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苗馨儿挽着藤篮,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在林间小路上,一蹦一跳地往山下的灵山村前进。
虽然祭祀大典已经近在眼前,但她还是趁着出门采药草的机会,偷溜出来透透气。
若是让凤婆婆发现她下山,免不了又是一阵训话了,苗馨儿心中想道。
没多久,灵山村出现在她眼前。
祭祀用的台子已经搭好,村子附近各式色彩鲜
的帐子,更是衬托出庆典的气氛。
唉!如果我不是站在台上的主祭司,而是挤在台下的人,那不知会有多好!苗馨儿感叹地想。
她一直很想体验村里热闹的感觉,而不是扮演神圣又高不可攀的天女,受村人崇拜。
这是天命…凤婆婆说的。
但是,她就一定得认命吗?
可如果她不好好扮演天女的角色,不但对不起她娘亲,对不起凤婆婆,也对不起那些相信她的村人。
她摇摇头,甩去脑中叛逆的念头,继续往前走。
苗馨儿走人村中的市集,拥挤的人群之中,没有人知道方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小姑娘,竟然就是他们口中的“天女”
她愉快地穿梭在人群之间,一双美丽的圆眸奋兴地四处张望。
哇!实在太
了!街上有好多摊子,摊子上摆
许多漂亮的东西,而且大部分都是她没见过的。
灵山上的生活非常简单,自给自足,连衣裳也是一致的雪白,所以她长到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是胭脂花粉。
苗馨儿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个头娇小的她必须踮起脚尖,才不致被人
挡住视线。
“美丽的姑娘,买些胭脂吧!”卖胭脂的小贩朝她友善地吆喝道。
苗馨儿微笑地摇摇头,眸中有些困惑。
什么是胭脂?是吃的吗?
“那么发簪呢?我卖的发簪样式多,保证让你更美丽。”小贩又说道。
发簪…这她就知道了!
苗馨儿摸摸自己头上的木制发簪,那是某个祭司用小刀替她雕成的。
她好奇地往前挤一点,想看看别人卖的发簪,跟她所戴的有什么不同。
一瞧之下,只见一枝枝精致的发簪躺在摊子上,每一枝都比她头上所戴的要好看许多。
其中,一枚银色的发簪吸引住她的目光。
它的雕花不若其他发簪那般的繁复,仅是很简单地勾勒出一朵茶花的轮廓,但是非常雅致大方。
“我可以拿起来瞧瞧吗?”苗馨儿问道。
“当然、当然,尽管瞧。” 小贩拿起簪子递给她。
苗馨儿接过簪子,像端详什么宝贝似的,小心又仔细。
正当苗馨儿专注地看着那枝银簪时,摊子另一边的云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最后停驻在她身上。
好特别的姑娘,云少?心中暗想。
方才他与苗勋用餐完毕后,苗勋已先返回帐子休息,所以他就一个人出来逛逛,顺便打听一下他要找的人住在哪里。
不过,街上摊子所卖的
糙玩意儿,他根本看不上眼。毕竟沧溟府里多的是奇珍异宝。倒是那位站在摊子前的白衣姑娘吸引住他的目光。
她很美,白皙的肌肤下透着淡淡的粉红,晶眸深邃,鼻梁
直,
的红
微微上扬,显然是心情很好。
但那并不是吸引他的主要原因,真正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的,是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第一眼时,她给他一种活泼纯真的印象。但是真正看着她时,她又予人沉静脱俗的感觉,仿佛是一朵不被尘污沾染的白莲。
就是这样矛盾的组合,使得她产生了某种奇怪的魅力,也吸引了他的目光。
苗馨儿蓦地感受到云少?的注视,抬头往他瞧去。
云少?见她朝自己看过来,非但没有移开
光,反而对她
齿微笑。
苗馨儿
口忽然猛地一跳,连忙掉开视线。
那人真是奇怪,一直盯着她做什么?她有些羞恼地想道。
为了逃避云少?的注视,苗馨儿把手中的发簪小心地放回摊子上,转身
离开。
“姑娘,你不买这簪子吗?它很漂亮哪!”小贩见到苗馨儿把簪子放回去,赶紧游说道。
“可是…我身上没有多少银两。”她抱歉地对小贩说道,然后挤出围在摊子旁的人群之外。
事实上,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银两,因为她是偷溜出来的,而且在灵山上,银两根本无用武之地。
若非那个人唐突地一直盯着她看,她还真有点舍不得把那枚银簪放下呢!
