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天过后,朱玄隶果真如她所言,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需要一点时间,厘清
怀的纷
。
他对香漓,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呢?对她的渴望,从一开始就有,吻她、抱她,单单纯纯只因为他要她,这当中绝无半点轻浮狎玩的心态,然而,这强烈的渴求,代表的又是什么?
只是体身的
足?
还是…
他要的若只是她的体身,直接拖她上
不就好了?用不着以强势
人。几回的亲密接触之后,他很清楚香漓抗拒不了他的调情与
惑,对他这个情场
子而言,生
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却选择了适可而止…
他要的,不只是她体身上的臣服,还包括心灵。
他朱玄隶几时在意过女人的心了?以往,来来去去的女人不知凡几,这些女人当中,又有几个是真心爱他的?他从来都不当一回事,更不会拘泥于此,只除了香漓…
要不,他干什么花工夫去逗她、闹她,看她气红了娇颜,对他破口大骂的可爱模样?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又不是态变。
可,他是真的享受和她在一起时,那份难得的恬适与自在,对她的
恋,除却
体纠
,还有一份心灵的渴求。
他不明白这样的眷恋算什么,这一生不曾有过,他好
惘。
能够永远吗?他自问。
他对她是认真的,但这份情又能持续多久,他对这颗
成
的心没把握。
若给不起一辈子的专一,他是不该再去招惹她,这对她不公平。
然,他又如何舍得下她?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怅惘
离…
朱玄隶的消失,让香漓清静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他是这么好商量的人,这让香漓很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早将他定位为死皮赖脸的烂痞子了。
这会儿,他趁了她的心,摆
了纠
的她,应该要觉得正中下怀才对,然而,只有她才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已悄悄浮起了挥之不去的失落…
甩甩头,
下不该有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将全副精神放在眼前的绣品上。
再过半个月就是义父的寿辰,她得赶紧将这童子拜寿图绣好才成。
才刚全神贯注地准备下针,奴儿慌乱的叫声由远而近,传入她耳中…
“小姐、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敝?”香漓起身
向她,稳住她娇
吁吁的身子。“瞧你,大着肚子还冒冒失失的。”
“没时间管那个了!小姐,我刚才听夫人说,老爷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什么?”香漓愕然惊叫。“怎么会这样?”
“好像是老爷被指称勾结外邦,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有如一记巨钟,敲得香漓脑海嗡嗡作响,那可是连诛九族的杀头重罪啊!
她并不怕死,但是义父年纪大了,怎堪再受此磨折?何况,再过半个月就是他的寿诞了…
忽地,她抓着奴儿的肩,急道:“不可能的!义父的为人我很清楚,以他的志节风骨,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一定是受人诬陷,一定是!”“小姐,你先别激动,我们都相信老爷,但是唯今之计,是要想想如何营救老爷啊!”闻言,香漓松了手,
气的跌回椅中。“有什么方法可想?我们里里外外全是妇道人家,如何与人周旋?要不了多久,搞不好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那…”奴儿犹豫了下。“临威王爷呢?你何不去请他帮忙?”
香漓轻颤了下,再次听人提及朱玄隶,难言的复杂滋味在心头
。
“不可能的。”她无力地摇摇头。
上一回,她才把话给说绝了,是她坚持不再与他有所牵扯,他怎么可能回过头来帮她?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王爷那么喜欢你,我相信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香漓揪紧了心。难道…她必须以美
为
换条件?这难道是她逃不开的宿命?
深
了口气,她毅然点头。“好,我去!”
义父待她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他,便没有今
的宋香漓,今
,即便是牺牲自己,她亦在所不惜!
香漓发现,她想得太天真了。
王府戒备之严谨,她根本就不得其门而入。
“这位小扮,麻烦你,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王爷。”
“王爷岂是你要见就能见的?去、去、去,别来烦我。”
“可是…”香漓蹙着眉,本想说她是王丞相的女儿,但是如今,义父已成罪犯之身,她说了又有何助益?
正愁眉不畏时,大门霍然大开,一身锦衣华服,娇美无双的妙龄少女被簇拥而出。
她没多想,赶忙走上前去。“这位姑娘…”
“什么姑娘!见着双月郡主还不下跪!”一旁的侍女厉声喝斥。
“郡主?”香漓错愕着。她是听说朱玄隶有个绝
小妹,就是她吗?
