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燕国工匠在耗时半年之后,终于将玄姬的金像塑制完成。
“喜欢吗?”低醇的男声徐徐响起。
玄姬一双潋滟的美眸直凝视楼台前的塑像,久久未语。
塑像约有三人高,由纯钢所打造,再覆上金铂与宝石,通体金光闪耀,置于皇城之 前?未显突兀,反倒有种庄严之美。
行经的百姓们见此塑像,莫不?立膜拜,惊?天人。
玄姬斜倚在轩辕聿怀中,眉心微蹙,淡淡地开口:“她和我?不像。”
轩辕聿低笑起来,勾起她的美?。
“当然不像,你比塑像美上千万倍。”语气中净是爱怜。
玄姬美目
转,神态是说不出的魅人。“美丽与承诺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两样东西。 ”
轩辕聿眸光微闪,淡淡地道:“错,是最难求的两样东西。”他顿了下,指腹轻轻 滑过她如羊脂般的面颊。
“现下,我已拥有其中一样,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给我另一样?”
“你要什么?”
他的薄
勾起一抹笑,口中轻轻逸出四个字──“生死与共。”
玄姬怔了下,随即挣开他的怀抱。
想不到他要的竟是这样的承诺!?
轩辕聿不容她退?,大掌一抓,立时将她拉回身前,低头对上她倨傲的绝
容颜。
“回答我!”他俯近她的小脸。
玄姬
向他烈火般的炯炯双眸,轻讥道:“灭吾国家者,竟
吾生死与共,岂非痴 人说梦?”
“不,不是梦!我可以给你整个天下。”他深情地允诺。即使必须以天下来换取她 的真心,他亦心甘情愿啊!
“天下与我何用?”
她忽然一笑,笑?中有几分狂肆。天下不只是领土与权势的结合,更是无数争端之 始。
“那么,你要什么?”
玄姬敛起笑,明眸深处藏着阴暗的一抹心绪。
“你猜猜。”她缓缓伸手环在他
间。
轩辕聿微一沉
,猜测:“你要宝库里的奇珍异宝?”
“你送的还不?多吗?”她仰起脸,神情间净是妖娆妩媚。
轩辕聿看着她天人般的美?,不由得失神。
玄姬眸光微微一闪“人生如梦,不过短短数十载,一个人纵使位居天子之尊,到 头来仍难免一死,王上以为如何?”
轩辕聿稍稍敛起心神“你的意思是?”
“建陵墓。”她回答。
“自先祖开国以来,至今已建了七座皇陵。”
“王上将来是要一统天下的霸主,寻常皇陵怎能衬得上您的丰功伟业呢?”玄姬说 着,眸中燃着异彩,更添妖媚。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问。
“王上该兴建一座百世难得一见的皇陵。”
“建皇陵需耗费大量人力与财力。”
“难道王上欠缺这两样?”
轩辕聿眸光直落在玄姬脸上,
芒转暗。
半晌,他纵声朗笑。
“好,就依你所言。”
话声甫落,他利落地将玄姬拦
抱在
前。
“王上,臣妾尚有一事相求。”
“说!”
“皇陵的设计图必须由臣妾亲绘。”
“你?”他扬起眉,有些难以置信。
“王上。”玄姬勾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您切莫小看了女子。”她勾住他的颈项 ,妖娆的媚?染上一抹有别于平
的自信丰采。
“那么我拭目以待。”没说出口的是,他从来未曾小看女子,特别是她,独一无二 的玄姬,他的玄姬。 ??三年后。
烛光下映着一张认真而深思的小脸。
三年来,这张容颜在轩辕聿眼中一
美过一
,每每教他望之失神,紧紧勾
着他 的心。
忽地,她抬起头,对上轩辕聿的目光。
“累不累?”他问,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向她。
三年前,静心苑添了张枕木雕花桌,他或读兵法,或批阅奏章,而玄姬则坐在他右 侧绘制皇陵施工图。
那是一份包括五行、算数、地理等诸项学问的工作,然而,玄姬虽年方双十,?是 这一方面的奇才,三年来她所绘制的十三座皇陵中已有两座完工;金碧辉煌、气势雄伟 ,是十万军民
以继夜的心血。
“我不累。”玄姬淡道。
轩辕聿来到她面前。
“今
来了一道奏折…”他打住话,未再言明。
玄姬眸中
芒一闪,轻讥道:“这一次又是哪一位忠臣进谏,是废后?还是将我逐 出皇城
放边关?”
