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嫔和禧嫔一被带离太后殿,李尚宫就找了个机会溜到便殿,通风报信去了。
“什么?皇后要鞭笞玉嫔和禧嫔?!”正在便殿里与大臣商议国事的德宗,一接到内宫的通报,愤怒地站起来,急急赶往皇后殿。
皇后虽然是上国公主,虽然得他宠爱,但也不得太过嚣张跋扈;太后专权事件不能重演,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可以在后宫里生事。
德宗急忙赶往皇后殿,原本以为一入园子就会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鞭笞声,谁知殿内一片样和,什么声音也没有。
“皇后呢?玉嫔和德嫔呢?”他愤怒地问着赵尚宫,该不会是移到别的地方受刑了吧。
“玉嫔和德嫔娘娘领了册子就回去了,皇后娘娘在里面。”赵尚宫恭谨地回答。
“什么册子?皇后对她们做了什么?”德宗大声地喝问。
他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他是在后宫里长大的,后宫里的
狠残酷、冷血斗争他最清楚了。
没有一个女人逮到机会会不除掉其他女人。
皇后也不例外,因为她一样是女人。
“如果不相信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她们的寝殿看看呢?”拉门一开,冰奴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
德宗的话她全听见了,不过是把他的两个爱妃抓到这里,各给了一本后妃守则叫她们回去抄写而已,他就大肆张扬地跑来骂人,那要是真打了他的爱妃呢?是不是就叫人把她关起来?
愠怒的德宗转过身,一看到她额上血淋淋的伤口,到口的质问突然止住。
“你的额头怎么了?”有刺客不成?
“是太后娘娘砸伤的。”李尚宫移前一步,在他身边说道。
她刚刚急着救两位娘娘,忘了把太后殿的事情向皇上报告。
“真是太后伤你的?”德宗的脸色铁青得难看,立刻命令李尚宫和内宫去找太医过来。
“不用了,一点点小伤而已,死不了人的。”冰奴转身走回殿内。他的质问比起伤口更让她感到疼痛。
德宗跟着她走进寝殿内,用力扳过她的身子,目光审视着她额上的伤口。那道血口子,虽然血已经凝住,但仍可看出受伤时的严重,肯定
了不少血吧!
他冷肃的脸不由得转怒,气得就要冲出去找太后。
“犯不着为了我破坏母子间的感情。”冰奴及时阻止他。
“你是上国的公主,万一有什么闪失,她担当不起。”
原来他关心的是她的身份,而不是她的伤。
莫名地,冰奴的心底闪过一抹悲怆。
“放心吧,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也不会传回大宋,没有人会要你们负责任。”她自嘲地一笑,拿出一条干净的白丝绢,想上药包扎。
见她神情平静,德宗感到一阵歉疚,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药瓶“你一个人不方便,还是让我来吧。”
他打开药瓶,倒了些药粉想为她涂上。
“不用了。”冰奴快一步地退开,她不要他的碰触。“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他怎么能在说过要珍惜她的话之后,却怀疑她的人格呢?
“我不知道你只处罚她们看书,况且她们并没有错。”
“没有错?阻止太后服药叫没有错?要太后一辈子不能走路也没有错吗?”
那错的是她,是她不应该多管闲事你勘你唤?淙灰恍Α?br />
“皇后。”
她受伤的眼神让他心一紧,微微地揪痛着。“我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一国之君是不能道歉的,即使错的人是他。
“要不然你以为会怎么样?我会恶毒地拿鞭子鞭打她们?”
