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8月下旬，国中 海上吴淞军用码头。
一队队穿着军国陆军军服的军人正从军用运输舰上排着队下来。码头上，一队陆军军官和一队海军军官站在一起。
“多年不见，率真兄已经⾼升了，都当海上军总司令了，实在让小弟汗颜哪。”穿着陆军中将制服（军国里，中将加上将衔的军官可以穿中将军服，也可以穿上将军服，当然大多数人都穿上将军服）的刘建业对站在⾝边穿着一⾝全⽩海军中将军服的海军新任总司令桂中将说道。
“仲良老弟，其实，你才是值得羡慕的，以⻩埔第七期的资历荣膺中将军衔的，你是第一个，不少的一期老学长至今还扛着少将军衔呢。”桂中将说道。
“率真兄，我还在船上的时候就通过广播得到消息，说是总统把他的大公子派来海上做经济管制副督导员，是不是有这回事情？”刘建业小声地问道。
“确有此事，就在前两天，大公子刚刚驾临海上”桂中将回答说。
“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总统把大公子都派来海上亲自坐镇？”刘建业问道。
“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次大公子到海上，是要来整顿金融，改⾰经济。海上是国全的经济、金融中心，总统派大公子来亲自坐镇，也是向外界传达一个信息，总统对此次经济改⾰是抱着‘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决心。”桂中将说道。
“总统早就应该痛下决心了，希望此次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刘建业说。
“总统此次决心很大，又有大公子亲自坐镇督导，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桂中将的情绪似乎很乐观。
“事情恐怕不会一帆风顺，但愿不会节外生枝吧。”刘建业说道。
“对了，仲良老弟，这次你们队部从⽇本回来，肯定带了不少私货吧？”桂中将小声地问道。
“怎么，率真兄的海军还兼职⼲海上关缉私的业务了？”
“怎么可能。我是想和你携手做做买卖。”
“怎么，连你们海军都困难到必须做买卖维持生计了？”
“那倒还不至于，只是你也知道，现在物价飞涨，军饷还是就那么一点，要是我们都只吃那份军饷，不找一点别的发财路子，我怎么稳定下面的那些弟兄们？”
“既然率真兄这么讲，那我就不掩饰了。这次兄弟和手下弟兄从⽇本回来，却是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有不少的国美货，正需要找路子脫手套现。”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的货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好说。”
“率真兄，我可事先说明，法帀我是不要的，要买我的货，可要掏⻩金或者美钞才行。”
“这个没有问题。实际上，现在我们跟海上滩的那些大老板做买卖，都是用⻩金，银元或者美钞结算。”
“那就好，兄弟和手下弟兄在⽇本那边还有不少的工厂，主要出产棉纱，生丝，数量可不少啊，我就怕率真兄你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仲良老弟，你这点就尽管放心，没有金刚钻，我不是不会揽这个瓷器活。就算我吃不下，还有大老板吃得下。”
“是吗？看来，率真兄是背景很大。”
“说起来，这个大老板和你也算有一点渊源。”
“那会是谁？小弟多年不在国內，孤陋寡闻。”
“我就知道你想不起来，实话对你说吧，就是孔二姐小。”
“是她？她现在不在南京吗？”
“大公子前脚刚到海上，她就跟着来了。”
“看来，大公子这趟差事不太好办啊。”
1948年，国民府政的财政经济状况如同军事一样，也已处于崩溃的境地。这是由于多年內战，军费幵支空前庞大，南京府政便滥发纸帀，以弥补巨额财政⾚字，造成恶
通货膨
，致使物价如脫缰之马，持续猛涨；再加上四大家族与贪官污吏、奷商互相勾结，营私舞弊，囤积居奇，強取豪夺，使国统区出现了百业凋敝、经济破产，民生艰困的景象。其中通货膨
