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
一早祈怜醒过来时,戚仁杰已经不在了。
意会到自己是在雪梅阁里,令她不得不怀疑昨夜的一切只是错觉。祈怜幽幽的凝望窗外的晶莹朝
,心底掠过一丝怅惘。
“小姐!”含欣若狂的声音霍地传来。
祈怜回过神,柔眉愁云不再,脸上喜
乍现,她匆忙下
。
“小姐!”小蛮的身影在踏进屋内的同时,扑进了祈怜怀里又哭又笑。
“我好想您喔!小姐!”
“小蛮,真的是你!”轻捧起小蛮的脸蛋,祈怜细细端看着她。“你受苦了!”她心疼道。
小蛮摇摇头。“不!是小蛮没用,没能保护好小姐,让小姐受了不少委屈…”
祈怜轻拭去小蛮的泪水。“说什么傻话,人回来就好。”她牵起小蛮的手并且坐下。“这阵子他…可有为难你?”
“他?小姐是说姑爷吗?”小蛮摇摇头。“刚开始,姑爷把我关在柴房自省,后来的日子,我都在府里的灶房帮忙,可能因为小蛮是少夫人随身丫环的关系,那里的人对我
好的,不过…小蛮可想死小姐了,几次偷偷回来,还没走近就又被捉回去…”说到这里,小蛮便一脸气愤。
“不过啊!可能是吴总管看小蛮想小姐想得紧,所以便放了小蛮,不然,这会儿搞不好还见不到小姐哩。”
祈怜望着她,神情恍惚着。
“小姐,你怎么了?”小蛮担忧地叫唤着突然失神的祈怜。
“呃…没什么,只是见你回来太高兴了。”祈怜握住她的手,展颜一笑。
“是啊!能回到小姐身边真是太好了呢?不过小姐…”小蛮突然一顿,眼睛直在祈怜身上绕啊绕。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天的
房花烛夜,姑爷可有对您…”小蛮红着脸嗫嚅道。“那
小蛮在园外仿佛听到小姐的叫声。”若非被吴总管看着,她差点就闯进房内救小姐了。
祈怜脸庞瞬间一凝。
回想起那
他狂霸的对待,又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他的温柔缱绻。
见到主子脸上的羞怯,小蛮笑开嘴。“小姐,看您的样子,好像爱上了姑爷哪!”
“小蛮,你…在瞎说什么?”祈怜脸色更红了。
“小蛮可没胡说,自老爷过世以来,小蛮好久未见小姐笑得如此开心了呢!”小蛮将祈怜扶至镜台前说道:“而且,小姐您看,您现在的脸色可比初抵戚府时还要红润照人呢?”小蛮悦愉的说着,原本担忧小姐的心总算舒缓不少。
祈怜望着镜面,心中浮现的却是昨夜戚仁杰的悲怆面容。
“好久没服侍小姐了,
让人怀念呢!”她兴高采烈的帮祈怜边整理着服饰边说着,没注意到祈怜脸上浮起的一层忧郁。
“小姐,您在想什么,这样出神?”小蛮梳理着祈怜的发丝说道。
祈怜摇摇头,淡道:“没有,只是觉得心头有点闷闷的。”
“闷啊!对了,小姐,刚才我在经过后园时,见那儿的花开得正美呢!不如小姐就到那儿赏花吧!”
祈怜沉
片刻,才道:“也好。”
片刻后,当祈怜主仆二人行至后园时——
“你们知道吗?少爷刚娶进门的新娘子早已被人开苞了。”
“不会吧!像少夫人如此蕙质兰心、气质优雅又美丽绝尘,怎么可能是那种女人。”
“唉呀!你少孤陋寡闻了,这么大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谁不知道咱们美丽的少夫人原来是个
女呢?”
“啊…”一阵
气声忽地响起。
“一定是的,人家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否则你们想想看,少爷为什么无缘无故将少夫人丢在雪梅阁就不再踏足。”
“而且我还听说,少夫人刚来戚府之前,一直都是表少爷陪着,我想啊!少夫人跟表少爷早有一腿喔!”
“这话可不能
说,小心挨刮子。”
“不然你说,为什么少夫人一进戚府,就搞得兄弟失和、父子争吵?”