“以后我不会再过问你处理后宫的事情。”他低叹一声地说。拉过她僵硬的身子,倒出药粉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闻着清香的药味,他知道这是瓶上等的疗伤圣药,只是奇怪一国公主的嫁妆里,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你不怕我对你的爱妃们动刑?”她余怒未消地问道。
“只要是在有理的情况下,我都不会过问。”他做了最大的让步。
那表示他对她有了更进一步的信任吗?冰奴微微地一笑。
“你这药是打哪来的?”德宗随口一问。
“谷主给的。”话一说完,她平静的神情一变,警觉到自己的失言。
“什么谷主?皇宫里有谷主吗?”他疑心地轻扬起眉。
“大宋地广物博,什么奇人异士的名字没有,御医之中有人姓谷也不奇怪。”她强自镇定的回道。
“是这样吗?”宋国的百家姓中,确实有“谷”这个姓氏。算了,谁给的药,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额上会不会留下疤痕。“还是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吧。”
一群人就站在门外,等着为她诊治,而她却因执的只肯用自己带来的药。
“一点点小伤而已,毋需劳动别人,这一小瓶药就足够了。它是天山雪蛤加上百年人参提炼而成的,非常具有疗效,所以不会有事的。”
寒谷的药天下第一,有了这瓶药,别说是额上的这点小伤了,就是被刀砍的大伤,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而且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就不勉强。”德宗只得相信她的医术,细心地为她包扎伤口。
“以后别再到太后殿,太后服药的事,我会吩咐太医去做。”去一趟就变成这个样子,要是再多去几趟还得了。
太后脾气再不好,也要想想皇后的身份,上国公主岂是她能随便伤害的。
“别再为我的事情责怪太后了,我好不容易才取得她的信任。”
信任?他有没有听错?!
“你说太后愿意相信你?”这可是天下一大奇事,她连他这个儿子都不相信。
“是真的。”冰奴收好药瓶,坐在他的身边。“太后已经答应我用药了,假以时
,你就可以见到健健康康的太后在你面前走路了。”
“你这么有自信?”德宗凝睇着她。
一开始只是顺着她的意,让她玩玩而已,没想到她是当真的。
“我有把握医好她。”冰奴信誓旦旦。
跟谷主学了那么久的医术,这点小病难不倒她。
德宗用一种审慎的眼神望着她,从她坚毅的双瞳,精致绝丽的脸蛋,一直看到她的脚,将她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
从来没有听过上国的公主有谁醉心于医术,如果她真能治好太后…福孝君曾经讲起的船上那一幕,又清晰地回到他的脑海。
“皇上,你在想什么?”看见他瞪着自己出神,冰奴徽哂地伸手轻推他一下,唤回他出游的神思。
“听说你帮洗衣局的宫女们想了一个汲水的法子?”他刻意转移话题的问道。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还想跟你商量,用什么更有效的方法帮她们呢。”
“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她总是带给他无数的惊喜,究竟在她的头脑里,还装了多少智慧跟勇气呢?
看着冰奴在一张摊开的白纸上,一一画下她的构思跟计划,德宗的心里浮起了这个疑问。
不过是小伤,但皇宫里的人却如临大敌般,全部动员起来,不但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的将各种补品拼命地往皇后殿里送,就是各大臣的夫人也竞相到皇后殿问候。
深怕她有个闪失,会连累了整个高丽国。
皇室公主真有如此珍贵吗?坐在窗棂边的冰奴不由得长叹。这种小伤要是被寒奴看见了,只怕会笑众人大大惊小怪了吧。
想起寒奴,她脸上的神情黯然了几分。她与寒奴都是弃儿,在老谷主的扶养下长大,她对寒奴从来只有兄妹的情分,可是他呢?
痴心的他总是默默地等候,等候她一颗冰封的心融化。如今她远嫁到高丽,他又该情归何处呢?
这辈子对寒奴,她注定只有愧疚。
“启禀皇后娘娘,你要的人我带来了。”赵尚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拉回了她忧郁的神思。
“进来吧。”
“是,娘娘。”赵尚宫带着七、八名宫女鱼贯走入,一字排开在她面前站好后,跪下行礼。
“奴婢们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是奴婢在各处挑选来的宫女,你看怎么样?”
