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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的身子痊愈了,公事也办好了,依允禄的预定计画,原是再待几天就要回京,偏偏儿就爱跟他唱反调。

 “不要,我已答应霜,在舞袖和青枫的婚事没谈成之前,我不回去!”

 允禄的脸黑了“儿!”他怒吼。“我不回去!”儿双手叉,仰起脸来吼得更大声。

 “柳佳氏儿…”允禄的五官又开始扭曲。

 “怎样?”儿好像没看见某人的头顶上在冒烟。

 “请暂停,暂停!”金心惊跳的岔进去。

 当阿玛连名带姓叫额娘时,后果通常都不太美妙,额娘多半会有好几天没有办法坐下来…因为小会痛痛,基于安全起见,这边最好稍微退让一下。

 “阿玛,我已经把这件事儿交给岳锺琪,要他客串媒人去跟赵总兵提这件亲事,赵总兵若是别扭不肯答应,干脆跟他说了我是哪座府里的贝子,相信他也不敢不应承。我想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咱们再多等两天也无妨吧?”

 允禄脸色铁青,下颚绷紧,咬了半晌牙,猛然转身走开。

 金松了一大口气。“额娘,你真是不要命了,阿玛真格挫火儿了呢!”

 儿吐吐舌头,两眼偷觑背对他们的允禄。“我知道,不过没关系,待会儿我去安抚他一下就没事了。”

 金翻翻白眼。“阿玛真可怜!”

 “儿,”袁夫人担忧又歉然地低语。“其实你不需要…”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儿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家老爷子最疼我了,别看他凶狠得想吃人,其实他才舍不得让我受到半点委屈呢,不信你瞧!”她手指比在上暗示他们别出声,然后摆出一个起跑的姿势。

 金无声失笑,袁夫人、翠袖四姊妹和赵青枫、黄希尧眼困惑,都不知道儿想做什么,好奇的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

 冷不防地,儿突然大叫一声“老爷子,我来了!”

 旋即起跑冲向前飞跃到允禄背上,双臂钩住他的颈子,两脚圈住他际,像个小娃娃一样扒在他背上撒娇。

 “老爷子,府后有株好高好高的梨树,人家都摘不到耶,背我去摘好不好?”

 有片刻时间,允禄没有任何反应,但很快的,他两臂往后稳稳地托住儿,半声未吭,默默背着她朝府后行去。

 儿回头对大家得意的笑一下,再足地贴回允禄背上。

 “老爷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众人看得傻眼,直到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袁夫人才说得出话来。

 “儿,你阿玛真的很疼你额娘呢!”

 “那可不,在内城里可有名了,不管是先皇或当今皇上,他们都爱拿这事取笑呢!”金哈哈笑道。“无论阿玛有多狠,总是拿额娘没辙。”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儿真是幸福”

 “岳母大人请安心,小婿保证翠袖也…”

 “翠袖!”

 金正想拍脯保证做他的老婆更幸福美满,谁知半空猝然劈来一声骇人的尖叫,听得众人一阵哆嗦。

 扁天化之下,哪来的鬼叫?

 “怎…怎么了?”翠袖疑惧的望着狂奔到她面前的宋巧佳。

 “那女人究竟是怎样?”宋巧佳怒气冲天的爆吼。翠袖呆了呆。“谁?”

 “住在西跨院的女人!”宋巧佳两眼在火。“打从那晚开始,承先就天天跑去找她,我跟他吵,他居然说要跟我解除婚约去娶她!”

 “不会吧?”翠袖失声道。

 袁夫人眉宇紧皱。“儿,你…”“我知道,岳母大人,我会找机会跟王承先说话。”大眼睛瞥向黄希尧,咧咧小嘴儿。“咱们一道去。”

 “我?”黄希尧顿时傻住。

 必他什么事了?