“都不是,是噶罕上奏请求停建皇陵。”他回答。
“王上准备怎么做?”她面无表情地问。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劳民伤财是她兴建 皇陵的目的之一。
轩辕聿朝她
出温柔的笑,倾身下在她?红的
瓣上落下一吻。
玄姬心头微震,合上眼掩去眸底
起的波澜。
刚开始的时候,她一心只想魅惑他,让他成为亡国的昏君,但渐渐地,她?发觉自 己心底那一份刻意漠视的知觉已被他眼底狂炽的情焰唤起。
如今,她总算明白自己心中的恐惧──她害怕自己终会在他的注视下
失自己,在 他
锢的双臂中
出一颗心,然而她怎么能?爱上这个歼灭她国家的仇人?她怎么能!
“我不会答应。”须臾,他抬起头,爱怜地伸手来到她额间,抚平她轻蹙的眉头。
三年了,每一回当他靠近她,有所亲匿的举动时,哪怕只是轻轻一吻,她眉间那一 抹若有似无的聚拢总教他心口纠结,一年痛过一年。
没有回应的感情终究是会教人疯狂。
他爱她爱到不顾一切,几
发狂,她知道吗?知道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年来,究竟她对他有了多少感情?
闻言,玄姬睁开眼,淡淡问道:“噶罕?两朝丞相,王上回绝他难道不怕惹来
朝 文武朝臣非议?”
轩辕聿撤回手,转身来到静心苑大门前,?伸手打开门。
守在门外的侍卫一见,立即躬身喊道:“王上圣安。”
“退下!”
“遵旨。”
侍卫离开之后,轩辕聿双手背在身后,仰望夜空,沈缓地道:“知道吗?只要是可 以让你欢喜的事情,哪怕是你要天上的明月,我也会用尽所有方法摘下来送你。”话甫 落,他回首,灼灼目光落在玄姬妖媚至极的绝
丽?上。
他犹记得三年前?塑玄姬之金像时,宫里的画匠们足足花了月余为她画像,?仍感 叹无法传神地描摹出玄姬倾国的绝
娆媚。
三年过去,玄姬的美益发教人心惊,妖娆的媚态未?,更添一抹深沉的内敛。朝中 大臣见她一言即策动十万军民兴建皇陵,不
深深引以为忧,生怕燕王步上纣王的后尘 ──
恋妖女,祸国殃民。
好半晌,玄姬没有开口,眸光与他对上。
“既然王上不反对建皇陵,那么臣妾还需征调三万军民,汰除老弱残民。”玄姬打 破沉默。
就她所知,他建陵?未动用十成军力,然而,他究竟保留多少,在他身边三年,她 ?仍摸不清他的底?。
这个男人不但有征服天下的野心,心思更是深沉如海,可怕的敌人莫过于此!
三年来,她不断警戒自己,此身非己所有,为了复国大计,她必须耐心等待,相信 有朝一
,梁国会因她而复兴,她深深期望着。
轩辕聿转过身,定定地看着玄姬。
“我可以答应再拨三万人助你兴建皇陵…”他顿了下,黑眸灼灼。“只是,你也 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不知王上指的是哪一件?”玄姬
向他的目光,心底没来由的袭进一股不好的预 感。
“我要你?我生下子嗣。”
他知道她一直在服用太医所调制的避孕药草,当时他未阻止,只因深知她心中尚有 恨。然而,如今他?想要孩子,想要借由两人的骨血来留住她,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 身边,永不萌叛念,一生一世跟着他。
玄姬无言。
“你不愿意?”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起、收紧。
“王上尚有其他嫔妃可以为您生下子嗣。”
“我只要你的孩子,玄姬,我只要你,一生一世。”
一双看似平静的水眸,实则暗
?涌…当轩辕聿几乎要绝望之时,玄姬忽然轻轻 开口──“臣妾愿如王上所求。”
她相信即使生下孩子,也不会改变她的心意。永远不会!
轩辕聿欣喜若狂,一个箭步冲上前将玄姬抱了起来。
“王上,您…”玄姬怔愕住,一时忘了要搁下笔。
轩辕聿?抱着她,一路来到堂后的内室。
“王上,施工图尚未拟定──”
轩辕聿打断她的话。
“今夜休提施工图之事。”他大步走向
榻。
“王上!”