冰奴眸光在她们脸上梭巡了一遍,先前她发现皇后殿里布
了各宫各院的眼线,所以才会要赵尚宫另找一批新宫女进来。
现在这些新宫女进来了,也该是清除那些眼线的时候了。
“赵尚宫,把这盒珠宝分给她们。”她拿出一只木盒放在桌上,命令赵尚宫分发。“此以后我们同坐在一艘船上,我相信你们,也希望你们不要成为别人的棋子。”她微微一笑,看着她们开心地看着那些珠宝。
被卖进宫的宫女不是家境贫寒,就是爱慕虚荣,先填
了她们的财
,就不怕她们会再为他人所收买了。
只是其中有一名宫女不为金钱所动,她一直低着头,始终没有抬一下,也没有伸手去取那些珠宝。
“你叫什么名字?”冰奴将她唤了过来,觉得这名小宫女有些面
。
“娘娘…奴婢叫喜和,曾经在打水时…受过娘娘的恩惠。”
冰奴恍然地哦了一声,原来是那
的小宫女。
“拿去吧,比起这些无用的东西,我更喜欢你的忠诚。”冰奴给她一个肯定的笑容,亲手拿起一条珠链,放进她的手里。“我并不是要用这些东西收买你们,我只是想这些东西对于你们家人的生活会有些许的改善。”
先施恩,将来才不会被背叛。
“是这样吗?”喜和的疑虑消除了。
当初就是觉得皇后娘娘是个不一样的主子,所以她才愿意来效忠,可是看到她大方地赠予每个人财物时,她有一丝犹豫,以为自己来错了。
如今听来,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是为她们的家人生活着想。
“谢谢娘娘,我们一定会忠心地伺候娘娘。”宫女们听到她的话,感激涕零地跪下。
分完那盒珠宝,冰奴遣退所有宫女,独独留下赵尚宫。
“可以跟我谈谈喜和吗?”
“当然可以。”赵尚宫在她面前跪坐下来,细细禀告道:“喜和原本是金嫔娘娘的宫女,听说有一次得罪了金嫔娘娘,就被贬到洗衣局当打水的
活宫女了。奴婢是见她嘴巴紧,人又机灵,所以才擅自作主的把她找来,请娘娘恕罪。”
“没关系,知不知道她是因为何事而得罪金嫔?”
“这奴婢不知道。”赵尚宫实话实说。“不过有传言说她在金嫔娘娘的寝殿里,企图魅惑皇上。”
皇宫虽大,但人多嘴杂,很少有秘密藏得住,只是传言可靠与否,就要见仁见智了。
“是这样吗?”冰奴轻轻一哼。
她自幼长在寒谷,虽然识人不多,却知道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到
佞及纯真,喜和绝对不是个会媚主的宫女。
八成是金嫔善妒,见她长得颇有几分姿
,所以容不下她吧。
“多谢你了,赵尚宫。”冰奴又赏了一小盒的珠宝给她,嘉奖她的办事能力。
高丽的市集虽然不如大宗的繁华,但所卖的东西一应俱全,人民生活朴实,处处可见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
寒奴一踏上这块土地,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异邦人的长相跟服饰,使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目光注视的焦点。
但他并不被人排斥,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四周投
来的目光是好奇和友善的,这都是因为他们的皇帝才
娶了一位美丽聪颖的皇后的关系。上国公主在皇宫里发生的一切,早如柳絮吹过宫墙般传出宫外,大家都和道了上国公主在皇宫里的事情。
“听说皇后娘娘治好了太后的病。”
经过一间茶棚时,里头的说话声唤住了寒奴的脚步。
他低着头,静静地听着。
“真的吗?那她可真是咱们高丽国的福星。”与客人对话的是倒水的伙计。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皇上非常宠爱皇后。”另一个多嘴的客人加入,几个人聊成一片,伙计干脆搬了个板凳过来坐下。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两个人还同坐龙辇呢!”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不只这样,我还听说她制止了淑嫔。”
“制住那个嚣张又得宠的淑嫔?那不等于也制住了朋
的势力?”淑嫔是朋
的势力中心,她被制,朋
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难怪最近皇宫会那么平静,原来是皇后的功劳。”大家一阵呵笑,对皇后更加敬佩。
“我也听说了皇后的贤德,听说她为宫女们解决了不少难题。”
“对呀,她用的汲水方法,我家婆娘也学了。”
“我家夫人也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对冰奴的推崇跟赞美,看来她在高丽很得民心,这样她应该过得很快乐吧。
但寒奴的心情却感觉不到一点安慰的宽怀。
十几年的默默守候,十几年付出的关怀,怎么也要再见她一面才行,他想亲眼看到她笑,她开心。
自从冰奴受伤后,德宗就夜夜亲送补品到皇后殿,非要亲眼看她喝完,才准她睡下。