 由于一整都见不着王承先与汪映蓝的影子,金与黄希尧只好翌一早上西跨院外去等着抓人。

 “宋姑娘果然回松蕃镇了。”黄希尧喃喃自语。

 “怎地,你早知道她要回去?”金顺口问。

 “也不能这么说,是…”黄希尧犹豫一下。“今儿一大早,宋姑娘胞来左轩找王公子,他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无法不听到他们的争执吵闹,最后还听见甩巴掌的声音,然后宋姑娘捂着脸颊,大哭着跑出来…”

 “是宋姑娘被打?”金轻蔑的哼了哼。“男人打女人,真是卑劣!”

 “那位王公子,我实在不喜欢。”

 “同感。”金懒洋洋的看了一下天色。“不过我们究竟是旁人,也不好手他们之间的事。”

 “那倒是。”黄希尧双目忽凝。“啊,他们来了!”

 王承先与汪映蓝甫自西跨院出来,眼前便是金与黄希尧横成一排挡住他们,一人一个请他们个别谈话。

 黄希尧对上了王承先。

 “王公子,袁夫人说了,汪家住这儿她有责任,请王公子谨守礼教,别让她难做。”

 “但我打算娶汪家小姐的。”王承先大声抗辩。

 “即便如此,在婚事谈定之前,仍得慎行。”

 王承先眼底闪过一丝诡。“倘若我不允呢?”

 丙如金所料!

 “那么…”黄希尧耸耸肩。“恐怕金公子就不得不写封信去问问王柔大人,他究竟是来打仗的,还是带孙子来相亲的?”

 王承先不屑的低哼。“他敢!”

 见他如此不在意,黄希尧先是一怔,随即想到王承先与宋巧佳都不知道金是位固伦贝子,难怪会做出这种轻视的反应。

 “那么倘若是袁总兵呢?”

 “袁总兵怎样?”

 “只要袁总兵到王柔大人面前,稍微提两句说王公子的任而为使他家人颇为困扰,你想王大人会做何想呢?”

 王承先窒住。

 “打仗本就不该带上无关的人同行,偏你正事不做,老是追在女人后面跑,还为在战区效命的人带来困扰,”黄希尧慢条斯理地说。“即便是一品大臣的王显绪大人,他也不敢纵容这种事吧?”

 王承先哑口无言。

 别人不知,他可清楚得很,其实他爹爹并不真有多耿介,但爹爹为人行事格外谨慎倒是真的,好不容易晋升为督察院左右督御史,爹爹更是战战兢兢,绝不会自落把柄给人抓,若真要说开这件事,别想爹爹会偏袒他。

 易言之,他最好乖乖的收敛一点,别太嚣张自找麻烦,否则最后倒霉的只有他自己!

 好吧,这条路不行走,他不会换另一条路吗?

 至于另一边…

 “汪姑娘,即便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找你做什么,”金地说,不想费力掩饰对汪映蓝的厌恶。“既然寄人篱下,请别让我岳母大人为难,嗯?”

 女人,他最憎厌的就是这种自诩清高脱俗的大小姐。

 “汪家也曾帮过翠袖妹妹。”汪映蓝冷漠地反驳。

 “但她不仅未曾为汪夫人带去任何麻烦,更保护你四处寻人帮忙,这点,她可比你懂事多了。更何况…”金的语气更冷森。“她在汪家住了两个多月,却陪着你到处奔波三、四个月,算起来,她已经不欠你们汪家什么了!”

 汪映蓝脸色微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大概也能猜到你想做什么,不过…”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别再犯傻了,以王显绪的谨慎持戒,甭想让他为令尊在皇上面前说话,他没那资格,也没那么傻…”

 汪映蓝美眸轻垂,不语。

 “你是个自私自傲的女人,但不蠢,不会想做『白工』吧?”眼带嘲讽之,金淡漠地道。“总之,你们在这儿生活得倍儿舒适,可比陪着令尊过苦日子好,请别再痴心妄想,反倒破坏了这份既有的安乐,明白了?”

 因为他那种冷淡中透着高傲的命令语气,汪映蓝神色又变了。

 “你又以为你是谁,竟敢对我如此说话!”

