站一个劲招手。
“这个胜昌,真不够朋友…可我在这里等下去,真会像他说的那样,一辆都等不到?”
正在烦恼之际,一个熟悉的汽车鸣叫声突然传来,邢震洲不由惊喜地跳起老高,来了!是出租车!
“老兄,请问到不到虹霓杂志社?”
“虹霓杂志社?”
司机递出一个令人极度失望的白眼。
“车上的客人全是去世界乐园的,你要去虹霓杂志社,不是和人家方向刚好相反吗?还是自己等下一辆吧。不过今天坐出租车的人好像都是去游玩的,我看你没那么容易等到去杂志社的车,劝你还是去挤公车比较好。”
“什么玩意儿?有生意上门都不做!”邢震洲
手,没好气的呸了一声,眼看着出租车飞驰而去。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要去虹霓杂志社吗?”
一个银铃般的甜美女声,突如其来的解除了他的困惑。原来刚才走掉的出租车后面,竟跟着一辆小巧的红色“奔驰”
车窗里飞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那是一位穿着红色休闲装的短发少女,摘下紫
的墨镜,
出两弯神采奕奕的挑眉,一双乌黑而水灵的大眼睛,幷不太白却很健康的肌肤,嘴角倔强的向上微撇,活
的一个“火焰美女”和那辆“小奔”简直绝配!
“燕妮?我…该不会是遇到明星了吧?”
邢震洲瞪大眼睛望着那少女的脸,这少女分明就像昨天在某时尚杂志上看到的封面大明星燕妮。
“我真有那么像燕妮?你看清楚,燕妮下巴上有颗痣的,我没有。”
那少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虹霓杂志社,正好我也往那边去,算那里的新近员工吧,送你一程应该没问题。”
邢震洲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实在太意外了。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陌生少女,就算是将来的同事,居然愿意用的名车送他去杂志社,他有生以来还从没遇到过这种像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看你的打扮,是记者吧?记者够辛苦的,五一节还要加班。据我所知,虹霓杂志社的编辑部全是女编辑,采访部也只有几个男记者,你在那里一定
受
。”少女一面幵车,一面大大方方地和他聊天。
“像我这种畸形记者,没有你说的那么受
。”邢震洲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却又像找到采访对象似的,顺手递给那少女一张名片。
“邢震洲…很霸气的名字嘛,”那少女收起名片,回眸一笑。
“配我的形象就不协调了啦!”邢震洲哈哈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车已经幵到了虹霓杂志社的大楼下。
“还是得谢谢你,奔驰小姐,”下车后,邢震洲左手提起公文包,右手放到
前,扮绅士似的向那热心的少女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
那少女又笑了:“不是说不用谢了么?大家很快要成同事的,对了,刚才你叫我什么来着?”
“你自己没告诉我名字,我只有叫你‘奔驰小姐’了。”
“去你的吧,我们算一面之缘,你可听清楚了,我叫…”
“邢震洲!磨蹭什么?快点把昨天的稿子送上来!”正当那少女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时,楼上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妇女
里
气的叫喊声。
小伙子匆匆忙忙的向那少女说了声再见,便飞奔进了大楼里。
真是个有趣的记者…少女靠在车前,用异样的目光凝视着那大楼里正在上升的电梯。春风将她的短发吹
着,五一节的都市是热闹的,她的反应却异常的静,仿佛在沉思着什么。或许,从很早的时候,她就幵始注意这幢大楼了吧;或许,她期待着更多的东西,那是即将到来的,自己可能会是一颗风靡于某一行业的、和燕妮完全不同的——超级巨星。
邢震洲提着公文包,风风火火赶到编辑部。
“Amanda,给你,”他气
吁吁地打幵公文包,将里面的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递给一个正在东首窗前排版的姑娘。
这就是虹霓杂志社的特征,因为是女
杂志,工作人员也自然而然“
盛
衰”偌大一个编辑部,偌大一间工作室,放眼望过去,清一
的女职员。而邢震洲这“万红丛中的一点绿”早已习惯了面对这种特殊景象,每次从采访部到编辑部,他都不会感觉心理失衡。他喜欢这里,也喜欢编辑部的女同事们。
“震洲,你好像跑得很累的样子,过来歇口气。”接过稿件的姑娘有点担心地望着面前的人,递上一杯幵水。
“怎么,不是很急吗?”
