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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之后,朱允尘更加避着秦云铮,大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即使目光偶然接触,也会马上移开,不愿视。

 靶受到他刻意的疏离,秦云铮暗自伤怀。

 她不懂,到底她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讨厌她?她已经什么都依他了呀!如果伤害她,能取得他心灵的平衡,也没有关系,再多的痛,再深的伤害,她都可以忍,为何他还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难道…她真的这么惹人嫌吗?不然他为什么连看她一眼都不屑?

 她以为,她什么都可以看得很淡,可是面对他的冷漠,她发现,她的心是那么痛!对于他,她没有办法当做不在乎!

 她好想问他,到底要怎么做,他才能不讨厌她呢?只要能使他开心,真的,她什么事都愿意做,就怕他不肯告诉她…

 复一,愈来愈浓的悲伤绕心头,憔悴了心,憔悴了红颜,容不再的脸庞,萦绕着浅浅轻愁…秦云铮‮体身‬的伤,已渐淡去,然而心灵的伤,谁来抚平?

 幽幽叹息了声,她撑起略感不适的身子,亲自冲了杯参茶,前往乾坤殿向皇上请安。这些日子,听说皇上理万机,格外繁忙,千万别累坏了身子才好。

 也许,就是因为她这股善体人意、灵慧冰心的特质,所以,才会令皇上格外疼惜这名儿媳吧!

 穿过长长的宫廊,殿前守卫见着了她,皆纷纷行礼恭。秦云铮是皇上唯一钦准观见可免去通报、自由来去深宫的人,其荣宠程度可见一斑。

 “臣媳参见父皇。”秦云铮站在殿外,盈盈跪安。

 皇上由案版中抬首,一见是她,连忙道:“秋儿,快进来。”

 秋儿,是她的小名,以往只有父母会这般唤她,如今多了皇上,听来格外亲切温馨。“父皇,臣媳替您冲了杯参茶,还有几碟小点心,您尝尝合不合胃口。”因为这阵子,皇上总是没什么胃口,三餐吃得少,她担心这样下去会坏了身子,所以总会不定时的送来几道口的小点心。

 皇上出罕见的笑。

 这秋儿就是这么地蕙质兰心,难怪深得他的喜爱。

 “合、合、合!朕灵巧聪慧的儿媳所准备的,哪有不合胃口的道理。”

 “父皇谬赞了。”秦云铮轻浅地微笑,动手收拾桌面上的奏折,摆上成碟的点心。皇上端起参茶辍饮,一面打量着她。

 他看得出来,这段日子,她并不快乐,即使是笑,眉眼之间的愁绪也不曾稍解。若真要细算,似乎,是从嫁给允尘开始…他一直在等地主动说出口,没想到,她却什么事都往心里藏,即使受了委屈也不说,这样的女孩,怎么不教人心疼呢?

 “允尘亏待了你,是不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皇上问了出口。

 小手轻轻一颤,秦云铮力持镇定地摆上最后一碟点心,退开一步,然后才低眉敛眼地经道:“父皇多心了,殿下待臣媳极好。”

 “那侍候你的宫女怎么会说允尘从未留宿新房?”

 她轻咬下,忍住深浓的难堪。“殿下他…身为一国储君,有太多事要,这只是一件小事,父皇毋需挂心。”

 “是吗?”只是小事?那她为何一比一更为悲愁?“你心里真的没有任何委屈?”

 “没有。”就算有,也只能放在心灵深处。

 “不管怎么说,允尘总是太忽视你了。”

 何止忽视,他根本就忘了有她这个人。

 她悲涩地一笑,有苦难言。

 皇上一双犀利的锐眼瞅住她,没遗漏她任何一分细微的情绪变化。他是何其敏锐的人,岂会让她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便打发掉。

 “秋儿,你老实说,允尘是不是嫌弃你?”

