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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不要…

 尘封已久的梦魇,再度袭击棠的心灵了。

 无边无际的红,恶心腥臭的红,染污了梦的境地。一双双含怨的眸子,泣诉似地嵌在被断首的头颅上。

 “儿,儿…快逃!快逃啊…”梦里那被断首的娘亲,双手捧着她的头颅,泪潸潸的眼眸凄凉地望着棠警告道。

 娘亲的话语才刚落,狂猛的漫天血海,霎时已朝他汹涌而来。

 连滚带爬的棠,拚命地逃窜着,但他仍叫血海给赶上。

 他整个人被血海给淹没了!

 呜…他快不能呼吸…快窒息了…谁,谁来救救他?

 被恶魇囚困在梦中的棠,在无意识下,伸手朝天胡乱地攀捉着。

 蓦然,他冰冷的手,被紧紧地握在温热的大掌之中。

 “——吾爱,醒醒!”

 羿央的低唤穿过暗的雾,为棠解开了梦魇的捆绑。

 棠猛然张开犹带恐慌的水眸,凝望着俯在他面前的关切爱人。

 他余悸犹存地轻吁了一口气。

 ——他以为他已遗忘的过往,为何会突然再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刹那间,一股不安笼罩住棠忐忑的心。

 “怎么了,作恶梦了吗?”

 羿央伸出手,温柔地为爱人拂开额上被冷汗濡而沾黏的发丝。

 棠不语,他只是伸臂紧搂住情人的颈项。

 …他苍白的脆弱容颜,深深地埋进羿央的怀里。

 嗅着那熟悉的刚气息,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他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地被抚平了。

 羿央轻柔地抬起棠的脸,爱怜地啄吻着爱人的眉心。

 “愿意告诉我吗?”

 如此体贴的温柔呵!

 棠趴在爱人的膛上,轻叹了一口气后,便娓娓的诉道:“我本将相良臣之后,家父官拜郎中,深得当今圣上的宠爱与信任,不料却也因此遭好人眼红嫉妒;见不得家父仕途坦顺的迂蠢人士,后来更是对皇上谏谗。起初皇上并不相信,但久之后,皇上也渐渐开始听信那些谗言,而不再信任家父…对于皇上的疏远,家父也只能摇首无奈。可他并未因此而怠惰公务,反而更加地竭心尽力…谏谗的好臣,惟恐家父的行为,会让皇上再次回心转意。为免后生变,便强将莫须有的罪名,加诸于家父的身上。而那昏庸的帝君,竟也未详加查证事实,就这么定了家父的罪…且那刑责竟是罪诛九族、祸连十三代…”

 最后的两句话,棠是说得声嘶气颤。

 过往的伤痛,教他喉头苦涩不堪,他紧了紧双眸,试图将蜂涌的痛苦回忆,逐出脑海之外。

 羿央只是极尽温柔地亲吻着棠的发顶,环搂在爱人间的手臂,更是心疼地加重力量。

 无言地温柔,却也热暖了棠悲凉的心。

 羿央耐地静静地抚着爱人光滑的背,默默地等待着爱人愿意开口,接续未完的话语。

 面对爱人温婉的情意,棠真不知何以回报。

 棠了一口气,仿佛是寻找勇气似地,而他冰凉而颤抖的手,已紧紧地掐入羿央腹侧的肌肤。

 “我本该死,若非祖父在无意间所获得的『隼鹰之面』,我亦难逃死厄!”

 羿央不懂,他低问:“为什么?”

 “当时,我还年幼,事情的经过我也并不是十分地清楚。我只知道当朝的相士,由天象占得我乃鹰面之主,并且身负为大汉王朝雄霸天下的天命。那时朝文武皆为此议论纷纷,而那群陷我爹亲于冤死的好臣,更是主张非将我处死不可。惟独那名相士却力排众议,身担保我的性命。因为他认为,『隼鹰之面』与天命征象会同时出现,绝非偶然!”

 “那昏庸的皇帝真相信那名相士的话?”

