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宁真在丁香的协助下穿上一袭金橘
的宫廷礼服,就连头上也戴上了平
所没有的金冠。
“真是好看极了,娘娘。”丁香由衷地赞叹。
事实上,丁香甚至觉得这一位替身,比起她服侍多年的骄纵太女要更美!美在她的温柔和一颗体恤旁人的心。
在一天天相处下,丁香真的打从心眼里喜欢这太女的替身。
有时候,丁香几乎会忘了她是假的!
“好重哦!”宁真苦着脸。头冠是黄金打造,镶
了珍珠和宝石,虽然瞧起来美丽又庄重,但重量却也不轻,
得她脖子很难随意转动,连走路都要小心平衡才不会跌倒!
“为了国宴,娘娘就忍耐一晚吧!”
宁真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国宴每三年举行一次,主要是赏赐有功的官员,以及远地的地方官,让君臣得以联络感情之用,因此场面浩大,出席官员甚至比李野成婚之
还多。
临出房门时,宁真忽然幽幽地开口:“人一定很多,其实我很怕!”她瞧住丁香。
“娘娘甭慌!只要记住少言便不会出错!”
宁真点点头,深
了一口气,踏出房门。
这一出戏由一开始就不是她能自主。早在她知道善缘寺里被汰去的其他替身,没一个活下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必须演下去!否则她那十年未见的亲爹亲娘会有性命之忧,她深深明白。
在国宴上,宁真果然极少开口,甚至神情也是木然的。
好重哦…她暗暗
气。
李野瞧在眼底,只当她还惦着那一
,心中起了懊恼。
该死!当初他并没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她答应联姻,现今她百般拒绝他,简直岂有此理!
而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无法漠视她,真让他恨起自己!
然而,宁真的不言不语,在朝臣眼底却正好应验了传言。
许多人心里都对这个年轻又天仙一般面貌的皇后心存疑惑…人人都在揣测——到底,她是怎么样的人?
是如传言的智力耗弱?还是城府极深,在暗暗留心每一个人?!
国宴由午时起,直到天色暗下才结束,朝臣们亦纷纷散去
李野漫不经心地看着内官和宫女们点灯,缓步走在长廊上。
他的思绪始终
离不了宁真…
蓦地,一阵谈话声吸引丁他的注意——
“依我瞧呐,那皇后多半是个傻女!”其中一道声音传来。
“何以见得?”
“你没瞧见吗?她整个国宴上几乎一句话也没说,菜也没吃上几口,整个人发怔似的,又不是哑子,我瞧她——准是个傻的!”
“真可惜,长得天仙似的。”
“听说王上还十分宠爱她呢!”
“嘿、嘿…不就图她貌美么。”
两人同时笑了——
李野面无表情地立于长廊上,而一旁的内官们听了这番对话之后,无不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一个个绷紧了皮…
王上此刻必定极为震怒!他愈不显怒就愈表示是动了真怒,服侍王上之人皆明白这一点!
须臾——
“你们真是天大的胆,竟敢在这里批评皇后。”李野出现在门外,俊目盯住言语放肆的两名朝臣,怒火几乎要由眼底
穿这两人!
该死的东西!敢在朝臣们上朝前或退朝之后的集会之厅大放厥词,也不想想自己就在天子脚下,根本不把他这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王、王上…”两人一见竟是王上,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这下糟了!两人心底不做第二种想法!
“来人!摘下两人顶上乌纱,将他们押人刑部大牢,革职发配充军!”李野气急败坏地下令。
“王上…开恩哪…王上开恩哪…”两人嘶喊着,面色如土。
宁真一路跟在李野身后不远处,朝臣对她的不敬之言她亦听得真切。
“带下去!”李野怒火当头,自然饶不得他二人。
“王上请三思!”宁真开了口。
她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不由得回头瞧住她——
李野发怒的双眸
上她,带着询问之意。
连丁香都不
要为她捏把冷汗…
老天!她想说什么?万一说错了话怎么可好?!
