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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下课钟响,贺品遥结束今天的课程,走出教室。

 壁教室的老师也在差不多时间走出来。

 “刘老师。”他点头打个招呼,顺势往教室内瞄了一眼,言子茗这两节在这间教室上课。

 几乎不费工夫,一眼就找到她。几个男孩子围在她旁边,热心地借她笔记、画重点、传授必考题。

 茗茗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走到哪里人缘都好得不得了,尤其是异缘。

 要说绝美女,其实也算不上,但是清甜的小脸、秀气的五官,水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说起话来轻声细气,听她甜嗓音,会让人连心都融了,最重要的是,她那股清灵无、干干净净的气质才是主因,吸引所有人,不由自主想将她疼进心坎底。

 他女儿说了什么来着?

 你要想快一点,茗茗姊姊很多人追哦!

 好吧,他认同女儿的话就是了,言子茗确实很受异

 “贺老师,贺老师!”

 “嗯?”他回神。“抱歉,刘老师,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在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

 他礼貌地微笑带过。“这一班,刘老师觉得如何?”

 “教起来的感觉还不坏,学生素质平均来讲,算是好的了。”

 他们的研究室在同一层楼,一路步行下楼,贺品遥沉了半晌,不着痕迹地探问:“三班我也有教到,有几个学生比较特殊,不知道刘老师有什么想法?”

 “你是指那个恐怕要一路留级下去的言子茗?”

 “呃?”真直接。

 “我已经连教她两年了,第一年对她没任何印象,第二年被当重修,才开始注意到她。坦白说,她很乖,上课认真听讲,出席率百分之百,但是考试成绩不理想是铁铮铮的事实,她真的让我很为难,这么乖的学生,要当于心不忍,不当的话,那个成绩实在是很难看…”

 呃呃呃?小丸子黑线给他悄悄掉几条。

 他尴尬地轻咳了声。“刘老师,不瞒你说,我和言子茗是旧识,她、她…是我的家教学生。”要说这句话,真是难以启齿。

 教不严,师之惰,汗颜汗颜!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那贺老师,依你的意思,这言子茗…”当还不当啊?

 他苦笑。“我不是来替她说情的。她自己也说了,不要我放水。我只是觉得,成绩是测验学生努力程度的准则,但是当不当学生,成绩也不是绝对、唯一的准则,有些人也许成绩不尽理想,但是努力的程度却不此别人少。所以,请刘老师多留心看看,言子茗付出的努力够不够达到您的标准,再来决定当不当她,这样,也许就比较没那么为难了。”

 懂了他想传达的意思,刘老师轻笑道:“这也是你思考之后,得到的结论吧?”还说不是来说情的,明明就是。

 只不过,他说情的方式,兼具情、理、法,宽容、却不放纵,要言子茗先付出绝对的努力后,才来为她想后路。

 为了不当她,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贺老师关心这个学生的。”

 他笑而不语。

 步行到阶梯尽头,他停下脚步。“我下一节还有课,就不多聊了。”

 “你去忙吧,再见。”

 镑自往不同的方向走,没几秒,手机简讯响起。

 贺大哥,你吃不吃抹茶蛋糕?下午拿去给你当点心好吗?

 用了三秒钟读完兼思考完毕,他按下回传键。

 好,下午三点,我等你。

 提早了十分钟下课,贺品遥回到研究室,开电脑,由柜子里拿出一包即溶咖啡、一包低糖麦片,撕开封口分别倒在两个杯子里,冲泡时发现没有热水。

 他开门,到走廊的饮水机冲热水,回来时两手拿着杯子没办法开门,溅出的热水烫红手背。

 他将杯子放在桌上,甩甩手,了张面纸擦拭,顺手丢进靠窗的垃圾桶,不经意瞥见楼下融洽交谈的身影。

 他伫足了数秒,直到女孩笑着挥手道别,转身进了大楼。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一张娇甜笑颜探进头来。“嗨,贺大哥,我来了!”