 “嗯!…也因此才会留下我的命。”

 “看来我该好好感谢那名相士才是。”羿央浅笑道。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羿央仍庆幸那名相士为他保住了他所珍爱的人儿。

 “那段日子…为了让我真如预言般,对大汉有所助益,我…”

 痛苦非人的往日‮磨折‬,再次鞭笞着棠的心,他纤瘦的身躯,仍不为回忆而颤抖着。

 “嘘…”羿央心疼地亲啄着爱人低垂的眼睑“不要再想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勾起痛苦的回忆。现在,没事了,有我在你身边!”他抚慰着爱人颤抖不已地纤细身躯,呢喃道。

 只是,听了爱人说了那么多,羿央仍有一事不懂。

 “汉朝即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为何你还要效命于它,替它出生人死呢?…你应该是恨它入骨的才是!再说,你没有想过找那些陷害你爹亲的人报仇雪恨吗?”

 “我是恨之入骨!可是,它毕竟是我爹亲辛苦奉献的王朝,是我爹亲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地想要护持的朝廷,所以我必须继承他的遗志,保卫这片疆土——即使,我是如此地恨它入骨!…不想报仇!?…我没有一刻不想、没有一分不盼!但当我有能力替我爹亲报仇时,那些人大多已教人给暗杀掉,如今只剩一人,可是他也疯疯癫癫了!我不想杀毫无抵抗能力之人,相信我爹亲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所以,报仇之事也已随着那些好狡之人的死,烟消云散了。”

 原来如此!

 “真是难为你了。”羿央轻吻着爱人堆聚的眉山,为他的酸楚与忍耐心疼不已。

 棠抖着声音继续说着:“过去…那是一段有如行尸走、毫无自由可言的岁月。我的过去,曾经操纵在别人的手中,那样的生活,让我几乎没有生存的望…我之所以会活到现在,也是因为我找不到理由了结我这了无生趣的生命,因此,我还苟活着…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绝然无望的一生里,竟会与你相遇…”

 羿央心痛地紧紧的拥住棠,他犹若誓言般地宣示着“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更不会再教你回忆起过去那些不堪,我会让你忘记过去的!你的过去,我不及参与,但,你的未来,绝对会有我的存在。”

 情人认真的话,让棠感到无比地窝心与感动,他抬手眷恋般地轻画着爱人俊颜上的狂野线条。

 “你知道吗?你就像是道炫丽的光彩——照亮我晦暗生命的光彩!”

 棠的比喻,不让羿央为之失笑。

 “并且,我这道光彩涌远只为你一个人绽放!”他捉住情人轻画的手指,柔情怀地亲吻着。

 “而你,在我的心中,却是天边那颗闪耀动人的北极星。你的心如同它的光芒一般…洁净无瑕!我的爱,我珍爱的北极星,你可愿让你无瑕的光芒,辉映我爱你的心,终生无侮?”棠的水眸,倏地泛起泪光。他无言地凝望着羿央真挚的黑眸,感动的幸福早已溢了心田。

 ——他有许多、许多话想对爱人说,但,一切似乎都早已辞不达意了!

 就在此时,幸福的沉溺,却教幕外的人给打破了。

 “霸主,有一汉使带密函前来求见。”

 闻言,棠适才幸福的心陡然一落,他抬眼望着爱人倏然冷凝的面庞。

 瞬间布煞气的俊颜,不悦地下着命令:“你叫他在外面静候一会儿,我随后便出去。”

 “遵命!”

 “…央…”不安的惶然,教棠的嗓子都干哑了。

 “别担心!”羿央俯首亲啄了爱人担忧的俏颜后,嘱咐道:“我去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些什么把戏。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他怎么有心情在这里静待呢?

 羿央轻点住情人的瓣“听话!”

 “好吧…”棠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羿央起身下炕,随意地套上一件外衫后,他再次俯身亲啄了爱人的朱一下,便举步朝外走去…

 棠在帷幕之中,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着。羿央出去的时间不过才稍瞬,他便已感到漫长了!