来不及反应,便见朱潋彤一巴掌往身畔侍女挥去。“大胆,这儿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挨了巴掌的侍女,闷着声不敢再多言。谁不知道这备受骄宠的郡主,行事只凭自身喜恶,哪会顾虑别人的心情。
这郡主脾气恁大,求她有用吗?香漓开始不确定了。
想归想,她还是决定姑且一试。
“呃,郡主,民女有要事求见王爷,可否请你通融…”
“见我大哥?”朱潋彤正视她。
这女子样貌生得不错,很像大哥会看上的类型。
“进来吧,我差人去问问大哥的意思,他见不见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是,多谢郡主!”香漓既意外,又感激地道谢。
原来,这双月郡主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没一会儿,香漓被请进了书房。
“香漓,你怎么来了?”朱玄隶起身
向她。
香漓悄悄抬眼,见他的神情并无任何不豫之
,忐忑的心这才稍稍安稳。
“怎么了?苦着一张受
小媳妇的脸,我今天可没欺侮你。”他低笑。
“我…”她真的笑不出来。
“方纔之事,我全听说了,你放心,我会
代下去,下回你来,绝对不会再受到这等无礼待遇,别介意了,好吗?”
“不,不是这样…”她什么都不是,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朱玄隶沉默了下。
“那么,是为了王丞相的事吗?”既然她难以启齿,他就代她说了吧。
朱玄隶这一提,香漓两滴清泪旋即掉了下来。“王爷,我求你,救救我义父好吗?我…我…”
“别急,香漓。”他轻轻拍抚她,柔声道。“这事很棘手,我不是不帮,而是需要时间。”
香漓凝着泪,不语。
“王丞相刚正不阿,屡屡得罪了严国舅,两人不合之事,早已众所皆知。今
早朝时,严国舅参了你义父一本,通敌叛国一事,震惊了朝野上下,无人敢保他,何况,严国舅手中握有你义父勾结外邦的亲笔信函,铁证如山。就算明知王丞相含冤莫白,一时之间,我也无法可想。”
香漓一听,更是泪花纷坠。“不会的,我相信义父,他是这么忠君爱国…无论如何,请你救他,只要你救回他,我…我的一切全随你…”朱玄隶眉心一蹙。她的意思是,要以自身为代价,以期盼他伸出援手?
也许吧,至少这样一来,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她,并且不需觉得愧疚。
但是…这真是他要的吗?
无法深入思考什么,他被她的泪
了心神。
“好、好、好,香漓别哭,我答应你就是了。”他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安抚。
好特别的感触,原来真心怜惜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情。
一连七
,香漓坐立难安,
上门询问情况,却总是见不到朱玄隶的人。
她开始惶惶不安地猜测,他是否刻意避不见面?
通敌之罪,非同小可啊!这么
感的罪名,一个
不好,连他都会有事,他的确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放着安逸日子不过,无端端惹祸上身。
这么一想,她更加食不知味,寝难安枕。
义母
以泪洗面。
得她更是心力
瘁。
“不会的,小姐。王爷不是这种人。”这是奴儿的安慰之言。
“但愿如此。”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朱玄隶身上了,他可千万别让她失望才好啊!
消极地一
等过一
,直到…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
香漓惊跳起来,怀疑她是否听错了。
错愕了好半晌,她
起裙摆,拔足往前苑飞奔。
“爹…”站在厅口,见着落魄的父亲,泪水瞬间盈
眼眶,直到父亲朝她张开双臂,她才激动地投入他的怀抱。
“爹!”
“傻丫头。”王丞相目中有泪,欣慰地轻拍义女的背。
好一会儿,两人稍稍拉开距离,她傻气地抹着泪,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全赖临威王爷倾力相助,为父才得以洗刷冤屈。”
“你是说…”朱玄隶?他一直信守诺言,四处为她奔波?
“多亏王爷不眠不休,明察暗访,苦心用尽,这才得知城外有个人临摹的工夫出神入化,于是施了点小计,让那人坦诚受了严国舅指使,推翻那封通敌的伪造书信,这才还了为父清白。”
香漓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惰,好强烈的撼动揪紧了心房。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好想见到他!
“香漓,你去哪?”身后的王丞相不解地追问。
“向王爷道谢!”丢下这句话,她已不见人影。
“宋姑娘,你来得真不巧,王爷正在休息。”
“没关系,我只是看看他,不会惊扰到他的。”
“那…好吧。”王爷
代过,宋姑娘是王府的贵客,他可没胆子得罪。
瞧一干仆人战战兢兢的模样,香漓不
莞尔。
这情况比起第一回,差异何止天壤。
放轻了动作步入寝房,呈现于眼前的景象,令她眼眶忽地一热。
衣未宽,鞋未
,他等于是沾枕便睡。
他…竟累到这种地步!
凝望着他深深刻划着倦意的俊容,不难看出他定是多
未曾合眼。
原来,这些日子,她之所以寻不着他的人,是因为他正不分
夜,马不停蹄地为她忙碌,而她,却不明究理地心生猜疑,误解了他…
道道在心头冲击,她必须努力
气,才能压抑住奔腾的心绪。
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她伸出小手,替他
了鞋,并且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他的情形下为他宽衣。摸索到
际时,一样眼
的小物品忽然吸引住她。
这…不是她的香囊吗?