“唉,难怪常言道:红颜祸水。像少夫人这种仿佛能掐出水来的美人儿,就算是个残花败柳,也能
得戚府
飞狗跳、兄弟园墙。”
阵阵杂言耳语逐一传入祈怜耳中,她的双脚霎时一软,虚软的身子只能依附在小蛮身上才不致跌落。
“小姐,您为什么要阻止小蛮,不让小蛮替您出去教训那些
嚼舌
的庸妇。”小蛮气呼呼的道。
那些人太过分了!怎能如此污蔑小姐。
原来之前灶娘说的谣言就是这些,若让她早点知道,或许就少了一些轻视小姐的人了。
“我们走吧!”祈怜镇静地说。
小蛮惊讶地望着她。“小姐,你不生气吗?那些人在诋毁您的名誉耶!”
祈怜轻叹口气。“就算如此,你出去又能解释些什么?”
“至少可以封住他们的嘴,别让那些人继续说下去。”小蛮撇撇嘴,气愤地道。
“如果我们别去理会,谣言自会消弭,若你去了,不就让人留下更多的话柄。”祈怜柔声道。
话是没错,但她还是不想任人如此屈辱、鄙视小姐啊!小蛮仍是无法不在乎。
“可是小姐,难道您就要这样算了。”小蛮进一步问道。
“事事与人争,能争出个道理来吗?”祈怜不答反问。
小蛮想了想。“不能。”但随即又想。“可是我们又不是同他们争什么,只是让他们了解小姐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种女人。”小蛮执拗道。
“小蛮,我很感激你如此为我,但有些事不是说就有用了。”祈怜迈开顿住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小蛮瘪着嘴跟着祈怜。“小姐,小蛮着实有些不明白。”
祈怜望了小蛮一眼。“怎么了?”
“为什么别人那样说您,您都不气不怨,甚至还不让小蛮替您出口气,名节不是事关女人的生命,这样不利于小姐的谣言继续传下去的话,那别人会如何看待您,难道小姐可以不在乎?”小蛮皱眉着,心里为小姐感到好难过、好委屈。
“你相信那些人所说的话吗?”祈怜转头问。
小蛮猛力摇着头颅。“打死我都不会去相信那些空
来风的谣言,小蛮从小便服侍小姐,况且前来戚府的路上,傅公子对小姐有多么尊重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小姐怎么可能会是失贞之人呢!”
祈怜望着前方幽幽的说:“既是谣言,又何必在乎。”
“可是,小姐,您听那些人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那样尖酸刻薄,像是没把您这个堂堂少夫人看在眼里似的。”小蛮随着祈怜往前走,一张脸儿
是愤怒。
祈怜淡淡微笑。“没关系的,小蛮,只要我们做事问心无愧,就无须为那些不实的谣传烦心了。”她笑语嫣然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心伤。
小蛮困惑地眨望着祈怜,突然觉得此刻的主子变了,不似之前的柔弱、娇
,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教她神
的成
、妩媚与坚韧。
然而,她看不到的是祈怜静如止水的表面下那颗揣测难安的心…
隔
厅堂内,气氛显得凝重而严冷,戚义砷高坐椅上,神情肃然的望着前方表情默然的戚仁杰。
他略微沉
道:“仁杰,你和怜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戚仁杰漫不经心地拿起茶盅。“爹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低垂的黑眸净是淡漠。
戚老愣了愣,之后皱起了眉头。“那
房花烛夜,你到底与怜儿圆房了没有?”他直截了当的问出口。
“就为这事爹就把孩儿急急召来。”他眼未抬的低问。
“到底有还是没有?”相对于戚仁杰的平静,戚老爷激动的气直往头上冒。
“有…”戚仁杰顿了顿,抬起一双暗然的黑眸。“又如何?”
“这当然重要,如果你同怜儿圆了房,怜儿清白与否,难道你不清楚?”
戚仁杰
边泛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纹。“爹,您这是在怀疑孩儿的能力。”略带暗示的大胆口吻令戚义砷老脸涨红。
戚义砷轻咳一声。“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要问问你,怜儿没问题吧!”
“什么问题!?喔…爹说的是她身子是否让人给碰了…”他又停住,望着戚义砷急切想得知答案的表情随即又笑道。“在爹心目中,她不是个玉洁冰清的好媳妇吗?爹这样怀疑她,似乎有欠妥当了。”
闻言,戚老的脸上掠过一丝狼狈。“我相信怜儿的为人,只是不想让她受委屈而已。”事实便是如此,在他心中,他不希望怜儿真如传言所说。
但传言已经扩大到不可漠视的地步了,他不能置之不理。
“你可曾听过府中
传的裴言?”戚义砷正
问道。
“知道。”闻着手上的浓郁茶香,戚仁杰淡漠道。
“事情的真伪,你应该是最明白不过了,对于那些,你可曾想过杜绝方式?”戚义砷又问。
戚仁杰缓缓摇头,低头轻啜口茶。
“不知道!这就是你的答案?”戚义砷的声音不
扬高。“难道你要用这种漠视的态度面对那些诋毁你
子的谣言?”
