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刺杀
五月初五,晴。
阳光普照,凉风阵阵。
我们一早就混在人群中等待机会,但一直到天黑,言无圣等人都未曾出现。
难道是我们的消息有误?
我带着怀疑,耐心地等下去。
晚上有船灯会,清纱湖仍然是人山人海,很多人就着湖边的小吃填
肚子,也有人带着干粮来看船灯。随着乐声奏响,一艘艘装饰得五光十
的灯船驶进了湖中,把整个清纱湖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我在人群中仔细寻找言无圣等人的踪迹。
突然,在灯火通明的岸边,我发现了他───与画像虽稍有差异,但我仍然一眼就能肯定是他。
气度从容,面貌俊美,服饰华丽。
他们一行十七人,立于较僻静的位置,周围的人并不多,似乎被无形地驱离了他们───也许人群中还有他的侍卫也说不定。
发出一声响哨,我如大鸟一般率先向言无圣扑去。
同伴们听到我发出的讯号,立即从四面八方向我指定的目标围拢。
呼哨声响起的时候,言无圣等人就有了防备,因此当他们看见面前几十个蒙面刺客,也就丝毫不见惊慌。
“拿下!”
言无圣一声令下,他身边的几名亲卫立即冲出来与我战在一起。
而我带来的三十个人竟然连言无令等人的身都近不了,因为人群中突然冲出近百名身着便服却训练有素的侍卫。
他们果然另有防护!但是数量竟然如此之多?
是探听来的消息不确实,也是我的失算!
我一边应付眼前的局面,一边分心顾虑晶莹那边。她的武功虽然还不错,但言无圣身边的亲卫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人数众多!她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几声惨叫传来,我带来的人已有数名倒地。
情况刻不容缓,我朝侍卫们保护的一众女眷瞥去。
只这一眼,便被言无圣发现了我的企图。
“保护诸位王妃!”
侍卫们很快朝女人们靠拢,围成一圈把她们护在中间。
这时,一抹白光闪入我的眼中。
湖对面的一间屋子里,有一个全身雪白的女人。
她正在窗口远远眺望这边的情形。
那是一个白发的女人,从身影上来看,是一个年轻女子!
白发的年轻女子───金翅城中只有一个,那就是鹰亲王的王妃───皇帝的姘头!
我拼尽全力挥舞手中长剑,杀退四人,提气、纵身朝湖对面飞去。
言无圣又发现了我的目标,他急喊一声:“嫣儿!快进去!”便追在我身后也向那小屋扑去。
我先到一步,杀死两名侍女。
言无圣赶到的时候,我手中的剑已经架在那白发女人的脖子上。
数名侍卫跟着言无令和言无常随后赶到。
我被团团围住。
“你们最好给我退开!”我挟住女人,一步步退到门口。
门外围
了侍卫,四周的屋顶上布
了弓箭手。
这小屋的防守竟比皇帝身边都要严!显见得这女人对皇帝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叫他们都退下!否则你的相好可就得受罪了!”我把剑往那细细的脖子上
了
,血马上就
了出来。
言无圣早已失去了刚才在湖对面的冷静。
“你不要伤她!”他冲我大叫,紧接着朝外面的侍卫喊道:“全部退开!屋顶的弓箭手全部撤离!”
不错呢!看来这女人对他的重要
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只要你放了她,朕放你走,绝不为难你!”他开始和我讲条件。
我冷笑一声,这是当我三岁孩子呢!
斜眼看看怀中的女人,她虽然看似表情镇定,但却已面色苍白。
“皇兄,刺客十七死十四伤,已全部擒获。”
言无忌的声音令我的心突地一紧,晶莹!
“你若不想你的女人死,就把人给我放了!”我冷冷地对言无圣道。
“要朕放人可以,你先放了你手中之人!”
言无圣大概是以为手中有了人质就可以要挟我,所以连声音也大起来了呢。
“你在考验我的耐心?嗯?”我移开那女人脖子上的剑,改用左手扣住她的喉咙,用力一捏,那女人就如离水的鱼一般张大了嘴巴。
“不要!”言无圣惊惶地喊道。
“朕答应你便是!你快松开她!”
我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发号施令?”我仍然不松手,任那女人在我手中挣扎,眼看要断气了。
“放人!放人!快放人!”言无圣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那个女人的脸,他
是惶恐的声音显
出他有多么惧怕这个女人的死亡!
这个
头白发的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令金翅国的国君为她神魂颠倒成这样?
