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江淮风云(中)
一辆马车在江都县的大街上不疾不快地走着,大街两边店铺林立,各式各样大巨的招牌树立在空中,虽然没有什么大声吆喝,但一辆辆
载货物的马车却不时从小巷里驶出,各
人种出没了于店铺,矮小而恭谦的日本人,皮肤黝黑的天竺人,身着黑色长袍、宽大束
脚的大食人、眼珠湛蓝、似尚未进化完成的大秦人,各具特色的店铺显示着这座江左名城的繁盛。
杜梅挑开车帘一端,神情专注看着街上的热闹,马车从一座高五丈、宽两丈的大招牌前驶过,招牌上写着锦绣坊三个斗大的字,这就是李承宏开在广陵的总店了。
杜梅久久地子着这个招牌,半晌,他不屑地摇了摇头,刷地将车帘拉上了,马车转了一个弯,又走上另一条宽大的街道,约走了两里路,便到了广陵郡刺史衙门,现在已是傍晚,衙门已经关闭,两个回避的大牌耸立在门口。
杜梅的马车没有在衙门前停留,而是绕了一个弯来到了刺史衙门的后宅,后宅是一扇深红色的门,门不大,一座小小的石制台阶通上后门,杜梅的随从跳下马车上前去叩门,片刻,门开了一条
,一个年迈的老家人
出半张脸来,惊异地望着随从和马车,随从对老家人低声说了几句,递进去一张名帖,又回头指了指马车,老家人点点头,随即将门关上,进去禀报去了。
过了片刻,门口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嘎!一声开了,刚才那白发苍苍的老家人热情地向马车拱拱手“我家老爷请先生进去。”
杜梅下了马车,微微欠身表示谢意,便快步走进了刺史府的后宅。===刺史府并不大,主要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十几间平房。主要给下人及一些普通客人居住,另一部分被花墙包围,一眼望去,墙头及墙
里充
了浓郁的绿色,这里是主人的住处,老家人引着杜梅从一扇小门进了墙内,沿着一条石径快步地走着。院子里种
了各种树木。几处老旧的屋舍掩映在浓浓的绿色之中,虽然没有名贵花木点缀,也看不见精致地楼台花榭,但园子里的绿树花木都修剪得干净整洁,连地上石板路
隙里的小草都经过修剪,显得幽静而清雅,一向注意细节地杜梅暗暗点头,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主人是个认真而有修养的人。“
“赵刺史住在这里多久了?”杜梅漫不经心地问道。
“快一年了,他以前在别处为官。去年五月才调到广陵做刺史。”
老家人回头瞥了杜梅一眼,又笑着解释道:“以前的刺史都不住在这里,徒留一座空宅。他们在江都县里各有府第,只有我家老爷家境清贫、为官廉洁,年年都是上上评,从当年做江都县令起便是住在署衙中,从来就没有自己宅子,哎!这样的好官已经不多了。”
“老人家跟随赵刺史多久了?”杜梅笑着问道。
“你要问多久么?”老人仰头呵呵一笑“他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说会有多久?”
“那老丈可认识张焕?”
“张焕?”老人迟疑一下。他忽然记起了。不由恨恨道:“你是说张十八郎吧!我怎么会不认识他,他和我家老爷关系最好。当年我喜欢去钓鱼,而那小子则喜欢潜水,总是在水里把我的鱼钩
直,要么就绕在水草上,那小子少不得被我臭骂。”
杜梅听他左一个那小子、右一个那小子,便忍不住笑道:“老丈可知道张焕现在做什么?”
“我好像听夫人说过,在陇右做什么官,怎么也不肯娶平平,做官又怎么样,平平那么好地女子他居然不肯娶,要是我年轻三十岁
不等他说下去,杜梅便打断了他地话“其实我现在称他为张焕已是不敬了,过不了多久我就得称他为陛下!”
“陛下是什老人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横摔出去,杜梅连忙一把扶住他“老人家当心!”
