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从那一个夜晚后,语瑄开始不再那么黏着宇森,从学校回到家后,她总是房门深锁,假
就
连在树林里写生,她不让自己有遇见他的机会,就算是同桌用餐的时候,她也克制自已不去看他。
她努力地试着将他遗忘,试着把自己对他的情感放逐。
而敏锐的宇森老早发现语瑄的异样,她不再像往常一样拉着他,对他说她的想法,更不再给他热情的拥抱。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觉得她心底有事。
“老太爷,明天我就要回南非了,今晚先向您辞行。”晚餐开始前,宇森就先向莫老太爷告假。
“好,你也该回家一趟,四年多了,想必你的家人对你也思念备至。”莫老太爷难得的慈眉善目,当下要厨子加菜,并且命仆人取来他珍贵的好酒。
仆人取来了上等威士忌,为席中三位尊贵的男人各斟上一杯。莫老太爷举起酒杯对宇森说了句:“一路顺风。”
莫语凡也举杯向宇森致意。“一路顺风。”
圆形的餐桌旁语瑄讷讷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灰涩的暗淡悄悄地静驻在她的黑眸深处,宇森即将离开的消息,令她原有的郁郁寡
转变成震惊及沮丧。
仆人们送上鲜美的菜肴,但眼前就算是炊金系玉她也食不知味了…
她怔怔地看着爷爷、哥哥及宇森愉快地喝酒话别,她则像个隐形人,没有人注意到她。
一旁服侍用餐的仆人重新在他们的杯中注入新酒。
“再见喽,甜心妹妹。”宇森举起酒杯。
语瑄在听到这声久违了的叫唤时,双眼突然被一股热
侵袭,她抬起微
的眼睫瞥向对座的宇森,他正用他一贯懒懒的、深深的目光瞥她。
“你多久会回来?”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开口去问,但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怯懦颤抖地当着众人的面问他。
“一年,甚至更久也不一定。”宇森淡笑着。
“你一定会回来吧?”她艰涩地问,心底有着
搐般的疼痛。
“当然。”宇森爱笑不爱地说着。
语瑄一阵鼻酸,她低下头去掩饰灼热的红眼眶,她这才知道自己是遗忘不了他的,更没办法将他自心中放逐。
她对他的不舍说明了一切,即使她在他的眼眸中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她也早已将深深的爱恋投注给了他。
也许她年少且青涩,也许她梦幻且可笑,但她知道他会是她生命中的纯真年代里惟一的瑰丽记忆。
再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语瑄一夜未眠,她蜷在
上倾听着隔壁房里仆人在帮着宇森打包行李的声响。
“蔚少爷,我们先把行李提到车上了。”仆人们提着行李一一离去。
壁房间岑寂了下来,语瑄的心情
织着落寞及哀愁,是离别的时刻了。她再也忍不住地溜下
,出了自己的房间,敲了宇森的房门。
“谁?”
“语瑄。”
不一会儿门开了,宇森出现在门口,他身着灰色西装,优雅且俊逸非凡。
“你…要出发去机场了吗?”语瑄红着眼问他。
“是的,七点的飞机,现在已经快五点了。”宇森看了手表一眼。
“哥哥要亲自送你吗?”眼泪在语瑄的眼眶里凝聚着。
“嗯。”“再…再见。”她难舍地望着他,泪在眼眶中转着。
宇森看她红着眼的模样,心头突然冒出疼惜之情,她此刻的神情正如他初见她时那般委屈,他
她美丽的发。“再见,甜心。”
语瑄扑到他的怀抱里,紧紧地拥抱住他。“不要走——”
宇森在她投进他怀中的一刹那间,似乎感受到她心底强烈散发的情感及依恋。
那似乎不是属于孩子的稚气与执拗,而是一个少女真实的情怀!
他深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悸,低头瞥着她伤心哭泣的小脸,无奈地喟然一声。
“别孩子气。”他拥住她低声地安抚,她的情绪就像一张白纸,毫不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令他不
又对她起了怜惜之心。
“你为什么要离开这么久?”语瑄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伤感地问。
“我必须回家。”宇森耐心地说着。
“为什么是必须?”语瑄抬起含泪的眸子问他。
“我父亲要我回去办理钻石矿的继承权。”
“那是很重要的事?”