“皇后请说!”李野盯住她,眼神再度变得深沉。
“请、请王上饶了他们!”宁真。内呐地道。她自幼在密室长大,不习惯面对人群说话,因此既害羞又紧张,嗓音有一丝压抑过后的微微颤抖。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连那两个即将革职充军的朝臣,也因惊愕而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求情?这两人说些什么,皇后一定也听见了,难道皇后不生气?”李野盯住她,炯炯的眸光里,怒气开始教深思取代。
迟疑了会儿,宁真回道:“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不幸。”黑瞳里传递出的,是水一般清澄的纯真与仁慈。
不只是李野,周遭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她这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温柔光华在周身
转,令人动容!
“皇后真的不打算惩戒这两人?”李野问。
宁真侧头想了会儿,回道:“有句话不是说‘谣言止于智者’,我不想为了谣言而罚人,毕竟那都不是真的!”
李野是头一回听她说出这么一长串有条理之言,对她的观感在一刹那间,起了改变…
他开始相信她是个聪明仁慈的女人,只是不爱说话!
两位被革职的官吏当然也明白了这一点。
只是,说出去的话已酿成大祸,如何挽回?两人心中懊悔不已。
“王上答应吗?”宁真问道。
“既然一切是皇后的意思,那么寡人也没理由不答应。”
“谢王上成全臣妾心意。”这一次,宁真福身行丁君臣之礼,一张绝俗的面孔尽是崇敬之
。
君无戏言,他竟为了她收回了惩戒,宁真除了感激之外,心中还升起另一股前所未有的淡淡陌生情愫。
李野瞧住她,怒气早被抛向九重天之外,这是她头一回没逃避他的目光…是不是,这表示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收起纷
的心绪,李野转身开口——
“尔等听着,革职充军虽可免,寡人还是得罚你二人减俸一年,以示惩处。”为了皇后,他仍必须杀
儆猴,以杜绝悠悠众口。
两人互瞧一眼,心中大喜过望,当下回道:“微臣叩谢王上圣恩。”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留了生路。
“别谢寡人,该谢皇后,倘若无她求情,你二人此刻已在充军路上。”
闻言,两人朝皇后磕头。“皇后娘娘仁德无疆,仁德无疆啊…”“平身吧!”宁真淡然说道。她一向不习惯受人大礼跪拜。
“谢皇后娘娘。”两人不住地道。
宁真
上李野一双莫测的深沉黑眸,不知怎地,心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我——臣妾先告退了!”她努力稳住自己,
直了脊梁离去。
李野瞧住了她的背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想要不喜欢她真的很难!
由那一
以后,年轻皇后的仁慈和宽容传了开来,再也没有人认为她不配为国母。
宁真独自在御花园中散步,丁香和护卫靳安则守在不远处,并未亦步亦趋地跟紧她。
其实两人虽受金
国皇后的嘱咐随时监视她,但丁香却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善良的宁真,甚至真心将她当成了主子服侍;至于靳安则始终未曾表示什么,安静地守在宁真身边。有时候,连丁香都有点怕这个眼神冷锐、一言不发的男人!
每一天,宁真总要到花园里逛上好几回。漫步在石径上,她心底就有说不出的快活。
或许是由小被关到大.因此她总格外珍惜外头的一切。
蓦地,宁真瞧见了草地上有一只鸟——
鸟不都在天上飞吗?
她微感奇怪,轻轻地走近细瞧…这不是一只燕子吗?
见它痛苦地在地上猛翻转,几番奋力拍翅都没能飞上天,终于累得无法动弹。
她一时心生怜惜,蹲身下子拾起了燕子。
初时,燕子挣动着,显得非常害怕,但经过她轻抚地低声安慰之后,它总算安静下来,不再
烈挣扎。
直到此时,宁真才注意到燕子翅膀受了伤,伤口正在
血在。
很快的,她取出手绢裹住燕子微冷的躯体,给它温暖、为它止血。
“娘娘。”丁香来到宁真身后。
宁真转身。“这只燕子受伤了,我要带它回去敷药。”说着,她朝回宫的方向快步前行。
这一幕落在正朝她走来的李野眼底,俊颜上,两道浓眉缓缓聚拢…
思量片刻之后,李野决定尾随而去,一探究竟。
到了慈和宫,只见丁香提着一只小小的药盒就要走进去,但见王上突至,怔了会儿,赶忙过来叩首行礼——
“奴婢叩见王上。”王上有好一段时间没上这儿来了!