晶莹站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我们只剩下十三名兵士,其他人都已经战死。
“你伤得不要紧吧?”我问她。
“我没事!咱们快走,带上这个女人!”晶莹挥开长剑,为我防卫。
我在士兵们的簇拥下,挟持着女人走出那幢房子。
“方寸客栈”───我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那牌匾,好像很眼
。
“无圣,无圣救嗡帳──”我怀中的女人发出了第一声惊慌的呼喊。
“嫣儿───”言无圣追出来。
挟着那个女人,我们迅速退到城西,取了马就往城外奔去。
言无圣等人带领数百名侍卫紧随在后,一路追赶。他们并不敢靠近,但又不放弃,只是尾随追赶。
我和那个女人共乘一骑,她早已昏死过去,软软地躺倒在我怀里。
我可没有闲功夫在这个时候来怜香惜玉!
快马加鞭,在夜
中疾驰。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已离开金翅城三百多里,人困马乏地在一处破庙停下来,喝一口水,休息一下。
那女人还是没有醒,若非她的体身一直是暖的,我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鹰!”晶莹朝我走来,胳膊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我把那女人交给离我最近的小林。
“伤得怎么样?”我翻开晶莹的衣袖,查看她的伤势。
“不要紧,只是些皮外伤!”晶莹强忍住痛,道:“那个女人死了吗?”
我回头看一眼小林怀中的女人,道:“没有,只是晕过去了!”
“晕这么久?”晶莹诧异地道:“她快死了吧?看她的脸色好苍白!”
我没有回答。
她在“方寸客栈”门口的那一声呼喊,难道已经预料到她的死路吗?她知道自己的体身受不了长途跋涉,所以才要言无圣救她?而言无圣之所以会那么紧张她,也是因为她的体身太柔弱的关系吧!
我又望向小林那边。
小林正低头直视怀中的女人。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虽然
头白发,却不能掩饰她娇美的容颜。她弯弯的秀眉此时皱得紧紧的,长而翘的睫
会不时抖动一眼,显示她即使在昏睡中也极不安稳。她朝小林怀中偎了偎,似乎怕冷。
小林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极细心地照顾她。
混账!他本该和我们一样同仇敌忾、蔑视这个女人的,但他竟那样温柔地照料她,这让我心生不
。
“小林!出发了!”我招呼他一声。
小林看看怀中的女人,应了我一声,随后抱着她上了马。
我瞪大眼睛,他竟然把她抱上了他的马!那女人是我交给他的好吗?他难道不应该还给我?
忽地,我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怒气而惊诧!我似乎在介意什么。
真是疯了!她不过在我的马背上睡了一觉而已!
我紧抿着嘴,为我自己、也为小林而恼怒。
“驾!”我狠力
打跨下的战马一鞭,冲了出去。
其余人跟上来,奋力狂奔,因为大家现在是在逃命!
只有小林,他把马速放慢,一手还保护
地搂住那女人的背。
我一边加鞭,一边回头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
“你这辈子就从没见过女人吗?”我愤怒地朝他吼。“现在是让你风花雪月、情意绵绵的时候吗?”
小林的眼中闪过一抹狼狈。
“驾!”他加了一鞭,赶上来。
明月东升的时候,我们到达杏花城外。
这里是金翅国的境内,我们不能入城,只好在野地扎营。
又饥又渴,大家靠坐在树
上咬着干硬的大饼,就着烈酒吃我们一天下来的第一餐。
那女人在小林怀中醒了过来。
当她星星般的眼睛盯着小林看时,小林竟脸红了───他虽系着蒙面巾,但他的耳朵却是通红的。
“你醒了?你还好吗?”小林笨拙地问。
那女人动了动,又无力地倒入小林怀里。
“你怎么了?你要什么?”小林急切地问她,恨不得帮她一把。
我冷冷地看着那个混账小子,真是丢脸!
那女人似乎听不懂猩猡国的话,只是耐受地皱着眉,用手抓紧了小林的衣袖,想要起身。
“你到底要什么?”小林扶着她站起来。
那女人想推开小林,却在下一刻又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小心!”小林忙接住她,把她抱了个
怀。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到他们面前,用金翅话
声
气地对那女人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女人有些惊讶地转向我,然后道:“对不起,我想去一下那边!”她指了指不远处有树丛的地方。
哦,原来是想解手了!
我从小林怀里接过她,抱她走向矮树丛后面。
把她放在地上,她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我翻翻白眼,不知道她要怎么解手,总不能叫我一个大男人去给她宽衣吧?
“晶莹!”我扬声叫晶莹过来。
晶莹走近来,我简单向她
待一下,便转身行了开去。
等到晶莹叫我时,我再转回来,抱起那女人回到营地。
她很轻,像一
羽
般毫无重量。
她浑身柔若无骨,斜斜地靠在男人怀里,很能
起男人的保护
。
难怪小林对她百般呵护!
小林见我们回来,似乎想要来接回她,但又生生地打住了,只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我们。
“她听不懂猩猡话,我带着她就行了!”我这话对小林说,也对晶莹说。
小林没有作声,低下头去啃他的干粮。
晶莹看了一眼我怀中的女人,似乎有些不高兴,道:“你总不能一直都抱着她吧!”