 按捺不住心中焦虑的棠,也顾不得对爱人的承诺,思考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依从自己一探究竟的心,踏出皮幕去寻找羿央了。

 *******

 当棠终于寻见爱人那宽阔的背影时,他欣喜地正想开口唤他…

 不料,他语声未出,倒先让他瞧见了血腥的一幕!

 他温柔的情人,竟不发一语的拔刀血刃了来使。‮力暴‬狰狞的表情,扭曲了他英的俊容。

 从不曾见过爱人如此残恚怒的恶颜,棠被惊得悚惧不已,同时亦感到一股沉重的不安。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惊震得动弹不得的棠,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呼唤羿央。他只能惶惶然地惧视着爱人辽阔的背影。

 仿佛是感受到背后那不安的视线,羿央缓缓地转过他的身躯,当他看到视线的主人是棠时,立刻走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 棠问道。

 “没什么!” 羿央飞快的答道。

 仍觉得事出有因,他狐疑地睨着羿央的黑眸“是吗?那他送来的密函呢?…函上说些什么?”

 “都是一些无关痛的废话,你须知道。”

 瞧着爱人那似有隐瞒的闪烁瞳眸,棠愈发地觉得事有蹊跷。“将密函给我一观。”

 “我说过,那却是一些你无须知道的废话,所以你看了也没用。”良久、良久之后,羿央无奈地蹙额长叹了。

 他,还是抵不过爱人的执拗,举旗妥协了。

 “外头冷,我们先回里面再谈,好吗?”闻言,棠这才面有难地点了点头。

 *******

 棠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每看信上的一字,他的手就不能自己地捏紧纸缘一分。

 …吾愿以“隼鹰”队,万名战士之首级,与汝缔结友好盟约…

 大将军黄天瑞他,竟背弃对他所作的承诺!当初的诺言,犹在耳际,为何…

 他当真如此腼颜借命,当真要以“隼鹰”众兄弟的性命,来换得一夕的苟安?他如何能如此寡廉鲜、背信忘义?他如何能…

 背叛、不齿、不敢置信…种种情绪,直捣入棠凄怆的心里。难以言喻的心痛,使得他承受不住地紧闭着眼眸。

 他紧咬着抖动不已的瓣,极力地忍住啃食心魂的痛。

 蓦然,他杏眼怒张,举足便想往外冲去。

 “…黄天瑞…”棠狂吼。“你要去哪里?”羿央自后牢牢地挟搂住棠的身子。

 “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我的兄弟!”棠‮动扭‬着‮体身‬,妄想挣脱羿央的环搂。

 “不准!你哪儿也别想去!”

 棠闻言,愤然地转身怒视着羿央。

 “不管你怎么阻止我,我告诉你——我『一定』、『必须』回去!”他执拗地对着情人吼道。

 羿央阴冷地凝视着爱人那张固执的脸蛋,亦冷冽地咆哮道:“我也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不准?”棠冷啐了一声,被背叛的心伤已紊乱了他的思绪,也使得他冲动地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你说『不准』,我就该听你的吗?你当你的话是圣旨吗?…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限制我的自由!”

 他鲁莽的话,挑起了羿央的怒火。

 羿央一把扭握住棠细瘦的手腕,怒不可遏地狞吼道:“我是你的什么人?我告诉你——我是你的情人、你的爱人,你口中说的那道绚丽的光彩!…我再告诉你——我说不准,确实你就该不准!”

 猝然,羿央一改怒气腾腾的扭曲面容,他野犷俊俏的脸上,挂上一抹虚假的浅笑,他抬手轻抚着棠忿忿不平的怒颜,语带虚伪的温柔,低语道:“吾爱,你说错了!我的话并非是『圣旨』,而是『天意』。我即是『天意』,你懂吗?”

 如此傲慢自大的宣言,真真是教棠哑口无言啊!

 “噢,我的爱!”他的柔唤,让棠不由得掠过一阵冷颤。

 “我必须告诉你,我当然有资格限制你的自由,而且比谁都还有资格!…我的爱,即是限制你自由的『牢笼』,你当真要出这只牢笼吗?你真放得下我对你的情?”