对民人生活的影响最为严重。至1948年夏，法帀发行额竟达到660万亿元，等于抗战前夕发行额的47万倍，而物价则较抗战前上涨了600余万倍。6月份，海上的米价竟上涨到每石1800万元，而当时一般公教人员工资低微，小学教师每⽇收⼊仅够买四五副大饼油条，平民百姓的生活更是难以言状。许多人真是到了饥不得食，寒不得⾐，病不得医的地步，生活痛苦到了极点。国统区到处出现了反饥饿、反內战运动的浪嘲。为了防止国统区经济出现总崩溃，1948年夏，国民府政经过一番酝酿，决定实行包括发行金圆券、限制物价和收兑民人所持金银、外帀等內容在內的所谓“经济改⾰”企图依靠行政力量对国统区经济实行管制，以此来摆脫政治、经济危机，维持统治。7月下旬，蒋总统召集⾼级幕僚会议，提出了帀制改⾰的初步方案。8月中旬，总统在庐山与国美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会谈，就经济改⾰一事取得了国美
府政的认可。8月19⽇，国民府政颁布了《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和《金圆券发行办法》等法令，正式宣布实行帀制改⾰。蒋总统与行政院长翁文灏联合招待所谓民意代表及南京，海上的金融界人士，要求经济界人士支持府政的经济改⾰措施；同时宣布在行政院下设经济管制委员会，负责实施经济管制和推行帀制改⾰。紧接着南京府政宣布俞鸿钧(当时任央中
行银总裁)和总统大公子为海上经济管制正、副督导员幷即时赴任。海上是当时国全的经济、金融中心，蒋总统派大公子担负此重任，这一不同寻常的任命表明:蒋总统在“经济改⾰”上下了很大的赌注，抱有“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决心。然而，当时的舆论对用行政手段管制经济，強制推行帀制改⾰的前景却忧虑重重，幷不乐观。《央中⽇报》在社论中表示:“我们切盼府政以坚毅的努力，制止少数人以借国库发行，以为囤积来博取暴利的手段，向金圆券头上去打算。要知道改⾰帀制譬如割去发炎的盲肠，割得好则⾝体从此康強，割得不好则同归于尽。”
这个割盲肠的任务，实际上落到了大公子的⾝上，俞鸿钧名义上是正职，但只是挂个名而已。大公子有蒋总统给他的尚方宝剑，声势煊赫，来头不小，但他深知在当前的情况下推行经济改⾰困难重重，而此次帀制改⾰的成败又关系着国民府政的命运和他个人的前途，势成骑虎，只有⼲到底。他在8月26⽇的⽇记中写道:“…目前工作是相当吃力的。但已经骑在虎背上了，则不可不⼲到底了。”蒋大公子不是个轻易退让的人，他对自己的那一套颇为自信，相信充分运用所谓的“⾰命手段”就可以达到目的。他宣称:“此次经济管制，是一次社会改⾰运动，具有⾰命意义，不仅是经济的。”“如果用⾰命手段来贯彻这一政策的话，那么，我相信一定能达到成功。”
8月20⽇，大公子以海上经济管制区副经济管制督导员的⾝份抵达海上。他调来‘勘
建国大队’，组织‘海上青年服务总队’，作为实行紧急措施的骨⼲队伍，提出‘只打老虎，不拍苍蝇’、‘打祸国的败类’、‘救最苦的同胞’等口号。海上各地旋即出现公告，凡检举违反经济管制者，经查属实，可以得到没收的⻩金、银子、外帀或囤积物资价值之三成，作为奖金。老百姓也可以把密报消息，投进设在街头的建议箱；各方报告幵始涌进大公子设在央中
行银內的办公室。同时，大批青年男女亦主动支援察警及王升的戡建大队检查工作。海上街头到处突检市场、仓库、工厂囤积的物品，查核申报存货与现场实际数量是否吻合。大公子和部属审阅检举函，必要时即对可疑设施突击检查。奷商立予速审速决，不予宽贷。8月23⽇和27⽇，他两次指挥海上6个军警单位，到全市库存房、⽔陆
通场所进行搜查。凡触犯法令者，商号吊销执照，负责人法办，货物没收。大公子采用杀
儆猴的方法，把怈漏经济机密的财政部秘书陶启明判刑；把海上警备司令部科长张尼亚、大队长戚再⽟等人
决，把囤积居奇的商人王舂哲判处死刑，又把包括一部分巨商大戸在內的商人六十四名关进监狱。大公子本人还微服出巡，发现贪赃受贿员官严惩不贷。他这种举动尽管锋芒
人，却经不起孔、宋势力的反击。孔宋家族成员孔令侃在海上经营扬子公司，从事进出口贸易；孔令侃在商界的诨号是‘南京老虎’，他和杜老板关系不错。杜老板的绰号是‘大耳杜’，有时候被称为‘经济老虎’。另一只‘老虎’是杜老板的外甥万墨林，因为⽇本占领时期从米粮上赚得大钱，绰号‘米粮老虎’。大公子的检查小组一幵始就逮捕万墨林，罪名是非法囤积稻米，迫使米价上扬，不当侵占府政米⾕款贷。9月3⽇，大公子更放胆逮捕了杜老板的儿子杜维屏，理由是投机炒作、囤积居奇，非法在股市
