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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半阙长歌
 斜⽇自小,王上便常夸这个女儿是金口⽟言,说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准。

 这回倒还真让她说中了。

 遣风淋淋地回到景娘娘宮里,当夜便发起⾼热,恶寒不退。众多宮人深知他是景娘娘的贵客,不敢擅做主张,当夜便禀报了景娘娘,立时就请了医官来瞧病。

 医官问诊断脉,说寒⼊骨髓,这病甚是凶险。这边开了方子,宮人忙着取药煎药。此时,遣风已病得神志不清。

 景娘娘守在遣风边就动起怒来“这么多人看顾一个孩子都做不来,我还要你们何用?”

 这话说得可要伤筋动骨了,満屋子人全都跪着谢罪。被安排跟着遣风的几个宮人更是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娘娘,娘娘,不是宮人们不尽心,实则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啊!”这个时候再不抓替死鬼,死的就是自己了。宮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把遣风小爷落⽔受寒的事由添油加醋全都推在了罢月小主⾝上。

 景妃这一听还得了,当时就气得浑⾝颤抖“来人啊来人!去给我叫罢月,叫檀妃亲自领了罢月来见我。”

 娘娘在气头上,旁人不敢深劝,唯有自家姐妹还好劝上两句。拂景上前拉住阿姐的手,柔声劝慰:“阿姐,你听他们在这里浑说一气。依我瞧不过是孩子们之间闹着玩,遣风这孩子实诚,还就真跳进⽔里捞书去了。我想来,罢月小主断不会真的欺负遣风的。”

 “怎么不会?罢月素来随而行,最是任胡为的。这宮里被她‮腾折‬得还不够吗?如今竟欺负到我们遣风头上来了,这次我若不跟檀妃深究,让她管好自家女儿,下回我们遣风还有命留吗?”

 怎么就成了“我们遣风”?

 拂景记得阿姐只在遣风幼年时,匆匆在西陵大将军的府邸见过他一面。这不过进宮几⽇,阿姐怎么比疼自个儿的亲儿子还疼遣风呢?平素沧江时时被罢月小主欺负了去,还没见她动怒呢!

 心內生疑,拂景听阿姐把话说到这分上,自知是拦不住了,只好能拖延一阵是一阵,拖到遣风病情好转,拖到阿姐稍稍冷静些再说。

 “现在已更深,想来檀妃娘娘和小主们俱都歇息了。外面冰天雪地的,这时候请了来算怎么回事?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大亮了,到那时再去请也不迟。话说回来,阿姐你疼遣风,王上也疼自个儿的女儿。要是让王上得知您为了这么一寻常孩子,大半夜地扰了两位贵小主,他会怎么想?您这不是让遣风在宮里待不下去嘛!”

 她不提还罢,这一说景妃然大怒“他疼他女儿,我就不疼…我就不疼遣风了?”她‮挲摩‬着遣风滚烫的额头,话语呢喃“甭管是谁的孩子,都是爹生娘养的,在自个儿的爹娘面前,没有不疼的道理。现在遣风在这里受罪,那两个丫头还在热被窝里睡着,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她们是王上的女儿?”

 越说她火越大,这就着了宮人去檀妃处“今天我还偏要替我们遣风出这口气了,管她是天王老子的女儿,谁伤了我们遣风,我就要谁加倍偿还。”

 眼见着拂景‮姐小‬都劝不住了,宮人们不敢再拖延,几个人掌着灯去了檀妃宮里请娘娘并两位小主。

 檀妃听说西陵家的小爷病了,心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大半夜的竟为了这种事扰人难眠。她好脾气的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打发那⼲宮人,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宮人们等得,景妃怕是等不得啊!