 秦云铮一愕,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父皇,您…”

 “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吗?允尘这孩子的子太极端,他会善待你的可能并不高。”一开始,他坚决反对让允尘娶秦云铮,其实是怕允尘毁了云铮,虽然每个人都误以为他是对二十多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而,事情的发展,却也如他所料。允尘的仇恨心太重了,尤其他所面对的,是他憎恨之人的前,云铮会有什么样的待遇,根本是可想而知的。

 这一点,他不是没想过,但是玄隶一再说服他相信,这两人必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佳偶,再没有人比允尘更适合云铮了,再说,允尘沧桑的心,极需云铮似水般的柔情抚慰…

 也许,是这番话触动了他的心弦吧!对允尘,他不是没有愧疚,这些年,错待了他,他也清楚,只是,高傲的自尊不容许他拉下脸来,这才僵持了好些年。

 不可否认,这桩婚姻背后,他其实存有些许的私心,想赢回这个他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儿子、想好好补偿他,所以,云铮成了他们父子的牺牲品。他想藉由云铮赢回失去的父子温情,而允尘想藉由云铮报复…

 如今,看着她一消沈,他开始怀疑,当初强行促成这段婚姻,是不是错了?他与玄隶都太过乐观,允尘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怨与限,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消弭的,柔弱如云铮,真能办得到吗?

 “要父皇替你作主吗?”随着涌上心头的歉意,他问了出口。

 她已让允淮误了一回,千万别再让允尘误她第二回呀!否则,荏弱如她,必定会活不下去的。

 “不…”秦云铮赶忙道,因为过于心急,本就不适的脑子一阵昏沈,闷痛感袭上心头,她连连咳了好几声,脸色微微泛白。

 “秋儿,你生病了是不是?朕去传御医…”皇上说着就要往外走。

 “父皇!”秦云铮及时喊道。“不用了,臣媳没事。”

 “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

 “真的不要紧,多谢父皇关心。”

 皇上神情凝重地柠起了眉。“允尘呢?就连你生了病,他还是不闻不问?”“这点小事,不须惊动他…”

 “等到卧病在就来不及了!”皇上旋即不悦地地打断。“他根本就不把你当一回事,这算什么丈夫!”

 一语刺入她最深的痛处,秦云铮黯然神伤。

 说什么不介意。傻秋儿呀,她根本是在强颜欢笑,一颗心其实早已被伤透,却还在极力维护着那个无情待她的男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温柔、这么善良呢?这些都像极了他记忆中那名婉约佳人…对于皇上突然传唤他,朱允尘有着淡淡的讶异。

 除了政事,他们无话可说,不过,近来应该没什么重要到必须唤他前来商议的大事才对。

 黎民百姓的生计,他不会拿来开玩笑,但是在这之外,不定期的动点小手脚,出大小不一的事件来看他皇帝老子气极攻心,却又拿他莫可奈何的模样,会令他感到痛快。他就是不让他好过,有本事他废了他呀!

 废太子是何等大事,足以动摇柄之根本,尤其是先后连废两名太子!而他这名太子册立至今,甚至还不三个月,他若不怕建立多年的威信成为笑话一则,他这个“孽子”绝对没意见!

 换句话说,他根本是吃定了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连皇后、太子,都曾眼也不眨的废掉,真惹火了他,也难保他做出来,反正他对这个冷血的男人早就没什么期望了。

 老天!这个缺乏情感的冷血动物,该不会连容忍度都小得让人失望吧?

 还是…他能假设他这父亲大人是良心发现,在晚了二十年之后的今天,才打算和他培养父子亲情?

 他嘲讽地冷笑。

 不论如何,他朱允尘等着接招便是。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想与他谈的,会是这一件事…“允尘,你多久没见到云铮了?”皇上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一开口便单刀直入地道出主题。

 朱允尘一怔。

 再一次由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是难言的五味杂陈。

 多久了呢?他没去算,也不敢去算,深怕时愈久,想见她的念头会愈狂切。是懦弱吧?他承认,他没勇气面对她…如今,他才恍然明白,初见时,她那宛如处子般清灵纯净的气质,并非做戏工夫湛,她真的是不解人事的女孩,可他却不曾相信过她,不但误解她与朱玄隶有染,甚至龌龊地以为她与父皇也…

 犹记得,在事情发生之前,她求过他,一声又一声…然而他却置若罔闻,任伤害造成…

 他居然失去理性,‮暴强‬了自己的子!