 “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请问我哪里错了?”金讥讪地反问。“记得那位算命先生曾对你言道,汪姑娘你儿没有任何值得自傲之处,如今看来,你并不曾反省…”

 “你也只不过是个闲散宗室,又有何了不起?”汪映蓝冰冷地还击。

 双眉高扬,金反而笑了,笑靥比幼儿更纯真“啧啧,可真被你抓到痛处了呢!”他夸张的说,倏又敛去笑容,目光严峻。“无论如何,你们一家子寄人篱下是事实,请自重,别让人说你们汪家人不知廉!”

 最后一句指责委实太重,生冷傲的汪映蓝怎能忍受。

 “你放心,既然这里不能够尊重我们,我们也不想留在这里忍受侮辱!”

 “尊重?”金又吃吃地笑了。“尊重汪大小姐你到处勾引男人的企图吗?”

 汪映蓝娇靥猛变。“放肆,竟敢如此污蔑我!”

 金无辜地眨了眨溜圆的大眼睛。“难道你不是在勾引王承先么?”

 汪映蓝美眸怒睁,却否认不了事实,紧咬下说不出话来,愤而转身离去,那背脊却仍是得如此高傲。

 懒得再理会那种傲慢自大的女人,金转注黄希尧那边,王承先早已离去。

 “如何?”

 黄希尧莞尔“王公子相当畏惧他父亲呢!”下巴指指汪映蓝离去的方向。“你呢?”

 “解决了。”

 “那就没事了。”

 “错。”

 “呃?”

 “还有一个大麻烦呢!”

 汪夫人并不认为要求女儿去勾引男人是羞的行为,她是为了搭救丈夫而不计牺牲,多么伟大的行为,哪里错了?

 因此,当汪映蓝向她提出要求,希望能尽快搬出袁家,免得被人家恶意编排说她们汪家人不知廉,汪夫人顿时火冒三丈的冲出西跨院,打算去找袁夫人当面兴师问罪。

 被出身低微的女人批评指责她这位贵夫人,这才是最令人无法容忍的事。

 这时,金正在向额娘和岳母大人报告他处理“问题”的过程与结果,儿直点头,袁夫人频频皱眉,冷不防一只火烧尾巴的老母牛狂奔入后厅里来,跳过打招呼、寒暄和理论,直接进入结论…谩骂。

 “你这个女人,竟敢…”

 这一阵破口大骂可真像狂牛过境般惊天动地,雷鸣轰隆轰隆响,狂风又暴雨,金认真考虑要不要去拿把油纸伞来抵御口水攻击,儿听得哈哈大笑,袁夫人只有打开嘴巴的时间,全然没有出声的机会,其它人也只有呆若木的份。

 哪里来的市井泼妇?

 好半天后,儿终于觉得重复过多的骂词听来实在无趣得很,这才懒懒散散的说了一句。

 “小儿,『请』汪夫人闭嘴听我说话。”

 “是,额娘。”

 金的遥遥一指,在其它人尚未意会到儿的话意之前,厅中便突然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汪夫人又骂了好几句才发现不对。

 她的声音呢?

 她惊恐的狂吼,但没有人听得见她在说什么,儿笑咪咪的摆手请她坐下,她却只顾捂着喉咙拚命想挤出声音来,猛一眼看上去好像她想掐死自己。

 “好吧,你不想坐就不用坐,不过话可不能不听。”儿轻快地说,视线先在汪夫人后头的汪映蓝身上溜一圈,再回到汪夫人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别担心,等你听我说完话,自然会把声音还给你。”

 汪夫人愤怒的指着儿狂“骂”嘴巴开开阖阖,却没有半点声音出来,十分滑稽。

 儿不在意的微笑。“我要告诉你,无论你出身如何,眼下你也只不过是个罪臣之,你要是真明礼识大体,就该懂得谦逊自制,这儿不是你汪家,由不得你在这表现你的狂妄傲慢,倘若你再不知反省,不如请皇上下个旨意让你们一家五口在黑龙江团聚过活,这你就该满意了吧?”

 汪夫人神情大变,说了一句话,儿听不见,于是向金使了个眼色,金又遥遥点出一指。

 一得回声音,汪夫人冲口而出“你凭什么?”

