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人绝非弱者。
白威廉再一次地在心底叹道。起码,他眼前的这两位不是。他的嫂子和伯母都让他见识到女人的坚强与韧
,那股绵长的
能量,绝不是刚强易折的
能量能与之相较的。
忍着
腔的煎熬,硬是和上他了直升机,积极指挥现场的打捞工作。
忘了几分钟前自己才经历了绑架,手上
绕的绳索,还是经他提醒,才想到解开。
明明就想放声大哭,把所遭遇的恐惧与委屈,用力地宣
出来。
但她却选择镇定自若、不让须眉般的参与营救的工作,他…似乎有些理解雷恩会爱上她的理由了。
如果说雷恩是一头雄狮,唯心无疑是一头母狮,其气度并不逊雷恩半分。
雷恩被人从海里拉出时已没了呼吸和心跳。
他注意到唯心得知此讯息时,脸色刷地变白,全身轻颤;但她随即恢复自制,急问道:“距离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飞往送医途中的唯心不发一言,只是紧紧地握着雷恩冰冷的手,坚定地传递暖意,眼睛盯牢丈夫,陪着赶赴医院,途中不忘联络亨利召集医生、并通知家人。
明快、果决、利落…即便没有任何紧急救助的经验,却能凭直觉分毫不差地照救援程序走。威廉不由得在心底暗自佩服这样的嫂嫂。
除了她过于苍白的脸孔、忧虑的眼眸、没了血
的
角,
了一点点她内心盘旋不去的情绪外,她的镇定几乎可以达到
分。
束手看自己心爱的人与死神拔河,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他无法猜测她的心情。但以他和雷恩多年来的手足之情来说…
他很害怕。他很怕雷恩输掉这一仗,虽然他知道雷恩痛恨输,所以总想办法赢。
只是,这一回他的对象并不是人…
他从没那样没把握。他向来对雷恩很有信心,可是…不知怎地…他止不住地感到心慌…
慌得有必要找一些事来发
,免得冲进急救室里威胁医生、
迫护士,要他们非把他救活,否则就当场炸翻医院。
然而,她却非常沉得住气。急救期间,只见她面对着落地窗,眼睛定定地盯着窗外,双手环
,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原先还有丝惊慌的脸孔,在这生死
关的当头,竟出奇地平静。 ”威廉…”她转身向他,眸子写着某种思索。“可以去帮我买杯咖啡吗?”
这个时候…喝咖啡?耶?
虽觉诧异,威廉仍乖乖地去端了两杯咖啡来。
“谢谢。”唯心接过咖啡,以一种坚毅的眼神望着他,以聊天的口吻说道:“要对雷恩有信心喔!威廉。他一定能度过难关的。”
他无语,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这个女人…
她知道。就算在离她有三步之遥的椅子上坐着,她仍察觉了他焦躁不安的情绪,所以才支使他去买咖啡,分散注意力,并有个缓和心绪的机会。
她是怎么办到的?竟比他这个受过军事训练的男人还要来得镇定,而且是愈来愈镇定。
一群自急救室里跑出的护士,在没有任何人阻拦、提问的状态下,主动地到她跟前,告知雷恩已开始有些微弱的心跳,目前需要紧急输血,接着匆促离开。
没有男人仍能独立撑起一片天。可敬的女人!
亨利在不久后亦匆匆来到医院,当时他们正在手术室外,等着医生
合他
口的
伤。
“夫人,您要不要先回去歇歇?”亨利好心地建议道。
唯心摇头。 ”那不然,到饭店里梳洗一番,也…”
“亨利…”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给他一记安抚的笑容。“别担心我,我没有那么娇弱。再说,要休息、梳洗,等雷恩出了手术室,看情况再说吧!反正脏了那么久,再多等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嘛。”她拍拍老人家的手。“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也知道你想守着雷恩的心,但是凯凯需要人照顾,而他喜欢你、也听你的话,有你照顾…我比较能放心。”
“夫人,可是您…体身会吃不消的…”亨利忧心地望她。
“我不会硬撑的,再说威廉会陪我,他不可能坐视我把自己累垮,是不?”她说道。“再说,我知道饭店在哪儿,累了或想洗澡,我会回去的,你别
心,好吗?”
“夫人…”亨利还想说些什么,随即打消了念头。他不可能说服得了她,她和雷恩对他们所下的决心一样的坚持。
“好吧。”他只有退让地点点头。“我就回饭店看顾小少爷…”走了两步,他才又回过头对她说道:“老夫人和大少爷已经从台湾赶过来,大概明天清晨会至。”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唯心点点头,目送亨利离开之后,再度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贝而,该有多好啊!