“当然。”
“你会不会忘记我?”这是语瑄心中最深层的牵挂。
宇森略微的思忖,对她说了一句:“不会。”
他轻轻的一句话,却像烙痕般深深刻划在她的心坎上。
“我会想你,很想很想你。”这是她真心的表白,她的灵魂有一部分将随着他远行,在漫长的等待岁月中,她只希望——“希望你偶尔也会想念我。”
他轻抚她哭泣的脸庞,低下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月款款向西移去,灰蒙蒙的天空仍看不见一线曙光,青春的梦存在于白色的心灵,白色的心灵却镶着灰涩的蕾丝…
一年后——
月明星稀的夜,北风凛冽地吹着,扬起的沙尘令长长的海岸线一眼望过去像一片混沌的
雾。
呼啸的风沙将屹立在海岸边的莫家古宅笼罩在烟尘中;而古宅内染着一分沉重的、生离死别的哀伤。
阔别了一年,语瑄终于盼到宇森归来,但她无法喜悦,更没能将心里的思念之情向他倾诉。
爷爷病危了,宇森是在接到哥哥的急电才临时回到澳门,她从来没想过再和宇森见面竟是在这般的情境之下。
此刻她的小脸上
布忧伤,晶灿的眸子蓄
惶恐不安的泪,眼看着爷爷将撒手人寰,他愈渐微弱的呼吸令她茫然而害怕,年轻脆弱的心灵一点也载不动这人生中别离的苦痛。
“宇森…你回来了。”莫老太爷在弥留之际,恍若回光返照似的呓语,他微微抬起布
皱纹的手。
“老太爷。”宇森神情一凛,倾身下去。
“有件事…要请托于你。”莫老太爷气若游丝地说。
“什么事?”宇森沉着地问。
“将来…娶了语瑄,我离开人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丫头,你是个值得我信赖的人…只要你答应,我这口气…就可以咽下了!”莫老太爷此言一出,最震惊的人就是语瑄,她想都没想过原来爷爷临终时放心不下的人居然是她,也从没想过爷爷居然会如此“请托”宇森…
“我…”宇森的两道浓眉
低了,深邃的眸光也暗沉了下来,英俊得出奇的脸上隐约
着迟疑,略微沉思了一下,他勉为其难地回答“您放心吧!”
“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莫老太爷说完便合上双目安详而去了。
语瑄泪眼
蒙地看见宇森眉宇之间的为难,心底深深地受伤了。她一直捧在手心琉璃般的梦幻,在这一刻真正的宣告碎裂。
她静默地垂下眼帘,热泪自她腮边滚落,一丝从未有过的反叛之心油然而生。
白幡在风中飘扬,告别式当天,黑白两道的龙头均派出壮观的人马前来莫家吊祭老太爷,平
深沉的莫家古宅突然间有了热络的氛围。
语瑄对灵堂上的人来人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跪在灵前木讷地答礼,恍若心力
瘁,又恍若神不思属…
直到一个身着黑色日本和服的女人从她的眼前经过,她抬起哀戚的眼眸,想起数年前她似乎曾见过…她看着那个女人在捻香后走向伫立在香案前的宇森,两人低头交谈了些什么,状似亲密。
她别开眼,冰凉的泪无声无息的坠落。
送了爷爷最后一程,一切也都告一段落,黑夜随后降临,空气中尽是一片死寂般的宁静。
语瑄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行囊,凭吊般的伫立在一幅巨型照片前,照片中的男子有一双慑人的眼眸,漂亮的
型似笑非笑…
“我不会勉强你来娶我。”她对照片中的人说着,她已打定主意要独自离开这个家了,心里犹豫着是否要把这照片带走?
她朦胧的美眸垂下泪来,不,不带走,她不想带走一个碎了的梦!碎了的梦应该随风飘扬而去,她必须要走出这个梦境。
宾烫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她问自己为何掉泪?
一个来自心海中微细的声音回答她——因为他是你心底的所有。
在她常怀疑自己存在意义的那个时光,生命对她面言像一口干枯的井,直到他的出现。
他对她总是友善,
角总是噙着淡笑,眼眸总是深幽
人,他从不拒绝她热情的拥抱,他让她感觉到生命充
期待的光辉。
那光辉像一道支撑她的力量,但除了痴心她又得到过些什么呢?
没有,一直都没有!