戚仁杰抬眼淡然道:“爹爹何须如此激动,不过是个谣言罢了!”
“你…好好!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是任其发展还是替怜儿洗刷清白?”
戚仁杰又啜口茶,不置一语。
戚老爷可气急了。“你说啊!你究竟作何打算?”
吴总管也着急地附在戚仁杰耳边说着:“少爷,老爷在问话呢!”
“喀!”他重重地把茶盖覆上,平静的俊容浮上一丝不耐。
他淡瞥着戚义砷。“如果爹这么心疼您那娇滴滴的媳妇,那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全无意见。”他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戚义砷猛然拍桌,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为人子的该用这副口气对待自己的爹亲吗?”
戚仁杰停住脚步,注视着戚义砷气严厉怒容的眼底闪过一抹未曾有过的恨意,快得让人辨识不清。
在威老还未自那抹突如其来的深省反应过来之际,他便转过身不发一语的离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戚老与吴总管。
才走出回廊,戚仁杰便遇着了前来大厅的祈怜,他仅是看她一眼便视若无睹地越过她。
“夫君!”她轻唤。
见戚仁杰仍是笔直的往前走,她忙绕至他身前。
“夫君,怜儿有话要对你说。”见到他
愠的面容,祈怜没来由的感到惊慌。
戚仁杰停住了脚步,凝望她。
她低下微颤的眼睫,轻声道:“谢谢夫君放了小蛮,把她归还给怜儿。”
戚仁杰无言的抬起祈怜的下颚,祈怜瞅着他沉敛的眸光,他轻挑的神情里有她熟悉的鄙薄。
“不必谢我,这是犒赏你昨夜卖力的服侍。”他撇嘴道。
祈怜瞪大眼瞠视他。“你…怎么这样说?”心口隐隐泛着血丝。
他挑挑眉。“何必
出如此惊讶的神情,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让我得到
足,我理当好好赏你不是吗?”他倾身靠近她。“说真的,昨夜的你还真是又
又
,令人魂销不已,想不到原来我的娘子也是个了不得的
伴,如果可以,我真想在这里狠狠地再要你一次。”他故意说着暧昧至极的话语,看到她忽白忽青的面容,他眯起眼,眸光诡谲。
“不!”祈怜低喊,大力挣开他。
她睁着水亮的眸子,不解且哀痛。“昨夜你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你要如此反复无常?”
他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稍稍温柔些,你就能摆起夫人的架子来管我的脾
了。”口气蕴含威胁。
她心一寒,屏住了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低语。“只知道在你绝美且冷静端庄的外表下,实则是个
无比,堪称一绝的小
妇。”
“你…”祈怜眨着眼儿,不能相信他竟能如此毫不在乎的践踏她已然伤痛的裂痕。
面对他人的裴短
长,她可以不去理会,甚至漠视它,因为在她心中,深深知道如何狠毒的言语,也比不过夫君的柔情对待。
但此刻,她感到无比的揪心。
“为什么非得把我赶离你的心门外?”祈怜幽幽的说出口,凝睇他的眼里有着脆弱的执着。
未料到她有此一问的戚仁杰,先是一愣,之后便勾起
角,嘲谑的轻笑。
“这又是那门子的勾引招数,娘子,你这是想邀我上
的戏码吗?”他沉稳地走向她,猛力握住她纤纤蛮
。“你是不是又想要什么?我的爱
,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勾引我,我相信以你那热情、火辣的身子要
拨我的
火绝非难事,不须要用这种方式来讨我
心,免得适得其反了。”
“你为什么非得扭曲我的话?”祈怜挣扎着。他俯低脸,气息直在祈怜脸上打绕。“难道不是吗?”
撇开脸,祈怜不想再因他擦刺带讽的话而被惹得一阵又一阵的创痛。
蓦地,他放开她,挑眼
出一抹轻忽笑痕便转身离开,留下暗
伤口的祈怜,悠然远去。
一踏入大厅,便见戚义砷挫败着脸,仿佛老了数十岁般颓然无力。
“老爷,少夫人来了。”吴总管出声提醒失神的戚老。
祈怜上前屈礼。“爹,您找怜儿吗?”
