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在素梅身前桌上是目前村里最炙手可热单身汉的相亲本,她翻来翻去,已翻过不下数十遍,无聊之情净在眉眼间,可她一言不发,依旧她机械式的动作。
“素梅,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母亲颜凤娇显然很不耐烦了,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无意义举止。
“妈,你所谓好的对象…就是这样吗?”素梅本无意挑剔,可是老妈找来的对象要不就是务农,要不是养殖鱼业要不干脆是养猪的,不管对方人品如何,单想要以这类工作过一生,她就有些顾忌。
“你还敢挑?瞧你,除了读书一无是处,现在连唯一可夸耀的本事也没有了,人家不嫌弃你就阿弥陀佛了,你还敢嫌别人。”风娇摇着扇子,胖胖的体身套着简单的衣
,她伸手一指,拿出她最中意的女婿人选凑近素梅鼻下,喜孜孜地介绍着:
“这个陈水财长得一表人材,家里虽养猪,不过幸好他老爸请了四名菲佣在帮忙,你要是嫁过去非但不用做事,还可安心享清福哩!”
素梅闭着眼再睁开,看了陈水财那张淳朴忠厚的脸后忍不住又闭上眼,而仕伦那张英俊非凡,出色到令人捉狂的脸立即出现在脑海中。
任何人与他一比,终是相形失
啊!
可,她与仕伦没缘也没分,顶多只有一夜的
水姻缘罢了,她还在奢望什么呢?
“我听人家说,这个陈水财很乖,二十六岁了,从没
过女朋友,这种人跟你最速配了,呵…”说到得意处,凤娇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女儿这么纯洁,要不配个在室男岂不亏大了?
听出母亲的影
,素梅羞愧的无地自容,她低倾着头,深怕被母亲识破心事,幸好凤桥还以为她是在害臊而更更加开心哩。
“夫
就是这么回事啦,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素梅只能闷不吭声,希望母亲继续自以为是的误会下去吧!
“怎样?就他好不好?”凤娇催促着。
“好。”她已不纯洁了,如今只有别人挑她,而无她挑人的道理,她…该认了,不是吗?
“那我就尽快安排你们见一次面。”凤娇为她有此乖顺的女儿而庆幸。
“嗯。”素梅继续低着头,细白小手不断绞紧裙摆,她——多不乐意嫁人阿,可又没有拒绝的理由可以说服她自己不嫁。
凤娇片刻也不浪费,赶紧拨通电话与对方联络。素梅不愿待在屋内让这件事继续烦她,遂找了借口出门,一个人独步在乡村小径上。
微风徐徐,吹拂著有些沉闷的心情,素梅没敢让思念之心发芽长大,她拼命忍耐着,忍耐不去怀想那一夜——当她赤
躺在仕伦温暖的怀抱,那种叫人心碎的感觉;一直以来身为人的空虚与不确定感在那时突然全消失了,她是如此清楚地感应到,她隶属于他、隶属于这个怀抱。
她知道在那双强壮的臂膀下,她可以安心地沉睡,在他的守护下,她可以不避风雨,因为他绝对会替她挡下。她知道她可以完全依靠仰赖他,因为他肯定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但问题是,她分不清楚这些想法究竟是出自少女梦幻式的编织,还是出于动物
的直觉感应?她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怕承受梦灭的后果,所以她没敢留下,还是依照旧有行程直奔家园。
离开,应该没错吧!
忧郁锁在两眉间,哀伤深藏黑黝眼眸,她是如此思念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男人,强烈的情感教她错愕又感到可笑,她怎能在一夕之间付尽她的所有,包括前所未有的浓烈爱情和弥足珍贵的处子身呢?
没道理,这样的爱情来得未免太没道理了。
素梅摇着头坐在树底下,顺手摘了一朵花意兴阑珊地玩
着,她说过她不会后悔,为何她又会有此番不甘的情绪呢?
是不甘心付出所有,还是不甘心两人竟只有一夜之缘呢?
多希望与他不只一夜之情呵,多希望两人有更多更长的时间可以相处,可以…相爱呵!
但,素梅沮丧地摇头,她就要嫁给养猪人家陈水财了,她还在作什么烂梦啊?