老人的腿都吓软了,他慢慢回头
眼哀求地望着杜梅“这位大哥,我刚才可什么也没说。”
杜梅微微一笑道:“只要你告诉我,你家老爷不肯娶楚家女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那我刚才便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杜判官何必为难一个老人。”
杜梅寻声望去,只见一丛翠竹的后面站着一人,年纪约三十岁上下,身材修长、脸庞削瘦,他颌下留有短须,目光明亮而充
了正气,此人正是广陵郡刺史赵严,当年张焕的挚友。^^^^
确切说赵严现在还只是广陵郡代刺史,他的正式职务是广陵郡长史,一年前,当时的广陵郡刺史王元培猝死在任上,裴俊
调心腹太原尹鲜于叔明接任广陵郡刺史,却遭到楚行水的坚决反对,两人僵持不下,裴俊便调精明能干且有清誉地赵严来任长史,暂时代理刺史的政务,不料很快便遇到了中原
局,随后裴俊去世,刺史一事便拖了下来,赵严已经代理了快一年的刺史,虽然他地品阶要比刺史小得多,但他廉洁奉公,又肯为百姓做实事,故广陵的民众都称他为赵刺史,希望他永远代理下去。
但赵严本人却十分清醒,他以一个从五品的长史掌握了从三品的上郡刺史权力近一年,这无论如何是件极为不正常的事,而且在江淮势力强大的楚家却保持沉默,那是因为楚家推荐淮
郡刺史韩修改任广陵郡刺史一直得不到朝旺准的缘故,一旦时机成
,楚家必然会对自己下手。
恰逢此时,朝中便传来了张焕归宗李氏并任监国的消息,而楚家却和朝廷发生了对立,于公于私,赵严地选择都不可能是偏向楚家。
赵严走上前先向杜梅拱手见礼“在下赵严。
杜判官来广陵。”
对方与自己都督地关系特殊,杜梅倒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他连忙回礼道:“我一路而来。听赵使君的事迹多矣!今
一见,杜梅不胜荣幸。”
赵严只是淡淡一笑,他随即吩咐老家人道:“泉叔,你到门口去看一看,看那几个可疑之人还在外面吗?”
杜梅吓了一跳“怎么!连刺史府也被监视了吗?”
“楚行水知道我与张焕地关系,他怎么可能不防我几分。****不过杜判官请放心。既进了我府中,我就可保你无恙。”说到这,赵严一摆手笑道:“杜判官请到我书房一叙!”
“请!”
杜梅跟随着赵严,快步向他的书房走去。
贝
郡盐城县以北八十里,一支三万人地大军正疾速向南推进,漫天的星光下,俨如一条黑色的河
在白茫茫地一眼望不见边际的盐碱滩上向南奔
。
这支军队主要以骑兵为主,并夹杂着近百辆霹雳车,他们就是曾在安西歼灭吐蕃军与大食军的主力部队。不久前又是这支军队在河北率先击溃了契丹人骑兵,他们是张焕四十万大军之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清一
配备了从大食军中缴获的阿拉伯马。长槊、横刀、钢弩、固甲再加上高超的骑术、勇猛的作战气势以及丰富地战斗经验,使得这支军队所向披靡、锐不可挡。
这样地军队张焕当然是要牢牢握在手中,此刻,我们监国大人就如同他在安西一般,顶盔贯甲,随大军一同南进。
张焕是在三天前抵达彭郡,他没有丝毫犹豫,马上从王思雨手中接过了指挥权。他同时也分兵三路。命曹汉臣走西线,率两万军从濠州南下。^^^^又命王思雨为中路大将,率三万军从临淮渡淮水,以牵制楚家的主力,他自己则亲率这三万精锐走盐城,他之所以走盐城,是因为斥候探得情报,盐城一带驻扎有楚家的两万军队,主将正是他一直所担心的李师道,而这两万军中有一万人就是从前李师道的濮
张焕并不担心楚家有什么抵抗的决心,他是担心李师道会不会利用这次楚家抵触朝廷的机会,以实现他的个人野心,一旦江淮落入李师道的手中,就等于大唐被斩掉了一条腿,不能给李师道任何机会,这就是张焕毫不犹豫挥师南下地原因。
数骑斥候
着大军急速逆行,四蹄奔腾、马尾飞扬,仿佛行云
水一般,片刻,斥候便在中军找到了都督,一名校尉在马上行一军礼道:“启禀都督,李师道部驻扎在盐城县西五里,据此约六十里,他们现在尚无撤退的迹象,我们又沿路探查,也没有发现可供埋伏的地方。”
张焕点了点头,他抬头仰望星空,深蓝色地夜空中繁星璀璨,离天亮至少还有四个时辰,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天不亮就可以抵达盐城,张焕毫不犹豫地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再行四十里休息!”