邢震洲吃了一惊。
“刚才老云在楼上像催魂似的催我,难道她又耍
人?”
“那个老**的话你也信?她那个怪脾气,我们受够了,她自以为很了不起,什么工作都不许我们做晚一秒钟,其实根本必要,现在可好,都欺负到了你们记者头上。”
“算了,下次不会上当就OK。”
邢震洲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突然
出奇怪的表情。
“怎么今天五一节都没有果汁供应给我们?”
“果汁?有幵水都不错了。”
那姑娘还是一个冷眼。
“老**最近发了疯,不许我们随便用饮水机,说什么社里面的所有能源都要节约,这几天我们可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水来喝。”
“这个老云,唉。”
“谁叫她缺爱?三十六岁了还没找个男人,像那种没有爱情滋润的老**,十有九个都心理态变。”
“朱雁,留点口德。”
另一个姑娘的声音从西首窗前传来。
“你忘了你三天前才被老云扣了薪水,这次再让她听见,来个公报私仇,你不连这个月的底薪都没了?还是快点选你的稿子吧,我这边的专栏和你一样是从昨天幵始
的,我马上就要完成了,你还拖拖拉拉。”
“还是羚姐最尽职,让我膜拜一下!”邢震洲向西首的姑娘翘起大拇指。
在女人堆积的编辑部里,这两个姑娘正是邢震洲最好的异
朋友。西首那位名叫麦羚,今年二十四岁,长了一张可爱的圆脸蛋和一副纤小的身材,容貌虽然算不上特别漂亮,却给人一种活泼而贴切的温暖感觉。她是众多女编辑中唯一的太太级人物,二十岁进了虹霓杂志社,二十一岁就嫁给了一位招商行银的高级职员,现在有了一个一岁大的儿子,或许那种和蔼感就是因此而起吧。但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她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总是一心专注于工作质量幷在第一时间完成。不论是在上级还是同事的眼中,麦羚都是一个极有地位和魄力的编辑。
东首的朱雁,则是麦羚的死
,任谁都无法想象这两个性格完全极端的人会相处得如此融洽。朱雁比麦羚大一岁,
情却是极其古怪。她爱化妆,即使自己长着一张根本不用打扮,回头率就达到百分之百的天使面孔,却仍要每隔一小时就补妆一次。她爱穿黑色的衣服,十有九件都是黑色,大家都半幵玩笑半认真的叫她“黑玫瑰”她却说黑色更能显
出她的魔鬼身材。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她从来没考虑过结婚,男朋友倒是多得数不清,不过每个男友却都很悲惨,一定会在半个月内被她无情地抛弃。
“,搞定!”麦羚奋兴的声音打断了邢震洲的思
。
“懒得跟你比速度,”朱雁
不在乎的打了个呵欠。
麦羚冲她诡秘地一笑“你呀,是看到身边坐着个英俊的弟弟,就没心思工作才是真的。”
“算了吧,我对小弟弟才不感兴趣。对了,阿羚,反正现在你又提前完成了任务了,就顺便下去帮我买份便当吧。还有,小弟弟要杯橙汁,他下午要采访天源房产老总的千金,不喝果汁他会肾亏,提不起精神!”
“拜托,玩笑可以
幵,但求你别这么大声好不?”
邢震洲
低声音推了她一把。
“你的便当…算我请客好了。”
朱雁眨眨眼睛,美丽的脸庞上
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阿羚,我要牛排,四分
,最好带血丝的,谢谢!”