“你取药盒做啥?是…皇后受伤了吗?”顿了下,心一急,不待丁香回答,他便匆匆人内探视。
莫怪她方才走得那么急,原来是受伤了!
甫人内室,李野一个箭步便来到宁真身旁。“你怎么样了?是哪儿受伤了?”他边问边拉起她的手,一贯深沉的黑眸里写
了焦急之
。
宁真仰着小睑,凝视着他
面忧急,再一次,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受——他,真是在为她担心吗?
忽然间,她的心隐隐地痛了…
“百年修得共枕眠”这句话突然窜人她脑海!
“你说话呀…快告诉寡人你是哪儿伤了?”薄怒的语气下,蕴藏着许久不见的关怀。倘若办得到,他真想抬住她脖子用力摇她,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保持该死的缄默?!
“王上好久没来瞧臣妾了。”她瞧住他薄怒的俊颜,话就这么
口而出,连自己也有点惊讶。
“你…”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他问的是受伤之事,她却提起另一档事!难道她不明白自己有多想来见她?
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的,不正是她吗?
再次瞥见丁香手上的药盒,李野目光梭巡着宁真。
察觉到他探索的眼神,她开口道:“我很好,没受伤!”说着忽然朝他笑了。
有人关心着自己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
乍见她的笑,李野整个人都震动了…
这不是他头一回见她笑,却是她对他的第一抹笑。
倾国之姿也不过如此吧!他想。
见他呆若木
,宁真重申道:“臣妾并未受伤!”说话的同时,她接过了丁香手中的药盒。
“既然没伤着,又为何要拿药盒?”他回神问道。
“受伤的是它!”宁真退开一步,指着桌上的燕子。
李野这才注意到瘫躺在桌上的鸟。
“你打算为它治伤?”
她点点头。
“这鸟是在野外长大的,你想为它疗伤延命,只怕不是易事。”
宁真却乐观地回道:“不试试怎知?”停了停,她伸手轻抚受伤的燕子。“既然它教我遇上了,就表示有缘,我无法任它就此死去。”
李野不置可否,目光却让她眼底闪烁的坚定光芒所吸引,无法转移视线。
一直以为她十分柔弱,想不到她还有这么坚毅的一面。
很快地,宁真细细为燕子清理创处,并为它断翼处固定上两只细
,最后敷上金创药之后才算大功告成。
“好了,能不能活就看它造化了!”宁真松了口气,她已经尽了全力。
“你这些是在哪儿学的?”李野问道。
宁真毫无防备,随口回道:“在善缘寺学的。”
此言一出,她不由得呆了呆…
一旁的丁香面色微微一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不能
出马脚!
“善缘寺?那是什么地方?”李野间。
宁真尚未回答,丁香却抢先一步道:“启奏王上,皇后早些年曾到善缘寺住上一段时
。”这是她想得到的唯一解释。
“是吗?寡人倒不知此事!”李野徐徐地回答,一双深沉的黑眸在丁香脸上有短暂的停留。
丁香教他锐目一瞧,一颗心几乎、几乎要由嘴里跳出来。
为什么她们瞧起来有些紧张?是他太
感,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当初为何到庙中住?”李野目光再度落向宁真。
“回王上,那是因为——”
“够了。”李野打断丁香的话。“寡人问的是皇后,你就先下去吧!”
丁香没有办法,只能默默退出房外。
“可以告诉寡人为何到庙寺里住吗?”俊颜无怒也无喜,让人瞧不透他心绪。
迟疑了会儿,宁真终于开口道:“为什么王上想知道?”
“因为,寡人希望更了解皇后,毕竟你我是夫
!”
“其实那一切是母后的意思。”
“你呢?你喜欢住在那里吗?”
宁真再次变得沉默。
李野没有漏掉她脸上的黯然。
也许,善缘寺是使她
情大变的地方…他始终忘不了当年她那刁泼的模样,和如今简直不是同一人!
不知为何,李野心中似掠过了奇怪的感觉,但那分感觉却又稍纵即逝…
“无论如何,你已永远地远离那个地方,这里是你永远的家园。”李野将她拥人怀中。
他受不了瞧见她无依的眼神。
那仿佛在他心上划下一道血口…
他告诉自己,要以自己的能力永远守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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