 “求娘娘体恤奴婢,求娘娘体恤奴婢。”

 宮殿的廊前齐刷刷跪了満地磕头求情的青⾐宮人,斜⽇和罢月便是睡着了,也被这动静给吵醒了。

 ⽩⽇里罢月眼见着遣风进了冰冷的湖⽔中寻书,心里就揣着这事,这会儿听宮人们半夜来请,便知事情不妙。她忙穿了⾐出来“⺟妃,我去景娘娘宮里看看。”

 “不过是西陵大将军的子侄,值得深更半夜闹得整个宮里不得安生吗?”檀妃心疼自己女儿,忙叫宮人取了⽑⽪披风给她披上“小心受凉!”

 罢月跳着脚直叫唤:“我没事,可遣风已经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到底是拗不过自家孩子,檀妃领着斜⽇、罢月坐了小轿往景妃处去了。

 到了景妃宮里,檀妃就后悔了。不来还罢了,这一来反倒让景妃赖上她们⺟女了。

 “你看看!我说檀娘娘,你看看罢月做的好事,居然把西陵家的孩子弄成这样。人家把孩子给我,这才几天的工夫,人家孩子就病成了这样,你要我怎么向西陵大将军代?你要我怎么向西陵家族代?”

 檀妃略瞧了瞧烧红了脸的遣风,转头就丢出话来:“小孩子有个小病小痛的那是常事,事情我问了,罢月不过是把书卷扔进了湖里,她又没把遣风推进湖里,怎么就成了她的罪过了?”

 “那是史书,是史书!遣风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史书是从他手里丢进湖里的,他自然有责任把书捡回来。你以为个个都像罢月似的,什么祸都敢闯,什么子都敢耍吗?”

 两位王妃你一句我一句的,冷言冷语便对上了。

 罢月再不理会她们的争执,兀自坐到边,用冰冷的小手冷着遣风滚烫的额头。

 他的脸好红,头好烫,约莫被她的手冰醒了,睁了睁眼见是她,想起⾝,到底还是躺那儿半晌没动弹。

 “那阙长歌…那阙长歌好有意思,殿下怎么会爱上山贼呢?怎么会呢?”他満口冒着胡话,罢月和⾝后站着的斜⽇只是听着。

 “大伯说,大伯说…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按等级划分的。王上配贵人,殿下…殿下自然也要配主子才对,怎么会…怎么会和山贼配成一对呢?”

 情爱之事对这三个十来岁的孩童来说,到底还是太过复杂。即便遣风想到脑仁生疼,还是猜不透他未曾看完的结局。

 “我好想知道最后殿下与那山贼怎么了…是回了宮,还是进了山…我好想知道…”

 他病成这样居然还惦念着那阙长歌,罢月扯了扯斜⽇的⾐袖“你就告诉他最终的结局吧!”

 斜⽇坚持己见:“这书还是自己看方才够滋味,我告诉了他,即便他有机会看完那阙长歌,到底不敌他初看时的感觉了。”

 她不说结局,罢月不知那阙长歌的內容,只能为病榻上的遣风⼲着急“你好生养着,我去为你找那阙长歌。”

 罢月丢下正为她据理力争的⺟妃和小心翼翼看护着她的宮人,趁着雪夜跑进了史馆,找到了那卷被她丢进冰冷湖⽔中,如今早已面目全非的那阙长歌。

 点灯挑蜡,她细细地恢复着那上卷书。对照着依稀可见的字迹,她要了纸笔重新誊写。有些纸页已全然模糊,实在猜不透的地方,她便对照着前后內容好生揣摩,力求恢复。

 写了一部分,她还找来斜⽇帮她看看。斜⽇到底是看过全卷书的,很多地方她都记着,她的好记这回可帮了罢月大忙。

 这一忙便是好些⽇子,一向爱动爱玩的罢月从未如此耐心地坐在凳子上提笔写字,直坐得她酸腿疼。可一想到遣风等着看这阙长歌,她便不觉得辛苦了,卖力地做了起来。

 待她将那上卷书恢复得差不多,遣风的病也近乎痊愈,只是人瘦得脫了形。

 这⽇,罢月揣着整阙长歌往景妃宮里寻遣风去。她刚走了一半,就瞧见⽗王的几个贴⾝侍卫拖着拽着遣风往西门去。

 西门是出宮的方向,遣风要回去了吗?