“怜儿!”戚义砷一见到祈怜立刻面
笑容。“怜儿,快过来这里。”
祈怜福了身,便走向戚老对侧落坐。
戚老回头
代。“吴总管!你带着小蛮一起下去吧!我有事要和少夫人私下谈谈。”
“是!”待吴总管与小蛮退下后,祈怜这才开口:“爹,何事惹得您心烦了?”
“怜儿可真是观察入微啊!怎知老夫有事烦心?”戚老
出了今早首次的笑容。
祈怜摇头。“不!怜儿只是猜想,若有逾矩,还望爹爹原谅。”低垂眸,柔美的脸上覆上一层赧
。
望着祈怜娇美的脸蛋,戚义砷脸色一凝。“怜儿,老实告诉爹,成亲至今,可有受到半丝委屈?”
垂下的眼睫轻轻一颤,抬起眸,她
出如花般的笑颜。“爹,怜儿在府中一切都好,没有任何委屈。”
“那…仁杰他可有亏待你?”他不放心又问。
祈怜敛下眼。“他对我很好!”“是这样吗?”戚老可不这么认为,若真的很好,仁杰又怎会放任那些谣言不管。
“爹?”戚老怀疑的语气令祈怜本能的抬眸。
“怜儿,有事可别瞒着爹啊!还记得爹同你说过的话吗?我不希望你把苦楚一味的往心里头藏。”戚老直视着祈怜明亮的眼眸,语意深长地暗示。
祈怜低垂螓首,她微蹙眉头,心锁万绪千愁…她何尝不明白爹爹的关爱。
但戚仁杰对她忽冷忽热,甚或有意的封闭自己的态度,又教她如何能说呢?
说了,又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纷争。
“怜儿,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要想着爹始终支持着你就行了,不过…”戚老微微一顿,仿佛在思索着如何开口,才不致于让祈怜误会了。
“爹!”祈怜不解的回眸望他。
他叹了口气。“唉!我还是直接问好了,怜儿,你…在嫁给仁杰之前可有心仪的对象?”
闻言,祈怜白皙的脸蛋瞬间苍白。
“爹!您…”
虽只是轻问,并无半丝责备的含义,但听在祈怜耳中仍是螫伤了心,敛下似水的眸底淌着的是无限的凄恻。
戚老脸色突地一变,暗骂自己语拙。“怜儿,别误会,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再抬眸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血
。“爹,没关系的,怜儿了解爹的意思。”
“怜儿…”戚老爷的脸上覆
愧
。
祈怜扯出一抹飘忽的笑纹。“怜儿从不为自己的选择而有丝毫的悔意,爹对怜儿的好,怜儿心中自是相当明白,在怜儿心中,除了侍奉爹亲、夫君外,别无想法,只愿自己能够恪遵妇道,安分守己的成为戚家的一分子。”她柔柔地道,言语中的执着让戚老爷的心热了。
“怜儿,你对仁杰可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祈怜脸上微微泛红。“夫君俊逸潇洒、英姿
发,是每个姑娘都想得到青睐的对象。”
戚老爷见她双颊罩上一层霞红,心底又为自己的迟顿而快然。
“怜儿,是爹不该怀疑你,你心里可怪爹?”戚义砷道。
祈怜摇头。“怜儿不会怪罪爹爹任何事的!”只是无法
补那原已残破的心。
“既然这样,那就没事了。”对这样一个女孩儿讲那些话虽不是有心,但想必已在怜儿心口留下一道疤了。
他不
沉声低叹:“乖怜儿,爹希望你什么事也别多想,在戚府只管好好做戚家的少
便成,知道吗?”他亡羊补牢地道。
祈怜点点头。“是,爹!怜儿知道。”
“爹,怜儿想求您一件事,还望您成全。”祈怜恳切地道。
“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望着这个貌美、善解人意,
情又温婉的娃儿,他真是又愧又不舍啊!
祈怜犹豫一下,终于道:“我希望…爹对他多所见谅,若非是怜儿,夫君也不会忤逆爹爹。”
自成婚到现在,她知道,不论是请安或同桌共食,一直是自己陪同着爹,而夫君却连
个面都不肯,她自然将这道罪往自己身上揽了。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多想,仁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叹口气,戚义砷眉间皱折出一片怆然。
祈怜愣了愣,眼底不由得覆上一层疑虑。
戚义砷又叹口气,笑容显得无奈又悲凉。“这事搁在老夫心头已经很久了,我想早晚都得告诉你,爹一直以来都不是个尽职的父亲,对仁杰,唉…”
戚义砷开始自年轻时失去爱人,又娶了一房自己不爱且抗拒的女人之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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