“蓝素梅?真的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尖锐的嗓音因为奋兴而拔高,无疑戳破了素梅的冥思,她望着朝开心咧嘴直笑的大女孩。
“黄玫丽?好久不见了。”两人奋兴地抱住彼此大声尖叫。
“是呀,自毕业迄今少说也有五年没见面了,你过得好吗?”黄玫丽拉着她团团转,不同于素梅的清丽,玫丽是个开朗又健康活泼的女孩,即使长相中等,却因为她时常将笑容挂嘴边而使人无法忽视她因而亮丽的脸庞。
过得好吗?她苦笑。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联考失利以致于现在得嫁人的遭遇。
“在补习班奋斗了两年,生活除了书与上课,谈不上好或不好,倒是近来看开了,觉得自己真不是块读书的科,索
回来看看有没有好对象可以嫁人。”素梅选择不隐瞒地
代她这几年的生活。
她们俩自小到大就玩在一块,感情比亲姐妹还亲,是不可多得的手帕
,只是人与人终究无法长相厮守,就在素梅决定到大都市读书时,分离便成了事实。
“真的吗?你真的甘心放弃你这辈子唯一的梦想而嫁人,默默无闻地过一生。”玫丽拉着她双双坐在树底下,她张着真挚的双眼间素梅。
考大学已不是唯一梦想了,与仕伦再续前缘更急迫需要实现,但——她实在没有勇气去实践它。
素梅回望她片刻,双手一伸,用力搂抱住她,低低切切地哭诉她的心声:
“我爱上了一个连我都不认识的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你的话我不明白。”玫丽一头雾水,但见她哭得伤心,只觉事有蹊跷,遂耐着
子引她道出真相。
素梅本就想找个人好好倾诉,知道玫丽口风紧又识大体,加上两人相知甚深,她未加深思便撤除心房对玫丽源源本本道出始未。
玫丽惊得哑口无言,她张成O型的嘴夸张定格着,原就不大的丹凤眼瞪如牛眼般,指着素梅的手微微颤动,同是在乡下长大的她怎么也无法想像素梅会做出如此随便的事。
“你…你…”“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美丽的脸庞有羞愧之
,她拉着玫丽的手拼命解释:“我知道我这么做大错特错,但即使重来一遍我也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唯一的答案就是——我爱他。”
“可是你们根本谈不上认识,你对他完全不了解就莫名其妙地爱上他不是很蠢吗?”素梅看起来不像会为爱
纵情,而昏头转向的肤浅之辈呀,怎地…
素梅
恨似的大力拔拉附近的野草,她自己何尝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可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可是我的心就是不受控制,面对他的当时我就像饥饿了几千年的饿鬼般,而他是盘既美味又可口的食物,当时我只想填
肚子,而不管那盘食物有没有毒、吃了会不会死,或者拉肚子。我——深受吸引,到了不顾一切只为拥有他片刻便
足的地步。这种心情,唉!连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却也无从抗拒啊!”“可是…”玫丽还想说什么,但素梅又说:
“我以为最糟也不过如此,万未料及,分手后迄今,我
思夜梦只为他一人,虽未食不下咽,但情况也差不多了。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我现在的处境,我只能说——为了他,我已陷入疯狂的边缘。你知道吗?我好怕,玫丽,我真的好怕我会因为过度思念而发疯。”
“你既然这么想念他,为何不去找他?”玫丽皱着眉望着为身心皆受磨折的好友,不
害怕起爱情的魔力了。
素梅苦笑摇头:
“我要以什么名目和立场去找他?对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一夜情的对象,搞不好连我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他都不记得了。我还好意思去找他吗?”
“你非得想这么多吗?既然你可以为了短暂拥有而与他发生一夜情,你更可以为了你将来的幸福而勇敢去找他诉情衷,而不是躲在乡下为他
渐憔悴,然后饮恨终生。”玫丽不赞成素梅独自
伤的行为,这叫做优柔寡断而非有自知之明。
发生一夜情太容易了,但若要让感情长久延续反倒不简单啊!
“我…不敢,真的。”掩脸苦闷不已,素梅的踌躇不决并非毫无道理,是她要失去理智爱上他,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强烈想念他,这一切只怪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你不敢?”玫丽好笑地看着她这个本末倒置的女人,可以勇敢与人上
却没胆说爱。
“我不敢,原因还不只是这些,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我更不敢放任自己去追求爱情。”素梅哀叹着。
“什么事?”
“我妈已经为我设定好对象,她希望我尽早出嫁。”
玫丽
着气,大叫:
“不会吧?!”