她一直拥有的只是一分自以为是的爱情,盲目的爱着他,她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宇森面对爷爷的请托时迟疑的神情——她沉郁的叹息,悲哀的
下泪。
她取下壁上宇森的大型照片,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始终没有送出去的卡片。轻抚着上头褪
的拼布,看着夹在其中发黄且模糊的画像,那首遥远且古老的诗,如今看来是那么讽刺。
这两件物品是她昨
的梦,也是她心中不为人知的光
故事。
她忍痛将它们一迸扔进垃圾桶里,像一场告别往昔的仪式,就算心有不舍也是枉然。
她甩甩头,默默背起行囊,没有留下只字片纸,离开这个
锢她二十年的家。
深夜,宇森帮着莫语凡忙完了后续工作,疲惫中仍打算找语瑄谈谈这婚事。
他来到她的房前却发现她的房门虚掩,他径自推开房门,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语瑄。”他唤了一句,无人应声,他直觉不太对劲,大半夜的,她怎可能不在房里?他径自进了她的房,没找到她却在她的垃圾桶中发现了一张他的照片,那照片足足有海报那般大——
她哪来他的照片?
和照片一起的还有一张似曾相识的卡片,虽然他记忆模糊,但他确定自己见过这张卡片。
他打开来发现里头有一张画像,画像中的人是他,卡片上除了生日快乐四个大字外还写了一首诗——
你是深秋中的一阵微风
我是为你悸动的那一抹枫红
悄悄为你灵魂悸动,款款对你情深意浓
你是寒冬中的一轮暖
我是为你绽放的那一朵馨香
朝朝为你神采飞扬,暮暮对你含蓄飘香
微风中的暖
啊,可否可否请你等我长大,让我成为…你的新娘。
语瑄
原来这小女生除了纤细的心思,还对他抱存着幻想!
宇森长喟一声,老实说离开了一年,他几乎遗忘了她;没想到再见面时他却非得娶她!
现在如她的愿了,但那个想成为他新娘的小女人到哪里去了?
而这卡片和这张大得离谱的照片为什么会被丢进垃圾桶里?
宇森有个不祥的预感,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奔出房外,从前堂找到后院却仍不见语瑄人影,她像是突然从空气中消失了!
他一脸阴郁,疲倦地倚靠在走道的梁柱上,蓦然间,他似乎看见一个细致的小女孩坐在门槛上等待他,见到了他,开心地朝他奔来,扑进他的怀里…
他眯起眼有些沉重的看着那空
的门槛——看来她是逃婚去了。
他深邃的眼霎时森沉,对婚姻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他已答应娶她,他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更不容许她的逃逸。
一个必须属于他的女人,他绝不会放过。
等着吧,莫语瑄!无论你在天涯海角,都无法逃过“FBI”的搜索。
香港九龙
舞池里挤
了尽情舞动的少男少女,炫人的灯光像旋转中的彩虹,充
震撼力的热门音乐叫人如痴如狂,夜在“RING”里一向是火热而灿烂的。
中场的舞曲才刚响起前奏,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就热烈的顺着音乐节拍打着极富节奏的掌声来。“甜心、甜心…”随着掌声,
堂的喧哗四起,震天价响地朝向DJ播音台。
舞台前方高高的播音台上,当红的DJ“甜心”翻越高台轻盈地跳下舞池,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热情起舞。
她恣意的甩动一头狂
的紫蓝色长发,劲爆火辣的中空装下柔美的
肢随着乐曲大肆款摆,许多倾慕她的少男像绕着鲜花的蜜蜂,配合着她的舞步在她周围圆
盈绕…
她的笑容灿烂,明眸像天上的繁星,但她脸上五颜六
的彩妆永远让人看不清她原本的面目。
夜在不断舞动中狂热且璀璨,而DJ“甜心”永远是那颗闪耀的星星。
热歌劲舞的狂
中,蓦然一个高大英
的男子昂首阔步地从人群中窜出,他由“甜心”的背后撑住她柔细的
肢——“小甜心,终于找到你了!”