 不对啊!

 即便遣风要走,也该跟着景姨一道离开,或是由景娘娘派马车送他出宮。怎么会由⽗王的几个贴⾝侍卫押着他走呢?

 罢月紧赶着上前,拿起小主的气派问讯:“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挣扎到近乎放弃的遣风在看到罢月的那一瞬间,眼底又涌动出几缕希冀。他大口地着气,单是望着她,却什么也不曾说。

 那几个王上的近⾝侍卫见着小主,到底还是松动了些许“禀小主,此事乃王上授命,还请小主略移尊驾。”

 话说⽩了——这是王上的命令,小主你驳得过王上吗?驳不过就起开吧!

 遣风眼底那刚升起的几缕温度再度泯灭,这一次更是将他彻底击⼊绝境。瘫软的‮腿双‬任由几名侍卫拖着,不用旁人施手,他先放弃了自个儿这条小命。

 罢月见形势不对,没敢耽搁,一扭头便跑了。一边跑她还一边嚷嚷:“遣风,你等着!你等着我啊!我马上就回来,你一定等着我。”

 看这架势,若说这宮里还有人能从⽗王手上救下遣风,就只有一人了。

 斜⽇从史馆里硬被罢月拖到了⽗王面前,她尚且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听罢月一个劲地叫唤:“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正殿之上⽗王脸上晴难定,即便见到最疼爱的女儿也未开好脸。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斜⽇心知——⽗王动了天怒,这世上必定要收了几条命去!

 斜⽇也不问事出缘由,静静地站在殿下,等着王座上的⽗王先开口。

 她等得,⽗王等得,可罢月等不得,遣风更等不得。

 罢月一个劲地拽斜⽇的⾐袖,催她快点向⽗王开口求情。

 斜⽇却不动声⾊,反倒对罢月说:“你先出去吧!我跟⽗王单独说会儿话。”

 啊?罢月心惊,这是她起头说的事,怎么末了竟要她出去站着?僵持了片刻,罢月心知斜⽇决定的事,从来容不得半点质疑,到底还是出去看门了。

 斜⽇步步向前,走到那⾼台之上,立于王座之前,自始至终仍是沉默着。

 这般的静谧倒让王上先绷不住了,郁的面容埋在手掌之间,沉闷的声音自隙中挤庒而出,却只得一语:“斜⽇啊斜⽇——”

 攥着女儿的手,一向龙驭天下的⽗王此刻竟显得不堪一击。斜⽇的手心贴着⽗王的手背,一点点将温暖传到他的心尖,这才开口:“⽗王,把遣风给我吧!”

 “不成!”王上断然拒绝“斜⽇,不是⽗王不肯成全你的心愿。只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西陵遣风他是…他是…”

 王上显然难以启齿,有些话之于斜⽇本不必说出口。

 “…我知道,⽗王。”

 她这几个字一出惊得王上浑⾝冒冷汗“你知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观其人省夺其心,看久了便不难猜到这其中的隐秘。只是不便说,也不能说,不当我说。”

 斜⽇的一番话说到了王上的心坎里,不曾想这么一个十来岁,深居宮中的小儿竟有如此心志。

 到底出⾝不凡!出⾝不凡!

 王上的心里一时千回百转,万般滋味拢在其中,又说不得,只是痴痴地看着斜⽇罢了。

 斜⽇偏选在这会子开口又道:“⽗王,事已出,你打算如何?”

 这事也只有对她方能说说,王上痛定思痛,下了决断“景妃自是不能留了,可本王顾念夫之情,也不会灭她全家。至于西陵一族,常年兵权在握,我早就想削弱他的力量。借着此时此事,赐西陵德一死,灭西陵全族,所以西陵遣风留不得。”

 斜⽇并不急着提及遣风的事,只是问:“⽗王,这些事,你如何对沧江说?”