“是真的。”素梅哀怨地笑着。
“那你更应该去找他。”玫丽断然说道。
“为什么?”素梅茫然而无助地望着她。
“为什么?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你头壳坏掉了吗?难不成你打算怀抱着思念那个男人的心情下嫁他人?你若真这么做对得起你要嫁的那个男人吗?他何其无辜要承担你的情债。换个立场想,你若是他,你怨不怨?你们的婚姻生活会快乐吗?”玫丽哇哇直嚷。
“只要他不知道,就…不会有事。”素梅规避道。
“是呀,但你一辈子不会快乐,所以你的丈夫、你的小孩也会跟着不快乐,而他们穷究一生也不知道为什么。”玫丽冷哼。
“事情也许…不如你所想,也许我会爱上我的丈夫忘了仕伦,很知足很幸福很快乐地跟他生活一辈子。”素梅在说话的同时眼神闪烁,似乎连自己也无法苟同自己的话。
“是噢!既然你可以如此洒
,干嘛还要坐在这里愁苦哀叹。”玫丽自知干着急也没用,主角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
“我…失恋也需要时间修复的嘛!”素梅本能地狡辩。
玫丽睨了她一眼,很无所谓地说:“这种事你只须对你自己
代,我不想听你说场面话应付我,你要真心这么想就好了,知道吗?”
“玫丽,对不起,我只是心情很
。”知道玫丽的个性,她大概在生气了,素梅连忙认罪。
“我们是好朋友,即使你对我做再过分的事我也不会生气,你无须向我道歉。”玫丽摇头笑说。
“素梅,我认为你必须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追求自己幸福的机会。”
“你是说…”
“去找他,给你自己一段时间去证明你跟他到底有没有缘分,适不适合在一起。如果他真的不接受你,或者你发现对他的痴
全出自幻想,那么你大可回来,死心塌地择人下嫁,从此活得心安理得,不会有遗憾。”拍掉素梅手中杂草,认真而语重心长地给她建议。
素梅沉淀着这个建议迟迟不敢回应,她应该再去找他把自己的感情归向
清楚吗?
“别犹豫了,素梅。”玫丽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犹豫了。”
“可是我妈…”
“别担心她好吗?总有一天她会谅解的。”玫丽看看天色,时间不早,她该走了。
“也许我该将这事告诉她。”素梅与玫丽前后站起,玫丽忙着扫除裙上沾粘的杂草,素梅则呆站着。
“你最好别让她知道的太多,否则她可能会把你扫地出门,断绝母女关系。”闻言,玫丽连忙制止她的蠢念。
“可是我要走,总得有个好借口呀!”素梅向来不是个好惹事又不收拾残局之徒。
“嗯,说的倒是。”玫丽点着头,够意思地立即苦思对策:“让我想想,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让我们找到出路的。”
“玫丽谢谢你。”素梅感激地红了眼。
“别说了,你当朋友是做什么的?还不是帮忙解决烦恼用的。”玫丽笑着替她整整衣裙,然后推她往回家的方向,鼓舞道:
“相信我准没错啦,这两天我一定会想出好的理由让你无后顾之忧地跷家啦。”
素梅总算挤出一抹喜中带忧的笑容,朝她挥挥手:
“好吧,那…我回家等你的消息喽!”
“没问题!”向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玫丽一如来时,笑着离开了。
事情真能如玫丽料想的这么简单吗?素梅不乐观地低着头走路,愈想是愈没信心…
仕伦身旁停留来去的向来都是浓装
抹、成
而有韵味的成年女子,他一向喜好懂得打理自己、独立而自主不依赖的强悍女
,因为这类女
高傲不粘人,极度爱惜羽
且有自知之明.在该进的时候毫不犹豫往前冲,在见情况不对劲时又有果敢的勇气向后急退,像这样不惹麻烦的女人才是他该钟情的,岂料…
几天了?跟那位小姑娘见面又分手有几天了?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样?她后侮了冯?是不是为酒后失身而痛苦哭泣?她恨我吗?气我吗?
“唉!”点一
烟,将长腿抬高翘放桌面,他仰靠着座椅,心情不
烦躁郁闷了起来。
不是没玩过一夜情这游戏,只是从未对只有一夜缘的
伴如此悬念记挂,即使事情发生也许多天了,他仍然无法忘怀那一位可爱清丽、浑身充
青春气息的小姑娘。
他不想承认,却也不能不承认,他想念她,以一种初恋时狂热而又十分傻气的方式在想念她。
初恋?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还以为早已忘记那滋味,岂知竟被一名稚幼少女勾引出深处感情。
“唉!”郁闷随着烟雾吐出,他变换双腿的姿势继续想着。
她说她要回乡下嫁人,她——嫁人了吗?