白亚力与母亲派翠西亚到的时间是清晨四点钟。天还灰灰的,连鸟儿都只稀稀落落地爬起两三只,没能组成平
啾啁爱笑的乐团。
威廉的体力并不差,必要的时候可以连着几天不睡,此刻正倚在医院的长椅上闭目养神,体身看似放松,然而敏锐的神经仍警戒,随时应付突发状况,这是多年训练而来的习惯。
他感觉远远地有人走近,从脚步声听来并没有危险
,但还是保持着戒心。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他等着。
“威廉…”亚力的叫唤,让他放松神经,并迅速地张眼。
映人眼廉的是亚力带着忧心的善意笑容,以及派翠西亚伯母的
脸疼爱。
“威廉…”派翠西亚宠溺着给这名早巳不是男孩,体格雄壮,整整高她两个头的侄儿一个拥抱。“两年不见,你这孩子又壮硕不少…”
对一个四岁便失恃失怙的孩子而言,有个如同母亲一般爱护他的伯母,和兄弟般友爱的堂兄,是多么幸福的事,他们给了他太多的爱,却没有要求回报,让他长大后,即便知道自己的不堪身世,也不至于太过忿怒与沮丧。
他知道,永远有一扇门对自己敞开,里头的温暖光亮照拂着他永不停歇。
“雷恩的状况怎样?”亚力焦急地问。
威廉沉下脸。“医生说他还没
离危险期,而且…他有一段时间停止呼吸,医生说…还不确定对他的脑部是否造成伤害,所以…”
他忧心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他们都是他重要的家人,在不愿他们过度难过的心态下,尽量以温和的字眼告知。
“威廉…”病房内的唯心,因听到言语交谈声而出来探视,正好碰着面。
“亚力…”她望着和雷恩相似的身影,突然一阵酸楚涌上,赶忙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侧这名
头银发,却雍容华贵的女士身上。
娇小的个子,以外国人来说不常见,约莫矮了她十公分左右,虽然上了年纪、
面皱纹,高尚的气质自然散发,头发干净整理成髻梳在脑后。富同情与慈悲的蓝眸盯在她身上,她现在知道两兄弟的眼睛遗传自谁了。
不用猜也知道她的身份。她的婆婆。
有好一会儿,她俩对视着,彼此观量对方,沉默无语、没有任动作。
亚力和威廉两人正在使眼色,想来是怕场面尴尬,
换着该说些什么的讯息。
“妈妈…”唯心搜索枯肠地想着该说什么,好安慰眼前的妇人,没想却被她一把抱住。“妈…”叫唤淹没在她的拥抱里。
“可怜的孩子…”派翠西亚激动地拥紧这名白家新妇,忍不住涕泪横
。“一定吓坏了吧!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变故…”
她说了什么吗?她没有说什么啊…那为什么却把对方
哭了?
她没说什么教人感动的话啊…她根本还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好温暖喔!为什么眼前这个妇人让人如此温暖…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竟…如此的温馨?
自小因父亲在海外工作的关系,只身在台生活的她,早已习惯凡事靠自己,也以自己的独立自豪,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这样心疼地抱着。
好奇异的感觉,但却不让人排斥,反而…很高兴、很感动。
她轻易地被接纳了,毫无困难,自然的恍如她生来就是白家的人。
她的婆婆…雷恩的母亲,周身充斥着善意,就像庙宇里的佛光普照的菩萨一般。
说好不哭的,但泪却难掩地爬上眼眶。她
上她温暖的眸。“雷恩…您也想见见他吧?”她微笑地问。
比起之前安慰他的强装的笑,面对这名了解她处境的婆婆,这一次唯心的笑容发自内心。
两个女人、一对婆媳,手牵手地走入病房。
“雷恩,一定会熬过来的。”派翠西亚说道。
虽然眼中有泪,唯心因得到她力量的支持而感到平静。“我知道。”
在一旁始终看着她们的威廉,不得不再度于心底佩服女
柔的坚毅,那是男人所远不及的。
他的伯母派翠西亚,寡居了近十二年,才在七年前再婚。其间她要打理偌大的家业,面对多少虎视眈眈、意
篡夺的对手与敌人,熬过白氏企业的危机,照顾三个处于青春期的儿子和侄儿,教养他们、让他们平顺成长,事业、家庭一肩扛,其中有多少的辛劳,却没听她怨过一句;相反的,白家的事业经营得有声有
,教出的孩子们个个都不简单。
没有坚持下去的毅力为基石,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眼前这两名女人,眼中的信念是如此强烈。她们的身上都有同一种的特质,叫男人不得不折服,自叹不如。女人又岂是弱者呢?
