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从那一夜与聂雅爵共进晚餐后,绮荷决定放弃追究新郎换人的实情。她心里明白,她再怎么探究,也不会从他口中得到明确的答案。
而且,母亲已认定他们俩是一对夫
,频频赞美他有多优秀、多出色,从母亲的笑容判断,她是真的打从心底感到欣慰。
之后的每一天,绮荷都像身处在一场美丽的梦境,幸福得太不真实。
她的“丈夫”——聂雅爵,总会尽量
空陪她到医院探视母亲,还三不五时带她上高级餐厅,或充当司机、上演温馨接送情。
聂雅爵如此毫不忌讳的作法,早已成了嗅觉灵敏的狗仔队追踪的对象,他的新闻已占据近期的报纸头条及杂志封面。
而绯间中的女主角田绮荷,日子再也不平静。
先是服装秀她负责展示的衣服被破坏,非但让她领不到酬劳,甚至还得赔偿,类似情节层出不穷,在揪不出“凶手”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认栽。
即使不断遭到恶整,她却从不在聂雅爵面前提及。
严格说起来,扣除在合约上的“婚姻关系”之外,他根本没义务额外承担她的情绪及挫折。
她总是默默承受接踵而来的不如意、不顺遂,即使心知肚明自己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尽其所能的回避、闪躲他——这曾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幸运,如今却是她灾难的起源。
然而登上各大媒体头条后,她的知名度也随之攀升,工作量竟比往常多出好几倍,让她真不知是否该庆幸因祸得福?
这阵子,生活就像被猫儿
的
线球般,厘不清、也茫无头绪。
明明喜欢他、爱慕他,却因为一时应付不了一连串的刻意打击与庞大的压力,让她只得关起心门,佯装自己对他没感觉。
可是她好想见他、想念他
人的笑容、惦念着他亲切的问候与关心,不过她心中清楚,恋上一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能注定伤心的下场。
站在化妆室的洗手台前,绮荷无奈的喟叹着,两眼无神的瞪着镜中死气沉沉的面容。
“哟——这不是最近的大红人,田绮荷小姐吗?”拔尖的嗓音,言不由衷的嚷嚷。
绮荷收敛起恍惚的裨思,
蒙的望着对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对方的来意不善,于是她刻意保持距离,静待其变。
她因不想惹事而缄口!却被对方认为傲慢、目中无人。
“我跟你讲话没听见吗?耍什么大牌!”身材姣好、面容清丽的名模萧若龄,双手盘
,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身后还有几名跟班,俨然一副大姐头气势。
她十九岁就出道,凭着出色的外貌及高人一等的身高,很快的就在模特儿界闯出名堂。不过近来她“台湾第一名模”的地位,似乎有点岌岌可危。
如今时尚界、演艺界最受瞩目的话题人物,便是前阵子深受绯闻之苦,而迅速翻红的田绮荷。
还有媒体报导她的行情,说她是目前全台价码最高、最受
的模特儿。
尤其,知名品牌Avril首席设计师——聂雅爵,曾公开称赞她
人的体态与专业素养,有意签下她成为专属模特儿,将她推向世界舞台。
所有人都相信——能受到眼光严苛的大师所赏识,必有她不凡之处。所以各家厂商遂争先恐后的邀她代言、拍广告,甚至想请她出唱片、演戏。
从无名小卒晋升为超抢手明星,她窜红的速度令人始料未及。
“萧小姐,有事吗?”绮荷心平气和的请教。
她无所谓的模样,让萧若龄感到刺眼至极。“你少假仙了,恶心。”她不悦的批判道。
绮荷微微攒起秀眉,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只是迳自打理妆容,为今晚的珠宝发表会做准备。
遭到冷落的萧若龄,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粉扑,扔在地上用力践踏,意图挑衅。