 这话正说到王上最是尴尬的地方,自王座上起⾝,他踱步良久“沧江…沧江…斜⽇,你说沧江还留得吗?”

 “无论如何,沧江是⽗王唯一的儿子,是已经受封的殿下。王权神圣不可‮犯侵‬,还是不动为好。”

 “留他可以,但我百年之后,这王位是绝不能留给他的。”

 ⽗王这话斜⽇早已听烦了,也听腻了“⽗王,这王座无论是给沧江,还是罢月都可,只是不要让我来坐。”

 王上就不明⽩了“这天下的人谁不想坐上这把椅子,怎么就你对着它像是看到什么凶宅似的,避之为恐不及。”

 “⽗王正当壮年,这话⽇后再说,如今西陵家的遣风正被侍卫押去西门行刑。⽗王,斜⽇求您,把他赐给女儿吧!”门外的罢月怕是等得心都焦了吧!再不提这事,遣风的小命想留都来不及了。

 王上左右思量“把他的命留给你——可以。可他该以什么⾝份活下来呢?西陵家断是不能留了。”

 这点斜⽇早已考虑好了“自今⽇起,他就算劫后余生,他的命不再是西陵家的,他自然也不能再穿那⾝银⾐。”

 西陵遣风的命从这一刻起,完全由斜⽇殿下掌握。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景妃突染恶疾,病了没两⽇便去了。王上深感夫之情,下令景妃的妹妹拂景‮姐小‬⼊宮为青⾐宮人,常侍景妃宮中守灵。

 也就是在传出景妃病重的那⽇,驻守边关的西陵德大将军战死沙场。不几⽇,王上派了三位大将分别领去了西陵德大将军的原有兵马,西陵家几代人的努力顷刻间土崩瓦解。

 西陵家的旧臣不服,按说这也情有可原。照常理,王上必定多加安抚,以定人心。不曾想,王上竟抓了为首的几个人,借此责难整个西陵家族,事情演变到最后竟变成西陵家族包蔵谋反祸心。

 一时间,抓的抓,杀的杀。显赫几世的西陵家族在几月之间变得七零八落,之后的某⽇,西陵祖宅竟‮夜一‬蒸发,所有的人皆不见了,好似从未来过这世上。

 事情至此仿佛还未完结。

 王上对沧江殿下的态度一夕之间冷淡了许多,现如今殿下稍有不慎便被王上多加问责。失去⺟妃的沧江殿下向⽗王请求将小姨调到自己的宮中,却反被王上指责无大志,被撵回他的宮里闭门反思。

 朝堂之上,臣子们之间都在传言王上不⽇将改立斜⽇殿下,以备王上百年后继承大统。

 但直到最后一刻,王上还是没有下旨改立后主。

 这些事罢月不关心,也关心不上。这些⽇子,她只琢磨一件事——那⽇被斜⽇领回来的遣风哪儿去了?

 她问斜⽇,遣风哪儿去了?

 斜⽇说,遣风还活着。

 她又问斜⽇,你到底把遣风弄哪儿去了?

 斜⽇说,遣风还好端端地活着。

 她抓着斜⽇的⾐襟近乎恶狠狠地追问,遣风…你…还有你们!你们到底把遣风怎么了?

 斜⽇拂去她的手,只是淡然道:别问,若你想他好好地活下去,便什么也别问。

 她知道斜⽇从不开玩笑,这宮中也是开不得玩笑的地方。她听话地不再追问,一年后⽗王驾崩,沧江哥哥顺利登上王位。然⽗王逝世前封斜⽇为辅政殿下,授她督政大权。

 传闻⽗王私下里还授了斜⽇一道密旨,上可制约新王,下可调动整个⾰嫫兵马——斜⽇从不曾出示密旨,更不曾掌理天下兵马大权,这些到底只能是传闻。

 一年后,檀妃归去,檀妃宮改为斜殿。

 又过一年,也就是罢月及笄那年,她拥有了自己的宮宇殿阁。

 还是那一年,她在宮中,在腊梅含香的那季见到了久别的遣风。

 沧江二年,腊月初一,宜破土,忌会友。

 脫去那⾝象征着贵族⾝份的⾚袍,遣风披着雪,于腊梅树下伫立久久。任风雪覆肩,仍不动不摇。

 一眼望去,罢月几乎以为他已埋⼊那截雪中,与树同体。

 她踏着雪朝他走去,‮悦愉‬地大叫着:“遣风,你回来了?”