 羿央低下头,感的嘴覆在棠的耳畔,轻啃着他的耳珠呢喃道:“难道,你真舍得我对你的爱吗?…嗯…”棠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情感自他的眼底落而出。

 “你真卑鄙!你明知…”他眼泛泪光,无语凝咽地痴瞅着最爱的人

 “我是卑鄙!不过,卑鄙也好,小人也罢,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我而去的。”

 “你不明白,我说什么都必须回去不可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隼鹰』的弟兄们,全成为黄天瑞野心下的牺牲品!我必须回去救他们啊!…”

 “单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救得了他们吗?别愚蠢了!你回去也不过是徒劳无功,多添一条斧下亡魂罢了!”羿央狠心地戳醒棠的执着妄想。

 “…不…不会的!”棠猛烈地摇着头“我乃身负天命的『隼鹰』之子,黄天瑞不可能敢杀我的…而且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我回去,一定会有办法救他们的!”

 “会有什么办法?你别痴心妄想了!”棠的执不悟,真是令羿央又恼怒又而感到心冷。

 “一定会有的!”棠大吼地否定羿央的话“若不然,我便用我这条命,换取他们的生机。”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羿央不火得使劲地摇着棠的‮体身‬,他想看看这样是否能摇醒爱人那颗固执不清的脑袋。

 “你不懂!”棠恚愤地推开羿央握住他肩头的双手,声嘶力竭地大吼。“我是不懂!”羿央也愠容面地狂吼。“…央…”棠悲鸣似地低唤着爱人的名字,他的双手紧捉住爱人前微敞的衣襟,愁悴地想祈求他的谅解。

 “他们是我的兄弟,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信任我,甚至将他们的性命付于我的手中,我不能因自己的私情就弃他们于不顾。这种不义之举,我做不到,你明白吗?

 当初,我的双亲在我的眼前死去,我却无能为力救他们。如今,我有能力了,我还能忍心放着弟兄们的性命不管吗?更何况,我的幸福若要用上万名弟兄的性命来堆砌,纵使我能与你厮守到白头,我也不会感到快乐的。因为这份今的自私与不义,将会煎熬着我们往后的每分每秒啊!我无法如此自私,真的无法啊…”棠心酸的低喊。

 “我倒宁可你往后的日子里,活在自私的煎熬之中,也不愿让你回去而白白送死。”“你太自私了!”

 “我是自私!”羿央不能自抑地低吼“我在乎的只有你。那万名人头,有或无对我而言,皆是无所谓。”

 “可是…对我而言,却非常重要呀!”

 “难道我对你而言,就不那么重要吗?”恚愤已蒙蔽了羿央的眼,使得他看不见棠的心。

 兄弟对棠而言,是何等的情份!…而羿央在他的心中,更是占有非比寻常的地位。但,两者是无法相比较的。

 棠非常清楚,他的爱人是一只适合遨游天际的雄鹰,并不是一只供人玩赏的笼中鸟。

 他爱他,所以他无法任地要求爱人为他放弃振翅高飞的雄心。

 他喜欢他枭野的心,睥睨倨傲的双眸…!如果,他失去了这些,他便不再是大漠英豪——羿央了!

 其实棠亦非常明白,只要他开口,羿央绝对会为了他,想尽办法营救那万名与他毫无关系的“隼鹰”弟兄。…甚至,签订友好停战的盟约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宁愿不要!…他宁可逞强,他情愿言不由衷,也不愿任地教羿央,为他签订迫使他失去雄心的盟约。

 尽管他是多么地爱羿央,但是他也没有权利去为爱人设置一所牢笼,阻碍他的飞翔啊!

 所以,万名弟兄的性命,对大将军的承诺,就由他——棠一个人来背负吧!