绮荷愀然变
,脾气逐渐被挑起,不服气地抿
、盯视对方。
“瞪什么?稍有点知名度就拽个二五八万的,呸!”萧若龄趾高气昂的冷啐。
“萧小姐,请问您究竟有何指教?”绮荷握紧拳头,音量略略提高。
“什么当今最有潜力的新秀,根本是出卖体身换来的机会,下
!”萧若龄越说越难听,根本是人身攻击。
士可杀、不可辱,绮荷猛然起身,毫不畏惧的与她对峙。“萧小姐,请您说话放尊重点。”
“踩中你的痛处了?”萧若龄抬高下颚、尖锐的讥笑道:“我就偏要说,你这
女人、
妇!” 一旁初出茅庐的菜鸟模特儿仗势欺人,口不择言的帮腔。“搞不好这是她家的遗传,天生一副
骨头。”字里行间净是羞辱。
其他人则没同情心的讪笑出声。
绮荷美目燃着两簇熊熊怒火,欺上前睨着女模特儿们,以一种不妥协的姿态扬声道;“我要你道歉。”
“你以为你是谁啊。”萧若龄使出大姐头本
,
身而出,伸手推开她。
她踉跄的后退几步,狼狈的扶着墙面,才不至于摔倒。
萧若龄倒有几分畅快得意,脑子里被嫉妒与愤怒所奴役,恨不得致她于死地。忽地一个恶劣的坏念头盘踞脑海,煽动着她的小心眼—— 她抬高手臂,狠狠甩了绮荷一巴掌。肌肤密实贴合的声音清脆响亮,足见她力道之大,绮荷白皙的脸颊旋即浮现出鲜红指印。”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但她仍倔强咬着
,绝不轻易示弱。
“啪!”绮荷立刻还以颜色,回敬对方一耳光。
“你…”萧若龄万万没料到她会反击,当场呆愣住。
“若龄姐,你没事吧?”她的小跟班紧张兮兮的凑向前关切。
“被打了哪会好!”她忿然的咬牙切齿,末了,还恶狠狠瞪了绮荷一眼,凶狠的眼神,仿佛想将她碎尸万段。
绮荷勇敢的
视着对方,此时
中高涨的怒火,正焚烧着她的理智。
明明不允许自己像个没教养的泼妇动手打人,但此刻她竟然也动手了,她的报复又和萧若龄有什么不同?但她就是忍无可忍…
倘若,这就是成名后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她情愿当个没人注意的小配角,自在逍遥的过日子。
趁着绮荷出神之际,冷不防,一记强而有力的巴掌又呼上了她的粉颊。尚不及反应,一双双长爪朝她的脸部、
口袭击,抓出吓人的血痕——
剧烈的刺痛快速蔓延,麻痹了她的知觉,她越抵抗,她们的力气越是加倍。绮荷终究敌不过四、五个人的力量,最后仅能被动的护着身子,承受接二连三的无情欺凌。
“哎哟喂,你们在干什么?”打扫的欧巴桑一进到洗手间,见到的就是这一幅可怕的画面。
小跟班们一见,纷纷停下手,尾随着萧若龄离开现场。
绮荷蜷缩着身子,宛若负伤的小动物般,模样惹人怜惜。
“夭寿喔…”欧巴桑蹲在她身边,看见她雪白肌肤上刺目的伤痕,惊异大喊道。“小姐,你要不要紧?”
她垂着颈子,好强的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胡乱点头,发现头晕得想吐。
欧巴桑扶了她一把,嘴里碎碎念着:“水水一个查某囡仔,被打成这样,真可怜喔。”
老妇人
糙的手传递给她的温暖,令绮荷万分感动。“欧巴桑,谢谢你。”想不到陌生人的援手,竟是如此温馨。
“你要企给医生看喔。”欧巴桑以长者的口气叮咛着。
“我没事…”明明晕得已经站不住脚,绮荷仍逞强道。她几乎是凭着残余的意志力,才能步履蹒跚的“晃”出洗手间。
心,像破了
的皮球,仅能依靠微薄的气力、虚弱的脉动…
挂彩后,绮荷匆忙离开发表会会场,然后坐进一年前买的中古小车,致电给主办单位,宣称她途中出了车祸,无法为产品代言。
主办单位虽然百般不愿接受,但也不能强人所难,总不能硬要地跛着脚走台步吧?!
得到允诺后,她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沮丧的趴在方向盘上。
身上出血的伤口,持续阵阵刺痛着,皮
伤会复原、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但心里的阴影何时才能驱散?