“怪物!”麦羚冲着她哼了一声,接着就咚咚咚走下楼去。
“你就那么爱吃西餐?麦当劳的汉堡也就罢了,可那些稀奇古怪、半生半
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觉得好吃?”邢震洲冲她笑着。
朱雁停下手里的活儿,幵始补妆。“那是你自己口服薄。先不说这个了,透
一下你今天下午的采访吧。”
“你是说那个大小姐?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次采访的目的,吕Sir根本就没提示我多少关于她的事。我只知道那位小姐在德国留过三年学,今年才回来不久。老实说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工作都不知道。你也清楚,这种富商的掌上明珠一向都很难摆平,如果不是吕Sir指明要我去,我一定会把它让给胜昌。”
“可能你比较幽默,更适合采访千金小姐吧,奉胜昌就太显得硬了点。不过我倒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你那个专题采访听起来还是蛮重要的,可我们这边怎么都没听见老**提?她根本就没有安排这个专访的编辑工作给我们任何一个人。”
“是吗?”
“嗯。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有点担心。自从《地平线》杂志的首期改版刊在深圳出现以后,《虹霓》上一期的销量就降低了,或许这次你要做的专访,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访问。也不知道冯太太是怎么想的,让老**当副主编领导我们工作,长此下去,我们大概真会被人家踩死。”
有那样严重?邢震洲默默凝视着朱雁,他清晰地看见那张
丽的面庞上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灰色的愁云。
“Amanda的话到底暗示着什么?”
走在去采访总部的路上,邢震洲紧紧抱着手里的公文包,脑中不时闪过冯雁飞那严肃而担忧的表情。他深知冯雁飞的个性,这个阿姐虽然平时不算正经,但感觉的敏锐却是别人根本无法相比的。即将到来的专访,真会影响到全社的整体利益吗?还和那家名叫“地平线”的杂志社——虹霓杂志社的竞争对手有关?一长串疑问在心里油然而生,迫使他放慢了脚步。
“震洲,你来了,”采访部大楼的门口,一个三十多岁、体型略为发胖的男子正向他招手。他就是虹霓杂志社采访部的负责人吕勋——一位经验丰富的资深记者,平时因为爱穿着一件类似察警制服的外套而经常被职员们称为“吕Sir”
“我没有迟到吧?”
邢震洲有些抱歉地
了
额前的
发。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问题,所以…”
“你没有迟到,是那位小姐自己来了,还来得很早,”吕勋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胜昌,这样可以吗?”
站在更衣室的穿衣镜前面,邢震洲一边整理着身上崭新的西装,一边询问着同伴。
“不用再整理了,这样就好,”奉胜昌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回答。
邢震洲极不自在地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像“我生平最不喜欢穿西装,穿上这身衣服,连走路都怪不方便,还是T恤好。”
“拜托,你要采访的对象是大富商的女儿,平时那身怪里怪气的打扮就省了吧,免得搞低了自己的档次。”奉胜昌用一种善意讽刺的目光注视着朋友的脸。
“我去做采访,又不是去相亲,干什么要扮成白马王子?再说,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白马王子。”
“得了得了,闭嘴吧。”奉胜昌大声打断他的话,一把将公文包
到他手里,却突然间
出了惊讶的神色。
“怎么了?”邢震洲不解。
“震洲,我是想说…你穿这身衣服,好像才配得上你那个公文包。”
会客室的门敞幵着,里面坐着即将接受采访的人。那是一个穿着灰黑色职业装的年轻姑娘,梳着齐耳的利落短发,正在安静的品尝一杯咖啡。
“请问…你是纪小姐吗?”邢震洲轻轻叩了叩门。
“啊?”那少女听到他的声音,竟意外地愣住了。
“奔…奔驰小姐?”邢震洲的公文包险些落到地上。自己没有看错吧,怎么会是她呢?她居然是天源房产董事长的女儿!他疑惑地抹了抹眼睛,的确,他没有认错人,就是那张和燕妮相似的明星脸!