 不曾想,遣风忽然单膝跪地“遣风给小主请安。”他低垂的脸颊上不显半点情绪,喜怒一概不见。

 “遣风,这里就咱们俩,你不用对我施礼的。”罢月抬起手来拍去他肩胛上的厚雪,渐渐现出他一⾝的黑⾐黑袍。

 她大惊“你这是…”

 ⾰嫫王朝一向等级森严,何种人穿何种颜⾊的⾐衫是有定律的。

 紫⾐为帝王所穿,平常人若是以紫⾐示人,轻则人头落地,重则灭族之罪;贵族又称⾚族,⾝着⾚袍,住亦住在王宮周遭;一般官宦则是银服加⾝;商人均是金装金靴;读书人自诩清雅一族,遂着青衫;而国里最多的便是穿蓝⾐的工匠和田里面朝⻩土背朝天的灰⾐农人。

 黑⾐人蔵于黑夜之中,他们若不是游侠,必定是权贵富豪豢养的杀手。

 ⽗王也曾养了一帮见不得光的黑⾐人。黑⾐一族向来是⾰嫫帝王的秘密武器,既然是秘密武器,自然不⾜为百姓道也。

 这一⾝黑⾐的遣风,又是谁的武器呢?

 罢月怔怔地望着他,好半晌竟说不出话来,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两年前那一别,银⾐仕族出⾝的遣风不见了,两年后,怎么一⾝黑⾐的他重回宮中?

 这两年,在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年前,他被⽗王的近⾝侍卫拖出西门的那一天,又发生过什么?

 她——全然不知。

 “遣风,这到底是怎么…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用沉默敷衍她?他们不过是隔着一步之遥,却如远隔天涯。不!分明比天涯还远,远得望不到终极。

 正僵持着,忽听斜殿下一个青⾐宮人急急跑来。罢月识得她,是侍候斜⽇的宮人,有个奇怪的名字——九斤半。

 九斤半见到罢月小主匆忙行礼,而后用更加匆忙的声音唤遣风:“殿下叫你。”

 遣风听到这话,一个箭步冲向不远处的斜殿。罢月留意到他手提弯月刀,只是眨眼之间便隐没在气势宏伟的殿宇中。

 黑⾐人只服从主人的命令,他是谁的秘密武器?

 答案已显而易见。

 是斜⽇!是斜⽇一手将曾经仕途坦的银⾐遣风变成了今天的黑⾐人,从西陵家翩翩公子变成冷⾎且见不得光的杀手。

 当年,斜⽇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

 罢月隐隐动怒,甩手朝斜殿而去。跪见她的九斤半没听到她的命令,不敢起⾝,仍跪在原地。

 “还跪在那里做什么?快去通报你主子,就说我要见她。”

 九斤半不敢起⾝,也不敢应承,只回说:“殿下叫了遣风进去必有要事,小主若是没什么急事,还是改⽇再去见吧!”

 出其不意,一记响亮的巴掌挥在九斤半左半边脸上,伴随而来的是罢月怒火中烧的问责:“你算什么东西?敢要求我什么时候见我亲姐?”

 “九斤半不敢!九斤半错了!九斤半该死!”

 九斤半连着重重磕头,小心翼翼的态度反倒把罢月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再坚持只会让众人觉得她成心挑事,可就这么离去,她那満心的疑惑和郁结又当如何?

 恰在此时,正殿廊下斜⽇扶着一札黑⾐款款而来,在皑皑⽩雪之中尤为扎眼,让罢月想忽略不计都不成。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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