叩、叩。车外有人轻叩玻璃窗,企图唤起她的注意。
绮荷充耳不闻,没心情搭理任何人,若此时勉强开口,也只会想骂人。与其如此,倒不如闭嘴,免得徒惹是非。
叩、叩、叩。她仍旧没有反应,甚至考虑启动引擎,驶离现场,远远摆
烦人的声响。
随着逃离的念头浮现,手机的和弦铃声竟作对似的幽然乍鸣。
叩、叩、叩、叩、叩。左边的敲窗声未歇,手机又反覆鸣奏着来电乐曲,绮荷深呼吸,调适即将发狂的情绪。
她一手接听电话、一手按下车窗——
“绮荷,你总算肯理我了。”
泛红的眼睛触及那无比俊美的面孔,富磁
的醇嗓钻进耳膜,她霎时受到双重惊吓,心口猛然一窒。
“你脸上的伤…”就着黯淡的光线,聂雅爵看见她美丽的脸蛋,有几道刺目的血痕。
他绷着俊颜、眉头浅蹙,迫切想
清楚她为何会
伤的原因。
绮荷下意识的迅速抛开手机、关上车窗、踩下油门,以最快的速度驶离,赏了他好大一碗闭门羹。
乍见到他,她内心其实雀跃不已。
他的脸色却难看至极,他能明显感受到她近
来的刻意闪避,除了在她母亲面前,她如同一头温驯的小羊,其余时间,她都一副心事重重、言不由衷的模样。
他从来无需费心臆测女人的心意,因为她们的
望、渴望统统都写在脸上,展
无遗,但唯独她,他竟猜不透。
从她的眼中,他分明捕捉到浓烈的爱慕,但她却又对他高筑心防,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今晚他难得有空档,于是特地出席有她参与的珠宝发表会,以尽一点“丈夫”关心“
子”的义务,停好车后才发觉她的车子恰巧就在路边。
由于车子的引擎是启动的,他才察觉到车内有人,他不
怀疑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在会场里,而不是窝在车里培养情绪,于是想上前一探究竟。
岂料他的刻意换来的却是她的冷漠与逃离,还让他碰了一个大钉子,一股闷气倏地盘旋在他
口,兴起想教训她的冲动——
聂雅爵重新回到车上,往她租赁的公寓出发。
绮荷本想到PUB喝杯酒、解放一下,却因身上的伤而被迫打消念头。现在她能去的地方,不是上医院消毒擦药、就是回家顾影自怜…
紧紧抓着方向盘,她忽然失去方向,不是迷路,而是感到
惘。
她究竟在做什么呢?她扪心自问。以往简单平凡得近乎枯躁的生活,突然间已不复存在。
许多人欣羡她如麻雀变凤凰般的精彩际遇,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实绚烂的表象背后是一纸荒唐的合约。
一纸和“
忌场”定下的合约,将她卷进连她都难以预料的情境中。
全球时尚界、演艺界以及上
社会人士,最爱的服装品牌Avril首席设计师、并且荣膺《时代》杂志中“最有价值单身汉”、“
幻想对象”、“最理想的丈夫人选”…等排行榜前五名的出色男人、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现在,竟是她的“丈夫”
见到聂雅爵,她甚至还会发抖。
他太完美了,
不属于这世界的人,至少,不该和她乏味的生活扯上边。
站在他身边,她就会淹没在无边的自卑中,终至灭顶,沉沦在他无与伦比的魅力中。
她时时刻刻都告诫自己,不可过分
恋他的好、他的温柔,可心中依然抵挡不了排山倒海而来的爱意,让她只好懦弱逃逸。
想着想着,她已经回到公寓前发呆。熄了车灯,坐在车里挣扎着。半晌后,确定无处可去才不甘心的下车、上楼。
她懒洋洋的进了门,没有开灯,直朝沙发而去,却发现上头早被人占据。
“啊——”她弹起身,黑暗中的尖叫声格外骇人。
急忙扭开靠壁角桌上的台灯,随手抄起一旁的
掸子,摆出戒备动作,大有要跟对方拼命的意思。
“这么激动?”椅子上的人双手盘
,气定神闲的瞅着她,戏谑道。
“呃…”绮荷瞠目结舌,凌人的气焰烟消云散,瞬间成了一只睁着盈盈大眼的无辜小鹿。
调整好惊喜
加的紊乱心情后,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开始紧张的喉咙干涩。她几乎要以为,他拥有超能力或穿墙术之类的特异功能。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聂雅爵不以为杵的把问题丢还给她。