 “要说光临吗?来宾请坐,请问几位?有预约吗?”他配合着她无厘头的说话方式。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轻轻送出。“有啊!可是我不是来点餐,而是来送餐点的。”言子茗扬高手中的纸袋。“唔,蓝莓派。”

 “不是抹茶蛋糕吗?”他奇怪地问。

 “在这里呀!里面还有柠檬薄片≈工蛋卷。角面包,你要哪一个?”数到一半“啊,对了,还有一杯又香又浓的拿铁咖啡。”

 “这么多,会吃不完。”

 “没关系啊,就放着嘛,饿的时候就不会没东西吃了。”边说,边将袋子里的食物一一摆进柜子里。“还有哦,小茗茗爱吃的杏仁脆片,记得要带回去给她。”

 “哪来那么多东西?”她是西点坊的VIP吗?还是和蛋糕店签了约?三天两头地把点心往他这里送,柜子里的食物几乎都是她贡献出来的,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会有饿着的一天。

 “同学送的啊!”拿开口感不佳的即溶咖啡,换上刚带来的拿铁。她知道贺大哥爱喝咖啡,学校不方便,只能勉为其难喝冲泡式的,所以如果有同学要出去,她都会托他们去外面买一杯回来。久而久之,同学以为她爱喝,不必代都会自动自发地帮她带上一杯现煮的香醇咖啡。

 “追你的男同学吗?”火山孝子耶!她不好好珍惜人家的孝心,还猛往他这里送,人家要是知道,会心碎至死。

 “不是啦!”她呵呵笑道:“他有向我表白过,可是我说我不想谈恋爱,后来有介绍其他女生给他,他说这是要答谢我的。反正他家开西式点心坊,这些是卖不完的,就顺便拿给我了。”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答谢需要这么殷勤,三天两头地送吗?他该孝敬的是女朋友,而不是媒人吧?小呆瓜!

 “他没必要骗我啊!”言子茗偏着头,想不通贺大哥为什么要这么说。

 可怜的小子,用错方式追女孩子了,照他这样追求,暗恋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成效。因为她就是那种脑袋瓜呈直线思考,单纯得不会拐弯的人。

 贺品遥咬了口“火山孝子”朝贡上来的蓝莓派,目光移向电脑萤幕,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与她继续争论。

 “咦?贺大哥,你手怎么了?”她盯着他握滑鼠的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瞧见手背上有一片烫红痕迹“没什么,刚刚倒水时,不小心烫到的。”

 “怎么会没什么!”她不苟同地低嚷,坚决找出医葯箱,抹上葯膏。

 “茗茗…”

 她不理他,抹完一层,再一层。

 “茗茗…”

 她还是当没听到,抹完葯,拿出纱布,很专注、很谨慎地绕上一层,又一层,再一层,还一层…

 他在心里数着她到底捆了几圈,看着手上厚厚的纱布,连他都怀疑,他到底是骨折、重度伤残,还是肌组织严重坏死?

 呆呆看着疑似重大伤残、令他觉得全然陌生的手三十秒后,他愕然失笑。

 “茗茗,我这只是轻微烫伤。”很轻微、很轻微的轻度烫?呃,其实他觉得连“伤”这个字眼都不必动用到。

 “可是烫伤就会起水泡,起水泡就会破皮,破皮就会细菌感染,然后、然后你知道吗?细菌感染是很严重的一件事,你没看新闻吗?很多人就是这样,小伤口轻忽大意,最后造成蜂窝组织炎,然后要截肢…”说到最后,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蓄起水气。

 “截、截肢!”他被刚入口的咖啡呛了好几下。

 他不过小小被热水烫了一下,就要截肢?

 他呛咳着,哭笑不得。

 她的样子…好像快哭了,眼泪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滚出眼眶。

 “好好好,茗茗说怎样就是怎样,我包着好不好?茗茗不要担心。”

 “真的吗?”眨眨眼,再三确认。

 “真的真的!”她爱怎么包就怎么包,就算她现在打算将他的手打上石膏,他也绝对不敢有第二句话。

 她总算放心地出微笑。“那我明天来帮你换葯?”

 “换葯”耶!她大小姐居然用到“换葯”这两个字。

 “是是是。”不敢忤逆皇太后懿旨。“那现在,你允许我用手拿课本,教你一点点、一点点的微积分吗?”