 下定决心的棠,毅然地抬眸凝望着羿央。他深情的凝眸中,仿佛是想将他今生最爱的人,深深地镂刻在他的眼里、脑海中。

 棠抬手恋恋不舍地刻画着爱人的脸庞,他绝美的容颜上,有着绝决却也是悱恻的心伤。

 “…你…”羿央言又止,因为他从棠的脸上已清楚地明白他的决心了。

 心疼多于无奈之下,羿央轻闭上双眼,用他的颊侧摩娑着爱人冰凉的掌心。

 棠垫起脚跟,双臂环住羿央的颈项,在爱人的上轻印上冰冷、却情意无尽的告别之吻。

 凄楚的漂亮眼眸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他不想离开他。但,纵有万千不愿,他依然必须…

 他爱他,真的好爱他…

 但,最终他们还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逃不出命运的掌控,不是吗?

 衔着芦花而翔的鸿雁,以四海为心;而衔着泥的燕子,却只想营构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小巢。

 他俩就如同鸿雁与泥燕,虽然彼此倾慕、彼此相爱,但终究还是难相守到老。因为毕竟他们两人,一个是在霜天白河间,翱翔傲视着人间的大枭雄;一个却是在微雨风间苟活的小人物!

 温凉不同的两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万里争飞的云中伴侣呢?

 棠紧搂着羿央的颈子,心酸地在他的耳畔哽咽地低喃:“侬(央)如衔芦雁,如衔泥燕,气味两心知,温凉时自变!别了!…我的爱…”

 棠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蓦然,他停下了苦涩的脚步,转眼痴凝着羿央。…缓缓地,他自怀中拿出了“隼鹰之面”递给拜央。

 羿央却只是深凝着棠手中的乌金面具,丝毫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帮我保管好吗?”棠轻声地请求道。

 教人心碎的请求,不是吗?他的意思是——他还会回到他的身边吗?还是,只是想让他藉此死物睹物思人?

 羿央情愿当它是前者!…情愿当它是前者啊。

 因为,若是后者,那他就太‮忍残‬了、太‮忍残‬了!

 可是即使如此,羿央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隼鹰之面”

 “谢谢!”棠含着泪水,深深地凝望了羿央最后一眼后,便再也不回头地走出了帷幕。

 直到听见皮幕掀了又掩的声音,羿央依然紧紧地合着双眸。

 唯有如此,他才能制止自己不去紧紧地抱住他、阻止他离开!

 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教自己不去看爱人离开时的伤心背影!

 羿央想叫自己佯装是心甘情愿地放他走,但,他紧握的拳头,却轻易地漏了他不愿的情绪。

 他的指尖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赤红的鲜血更是滴滴答答地落在毯上,也淌入了他手中的面具之中。

 黑与红,多强烈的对比,多深沉的悲恸啊!

 虚弱的跑步声,渐行渐远。直至迹不可闻、直至全然无声,羿央才轻启他溢苦涩的漆黑瞳眸。

 不舍与心伤,不住地自他苦涩的眸子中落。

 羿央抬手轻抚着上的余温,心怜地低喃道:“你这个傻瓜!”

 鸿雁、泥燕,真不能温凉相守,万里长伴吗?

 能的!绝对能的!羿央非常地笃定。可,他的爱人,却懦弱地不去相信。

 不肯相信他们的爱情,绝对能战胜命运这道鸿沟!

 他真是那么不可信、不值得信吗?…为什么他宁可选择自己背负?难道,他已忘却了吗?忘却他曾矢言心甘情愿地为他撑起天地?忘却他是可以轻倚在他的怀里倾诉他的忧愁了吗?

 他,是绝对可以对他任的!可,他却宁可自己背负起一切!…背负起那沉重不堪的负荷!

 “你这个傻得可以的…”笨蛋两个字,羿央是怎么也骂不出口。因他明了,棠会这么做,多半也是为了他!

 棠的心在想些什么,他一切都很明了啊!

 蓦然,索伦推开皮幕走了进来,他俊朗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严肃之情。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吗?”他直接了当地问。

 羿央冷厉地横瞠了索伦一眼,未发只字片语。不用明言,他眸子里的光芒已道尽了一切!

 索伦轻叹了一口气。

 大漠儿女,敢爱敢恨!…甚至,可以为爱走天涯!

 他,羿央,更是如此真情的潇洒男儿啊!

 但也因为如此,两个设身处地为彼此着想的有情人,才会…如此轻易地…放飞了彼此的爱恋。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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