盐城县也就是今天江苏盐城一带,在唐朝时,这里常被海水漫灌,在盐城以东皆是大片的盐碱
地,寸草不生,人烟也极为稀少,数十年前偶然还有些稀疏的村落,村民靠晒盐为生,自从肃宗时开始实行盐业专卖后,就不再允许私人晒盐,大量的盐民被迫南迁,盐城地区的人口也就更加稀少,经常是行数十里也看不见一户人家。
而盐城县是方圆数百里唯一的一个县城,仅千余户人家,大多是靠给官府晒盐维持生计,但此刻盐城县却驻扎了近二万楚家的大军,以防御张焕地军队从东面突破。正如陇右军地斥候所探,指挥这支军队的主将正是李师道,他所驻军地位置确实是盐城县西五里,但有一点张焕却没有想到,楚行水最早部署李师道驻军的地方是盐城以西约三百里的安宜县,那里是漕河的必经之地,但李师道却在五天前向楚行水假传消息,在盐城一带发现陇右军的斥候,陇右军极可能会从沿海南下,这就迫使楚行水改变了军队部署,同意他转到盐城一带驻军,事实上李师道的真正是不想碰到张焕的大军,保存自己的两万军队,以作为他东山再起的本钱。
不过李师道也没有料到,张焕对他的兴趣远比楚家大得多,就不知道等他明白这一点后是感到荣幸还是苦涩呢?
坦率地说,李师道确实有一点带兵的才能,为了彻底控制这两万军队,他制定了极严的军纪,允许掠夺民财、但不准私
;允许
婬妇女,但必须带回营与众弟兄共享;军队中只有绝对服从上级,稍有异议当立斩无赦;同时,他又以军中比武以及长途行军等手段淘汰了大批中级军官,并从濮
军中提拨了一批精明强干的士兵,这样一来,短短的半个月里,他便完全掌握了这支军队。
此刻,夜
已经很深,接近四更时分,李师道的大帐里依然***通明,他正彻夜不眠地坐在大帐里研究着东南一带的地图,李师道很清楚,楚家必定会被张焕所灭,而张焕在灭掉楚家后应该会调头向西对付淮西的李希烈,那么他的机会就将在此时到来,如果横扫江淮的财富,然后再转向泉州及岭南一带发展,他未必不能建立起自己的基业。
李师道的目光沿着地图一路南下,最后他的拳头重重地在泉州上敲了一下,长长地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就是这里了!”
蚌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名亲兵几乎是扑冲进来,他
脸惊惶,高声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好,在北方二十里外发现了有大军驻营。”
“什么!”李师道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是张焕的大军来了吗!他为什么没有走漕河?”
愣神只在一瞬间,李师道马上便反应过来,急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马上集合,准备南撤!”
“是!”亲兵刚要出去,李师道又叫住了他“等一下,先不急传令。”
李师道眉头紧锁,他背着手在大帐里走了几步,忽然又问道:“刚才你好像是说,他们是在二十里外驻营,而不是行军,是吧?”
“是,我们的斥候发现他们确实是在驻营,而不是行军。”亲兵毫不迟疑地答道。
李师道捏着两边的太阳
又走了几步,他终于改变了命令“传令大军马上集合,准备随我奇袭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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