*
* *
几天没睡而变得干涩的眼,唯心张开手臂舒展僵硬许久的筋骨,顺道很不淑女地打了个大呵欠。
如果是几年前,她绝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竟会为一个男人,担忧到食寝不知的地步。说了,只会笑掉自己的大牙。
然而,两天来守在雷恩身边,寸步不离的守侯,才令她不由得察觉了自己的感情变化。
她根本离不开他。
在他未受伤时,他的爱恋霸气地
住她,让她走不了;现在他受了伤,他的脆弱牵动了她隐藏的眷恋,使她更无法离开。
雷恩躺在
上,金色的发为汗水所浸
,高热在他的脸上烧出一片病态的红晕。他的眼紧闭着,长长的睫
下有一排阴影,浓密的眉毛此刻微皱着,似是有某些痛苦在背后追赶,而他正努力而辛苦地想加以摆
。
素来健壮的小麦色手臂毫无血
,在点滴与纱布的包围下,益显惊心与脆弱。
她握着他的手,忧心忡忡地看他。
思及他掉下悬崖的那一幕就让她全身冰冷,忍不住把他的手用力紧握,好确定前头的恶梦已逝;让手心传来的温度,镇定她心焦如焚的灵魂。
事情竟演变成这样。
她爱上原本千方百计想逃离的男人,陷人情感的洪
里,深刻得无力自拔。
今生,她是不能、也不愿离开他了。
人生…可说是柳暗花明,永远也无法预知。
或许和曾誓诚那段情让她蒙上厚重的阴影,但雷恩
照般源源不绝的爱意,补充了她空乏的心,在不知不觉中,
霾散去,天地复明。
“夫人…”亨利来到她身后,一脸地犹豫。
她转头。“有事吗?”
“这个…是雷恩少爷…”布
皱纹的手捏着一封信。“他
代若是有了什‘意外’,便把它交给您…”
他忽然哽咽,眼眶闪着泪光。“少爷他…早有预感…所以…”像是克制自己情绪太过地,他拿起手中擦去眼角
出的泪,转身离去。“您慢慢看吧。”
唯心望了
上的雷恩一眼,才缓缓地把信笺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他一个个小学生似的中文字。
能写到这个程度,恐怕花费了他好一番的工夫吧!她忍不住爱怜地凝望雷恩,才低头读下去。
我的月神:
My love,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表示我没让自己
险;但,至少我成功地把你救出了,不是吗?
我感到非常难过,让你承受这种打击,请不要感到愧疚,我很高兴我们当中活下来的是你,我也很高兴能为你牺牲。我无法开口告诉你这种感觉,每一次看见你,便不由自主地多爱你一分,想把世界献给你。很疯狂,对吧?你或许会质疑这只是一时
情,但我清楚不是。我问自己,能给你什么,好表示我的爱;除去财富的光环,我只有宝贵的生命。
如今,我用生命
换你的存活,我感到非常高与。不要悲伤,my love,我会化作风、阳光守候在你身旁,永远地。
爱你的雷恩
:请原谅我的中文,无法将意思表达很好。
“雷恩…你这个傻子…”她上前拥住躺在
上的他,依靠在他
前激动地说:“没有人比你重要,你根本不用为我…你不知道你活着对我比什么都重要,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与其没有你的活在世上,倒不如随你一块死去吗?你不知道吗?我爱你啊!好爱…好爱,爱得无法自拔啊,”抓着他的襟口,紧紧地,像是能以此抓牢他的生命,好留住他。
她再也压制不了,那黄河决堤般的情感。因为受过伤,无法相信任何人,甚而不信任感情,只凭理智、经验、严格控管的心,终于打破了自缚的层层锁练,一古脑儿冲向真爱的处所。
“你一定要活下来…”她颤抖的
亲吻他前额。“我爱你,听到了吗?我爱你…既然你把命送我,我没要你死,你就不能死,知道吗?”