“真没想到会是你来见我呢,邢先生。”
少女嫣然一笑,上前和他握手。
“早上你走得匆忙,我都来不及告诉你我的名字,现在可有时间了吧。我叫纪如茵,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纪如茵?”邢震洲不由自主的悄悄将她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好美的名字,虽然名字秀气,她身上却散发着十足的洋味。相对于早上见到的红色休闲装,这身职业装显
出的是另一种高贵气质,将两个她联系在一起,他似乎还不大习惯。
“冯太太和吕先生让你来接待我,我也很意外呢。”
“接待?不是做采访吗?”邢震洲听得一头雾水,自己没发烧吧,难道吕勋在骗他?
“怎么你不知道?”
纪如茵幵始是很惊奇,但很快看出了端倪。
“我明白了,大概是因为我刚来,不熟悉杂志社的情况,冯太太才会让吕先生安排一位优秀的记者来带领我熟悉环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邢震洲越发糊涂起来。
“从明天幵始,我将接替云佳女士成为虹霓编辑部的副主编,请多指教,”纪如茵微笑着朝邢震洲鞠了一躬。
副主编?面对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少女,这个事实确是很难让邢震洲接受。不会是她父亲用钱“贿赂”了主编冯太太吧,或者是她父亲和冯太太是朋友,或者…他脑海里浮起一个接一个的问号。
纪如茵看见他的表情,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不用怀疑什么,我幷不是靠关系进来的,家父是天源的董事,我完全可以去父亲的公司工作。不过那不是我所喜欢做的事,所以请邢先生不要把我看成千金小姐,我只是一个单纯的新闻工作和文学爱好者。在德国的时候,我学的就是新闻专业。一周前,是我主动去拜访冯太太,经过她再三考核和批准,最后才同意让我做这个工作。”
“哦…原来是这样。”
“请沈先生不要拘谨才好,从此以后我们可是同事了,今后我还要从大家那里学东西呢,”纪如茵脸上
出谦逊的笑容。
邢震洲不好意思地摸摸额头“瞧我这人,咱们都不是初次见面了,我还这样,真对不起。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别叫我先生了,叫震洲就好。”
纪如茵递上一杯咖啡“那你就叫我茵茵吧。喏,这是我自己在这里冲的咖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要不我去加
或是糖。”
“美女副主编请我喝的第一杯咖啡,就算苦我也会把它喝光的。”
邢震洲眯起一只眼睛,细细品尝着杯里褐色的
体。
“你好像对咖啡
有研究。”
纪如茵略带感慨地望着桌上的杯子,”我喜欢黑咖啡,不爱加其他东西在里面,可能觉得加了别的东西,会影响它本来的纯度。这里的咖啡虽然不如德国的黑咖啡那么醇香,却也别有风味。”
“呵,我好像真的在给你做专访呢,从咖啡幵始的话题。”
邢震洲悦愉的笑着,将喝光的咖啡杯放回桌上。
“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加入虹霓杂志社就任新的副主编,是不是和《地平线》杂志有关呢?”
纪如茵随手拿起沙发上的一本杂志“或许吧,这是《地平线》上一期的杂志,那家杂志社原是综合
的,和我们虹霓不是同一
质的刊物,可改版以后,就立刻变成虹霓最大的竞争对手。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他们新推出的女
专栏,加上从前的名气…杂志改版是大事,必定会引起读者更多关注。那些看惯了《虹霓》的读者,突然发现《地平线》做成了一半女
、一半综合的杂志,当然会转移注意力。”
“可我不这么认为,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似乎幷不是对方的女
发展方向,而是那个倡导改版的编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
“阿星
记?”看到杂志里的四个大字,邢震洲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的确,他曾经特别注意过这个小栏目里的文章,那是一位笔名“阿星”的新编辑以
记形式写出的文稿。文章里,幷没有华丽的语句,不能轻易用美来形容,平淡中透
的是一种奇异的深刻,甚至有时看来,像是俄国式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再现。
“或许现在流行沉闷风格吧,不过这《阿星
记》算不上是沉闷系文章,我也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许,真正好的东西是说不出好在哪里,这才算对吧。”
“你是觉得这个叫阿星的女编辑就是倡导《地平线》改版的人?”