女人听不懂我们的话,便乖乖地偎在我怀里不吭声。
我坐下来,把女人放在身边的草地上,拉过晶莹坐在腿上,调笑道:“当然不!我要抱你的时候,便会放下她!”
晶莹害臊地捶我一下,依在我
口。
女人呆呆地看了我们一会儿,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娃儿般孤独地坐着。然后,她颤颤抖抖地向树的背面爬去,似乎想找个避风的位置。
我不想去注意她,可她那笨手笨脚的举动真的让人很火大!
“你到底又想干什么了?”我推开晶莹,一把捞起她吼道。
女人好像被吓到了,瑟缩地道:“我、我冷…对不起…”
我真想抓住她的肩膀狠摇她一顿!
到底是谁该向谁说对不起!我们原本是去行刺言无圣的───无论她的生活作风有多么令人不
,我都不应该抓一个女人来做人质逃命!而且还是一个弱不
风的女人!
看着她冷得发抖的模样───又或者是吓得───我实在没办法丢下她,难道要任由她在这深夜里冷死吗?
“鹰哥,不如叫她到我这里吧!她要什么,我再叫你便是!”小林走过来,盯着我怀里的女人道。
“不用!”我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就叫她待在我这儿,省得你见到女人就腿肚子发软!”
小林还想再说什么,但终于都忍住了,看那女人一眼走回原处去。
女人在我怀里睁大眼,看着走开的小林,脸上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
“哼,你不用看了!婬妇就是婬妇,遇见什么男人都想勾引!”我冷冷地讥讽她。
我又没说错!她难道不是婬妇吗?自己的丈夫刚死不到几个月,就马上投向了大伯的怀抱!这种女人若不是婬妇,世间就没有“婬妇”这两个字了。
女人的脸色变得冷漠,再不是之前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你要杀便杀,但请不要口出恶言!毕竟我与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的声音依然虚弱,但气势十足。
我被她的话堵得一滞,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冲口而出道:“我难道说错了?天下人谁不知道,你在丈夫死后不足三个月,便跟金翅国的国君私姘至今!而且,在客栈门口,你叫他什么?哼,”无圣“!这世上有哪一个女子会唤自己大伯的名唤得这么亲热?又有哪一个帝王会容许自己的子民直呼他的名讳?你们的
情早已人尽皆知,你还用得着在我面前装圣洁吗?”
女人抖得越发厉害,她虽竭力忍耐,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出声辩解。
“你───你到底是哪一只眼睛看见我与金翅国的国君私姘?仅凭道听途说的流言,就可以这么侮辱人?
情?什么是
情?你可有捉
在
的证据?你───”她气得不轻,揪住我衣服的小手攥得死紧。
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泛起红霞的脸颊,我也对自己如此在乎她的私事而感到生气!她不过是个人质,而且还是言无圣的女人───好吧,就算她不是言无圣的女人,她也是金翅国的女人!我不应该为她失了平
的冷静。
虽然只有一两句,但我们的争吵声还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他们听不懂我们在吵什么,可那女人突然提高的声音却令他们惊讶不已。
晶莹走过来,看了一眼我怀里的女人,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闷闷地道。
我总不能跟她说,我管人家的闲事、多嘴说人家的八卦,被人家堵得一鼻子灰吧!
晶莹沉默了一下,道:“不如把她交给我吧,明天早上叫她与我一骑!”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也应该要答应她的,但瞧了她的胳膊一眼,我道:“你受着伤,而且这个女人一上马就晕,你扶不住她!”
“那就把她驮在马上好了!她只是个人质!”晶莹大声道。
怀里的女人也感觉到晶莹的愤怒,她不安地动了动,抱紧了我的脖子,似乎怕晶莹过来伤害她。
不知为何,她这动作令我觉得她想依赖我。
我收紧了抱住她的手臂,无声地安抚她。
她与晶莹不同,晶莹像一朵娇
的玫瑰,她却像支纤细的兰草;玫瑰有刺可以武装起自己,兰草却什么也做不了,任人一掐就会断。
“不要闹了,她还不能死,我们得把她活着带到边境去!”我冷静地看着晶莹。
她与我同
共枕快三年了,自然知道我看那女人的眼神有多么不一样───也许这个连我自己都未曾发觉。
晶莹瞪我一眼,跺脚朝一边走去。
她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不与我争辩───即使她的心里有多么不高兴,却也总是在人前给我这个做丈夫的保留颜面。
我抱着女人走回树下。
夜深了,女人在我的怀里睡得极不安稳。
她发着烧,又没有吃什么东西。
我只能不时拿水润润她的嘴
,偶尔喂她喝些,不然她明天恐怕就会死在马背上。
天蒙蒙亮时,我们又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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