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长日惟消一局棋(一)
九月以后,天气开始慢慢的转凉,父母们总是在孩子出门前一把揪住,往身上套件短袄才放到街上来。尽在尽管院外的樟木依旧青青郁郁,仍偶有一两片绿叶像是不胜风力似的,挣扎了几下还是从树枝间
落,打着转儿,最后飘落到郑家学堂的窗前。但学堂里似乎全然不受外面节气变化的影响,不时的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郑知庆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擎着一册书本,在讲案前下的来回趟着步子,好似闲庭信步般潇洒随意,边走边
。他虽然教学严厉,但却并不喜欢在教书过程只正襟危坐的那种古板,据说有以前的同年来看过他教书的情景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郑危舟”意思就是他常常迈着瘸腿走动,就像是狂风巨
中的一叶危舟似得不停起伏
动。而随着他的
诵,下面的孩子们也跟着张开小嘴用稚
而嘹亮的声音把的那此字句一句句的依次念出。或许只有一个人例外,郑经此时正低着头偷偷的在把玩着手里的一条软蛇,但你要细看就现这只是一件玩具,只因制作的太过巧妙而蛇身可以灵活动扭,外表更是细细的蒙上一层软皮,用油彩细细的勾勒出花黄的鳞纹,几可以假
真。据说是南洋艺人专门制造的机关活蛇,在郑家货栈中好不容易才讨来的。他一边在手里把玩着,一边想着要怎么用它来吓唬府里的女眷和丫鬟们,尤其是那个总是对他不屑一顾的蓉表妹,不知为什么,自己最近老想去欺负她。明知这样对方会很恨他,但仍是忍不住的去找理由接近她,然后再去欺负她一通跑开。
郑知庆走了两步,突然顿住
诵,正当下面的学子们一片愕然时,他突然暴喝:“郑经!”
“啊?到!”郑经慌忙的用书本掩住假蛇,站了起来应声。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下面是什么?”
郑经口头一窒,这些劳什子的书他根本就读不进去,又哪里知道下面应该接的什么?
邻座的郑雨农不动声
的把书本竖了起来,并尽量往前挪了挪,一只笔杆掩在书后慢慢的在某行字句上点了点。郑经立刻会意,斜觑着眼睛结结巴巴的念道:“子曰哦,子曰:‘道干乘,哦不,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够了!”郑知庆打断了他的回答,冷冷的又问出了两个字:“何解?”
“”郑经此时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郑雨农提笔刚迅捷的在案纸上写了几个字郑知庆已经冷哼了一声,斥道“雨农,你若要再帮他,一会儿就干脆一块受罚好了。”唬得郑雨农赶紧把手头的笔扔了,向郑经递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宋君鸿微微摇了下头,拥有成*人经验的他当然知道其实当每个学生在台下做小动作的时侯,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老师一定不会现。却不曾想在台上的老师多半是早以经把一节都瞅的一清二楚,区别只是在于他是否愿意去抓你罢了。
“一会儿放学后,把这篇文章抄上十遍,然后明天交给我。”郑知庆走过去拿起郑雨农刚写的那张纸,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有舍得罚他。转过头又问道:“君鸿,你说呢?”
“回先生,孔子这话是讲治国的几条标准的,意思是治理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就要严谨认真地办理国家大事而又恪守信用,诚实无欺,节约财政开支而又爱护官吏臣僚,役使百姓要不误农时””宋君鸿早在前世就把《论语》读过多遍,这几句又不难,故这些解意自然是张口就来。
“好。”郑知庆对宋君鸿点了点点,示意他坐下。转身掀起郑经盖起的书本,拎起那条假蛇叹了口气,说道:“这东西我暂时帮你保管了,明天作业
上来后再还你。”
“可是,先生”郑经一看玩具被没收,立时有点着慌。
“可是什么!?”郑经把假蛇咣的一声拍到讲桌上,大声斥道:“你是咱们郑家的嫡长孙,本应作全族孩子的表率。可你跟着我念书已经有三载了,至今能完整的背出一篇课文?成天价就知道吓唬女孩子,读书反而还不如一个外族子弟好,你不觉得羞愧吗?”
郑经看着他严厉的表情,不敢再回话,只是转过头愤恨的瞪了宋君鸿一眼。
“关我什么事儿啊?”宋君鸿撇了撇嘴,在心里默念道。他对随后一定会到来的郑经的报复一点都不在意,在他所拥有的成*人智慧和经验面前,郑经那点儿小花招基本都是一眼就能瞅破。郑经只是一个娇横惯了的孩子,只要真正聪明的郑雨农不帮他出主意,他就只会两种方式:打和骂。有郑知庆的严格申斥,郑经现在已经不敢随便打他了,就算要打也打不过自己这个从小在山林中干活长大的身子骨。而骂人的本事郑经倒是有几分,但他平常辱骂和挖苦的再难听宋君鸿也不去介意,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回骂过去。这一来是因为他不想惹事连累到郑知庆,二来也是他以一个成*人的智慧和感情,如果和一个孩子对骂,他自己都会觉得没出息。
任何一个在社会和工作岗位上待过几年的人,都应该知道和学会忍耐委曲,相比起这些,郑经这个小孩子骂的再难听点又算的了什么?
郑知庆似乎也让今天的事搅了兴致,回到坐位上从包中拿出一摞纸来往案上一扔:“下昨天的作业,然后下课。”他一边派着答纸一边念道:“郑经,乙等下;郑雨农,甲等下;郑遄,乙等”到最后,他的目光往下瞅了一眼“宋君鸿,丙等上。答题内容还算严谨合理,但字迹潦草,卷面难看,有几个字还写错了,特连降三等,以示警戒。”说完,推开屋门,袖手走了出去。
几个孩子哄的一下子围到了宋君鸿的面前,郑经还不由分说一把把答卷抢了过去,在屋中到处张扬,讥笑道:“哟,大家快来看看先生新收的得意弟子都写的什么,鬼画符吗?”
宋君鸿终于有了几分赧颜,虽说以前小时侯都学过描红,但在自己以前那个世界生活中还有谁用
笔写字啊。钢笔用久了,一时根本不习惯
笔那软软的笔锋,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这方面别说身旁就有一直行笔
丽的郑雨农,即便连郑经都是比不上的。再加上后世电脑的普通使用,提笔忘字是很正常的事。此外,先生说的那些个错字,倒有九成原本并不算错,只是那些后世简化了的字体,他现在仍是习惯性的在书写中用了出来,却是没人可认得的。
唉,看来以后需要好好练练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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