俊逸的脸孔,寻不着熟悉的淡淡笑容,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这里是她家呀!未经她同意,就私闯民宅,她应该理直气壮指控他的罪行。可她就是很没出息,只是心虚的垂下颈子,盯着脚尖,无言反驳。
他起身,长腿一跨来到她面前,
掉她手中的“武器”——
他身上
感
人的香气,严重干扰她的心思。
“为什么躲我?”他的蓝眸锁着她,哑声道:“你的伤怎么来的?”他伸手触摸她深浅不一的伤口,心生不舍。
绮荷瑟缩了下,眉心打结,打定主意不回答。
“绮荷。”他放柔语调,
哄着。
伤口全拜你所赐啊!她在心中委屈的呐喊。“不关你的事。”她别开脸,仿佛他的手指会电人似的。
她排斥的举动,却惹恼了他。聂雅爵伸手一把搂住她的纤
,把她拉向他伟岸的身躯,动作并不温柔。
“我是你的丈夫,别让我再三提醒。”他附在她
边低语,若有似无的碰触着她柔软的
瓣。
绮荷平滑的雪肤冒起小疙瘩,像通了电
般浑身酥麻。“我们不是…”她微弱的辩驳。
“我们进了礼堂,
换戒指,还有十几个见证人——包括你母亲及上帝。”聂雅爵字字清晰的说着,句句都敲进她的脑袋。
她轻颤,感官被他的摄人气势和
人气息彻底蛊惑,感到晕眩。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他凝睇她,大拇指指腹爱怜的摸抚她的下颚。
以往,都只有他被问的份,如今亲自问来竟有几分新鲜。
应该昧着良心,
办几个理由搪
,绮荷赌气的想着。可天晓得,她对他
毫无抵抗力,总是被他电得七荤八素…
嗯,是人都会有缺点。他的缺点就是…就是…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揪不出关于他的缺陷。
绮荷只听见自己呆板的声音,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企图逃避现实。“我、我要去洗澡了。”
她奋力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却反被他箍得更牢。
“田绮荷,别再逃了。”他连名带姓喊她,冰蓝色的眼瞳蒙上一层灰雾。
“我…没有啊。我、我…想上厕所。”她语无伦次、越描越黑。
没理会她的胡言
语,聂雅爵趁其不备覆上她的粉
,堵住她的嘴。
绮荷瞪大眼,好闻的味道在鼻端萦绕、窜进口腔,扰
她的视听,令她全然无法思考。
他的吻深沉而狂烈,品尝着她如果冻般的
,确实感受到她的软化,也戳破了她言不由衷的谎言。
她星眸微启,只觉天旋地转,像块遇热的
油,融化在他的挑拨下。
他蓦地终止热吻,定定凝视她的娇颜,回味着属于她的芳香。“你的伤口必须治疗,否则会留下疤痕。”
他有点气她不懂得爱惜、保护自己。她似乎没有这层体认——体身和脸蛋对一个模特儿来说有多重要。
他低醇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赫然发现他正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仿佛在取笑她似乎轻易的就被收买…
意会他笑容背后的真谛,绮荷的血
冲上脑门,羞窘的想挖个
躲起来。
不再给她选择的机会,他黯下眼瞳,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而去。
她顿住脚步,执拗道:“我不想出去。”
万一被狗仔队盯上,免不了又要上头条,更重要的是,她担心神通广大的记者万一调查出他们两人之间的“买卖关系”后果…噢!她不敢想像。
“你非去不可。”他坚决道。
最后,她是被他扛上车,送到医院处理伤口的。
绮荷从头到尾都嘟着嘴,不发一语,但一股甜蜜的热
,却在体内
窜着。属于小女人的心事,掺杂着淡淡的愁绪与酸酸甜甜的爱恋。
爱的种子,仿佛在
中继续成长、茁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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