 儿笑笑“啊啊,说得是,我凭什么?想请皇上下旨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办到的事,不过呢…”两眼朝身边的人瞄去。“信不信由你,对我家老爷子而言,大事不敢说,但这种小事,他只要跟皇上提一下便行,因为…”

 目光又移向金。“他们父子俩都不是你所以为的闲散宗室喔!”

 汪夫人面颊扭曲了一下。“我不信!”

 “我就这么想。”儿叹气摇摇头。“好吧,就算他们父子俩真的只是一对无权无势的闲散宗室,除了虚名之外,也没什么好夸耀的,然而对你们这些罪臣女而言,这也就够了…”

 “其实我们真不爱那种拘泥的俗礼,无聊透了,大家平等相待不很好吗?”她平静地说。“但倘若你坚持要论究身分的话,那么,宗室当面,竟敢不下跪拜见,出言更不逊,藐视皇室之罪,你担当得起吗?”

 汪夫人幡然变,终于明白自己的境况了。“我…我…”我了半天我不出下文来,额上冷汗跟破底的水盆一样哗啦啦的淌。

 “至于你…”深思的眼神又落到汪夫人身后的汪映蓝那儿,儿与汪映蓝四目相对片刻。“汪姑娘,听说你认为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你,那么我可否请教,你认为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呢?”

 汪映蓝有点意外的怔了一下,随即困扰的皱起黛眉来,显见她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她沉默了好半晌。

 “我不知道。”

 儿笑了。“那么,你只是尚未碰上那个人而已。当你碰上那个人之后,你才会知道,不管那人是圆或扁,是白痴或天人,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悄然地,她横过柔荑去住允禄的手。

 “他揪住了你的心,死也不放,于是,你再也不在意他是什么样的人,更不在乎他是否配得上你,你心坎儿上无时不刻挂着他,你的生命也只为他燃烧,就算为他死了也情愿!”

 她轻轻叹息,是撼的,也是足的。

 “无论男女,每个人终会碰上那么一个人,汪姑娘,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没有人是真正无情的,只问你爱上了没有,男女之间也没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只问你爱得够不够深。所以…”

 深深地,她注视着汪映蓝。

 “请记住,骄傲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丑陋,倘若你无法修正这一点,那么,当有一天你碰上那个人时,他也不会爱上你这种丑陋得令人难以忍受的女人,于是,你的一片痴心将得不到回报,你的生命将会成为一场痛苦的‮磨折‬,届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浪费了这么多口水,她是诚心诚意以女人的身分去劝导另一个女人。

 可惜汪映蓝太自负、太自命清高,以至于根本不以为自己是高傲的,至少,她的傲并不过分,而是恰如其分。

 恰如其分的傲是自信、是自爱、是自尊自重,她这么认为。

 “或许夫人是好意,但…”娇靥上一片漠然,汪映蓝冷淡地回绝儿的“多事。”“夫人可曾想过,我之所以认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我,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期待男女之间的情爱吗?”

 一句话就够了,儿顿时明白汪映蓝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这种女人,对她说再多都是白扯。

 “那就算了,你好自为之吧!”语毕,她瞄向金

 金会意地微微颔首,旋即望住汪夫人“汪夫人,倘若你们仍要住在这里,请莫要再为他人带来无谓的困扰。另外…”再转向甫出现在厅口的王承先。“既然你来川境并无要事,那就带宋姑娘回京去准备婚礼吧,甭在这儿招是揽非惹人嫌了!”

 “但我不想要巧佳了,我要带映蓝回京!”王承先口道。

 金眯了一下眼。“宋姑娘是你的未婚,怎可说不要她就不要她!”

 “我要解除婚约!”王承先毫不迟疑地把睡过的女人踢出门。

 “是么?”金冷哼。“随便你,那也是你自个儿的事,不过只要汪姑娘母女住在袁府一天,就由不得你任妄为的把汪姑娘带走,真要有心,请人来提亲吧,照规炬来,懂么?”