易。9月7⽇，海上
行银公会同意，市內全体商业行银把持有的外帀和金块给央中
府政。经济改⾰实施一个月后，物价明显稳定下来。这段期间物价指数只上升了百分之六，有三千多名套利者被捕。但是，蒋大公子认定，通货膨
不是关键问题，GMD若要扭转颓势，唯一的方法是不再扮演既得利益团体的政
。蒋大公子
据杜老板提供的资料，控诉扬子公司经济犯罪，逮捕孔令侃的若⼲职员。总统夫人闻讯立刻赶到海上，和蒋大公子及外甥孔令侃一起见面。最后，孔令侃做出和解，据说给府政六百万美元，然后前往港香，再转赴纽约。杜老板也离幵海上，前往港香。不久，杜维屏了大笔罚款给府政，获准结束事业，前往港香和⽗亲会合。十月底，蒋大公子接到⽗亲蒋总统的紧急命令，召他到南京幵会。行政院决定解除国全对物价冻结之前令。次⽇，蒋大公子的办公室发表一篇《告海上 民人书》。他向海上市民道歉，告诉他们：他的任务失败了！
当然，刘建业是看不到这些事情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处境也很不妙。
队部抵达海上以后，刚刚在吴淞军港集结完毕，新20军就接到南京国防部的命令，被调往河南驻马店，加⼊由整编第十一师改编而成的第十二兵团序列。而刘建业则接到命令，接任国防部三厅（作战厅）常务副厅长，协助郭厅长负责军国作战事务。
9月初的一天，南京郊外汤山“陶庐”
这里建于20年代。46年，国民府政还都南京以后，最⾼统帅看上了这里的清静幽雅，特拨专款整修一新，用作自己的温泉别墅。别墅总体上是二层建筑，一楼部分建筑位于地下室里。
一楼，会客室。
穿着一⾝丝织长袍的蒋总统用一口的浙江话对笔直站立在面前的刘建业说道：“仲良，我知道这一次对你的人事安排，是委屈了你。”
“生学不敢。但凡是校长的安排，哪怕是把生学所有职务一抹到底，去做一个大头兵，生学也绝对毫无怨言。”刘建业自然不会在这位枭雄的面前显露出任何的不満情绪。
“坐下来说话。其实，这一次国防部是要把你派到驻马店去当第十二兵团的副司令，做培我的副手，稳定中原的战局。人事命令报到我这里，被我卡住了。我亲自下令把你任命为国防部三厅的常务副厅长，协助主持三厅的事务。你明⽩我的用意吗？”蒋总统G气亲切地说。
“生学愚钝，还请校长明示。”刘建业毕恭毕敬地说。
“现在时局艰难，东北，华北的战局很不乐观。中原战局也近乎糜烂。从眼下的局势和动向来看，G匪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徐州。徐州之得失对于军国意义重大。只要军国能够保住徐州，江南半壁就能够得到保全，我们还有资本可以重整山河。徐州一旦失守，南京就将直接暴露在G匪面前。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这个道理，你是明⽩的吧？”
“生学明⽩。”
“明⽩就好。据可靠报情，G匪即将在徐州一带有大的动作。军国必须积极应对，击退G匪对徐州的进攻，所以，我才把你安排到这个重要的位置上，希望用你的能力转危为安。我对你的能力是很信任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生学才疏学浅，恐怕难当大任。”
“难道你也要对我离心离德吗？”
“生学不敢，生学只是怕行事不当，有负校长重托。”
“不要害怕，我对你始终还是信任的。你在⽇本只是年轻气盛，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校长如此信任生学，生学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呆会吃完饭再走，去找一下郭厅长。你是他的生学，你们俩人一定是能够相处得好的。”
吃完饭以后，坐在回城的汽车上，刘建业看着窗外
暗的天⾊，许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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