思及此,心窝竟涌现出许久未曾经历的酸苦痛楚,他不悦地蹩眉,大拿不自觉地抚上心窝。
难道我会在乎她嫁不嫁人?太可笑了,我跟她甚至谈不上认识。
承认对她的确有不寻常的好感,不然他也不会在公车上出手救她,也下,会打算送佛送上西天,干脆护送她回家,更不会为她薄弱无力的理由而让她请吃饭,然后…发生了他这辈子最内疚的一件事——侵犯了她的纯洁。
她嫁人了吗?她的丈夫发现她已不是处女身了吗?他会不会因而唾弃她?会不会…
猛一抹脸:“妈的!我在
什么心?都几世纪了,我怎会有此老旧想法?”
可转念又想:她那么娇
,又是个小处女,她一定不懂避孕措施,而我那晚醉的糊涂,我…该死的!我不会害她刚好怀孕了吧?
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事态严重,可恨人海茫茫,他要到哪里找人?
都怪那个死察警,要不是他的阻挠,他早就把小姑娘抓回来,然后…对啊,然后呢?他要怎么做?难不成…他要对她负起责任?
莫怪现代的男人闻“处女”
变了,不喜欢负责任的男人到处都是,就连他也不
要为此责任究竟该不该扛而踌躇不已。
女人真麻烦,不、不对,是处女真麻烦…
悄悄地,有位容貌亮丽出色,体态窈窕动人的女子趁他神情恍惚的时候来到他身后,她伸出圆润双臂环住他的颈项,沙哑的
人嗓音低柔地笑着:
“在发什么呆?”
仕伦只闻到浓浓花香,就知道来人是谁,他低头轻吻着横陈的
人肌肤,大掌一拉就将方昕香转到身前,他环着她的细
,扬着野野的笑容:
“在想你。”
“是吗?”她点着他的额角,漫不在乎地娇笑:“你确定这里头
的脸孔是我吗?”
“你是在质疑你的魅力吗?”他拉她坐在腿大上,捧着她美
成
的脸轻佻地问。
“我是在质疑你的良心。”斜睨着的眼眸绝对妩媚、绝对勾人心魂,可惜的是,不论她再如何展现魅力都不能教他真正动心。
“怎么了,小乖乖,你是在抱怨吗?”仕化依旧玩世不恭,再白痴的女人也看得出他根本只想玩,不愿对任何人付出真心。
“我像吗?”昕香娇嗅他一眼,缓缓自他腿上站起,改靠着桌面与他对话。
“只是来问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跳舞。”
“今晚不行,我有事。”仕伦想也不想就摇头。
“有约会?”昕香不动声
,其实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即使知道他从不将她摆心上,即使知道他同时跟好几个女人来往,即使知道他终究不会对她付出真心,即使知道对他而言她不过只是个玩伴,她…还是奢求奇迹的出现。
仕伦转身取烟避开她的质询,他的私事从不让女人过问。
未获答案,昕香只是耸耸肩,改问:
“那么,何时你肯
空陪我一晚上?”
她知道他喜欢独立自主,不惹麻烦的女伴,为了
合他,她仍努力扮演这样的女人。
“再说吧!最近我很忙。”叼着烟,仕伦冷淡地说。
忙?她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忙不忙,她岂会不清楚?
但终究
下反驳的话,昕香朝他嫣然一笑,缓慢站直地说:
“好吧,那就改天再说了。”
“嗯!”照例地,他玩笑地轻拍着她小而
翘的美
,催她离开。
“我去忙了,有事叫我。”昕香装出一副不在乎的面孔,从容退出,直到落坐座位才
出难过的模样。
她侧抚着头,低低轻叹,为自己多磨的感情。
好…好恶心的味道喔!
素梅僵着笑,拼命忍住掩鼻拔腿狂奔的冲动,忍耐地坐在椅子上,忍耐地对陈水财
出虚假却和善的笑容。她微微往后靠,温厚敦实的陈水财似乎查觉到她的挣扎,困窘地笑了笑,提议道:
“蓝小姐,你愿意陪我到外面走走吗?”