 王承先沉着脸没吱声,也不晓得他是没听懂,还是根本没听进金的话。

 不过当天过午后,汪家四口子就搬出了袁府,这么一来,袁夫人就管不着她们的事了。

 隔天,王承先带着汪家四口子启程回京了。

 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补葯,翠袖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房,正好金睡午觉醒来,一眼瞧见她手中的葯碗,马上哭起稚的脸儿,想蒙头再躲回被子里。

 “天爷!”他呻。“你真把我当葯罐子了是不?”

 “又不是三餐喝,一天才一碗而已嘛!”翠袖先把葯碗放桌上待凉,再到边去服侍金更衣穿靴。“等你长回我们刚认识时那样白白胖胖的,我就不再勉强你喝了,好不好?”

 灵巧的手指忙着锁上马褂的扣儿,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抚在她微凸的小肮上。

 “白白胖胖的?”小嘴儿覆下,在她耳傍游移。“你当我娃儿不成?”

 “真的很像耶!”翠袖噗哧笑。“不过你只有这张脸像,身材可不像。”

 “身子像了还行,要真像了,这…”覆在她小肮上的手指轻轻抚挲着。“哪儿来的?”

 粉颊泛红了“讨厌!”拍开他的手,她退开一步,继续为他锁扣儿。

 见她红脸,金莞尔。“阿玛、额娘呢?”

 “过泸山那头村庄有人抢亲,他们看热闹去了。”

 “我猜三位小姨子也都跟去了吧?”

 “娘都去了!”

 “可恶,又不叫上我!”

 “你睡得好嘛!”翠袖蹲下去为他穿靴。“我希望你能多睡、多休息。”

 “还睡、还休息?”大眼儿俯下去看她,金不可思议的咕哝。“胡大夫早说我已痊愈了不是?我自个儿也觉得倍儿精神,多上劲儿,别再拿我当病人嘛!”

 “没有啊!”翠袖否认。“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养壮一点嘛!”

 “你要养得我肥得噜儿的一身么?”

 翠袖皱皱鼻子“你要真养得出一身肥才怪!”起身,过去把葯端给他,央求地瞅住他。“喝吗?”

 金轻叹。“好好好,我喝,等我跟猪似的痴肥,你可别嫌我一篓油!”

 翠袖笑开了“不会、不会,最多我把你宰来吃了!”她按他坐下慢慢喝。

 呼气吹开葯汤上的热雾,金哼了哼。

 “都还没长出来呢,你就要吃了我!”

 翠袖不语,也在一旁坐下,两手托腮看他喝葯,神情若有所思。

 他啜口葯,瞄她一眼。“怎么了?”

 “我在想…”翠袖慢的呢喃。“巧佳不知会怎样?”

 “你担心。”

 “当然担心啊!”翠袖垂下眸子盯住桌面的水渍。“他们都…都…”

 “睡过了。”金替她说出口。

 翠袖从睫下瞅着他。“如果王公子坚持要解除婚约怎么办?”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看那位宋姑娘九成九会追上京里去,为免事情闹大难堪,王承先不能不娶她进门。”金语气相当肯定地说。“我担心的是另一样。”

 “哪一样?”

 大眼儿瞥着她。“倘若我没记错,王承先早已有室,而宋姑娘似乎并不知道这点。”

 翠袖怔了一下,眸子猛然瞪圆了。“他成过亲了?”

 金颔首。“成过亲了,还有一儿一女呢!”

 翠袖呆了半天。

 “也许…也许巧佳早知道了…”她呐呐道。

 “希望如此,”金的表情不怎么有信心。“不然可有得闹了。总之,宋姑娘终究只能嫁他作妾。”

 翠袖沉默了会儿。

 “娘说,夫君你是宗室贝子爷,早晚也会娶侧夫人,要我有心理准备…”

 “阿玛可没有,阿玛只有额娘一人。”金打断她不清不楚的低喃。“至于我呢,瞧瞧额娘将阿玛整成什么样儿,我可不想再多来一个帮衬整我!”

 “人家才没有整你呢!”翠袖娇嗔抗议。

 伴下葯碗,金探臂将她纳入怀里。“甭再想那些没的事了,我不会娶侧夫人,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你娶侧夫人之前,能不能先…”

 真是死脑筋!