 就算被截肢,他也不想再看到她被当了。

 “那你不要太勉强,手痛的话要说哦。”

 “好。”他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口气应允。

 这段时间,她只要没课,几乎都是待在这里,让他帮她恶补课业,抓重点让她读,能教会多少算多少,拚老命把她的成绩拉上来,免得…老是拿那种让人想不当她都为难的分数。

 教到一个段落,他看看时间,该去接女儿下课了,依照往常惯例,顺口问她:“晚上一起吃饭?”

 意外的是,她回绝了。“今天不行,和同学约好吃饭。”

 收拾桌面的手一顿。“那位蛋糕同志?”

 她呵呵轻笑。“对呀,他说他不太会追女生,要我教他。”

 教个头!人家这是声东击西,醉翁之意不在酒。

 贺品遥张了张口,却选择不说破。

 不论如何,人家也算用心良苦,追求诚意十足了,茗茗有朋友的权利,什么人适合她,该由她自己亲身去体验、摸索,然后自行决定要或不要,旁人其实没资格多嘴。

 靶情的路,不就是如此吗?他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那好吧,祝你晚餐愉快。我要去接小茗茗,要送你一程吗?”

 她摇头。“同学会来载我。”

 他们一起下楼,他陪她在校门口等,看着她上同学的车,才放心离开。

 开车前往幼稚园的途中,总觉得不太对劲,像遗忘了什么。

 瞥向驾驶座右侧,空的座位,一丝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只一刹那,又消失无踪。

 也许是太静了。

 习惯了这段路程有她相伴,突然间耳边少了清甜笑语,感觉格外地寂静。

 他扭开音响,让广播节目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柔美嗓音,填补空间。

 “贺老师,你手怎么了?”

 一个上午以来,他至少收到一百句以上类似的问候。

 这真是个高难度的问题!他也想知道,他的手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倒个水,居然就被列入伤残人士的行列?

 一句句怜悯关怀的慰问、一双双看重残伤患的眼神,令他想解释也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刚刚由教室回来时,学生还自告奋勇帮他拿课本…注解一下,那本书前后加起来只有两百五十三页,加上封面、封底,了不起给它两百五十七页!

 能怪人家这样看待他吗?盯着被密密包裹住的右手掌,他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他真的可以拆掉它的,可是…这总是茗茗的心意,她那么关心他,并且认定他一定会伤口感染,然后恶化…他如果不包着,她会寝食难安,放不下心。

 想起她一圈圈上去时,表情那么认真专注,最后还不忘在上面打个漂亮的蝴蝶结,简直高贵美观,大方又不失典雅,他差点要站起来为她鼓掌表达敬意,还建议她需不需要别个别针什么的,看起来会更有造型…

 结果,隔天早上她就真的找来一只造型可爱的米老鼠别针。

 想到这里,他苦中作乐地笑叹,想拆也拆不下手。

 所以,他真的就忍着不便,洗澡时不敢拆,十五分钟可以搞定的澡洗了超过半个小时;拿粉笔时不敢拆,一辈子写字没那么丑过;吃饭穿衣睡觉不敢拆,连他女儿看了都想喂他吃饭…就这样让那层碍事的纱布跟了他一个礼拜…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米老鼠别针。

 连他都觉得这种行为很可笑,但是看到她不必去担心什么蜂窝组织炎…好吧,他催眠自己,要由衷感谢她帮他保住了右手,免去截肢的风险。

 他低低轻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米老鼠别针。自从拆掉纱布后,这个别针就一直放在他这里。

 其实不只别针,他的家里、车上,都有她遗留下来的物品,外套、发夹、耳环≈表、课本、笔记、膏…林林总总,大大小小都有,他家甚至有她专用的拖鞋,茶杯,每个角落都有她存在的痕迹,她已经不像客人,而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前两天,问她下个月咏茗生日那天有没有空?他想,女儿会希望有她参与的。

 她连想都没有,直接回他:“要,我要去!小茗茗的五岁生日耶!我很想、很想、很想、很想陪小茗茗过生日哦!”这是她的惯性用词,当她真心期待某件事情时,就会用“很想、很想”这类的强调用语,这次还连用了两回。

 “好,我们会等你的。”他用微笑安抚她。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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