这是她自己
制的,她不可能认错,但文怎会在他身上?
莫非…是那一夜?
长久以来,他一直随身携带吗?那是不是表示…
她在他心中,应是多少有些份量吧?
否则,他又何必如此…
难言的柔情在心田泛开,她轻勾起一抹笑,将香囊放回他的怀中,继续动手替他解开上衣。
“嗯…”朱玄隶模糊地低
一声,睁开了眼,对上她清丽的脸庞。
“香漓?你怎么会在这里?”低哑的嗓音,犹有未清醒的浓重倦意。
“来向你道谢,并履行我的承诺啊!”她含羞带怯地道。
意外得知他对她亦有几分真心,就已足够,她注定是他的人了。光是他做的这一切,便有绝对的资格得到她。
“我不记得你给过什么承诺。”他咕哝几声,翻身想继续睡。
香漓顺势替他
去外袍,一步步宽衣解带。
真是“忍无可忍!”
朱玄隶反手一拉,将她扯入怀中。
“唔…你的衣服…”还没
完。
“宋香漓,我累得要命,没力气做你想做的事,
你安分点,别再招惹我了!”
寥寥数语,说得香漓
脸通红。
“玄…玄隶…”
“嗯?”他将她搂得更密,无意识的哼应。
“谢谢你。”
“啧,闭嘴,睡觉!”
“我是真心的。”没得到响应,她又唤了声:“玄隶?”
微仰起头,才发现他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轻轻地,她笑了。
柔顺她偎回他的
怀,她安心地闭上了眼。
多
来,她首度安稳入睡…在他的怀抱中。
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盘。
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
为奴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字笺上,写着刚毅豪迈的四行字。
香漓了然地一笑,抬首问:“奴儿,他人呢?”
“怎么?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急着见情郎?”用脚趾头都猜得出上头写了什么。
这临威王爷也真够大胆了,这么绮
的幽会诗他都敢写,明目张胆地勾引人家大闺女,也不怕老爷拿刀追杀他。
“你到底说不说啦!”
“我敢不说吗?你不跟我没完没了才怪。”原来戏
小姐这么好玩,难怪临威王爷乐此不疲。
“奴、儿!”
“好、好、好,我说!你不要再过来了。”她一点都不想见识什么叫“一尸两命。”
“王爷要我传话,就像诗上提的那样,『今宵好向郎边去』,如果你要是不方便出来,他也不介意你『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他绝对会恣意怜爱你。”
嫣颊火红地烧烫起来。“他真的这么说?”
以朱玄隶的个性推测,这的确像是他会说的话。
“难不成是奴儿造谣生事?”好一句“为奴出来难,教郎恣意怜!”真不愧
情场的临威王爷!
“你…你可别
想,我们才没有那个…”她期期艾艾地解释着,都快无地自容了。
“哪个?”
“就是…就是…唉呀,死奴儿,你明知故问!”要不是奴儿的表情太暧昧,她实在不想愈描愈黑。
“哼、哼!一脸的春风得意,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啦!”
“你想说他也是正人君子?别逗了!”
“是真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往来频密,但是除了相互倚偎、换取轻柔缱绻的亲吻之外,再无其它了。
他的吻,甚至不若以往那般热烈
,那股狂肆的索求真的收敛了很多。
“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奴儿的神色突然认真起来。“有没有逾越礼教的行为姑且不论,你们过从甚密之事,早已人尽皆知,你的名节怎么办?”
香漓摇摇头,苦恼地蹙起眉。“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喜欢我,我当然看得出来,但是这样的喜欢能持续多久,谁又知道呢?”
“那么你呢?你喜欢他吗?”
“那还用说!”她连想都没有想。
一直到后来,她才发现,其实早在第一眼,他那
的神采便眩惑了她,她的心早已沦陷。
而以前她一直以为她爱的人是萧铭诚…
如今想来,那根本不是爱,只是患难中相互扶持所衍生出来的惺惺相惜,就因为这样,在面对萧铭诚舍她而就名利时,她觉得悲愤,觉得难堪、觉得无颜苟活,但却没有泣血椎心的痛苦;伤感过后,她仍然可以潇洒地抛开。
但是如果…如果朱玄隶这么对她…
不,她无法想象!扁是假设,心就好痛!
如果这不是爱,那么,还会是什么?
是的,她爱他!
但是他呢?
不需多说什么,由她的神情中,奴儿已明了一切,这样的痛,她尝过,没人会比她更清楚个中滋味了。
“爱上一个无心的男人很苦,小姐。”她所爱的男人,与朱玄隶有一个共通点…
对女人可以多情,却无法长久地对同一个女人认真。
不过,至少王爷对小姐是绝对的珍爱,而她呢?
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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