 “没什么好先不先的,”金不耐烦的再度打断她的话。“总之,我发誓绝不会娶侧夫人!”

 这句斩钉截铁的誓言,不久就受到严厉的考验。

 赵总兵终于应允让赵青枫入赘到袁家了。

 这是岳锺棋特地送来的消息,又说他是和袁总兵、赵总兵三人一起商谈这件事,最后决定由两人的子处理细节。

 不久,袁士弼果然寄来家书,嘱咐子安排这件亲事。

 “我安排?”袁夫人无助低喃。“我可不懂如何办入赘的亲事啊!”“我来帮你!”儿自告奋勇掺一卡。

 “翠袖,你也别闲着,得开始整理你的行李了!”金提醒小子。

 “啊,对喔!”翠袖慌慌张张跑回房,一边扯嗓门求救。“红袖、蝶袖,快来帮我啊!”“天爷!”金心惊胆战的追上去。“现在没人跟你赛跑,你别跑啊!”有儿和金的帮忙,亲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并说好在大小金川的仗打完之后就举行婚礼,让赵青枫入赘进袁家来。

 而翠袖也在妹妹的协助之下,及时整理妥好几大箱行李。

 “老爷子,咱们可以回京了。”儿对允禄说。

 “那么,明儿就起…”

 “请等一下!”

 “等什么?”

 “翠袖要跟咱们回去,你总得让她跟双亲道个别吧?”

 允禄脸颊搐一下,忍耐。“弘普,去跟岳锺棋讲一声,让袁士弼尽快赶回来一趟!”

 金在偷笑。“是,阿玛。”

 两天,袁士弼回来了。

 “岳父大人,这条子上头有小婿的本名,还有小婿和阿玛在京里的住址,您要写信给翠袖,或者有空上京里玩儿,就照这条子上住址来准没错。”

 金递了张条子给袁士弼,后者才看一眼就差点掉出眼珠子。

 “这…这…”袁士弼猛抬头,震惊地瞪住金。“你…你阿玛是…”

 “是金禄,出了京,阿玛就是金禄。”金笑得纯真又无。“还有,请先不要告诉翠袖,小婿想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袁士弼明白了,当即硬下惊骇,不再多语。

 于是,七月底,翠袖依依不舍的拜别双亲,又跟三个妹妹抱头大哭一顿,而后跟着金启程了。

 “等等、等等,等等我呀!”

 翠袖回头望着策马急追而来的人,惊讶得眼睛眨巴个不停“巧佳?”

 来骑勒缰停在翠袖的马旁。“你要跟你的夫婿回京?”

 翠袖忐忑地了一下口水。“是。”

 宋巧佳瞥一下金,再看回翠袖,眼神有些古怪。

 “既然期待你爹能提拔他,我还以为你会常住娘家呢,没想到再去找你,你娘却告诉我你要跟他们回京…”顿一顿。“更没想到他们是从京城来的,是呈请人民籍迁居外省不被允许,只好再回去吗?”

 “呃…呃…”她该如何回答才好呢?

 翠袖支支吾吾的不敢随便说,她这种迟疑的态度,反倒使宋巧佳认为自己猜得没错。

 “那也没办法,虽然事与愿违,但既然都成亲了,你也只好跟他们回去罗!”

 “…”她不说话比较好吧?

 “好,那我跟你们一道进京。”宋巧佳的语气是命令式的强迫口吻。

 金既然是人,必定住内城,这是朝廷的规定,旗人与汉人必须分开居住,在京城里是旗人居内城,汉人居外城,除了大臣,谁也别想捞过界,所以翠袖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内城,因为她是人的眷属。

 相反的,她只不过是王承先的未婚,没凭没证的根本进不去,非得让翠袖他们当行李挟带进内城不可。

 翠袖朝金看去,后者点点头,她才对宋巧佳绽开轻快的笑靥。“好啊。”

 她们又等了一会儿,另一骑才赶到,是宋巧佳的婢女月桃,然后再一起上路。

 这年闰七月,又因为翠袖怀着身孕,行进速度不好太快,当他们终于回到京里时,已是下旬时分,入秋了…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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