 朱允尘害怕那双柔情的眼眸只剩一片冰冷,害怕在那片冰冷当中找到深沉的恨意,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她的怨,更害怕承认自己的‮忍残‬…

 心慌意之下,他只能选择逃避。

 与其说没勇气面对她,还不如说,他没勇气面对的,其实是自己。

 皇上凝视着他幽沈复杂的神情,心下有所领悟。

 看来,他并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也许,这桩婚姻仍是有一线希望的。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打探的口吻,令朱允尘感地僵了下神情。

 “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她?”

 皇上沈下了脸。“收起你的芒刺,朱允尘!好歹朕也是你的父亲。”

 谁知,他竟不驯地笑了。“原来你也知道你是我的父亲?我是不是该欣慰得痛哭涕一番呢?”

 深浓的讥剌,听入皇上其中,微微泛起感伤。“你这是在报复吗?”

 朱允尘轻狂地哼笑。“说报复就太严重了,我这个人行事向来随所至,不知轻重惯了,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海涵。没办法呀,谁教我打小爹爹不疼、姥姥不爱、娘亲又死得早,以致缺乏管教,难怪不成材。”

 “你…”皇上终于看清,他这股自小深植的怨恨,怕是执意心、至死方休了。深深叹了口气,他有种浓重的无力感。

 “不论如何,云铮是无辜的,别将你的恨发在她身上,她是个很温婉柔顺的女人,再说她也已经是你的子了,好好对待她吧!”他语重心长地苦劝。

 朱允尘挑眉看去。

 很难得看到皇上这般在乎某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人。他应该要觉得很开怀才对,因为这绝对足以将他这高高在上的父亲气掉半条命…可是为什么在这样想时,秦云铮那张在弱凄的小脸,竟会不期然扯疼了他的心?他真的能毫不留情地将她当成报复工具、无动于衷地伤害她吗?

 不,他不能!否则,他也不会在伤了她之后,表现得这般心慌、悔恨,甚至无法面对她…

 “说够了吗?如果你要讲的只有这些,我恨忙,恕不奉陪。”站起身,朱允尘面无表情、几近无礼地走人。

 “等等!”皇上开口唤住他。“我不信你会忙到连自己的子生病,都没空去看她一眼!”

 身形一顿,朱允尘冷然的面容起了细微变化。“她…生病?”

 “你要是有机会看到她,就会发现她消瘦了多少!”

 抿紧,朱允尘不发一语,沈稳的步伐,依然镇定如昔。

 然而,只有他才知道,父亲这番话,已在他心头起千层花。

 不受控制的步伐,终究还是踏入了这间曾发生过烈风暴的房中。

 偌大的寝房,只有一名小爆女忙东忙西,显然还没发现他的存在。

 “太子妃呢?”

 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小爆女一跳,差点就打翻脚边的水桶,好半晌,她只是瞪大了眼,呆呆地看着他。

 朱允尘不悦地蹙起眉。“我问你太子妃呢?”

 “呃…啊?”怔怔愣愣的小爆女这才稍稍回神,又惊又急地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他已经开始没耐了。“你这蠢样,怎么伺候太子妃?”难怪她身子骨会这么羸弱。

 “殿下饶命!奴婢…奴婢是…太意外了…”

 短短的三言两语,无端端扣住他泛起疼意的心。

 他是这间房的男主人呀!可他却到连走进这里都让人觉得意外…他到底是怎么对待她的?而她,究竟又承受了多少难堪与悲屈?