“甜心”还来不及惊诧那熟悉的语气,体身已被狠狠地搂进一堵宽敞坚实的怀抱中。
“森…哥哥!”她惊
,浓装
裹的小脸上充
惊悸,灿烂的眸子诧异地对上一双深黑的、看不出情绪的慑人眼眸。
“跟我走。”宇森冷冷地道。
“不,不行…”“甜心”不依地摇头。
“由不得你。”
“巫冷峰不会同意的,我属于他。”
宇森在听见“巫冷峰”三个字时,眸光转为犀利。
“哼!”他冷哼,硬将她带离舞池,两人一阵拉扯,周围人惊起一阵騒动。
“你想做什么?!”门口一群保全人员急速围堵过来,团团将两人困住。
“聪明的就滚开。”宇森不多赘言,更不为所动。
“敢碰老板的女人”保全人员正预备出手制伏,但随即由门外涌进更多宇森的手下,展开不惜火并的架势,两造人马当场大打出手扭成一团。
宇森面不改
,拉着惊惶失措的“甜心”出了“RING”将她扔进在路旁守候的劳斯莱斯,亲自驾车扬长而去。
车子以疯狂的速度疾驰在道路上,宇森的脸色在合黑的车内更显阴暗,他没有开口,车里除了冷凝的氛围就是一股肃杀之气。
“甜心”一脸震惊,紧抓着门把,整个人整颗心都腾空似的不安。
宇森一路将车飙回他位于沙田的豪宅,车子在一道黑色镂花大门前突然狂猛煞住,车轮在静夜中发出“吱”的一声。“甜心”虽然手紧叩在门把上,整个人还是抵挡不住强烈冲击,被甩向前去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她惊叫,但他没有理会,静待镂花大门缓缓敞开,将车驶进庭院中,停在主屋门前。
“下车。”宇森下令,声音低沉恐布。
“甜心”被动地下车,娇弱的伫立在冷风中,怔然地看着宇森绕过车子走近她,他身上散发的森然之气令她直想退避三舍,但好不知道自己该逃往何处。
就在她退却之际,他大手一伸,一把摘下她一头炫目的紫蓝色假发,惊栗中,她一头如同黑雾般的曼妙长发披泻而下。但他似乎仍不满意,开始动手扯下她身上火辣的劲装。
“你要做什么?”“甜心”惊恐退缩,但她这一问反叫他毫不留情地撕裂她的上衣,她疯狂地抗拒,狂
地拉扯…蓦然,风中响起一个强而有力的吓阻声——
“你最好安分点。”宇森不容分说的给了她灼热的一巴掌。
“你凭什么?”她受伤地问。
“凭你爷爷把你交给我,莫语瑄。”宇森轻蔑且森冷地道,大手一扯将她身上仅剩的短裙也撕裂,在她惊吓之际,他取出打火机,烧了那顶紫蓝色的假发及暴
的衣裙。
熠熠的火光在夜风中飘扬,假发燃烧后诡谲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语瑄几近赤
的身子,在寒冷的月夜下止不住的颤抖。
但宇森完全无视于她的无助,一把煤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主屋强
着她走上阶梯。
主屋的大门被狠狠地踢开了。“进屋里去,我的新娘。”
这不是一句邀请,她被他狠狠的甩进屋里,一路被他扯上二楼,他又踢开一道门,将她扯进一间米白色调宽敞卧房内的光洁浴室里。“半个钟头后我要看到你原来的面目。”
门发出狂肆阖上的巨响后,一连串的惊吓终于暂时的画上休止符!窒息的沉静开始从四面八方
迫而来。
语瑄攀附着白色花冈石的洗脸抬,缓缓爬了起来,由镜中她看见自己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颊上火辣的疼痛延烧到心底深处,而脸上不知何时已爬
了色彩斑斓的泪水…
她扭开了银白色的水龙头,拚命用冷水打在自己脸上,冷水刺痛了她的眼,令她更是泪如雨下。
她抬起
漉漉的脸,脸上的粉妆退去了,镜中那张清灵绝美的素净小脸上有一个火红的手印,不再有梦的眼眸中
是孤独及伤心。
两年了,宇森为什么要找她?他像是有备而来,但…找到了她又如何?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莫语瑄了,她的身心早已被摧残。
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那个可怕记忆此刻狠狠地扑向她来,那火焚般的创痛再次浮现心头令她战栗、令她作呕!
她奔进淋浴间,打开莲蓬头,让热水从头顶倾泻而下,她抬起脸自
般地让水不断拍打在自己脸上——
可是水
洗刷不去一身的
辱,更无法洗去心灵中的痛苦。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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