“皇上,你不用这么麻烦了,来回奔波让我不安。”
再说从大殿到皇后殿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等他送来,补药都凉了,吃起来也没药效。可她没说,不想辜负他一番好心。
“算你有良心。”德宗轻笑地捏捏她的下巴,在
人的菱
边偷了一记吻。“心疼我没关系,只要你为我怀个孩子就行了。”
他脸上的笑容笑得
诈,像只伪装善良的狮子,在
拐一只单纯的小绵羊到它的
里。
“孩子?”冰奴的脸红了一下,他是个稳重深沉的人,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这句话。“你会想要我的孩子吗?”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怀我的孩子,但我想要你的。”他笑谑地说,伸手为她拭去嘴角的药渍。
会这么说,就表示她在他的心中,已经占有一席之地。
她终于让他喜欢上她了,冰奴的脸上漾出一朵好美的笑容。
“我们不但要一辈子相守在一起,连我的皇位都要传给你生的皇子。”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令他如此的动心。
她的付出,深刻在他的心底。
“一辈子在一起?你不怕常常见到我会腻吗?”冰奴巧笑情兮地问道。
“怎么会呢?只要你永远这么美丽,我一辈子都看不厌。”德宗在她
边轻啄道。
油嘴滑舌的,让人差点忘了他是那个一身冷肃的皇帝。
“你肯为我怀个孩子吗?”他温柔地问,伸手拉开她的衣襟。
“现在还不到熄灯的时候。”她有些心慌地握住他忙碌的手,不让他继续下去。
“没有我的旨意,不会有人进来的。”德宗
笑地咧开嘴,俊逸的脸庞凑在她白皙的颈间。
雪白的颈项线条柔美,引
他啃咬一口,以做为她违抗的处罚。
“啊!”冰奴低呼一声,吃痛地抬起头,美丽的
正好让他掠夺住。
“这样子的你,是最美、最吸引人的。”
今晚的德宗,充
了前所未有的多情,冰奴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沦陷了,沦陷在他挑起的情
之中。
“皇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相信我?”
“你希望我完全相信你?”他一边吻着她美丽的玉颜,一边褪去她身上的衣裳。“我这不是在爱你了吗?”
他的吻由她的脸上,缓缓往下移到她的颈部,及至
前。
“这不够,我要的是你的信任,你的承诺。”她必须确保将来在身份拆穿的时候,不会被他撵出宫。
她要一份保证。
德宗停下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对一国之君来说,是不是太困难了点呢?我还没有完全认识你。”
“我也才认识你,可是我却在一见面的当天,就将自己交给了你,不是吗?”她自动依进他的怀里,以她的美丽、纤柔魅惑他。“在这个国家里,我没有亲人,没有认识的朋友,唯一有的就是你对我的信任跟支持,可是你给予我的是什么呢?猜疑跟不信任,这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展现真正的情绪,说出内心里的想法。
这对两人的了解是一大进步,德宗锐利的双瞳凝睇着她。
“所以呢?”他靠向背垫,软玉温香抱
怀。
“我要你认识真正的我,不是认识大宋的公主,不是赵柠,而是我这个人,睡在你身边的皇后。”
这就是要他信任她的方式?听起来有些奇怪。
“忘了你原有的身份?”他扬起一道剑眉,
含兴味的问道。
“对,用一般人对待
子的方式来对待我。”她认真地要求,红润的檀口就贴在他的
上。“我想要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真诚。”
“你跟我?一个皇帝和一个皇后?”这真是有趣的游戏。
好久以前他就向往民间夫
的平淡生活,没有争斗、没有钩心斗角,只有真诚和爱,她要的是这种感觉吗?她要得到他的爱吗?
“好。”他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将她拥入怀里,从来没有过地用力,像要将她
进体身里一般。“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也必须做到。”
冰奴笑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地漾出真心的笑容。“我是你的女人,当然会遵守承诺。”
虽然还不太了解他,但冰奴发现她已经开始喜欢他了,他并不是当初听到的暴君,相反的,相处越久,越了解到他心里的寂寞。
权力使他忘却了人间的柔情,但她会医好他的,让他成为一个懂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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