 “太子妃她…过得好吗?”来不及细想,话已飘出畔。

 多失败的丈夫啊!自己的子好不好,他居然还得出旁人来告诉他。

 即使很意外他会这么问,但稍懂察言观的小爆女已不敢再表现出一丁点的讶异,很谨慎地回复。“太子妃这阵子的心情很不好,连带的,三餐也愈吃愈少,她总是一个人呆坐着,也不晓得在想什么,模样很忧郁。这几天,见她身子不适,奴婢想为她传御医,她也总是说不用了,后来,还是皇上强行命御医为她看诊,开了些补身怯寒的汤方,可是,她也总是有一顿没一顿,从不认真喝,瞧,汤葯都快凉了,到现在都还摆在桌子上…”

 “够了!”深怕受不住愈来愈沈的疼楚,朱允尘沉声喝道。“她现在人呢?”“在…前头的园子里…”这副凝沈的神色,看得人好心惊哪!

 朱允尘二话不说,转身快步离去,丢下搞不清状况的小爆女对着空气猛眨眼,一头雾水。

 早起的秋风,吹落黄叶,飘飘落在她的肩上、裙摆,就连清秋的萧索感伤,也落下了她愁郁的眼底眉尖…拂不去呀!秋,竟是这般悲凉。

 如她。

 伫立园中,她浑然不觉寒意,只是淡淡地、落寞地看着片片飘零无依的黄叶,寻找怜秋之人。

 人人尽爱之明媚,夏之热情,冬之寒傲,谁怜秋之悲情、秋之凄清…朱允尘一踏入园中,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情景。

 沁凉的晚风,将她单薄的衣裙吹得飘飘袂袂,她却彷佛失了神,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

 他的眉心不自觉锁了起来。

 无声无息地移近她身畔,这才发觉…这纤细如柳的身躯,像是风一吹便会散去,清丽的脸庞竟是这么苍白憔悴…那一刻,莫名的悸疼紧紧攫住心房,朱允尘忘了原本打算说什么,只能痴愣地凝望着她。

 察觉到异样的凝注目光,秦云铮幽幽回神,一接触到他幽深的瞳眸,她旋即垂下头,屈身行礼。“殿下…”

 “起来。”他一手扣住她。

 秦云铮低敛着眼,始终不敢视他。

 她一直都记得,他并不愿看到她,所以每次只要目光一与她有所接触,便会马上移开。

 她说过,她什么都会依他,若是她的存在令他烦心,她会尽可能地避开,这样,他是不是就比较不会讨厌她了?

 凝窒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朱允尘数度吃开口,却还是以无声作结。多么糟糕的一对夫呀!他们之间,竟只剩无言以对。

 她为何不看他呢?太浓的怨,令她甚至连面对他都不愿吗?这无言的沉默,教他好难受…闭了下眼,他刻意不让太多的情绪主宰他,却怎么也无法漠视她纤弱的身躯…没多想,他扯下披风的衣带,往她细弱的肩头覆去。

 秦云铮一阵惊愕,旋即推却。“殿下,这…”这可不是寻常衣物,绣着龙腾图帜,且代表尊崇身分的衣袖,怎么能随地往她身上裹?

 “穿着!”他拧着眉命令,伸手替她拉拢披风。

 瞧他意念坚决,她不敢再多言,默默地低垂着头。

 “天色晚了,以后…呃,记得多加件衣服。”自娘亲离世后,他不曾再对谁付出温情,这番言语,他说得极不自在,然而不说,便在心头更让他难受。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秦云铮有些受宠若惊,愕然地仰起头,然而,他已早一步僵硬地别开了脸。“进来再说。”

 咽下腔疑惑,她温驯地跟在他身后回房。

 这是他们成亲以来,头一次心平气和的共处,不再充狂风暴雨。

 难道,他不再厌恶她了吗?要不然,他为什么会主动来找她?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有事跟她说,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只是单纯过来看看她而已耶!好奇怪,他不是很不想看到她吗?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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