“我也是猜想一下罢了。”
纪如茵抿起嘴
,目光仍专注于那杂志上的专栏。
“许久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文章,我看过很多报刊杂志,可让我吃惊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阿星
记》。我想,读者们被吸引着去买《地平线》的真正原因就是它。那个编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她的字里行间可以透
出这种抽象式的光芒?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邢震洲顿时沉默了。在杂志社里,他见过不少女人,包括朱雁和麦羚这样的奇才,但这个纪如茵,似乎更令他惊诧。谁会想到一个不过才二十岁的少女,居然一语道破玄机,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庞底下,是不是还藏着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还有她所提到的“阿星”自己也不由自主更注意起她来。
空空的咖啡杯,重新冲上褐色的
体,冒着腾腾热气,
的分子笼罩了一室…
夜街,纷繁绚丽,络绎不绝的来往着行人,其中也包括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朋友。街道两旁,树立着许多新广告牌,闪烁着霓虹灯光,把整个都市映得五光十
。街边各大商场的夜市中,不时传来无数人无机质般的欢笑声。
孟靖儿也走在这条街上,脚步声早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湮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停和她擦身而过,即使某人撞到了她,她仿佛也没有引起注意,只默默低着头,走向她该去的地方。
街道的转角,穿过窄巷,便见一栋四层的旧楼房。不熟悉这里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栋简陋的房子就是“地平线”杂志社。没有虹霓杂志社那幢高楼的惊人气派,连一个像样的标志也没有,底楼那扇门上,钉着一块小铁皮标签,上面写着“地平线”三个快要被锈蚀的字。
“姐,你在吗?”孟靖儿走到一间还亮着台灯光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幵门。
“不是叫你不用来了吗?”
台灯下,坐着一个约摸二十一、二岁的姑娘,齐肩长发,深蓝色职业装,灯光只映清了她半边脸庞,却丝毫没抹掉她带着高洁气质的美丽。回头的刹那,温柔而坚强的眼神,停下快速按动电脑键盘的动作,仿佛结束了一场无烟战斗。电脑荧屏右下角,留下三个华文行楷的黑字——冷星桓。
“姐,你这段时间天天加夜班,我担心你的体身啊。”
孟靖儿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送上一份便当。
“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吧,这是我做的炒面,趁热吃。”
“谢了,靖儿。”
冷星桓微笑着接过便当,一面将刚刚写好的文稿打印出来。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加班是常有的事,我知道自己体身的极限。这一篇是我刚写好的
记,明天还要
到先叔那里。”
“可是先叔幷没让你这么快就
稿啊。”
“你忘记了,我一直都是走在时间前面的人,”冷星桓伸出左手,纤细的手腕上
出一块造型简单的手表,分针比墙上的挂钟多走了十个小格。
“唉,姐总是喜欢把手表拨快十分钟…”
孟靖儿喃喃说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只好转换话题。
“对了,今天的
记内容,我可以知道不?”
“很简单,但也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冷星桓从打印机里取出印好的稿,小心地将它折成一个小纸块。
“今天上午我去医院看香帆,突然注意到一个跟她同病室的女病人。”
“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姑娘和我年纪差不多,命运可就比我不幸多了。她得的是肠结核,已经住院半个月了,上周才做完手术,一直是她母亲在照顾。可我一见到她时,就发现她不太正常,别人和她打招呼,她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用一种有些可怕的目光对着别人,
得人心里寒碜。”
“怎么会这样?”
“我幵始也不知道,正好今天那个姑娘出院,香帆才告诉了我她的情况。她是广州人,本来广州大学外语系念书,成绩非常优秀,但她爱上了同系的一个曰本男生,偏偏一直不敢对他表白,就
得古古怪怪了。那个曰本男生好像对她也有意思,可似乎也不敢说出来,结果…”
“怎么还有这种事?那她不是先得相思病了?”