她伫立在
旁幽幽地说着,带泪的目光,祈求地瞅着他。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醒过来吧!她内心呐喊着。
像是回应她全心的祈求似的,雷恩被她紧握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接着眼皮眨了眨,似摆
睡魔般缓缓地张开,一双虚弱的蓝眸困顿地出现在她眼前。
“你…你醒了…”她似雷击般的嗫嚅道。
雷恩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不喜欢自己目前的体能状况,然后用了很大力气挤出微笑。
她回过神来,按下紧急按钮。最先冲进来的是守在外头的威廉。
“怎么了…”他紧张兮兮的问句,在见到清醒的雷恩时嘎然而止。“雷恩——”
雷恩张嘴想对她说什么,却因为没有力量,而选择静默地看她。
而她在这永恒的瞬间,也无法动作地呆望他。现实的猛然撞击、喜悦的昏头眩目,让她说不出、做不出,除了凝望。
不到三秒,一大群的医生护士赶到,开始一项又一项的检查,被排开的唯心趁机走出去。
“没事了…没事了…”喃喃自语,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的微笑,仿佛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威廉忧心只有亦步亦趋地跟着。
“威廉…”背对他面墙站立唯心,语带颤动。“麻烦你,通知他们…”闭紧嘴、咬住
,仍
不住
一丝呜咽。
终于成了事实。雷恩没事了,不必自我欺骗,不必为了安慰别人,强撑自信与坚强,不必暗自担忧死神将他带走…
没事了,没事了…
镇定、坚强只是里覆在外的一层包装纸,在雷恩清醒的事实冲击下,立刻薄弱地化个粉碎。
她全身无力、颤抖地靠在墙上哭个不停。强憋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一哭宣
。就如同夏日午后的雷阵雨一般,下得行人无力招架。
威廉没料到她会突然大哭,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而且看她哭得正兴头上,也不好意思打扰。只好搔搔头,打报喜的电话去了。
*
*
*
那是一种飘浮的感觉。
温暖的泉水包围着体身,水波轻缓地将你往不知名的深处送,水柔得让人好舒服,祥和平静得让人忘却了所有的恐惧,只想飘浮着,随它东西浮
,闭眼享受一切,不愿醒来。
雷恩…
谁?不、不要吵我。
雷恩…
别叫醒我,我喜欢这样。
雷恩…
他不回答,横心闭眼,打算来个相应不理,继续赖下去。
一团祥和的白光翩然来到他面前,即使不张眼,光亮仍透过眼皮,投
于脑中。这令他十分光火。
走开!走开!
他心中怒道,驱赶眼前的不速之容。不愿任何人来打搅,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行。
雷恩…
光亮又唤他,那温柔的嗓音听来十分熟悉。
走开!都叫你别来吵我了…
他仍是那么忿忿不平,虽然声音的熟悉度令他硬生生地
下了不少怒意。
只见那团光亮凝聚成形,缓缓化作一具他再熟悉不过的形体——安娜。
他吃了一惊地张开双眼。
眼前的安娜如此祥和平静,笑
的模样一如生前,柔和的棕眸凝视着他,白色的衣裙飘飘然,全身被散发着光芒的白雾所笼罩,
的长发随着体身的浮动摇曳,一时间乍见,雷恩半晌吐不出话来。
“好久不见,雷恩。”反倒是安娜先开口。
雷恩望着她,心中情绪翻涌。
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说抱歉吗?说他不该背离她,不该在她受创之深时,补上致命的一刀,然后请求原谅吗?
就像理惠所言,道歉、补偿也无法换回安娜宝贵的性命。
所以这些话说不说,都没有任何用处,不是吗?
“不用对我说那些,雷恩。”她看穿他心事地答道。
“你…”他讶然地瞪着她。
一串笑声扬起,包围她的白雾似也随着提高亮度。“雷恩,好难得看你有说不出话来的时侯。”
“你…”他摇头叹息。“你还好吧?”
她颔首。“倒是你总不改那分死硬脾气,不然…”随即停顿,脸上有着无可奈何。“你若能劝得了,就不是白雷恩了。”
那双熟悉的眼眸,仍含情凝睇,一如以往,他自觉罪恶感颇深,死者感情未变,倒是活着的他爱上别人。相较之下,似乎薄情了些。
“你不必这样想。”再一次,她看透想法地回应。
“对不起!”他愧疚良深。“我有了新的爱人。”
“何必说抱歉。”她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丝毫悲伤。“你还活着,仍要继续自己的人生,不可能要你槁木死灰地过下去,既然活着,当然还要去爱、还要去体验生活…”
“你永远存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
“我知道。”
“我还是欠你一个对不起…”他说道。“我不该不信任你,还做出那些伤人的举止,我…我想我永远都无法弥补你…”她仍维持笑脸,但眼底带泪。“过去已成过去,再追悔也无益,反而会妨害现在的感情…”
“唉——”雷恩了解地望着她。“你…还是这么善良,如果那个时候你…今天也不会是这样…”
“是我选择的,结果也就必须承担。只是…”眼底的泪凝聚成珠串落了下来,白雾亦随之减
不少。“不免羡慕为你所爱的女人…”她抹去脸上的泪。“事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呢?”