素梅尽量保持呼吸浅短才不会
进来自陈水财一家人身上传来的怪异气味,她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妈,你跟陈伯伯、陈伯母慢慢聊啊!”幸灾乐祸的,素梅笑着对凤娇说,只见她亦是一脸坐立难安的痛苦模样。
凤娇黯了黯神色,勉强提起精神附和道:“去吧!我跟陈先生夫妇还有话要讲。”
素梅鼓舞地朝她悄悄眨眼,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向外走。
一出餐厅,陈水财点燃香烟,让香烟的烟味道驱走一些来自他身上长期浸染的猪
味。
“对不起。”憨笑着,陈水财为自己洗也洗不掉的气味困扰到她而过意不去。
“我…”介意的事被说破,素梅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不太习惯…”素梅支支吾吾地想解释,但有些事是愈解释愈糟的。
“我了解。”水财轻描淡写地说:“在猪舍工作也好些年了,我自己也一直无法习惯那味道,更别提你一位千金小姐了。”
素梅顺着他的语意默认无语,企图让此尴尬话题就此打住。
两人就站在餐厅门外刻意造景的小庭院内相对无语,今晚气候不佳,自白天使细雨不断,人夜后没下雨反倒起风了。
带点凉意的风
送着素梅的长发狂飞,衣着单薄的她瑟缩了一下,以手环抱住自己。
“冷吗?”水财注意到了,企图以身挡风为她这去寒意。
“还好。”素梅往旁侧走一步,避开他的好意。
水财的体贴在无意中又造恶果,虽能替她挡风,却也让风将身上的气味浓浓地传达到她那一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粗心不觉苦笑。
“真是对不起,我忘记…”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见不得别人困窘,素梅连忙安抚,并暗自警告自己别再表现出赚恶的行为。
“像我这样…你还愿跟我…呃,来往吗?”红着脸,陈水财低着头傻兮兮地问。
其实他人不错。素梅在心中评估着。要不是他所从事的家庭事业令她裹足不前,他其实会是个可靠的丈夫。
只是——在仕伦跟前,水财的种种优点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陈先生,你是个好人。”他很好,真的,但跟她没有任何
集使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回应他的问题。
水财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她更进一步的回应。
素梅迟疑究竟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害到他,她想了又想,终于说道:
“这种事我想还是…考虑几天再回复你,可以吗?”
水财
出失望的表情,挣扎许久才又鼓起勇气问:
“蓝小姐对我是不是不满意?”
“不,我很满意,只是这件事关系到我的下半辈子,所以我不能不谨慎。”素梅托辞地说。
她保守的说法颇得他的认同,水财点点头说:
“蓝小姐考虑周到,不愧是读了几年书。”
哪壶不开提哪壶,素梅有些气闷地想:他是在称赞我,还是嘲
我的失败?
“那,几天后我再告诉你我的想法?”
“当然,蓝小姐你好好考虑。”
客气话说完,两人举步
走却是两个方向,水财愣了一愣,转头询问往街上走的素梅:
“蓝小姐你不进餐厅再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
够了你的怪异味道,只想找个空气清新的地方清扫鼻腔内的怪味。
她和气一笑,摆摆手又说:“我想尽快给你答案,所以迫不及待要离开,你…可以谅解吧?”
不疑有他,水财
出羞涩但快慰的表情,他朝她礼貌点头摆手道:
“当然,当然,蓝小姐你回家好好想,我不就误你的时间。”
水财的忠厚老实令她备感内疚,昧着良知,素梅决定作戏到底:
“我希望在我作出决定以前能得到完全的思考空间…”
见水财似乎听不懂暗示,她决定明讲:“我的意思是说,别打扰我。”
堆起一脸笑,水财大方地说:“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办到,在你还没作出决定以前,我不会让我家里的人烦你,你请放心。”
“谢谢。”心中主意已定,素梅再次歉疚地朝他一笑,匆忙离去。
站在原地未动,盯着素梅匆忙离去的背影,水财只觉得蓝素梅人虽长得漂亮,但怪怪的,一点也不像乡下女孩。
其实,蓝小姐去大都市读了几年书,难免被都市人同化了,会不大像他们乡下人…也是应该的嘛!他转身低笑想着。水财单纯的心思可一点也猜不透素梅真正的想法。
妈:
您挑选的对象我并不喜欢,既然我非嫁人不可,那就让我嫁给我自己挑选的对象。
请给我一年的时间去寻找,如果一年之后没有找到好对象,到时我一定乖乖回家跟你决定的对象结婚。
请成全我,好吗?
女儿素梅
将信封好放在化妆台上,匆匆收拾妥行李离开家门。
她决定去找他。
不,应该说是去见他——麦仕伦。
她必须先确定他至少是乐于见她,或者是他至少还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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