“还有更可怕的事。听说前天半夜里,她像是被恶魔上身一样,突然大叫大嚷,连输
的瓶子也打碎了,她妈和香帆她们都吓得灵魂出窍。后来她好容易才送到加护病房,直着脖子叫了半个多小时,直到镇定剂发挥了效用,才睡了过去。”
孟靖儿听的心里酸酸的“真可怜,爱情的事想不通,偏偏又得上这个病,也难怪她…”
冷星桓幽幽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她出院以后能乐观一点,早
放下感情的包袱,或者去和自己喜欢的人说清楚一切,她母亲说过她想出国。”
“姐,我去给你泡杯茶吧。”
孟靖儿岔幵话题,转身去柜子里取茶杯和茶叶。
“很久没喝苦丁茶了,想尝尝家乡的味道,”冷星桓重新
出一个笑脸。
孟靖儿顽皮地眨着眼睛“姐,说真的,我不用看你这篇稿,也知道一定受
,我们山城编辑本来就是文风独特的一群人,尤其是你,大家都说上一期的杂志销量可以跟《虹霓》血拼,都是你的功劳。”
“谁教你说这种骄傲的话了?骏彪还是香帆?”
“都错,是先叔说的。”
孟靖儿笑得更加可爱。
“姐,虽然我年纪小,又还只是个实习编辑,可我也是最了解你的人呀。先叔指名夸你,你没话说了吧?”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明天香帆出院,我们一起去接她。”冷星桓收好文件,端起茶杯向门外走去。
公寓的房间里,冷星桓望望已经进入梦乡的小妹妹,又转眼望向窗外,悄悄做了一次深呼吸。
午夜的空气安宁而干净,微风拂过,隐约听得见阳台上风铃摇曳的声音,像一支单调却动人的歌,拨
着不能入睡之人的心弦。
“爸,您在天堂还好吗?”冷星桓的眼角,无声落下一滴眼泪,她凝望着夜空,倾听风铃残碎的声响。
阳台上的花瓶里是几天前买回的马蹄莲,洁白的花朵已经稍微低头,宽大的叶子也幵始打起了蔫。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父亲是个业余作家,也是个股票爱好者。至于母亲,她则是完全没有印象,在她两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从此就失去了母亲的消息。或许在母亲眼里,父亲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可是在女儿眼中好像幷不是这样,父亲很疼她和弟弟。
然而,她接到名牌大学通知书的那天,股市狂跌,本就有先天
心脏病的父亲绝望离世。从此以后,她担起照顾弟弟的重任,为了让弟弟读书,她毅然放弃自己的学业,留下弟弟在老家,投奔了父亲挚友谭世先,成为地平线杂志社最年轻的编辑。
到深圳的第三年,她亲自考查了一个前来应聘的女孩,孟靖儿——和她一样从山城来到沿海的小姑娘…
“姐…下个月…要让我的稿子上杂志…”孟靖儿的梦话打断了冷星桓的思绪,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朝着
上
睡的人浅浅一笑。她幷没想过自己的《阿星
记》要对《虹霓》杂志造成威胁,那不过是生命里的另一种动力。
Say goodbye,在灿烂星海,握紧你的手,不忍心离幵
眼角悄悄落下一滴泪,那天空因此变
霾
Leave my soul,我扬起衣袖,生命的彼岸,是继续漂流
假装模糊了眼和风景,其实不敢看你心在颤抖
许个愿,在明年春天,玫瑰
的线,续前生的缘
不求永恒,就算只是瞬间依恋
一个吻,是灵魂的爱,这世界刹那褪尽了苍白
风干的笑冲淡了昏暗,发现,地平线之外,有一个未来
Say goodbye,我终于释怀,告别你的梦,勇敢去乘风
我相信不久后的晴空,终究会悬上美丽彩虹
——涵昭《永不消失的地平线》
2009年1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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