“我要你,玄姬。”他将她放在
榻上。
玄姬看着他俯近的脸庞,不由得心一缩,合上眼。
轩辕聿放下金色罗帐,倾身吻上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不要抗拒!玄姬,永远不要抗拒我。他自
边逸出一声
足?又微微痛楚的叹息。
什么时候,心头?涌的情意才可以得到回应呢? ??一个月后。
这一
天晴气朗,青天万里无云。
城外的茶棚只得茶客两三人,一阵暖风吹来,令余晓先昏昏
睡。
“唉!再没客人上门,今儿个又要收摊啦!”他自言自语、没
打采地着手收拾卦 摊。
他余晓先设卦摊儿众人测字、看相也有年余,只是生意始终清淡,没饿死已算是奇 ?。
可是,他?不甘心哪!他自问是神算再世,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一不晓,可偏 就生意奇差,真是怪呀!他不住地摇头叹气。
蓦地,一阵马蹄声传来,占自远而近,不消片刻工夫,茶棚外已停下一辆华丽的马 车。
马车旁跟着两个青衣侍从,
上配剑,
下坐骑亦?不易见的骏马,一望即知马车 之中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巨富。
这时,马夫身旁的一位老者恭敬地拉开马车的帘子。
“爷,请下车。”
老者声音十分洪亮,而且中气十足。
余晓先看那老者一脸威严,身上穿的又是高贵的丝织衣袍,显然出身不凡,只是他 一时间猜不出老者的身份。
当余晓先目光落在甫下马车的高大紫袍男人脸上时,不由得呼吸一窒,双腿虚软。
天!他余晓先钻研面相之学已有二十年,这样的面相他?是头一遭见着哪!
此君双目有神,头角峥嵘,他再定睛细瞧,此君面相分明是古书上所载,?帝座之 相,紫微星宫转世也,乃至尊之星宿!
这样的人该是人中之龙,怎会出现在这个乡间茶棚?余晓先感到十分不解。
随着紫袍男子之后,出现了另一名身着紫衣云纱的女子。
余晓先一见,又是一怔。
这是怎生地一个女子啊!周身似笼罩在一层紫雾之中,一张脸亦隐藏在紫
面纱之 后,惟独那一双潋滟黑瞳,左顾右盼之间,勾魂摄魄!
余晓先目不转睛,似失了魂。
随即,一行人进了茶棚。
“放肆!”
青衣侍从见余晓先目光呆滞?挡住入口,于是大声斥喝。
余晓先?双膝一曲,咚地一响跪了下来。
“草…草民叩见吾王!”他颤声叩首,久久未敢抬头。
精锐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下跪伏在地的男人。
“你起来。”他淡道。
“不,草民不敢!”
半晌──“你怎知我是君王?”男人顿了下,续道:“抬起头来回话!”沈敛的嗓 音夹杂一抹不容抗拒的?R厉。
轩辕聿与玄姬此番微服出宫,是为了巡视皇陵建造进度而来,?未向百姓召告,此 人如何得知?
余晓先缓缓抬头,回道:“草民…草民是由观看面相得知。”
“面相?”精锐的黑眸紧锁住眼前的男子。
“是的,草民打小就随家父众人看相、卜卦。”
“那么,依你瞧,我的面相如何?”轩辕聿不动声
,拉着玄姬在茶棚的竹椅上坐 下。
余晓先深
了口气回道:“倘若草民没看错,吾王乃紫微星转世,将来一统天下的 霸主非吾王莫属!”
轩辕聿闻言纵声笑了起来。
“说得好!噶罕,打赏!”
余晓先听见噶罕二字,不由得张大了口。这位神情略带威严的老者竟是丞相!那么 在他面前的伟岸男子定是燕王了!
他…他何其有幸,竟得见天?。
噶罕随手取出一锭金子,让青衣侍卫送去。
“退下吧!”噶罕开口。
余晓先恭敬地应了声,接过金子退至茶棚一角。今儿个发生的事,好似做梦一般, 他的身子到现下还微微地发颤着。
“王上信那相士所言?”玄姬忽然开口。
“不,我只相信自己。”他顿了下,又接口道:“我以为每个人的天命?何虽无法 改变,但命运可以靠自己去创造,如此才能战胜命运,操纵命运。”
玄姬眼波
转,轻嘲道:“倘若王上真是紫微星转世,不知臣妾是您的吉星抑或是 六煞?星?”
轩辕聿轻轻地笑了起来,目光调向噶罕。
“噶爱卿以为呢?”
噶罕面无表情,很快的回答:“臣对方术玄学所知不多,无法论断。”
“是吗?”轩辕聿眸光一转,落在角落。
“那么,我就请他来?王后瞧瞧吧!”
话甫落,轩辕聿示意侍卫上前请人。
余晓先惶诚惶恐地来到燕王面前。
“不知王上有何吩咐?”
“我想请你瞧瞧王后的面相。”
“草民遵旨。”余晓先恭谨地转向玄姬。
传言,燕王因此姝而征调十万军民,
夜筑陵,只?博红?一笑,幸他非燕园子民 ,因此不在征调之列。
当玄姬揭开面纱的那一?那,余晓先只觉眼前一亮,呆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
佳人!