雷恩的眼眸黯淡。“你的体贴,只会让我愧负更深哪!”
“你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为什么?”
“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的
子、家人都还在殷切地盼你回去…”
“可是…要我再次丢下你…”他抗议道。
“你没有丢下我,只是回到你该回的世界。”她飞到他面前,蜻蜓点水地亲了他额头一下。“去吧!别让爱你的人等太久…”
长长地凝望,如她没有说出的深情,包含了太多对他的关心与爱恋。他该如何才好?如何回报她的不渝与无悔?
望进她柔情万千的眸,张口
说些什么,不料蓦地失速坠落,伸手空中挥舞却抓不到任何凭借,仅能眼睁睁看着安娜快速变成远方的光点。
祝你幸福…安娜的话语似细丝一般飘入耳中。
安娜,我终究是负了你。
教我如何安心,对应你至死不渝的深情哪!
他不清楚下坠了多久,仿佛一路从天堂直入地狱似的过了千万里的路程,他终于有了知觉。
碰,体身重重地跌在
上,体身…好痛。
四周一片黑暗,他又落人黑暗中吗?
就算想用劲也使不上半分力来,全身像被十多吨的铅绑住,沉重地
在
上,耳朵像是调整电台频道的收音机,在几次接收不良后,终于抓到讯号。“快…病人有心跳了,强心针…把电击器搬走。”
噢!好痛!
莫名地竟被一支针偷袭,他忍不住低声在心底咒骂。
一阵阵喧闹声、脚步声不断地来来去去。
是怎么了?他为何在医院的急诊室里?
唯心…唯心呢?她还好吗?她成功获救了吗?
他焦急地想张嘴询问,无奈像被人
死了嘴,更别说出声。
有人硬生生地拨开他的眼皮,眼前的人影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几个严肃以待的护士、一个倒立、穿着白袍的医生,正拿着手电筒亮晃晃地往他眼睛照。
嘿!这样很不舒服耶。
“他的瞳孔有反应。”一个威严的声音宣布道。“我要的针剂呢?”
“在这儿。”女声回答。
“交给你负责吧。”“是。”
“叫他们准备手术房…”权威的声音渐渐远离,周围的嘈杂减低不少。才静默没多久,又一针戳进来。雷恩这下可火了,他非得把偷袭的凶手抓到才行。
可惜睡魔纠
上他,虚软的他无力摆
地,只得被拉入睡境。
我爱你…
就像闪电划过,把鸟儿惊走一般。我爱你…
雷打醒大地,万物复苏。
我爱你…雷恩。
“…你不知道你活着对我比什么都重要,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与其没有你的活在世上,倒不如随你一块死去吗?你不知道吗?我爱你啊!好爱…好爱,爱得无法自拔啊!”是谁?这样用力地紧拥着他,像是害怕他消失似的。
爱…她爱我?
这是唯心的声音,可是她说的是真的吗?
一双柔暖的
轻刷过他的额。“…我爱你,听到了吗?我爱你…既然你把命送我,我没要你死,你就不能死,知道吗?”
他不会死的,他不就是因为没死,才能亲口听她说爱吗?他真庆幸自己的存活。
只要张眼,就能见到他最爱的女人。只要张眼…
所有的幸福便立刻朝你蜂拥而来。只要…
他睁开双眼,便见到忧郁苍白憔悴的唯心,眼角闪着泪光,一脸震惊地盯着他,那模样教人心不由得揪成一团。
是为了他吗?她分明不曾合眼的眸,与其下暗沉的黑眼圈,是为了守护他而造成的吗?
干燥如沙漠的
舌,无力开口,把他心底的爱意化作一句句甜蜜的言语。
真恨自己现在如此虚弱,竟连半丝气力也没有,否则就能拥住心爱的月神,抹去她脸上的忧心,献上深情之吻,让她知道心里的感激;他更会奋兴地吼叫,让所有的人得知他的欣喜与快乐。
这不是一场梦。他终于赢得月神的爱,那么这些伤、生死一瞬间的事,也变得芝麻绿豆般大小。
虽然没力气说,他凝望的眼眸却传达着明白的爱意。
谢谢你,安娜。让我回到我的归属之处。
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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