细看她的面相,只觉在?
中透着妖娆的魔魅。
寻常人绝对不会有这般容姿!于是他力摄心神,开口问了句:“草民敢问王后的生 辰年月
?”
玄姬答道:“玄月初九,子时。”
余晓先屈指一算,心中震了震。
王后娘娘竟然是…是…“怎么,算不出来?”轩辕聿微拧起眉,口气透着不悦 。
“草民…草民…”余晓先支支吾吾,冷汗在顷刻间
了一身。他若真说出卜算 结果,还有命活吗?
在这时候,茶棚里突然窜进四名蒙面提刀之黑衣人。
“玄姬,纳命来!”其中一名像是带头者拔刀而来。
“大胆刁民,竟敢直呼王后名讳,死罪一条!”侍卫们
出
间长剑,护在前头。
一时间,侍卫与刺客们在茶棚里打了起来,刀光剑影,难分难解。
玄姬见了这等杀阵,居然面不改
,?未
出女子该有的惊惶,一径地坐在竹椅 上,仿佛置身事外。
“你不怕?”轩辕聿看着她。
“生死有命。”玄姬
向他的注视,轻淡地答。
说时迟那时快,刀光在乍闪之间,直劈向玄姬──轩辕聿面色一沉,袍袖骤扬,一 股极?的劲力由袖中透出,格开这
狠的一刀。
这一名黑衣人显然与另外四名是同一伙人,不过功力?要高出另外四人许多。
“大胆!”
噶罕站在轩辕聿身边,声
俱厉地斥道。下一瞬间,他
出袖内火炮,拉开栓,让 火炮冲天而去,在半空中炸开,青?弥漫成一片。
躲在噶罕身边不远处的余晓先不明白丞相此举有何用意,不
暗暗纳闷。
黑衣人?在一瞬间明白噶罕用意,在一声巨响过后,再度拔刀往前砍去,目标?不 是玄姬,转而往轩辕聿身上落刀。
轩辕聿冷笑一声,身子突然拔空一跃,正待落下朝刺客攻去之时,眼角瞥见微光─ ─茶棚之外,一枚暗器正朝玄姬
而来。
在这危急的一刻,轩辕聿身子在空中猛地一个翻转,在玄姬身前落下。
暗器与刀光直直
他而来,轩辕聿袍袖一甩,打落暗器,左臂?遭袭击。
“不许你动紫微星君!”
随着这一声大吼,众人只见那相士似不要命似地扑向黑衣人,双臂紧紧由后头抱住 黑衣刺客不放。
“可恶!”
黑衣人猛地一下翻转,将余晓先甩了出去。
余晓先一头撞上茶棚的木柱,痛昏了过去。
此时,茶棚外尘?飞扬,一支百来名的骑兵队云涌而至,迅速将一干刺客团团包围 。
“王上恕罪,微臣救驾来迟。”
“恕卿无罪。”轩辕聿看向茶棚之外,开口道:“外头尚有一名刺客,传令下去, 要活捉!”
“遵旨。”侍卫长旋即退出茶棚,领军搜寻刺客。
“为什么要刺杀王后?”
轩辕聿回首,目光落在与他
手的刺客身上。
刺客?仰首狂笑道:“这还用问吗?暴君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轩辕聿沉凝半晌,目光重落茶棚之外。
“噶罕,这一干刺客就
由你发落。”他头也不回地道,没有人明白他心底的想法 。
“王上,那么这名相士怎么处置?”噶罕对其颇有好感,认为这相士勇气十分可佩 。
“随你。”
话甫落,轩辕聿拉着玄姬,走出茶棚之外。
马车之中,玄姬忽然开口:“别以为你替我挡去暗器,我会感激你。”她面无表情 ,眉目如画。
轩辕聿瞧了她好半晌后才开口:“我要的?非你的感激。”
玄姬眸光
转,未置一语。
下一瞬间,轩辕聿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低头俯近她的小脸。
“别忘了,我对你有生死与共的承诺。”
深邃如海的黑眸直直望进她宛若冰般冻结的眸底。
这一回,玄姬的心微微地颤动了下。
他的眸光打从一开始,便如一把烈火,不断地狂燃着她的心。
到底,自己还可以无动于衷多久呢?
灼热的
再度贴向她,玄姬无言的合上双眼,眉间的纠结更甚以往。
这一切尽落入那一双黑沈的瞳眸之中,
腔的深情霎时化作不甘的索求,倾尽在这 一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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