想到那枝与她无缘的银簪,苗馨儿的好兴致也渐渐消失,所以脚跟一转,往返回灵山的方向前进。
“老板,刚刚那位白衣姑娘看的是哪技簪子?”
云少?见到苗馨儿离开后,靠近小贩问道。
“她看的是这枝银簪子。”小贩把银簪拿给他,
“公子和那位姑娘认识?”
“不,不认识。” 云少?摇头微笑,打量一下手中的簪子,说道“这簪子我买了。”
他也不问价钱,随手
给小贩一锭碎银便离开了。
可是,当他转过身往街上瞧时,却已不见苗馨儿的身影。
她的动作还真快,才一转眼的时间就消失无踪。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买下这枝簪子,只是刚才就是有买下它的冲动。现在想来,真有些荒谬。
若是沐辰在这里,恐怕又要浇他冷水了吧!
不,若是沐辰在这儿,他根本不会让他去买簪 子。云少?看着手中的银簪,忍不住自嘲道。
然而,他还是把银簪揣入衣襟内,然后往帐子的方向走回去。
或许,以后还有缘再见到那位姑娘,云少?不
在心中想道。
灵山村郊区的某座帐子里,一名妙龄女子冷凝着脸,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交给站在她对面的男子。
“你的任务很简单,只要把这包药粉往她身上撒去就成,记得,药粉必须接触到她的皮肤。”甜美的声音中尽是无情。
帐内的那名男子作摆夷族的打扮,身强体壮,似有不弱的武功底子。
他接下小纸包,端详一阵。
“里头是什么?”他问道。
“既然是要给她的,你说还能是什么呢?难不成会是仙丹圣品?” 女子秀丽的脸庞因恶意而变得扭曲。
“琵娜,这么做会不会过火了些?” 女孩的哥哥,名叫哈坦的青年说道。
“哥,你到底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她?”名叫琵娜的女子不悦地问“都是她,害得我这么惨,她不但抢走天女的位置,还害我被赶下山。”
“但是,再怎么说,她仍是咱们的表妹…”况且,当初的确是琵娜不对。
“是我先出生的!若不是她那个无
的娘违背咱们的传统,私自跑去跟汉人勾搭,生下她这个杂种,天女本应是由我来当!” 琵娜明亮的眼中写
愤恨“好啊,如果你舍不得,就去警告她啊!最好再跟凤婆婆说,我要杀了她的宝贝,然后让我被长老们烧死。”她挑衅地望着兄长。
依他们千古以来的纪律,若有人意图伤害天女,一律由长老们处以极刑——先在野外曝晒数
,再活
活烧死。
她曾经尝试过对苗馨儿下毒,可惜她当时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行事不够谨慎,还没成功就被抓个正着,以致被驱逐下灵山,永远不得上山。
从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要杀掉苗馨儿。
“我怎么会让你被烧死?”哈坦皱起眉头。
他们的爹娘都已去世,就剩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他对妹妹自然是呵护有加。
他们的娘亲是上任天女的妹妹,所以,当初若是苗馨儿没有出生,现在的天女就是琵娜。
假如琵娜天资愚钝也就罢了,偏偏她也有颇高的灵赋,而且擅于种蛊和使毒。
或许正因如此,养成她自负骄纵的个性。
所以,从苗馨儿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研制各式无
无味的毒药,一心想取她性命。
他这个做哥哥的,太了解妹妹的心已经被妒恨所蒙蔽,任谁也阻止不了她。
“这还差不多。” 她扬起嘴角,撒娇地靠向哥哥,从随身的彩
小包里,掏出一颗红色药丸“这药粉的毒
很强,我要你先吃下解药,以防你不小心触碰到药粉。”
哈坦接过药丸
下,一阵甜腻顺喉而下。
“明天就是祭祀大典,下手的机会应当很多。”
琵娜说道,然后拍拍兄长的手臂,离开帐子。
哈坦低头看向躺在掌心的小纸包,心中矛盾怅然。
然后,他无奈地摇摇头,把纸包
入
间。
他们要杀菌馨儿,也算是违逆天命,怕是不成的吧?
祭祀大典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到来。
一大清早,木头搭造的祭坛附近,已经挤
前来观礼的人
。当然,其中也包括云少?以及苗勋。
祭坛上缀以层层白纱,中央摆有一张大桌,桌子厚实华丽,上头摆
各式不同模样的祭器。
“云大哥,你瞧这里已经站了那么多人。若是咱们再晚些来,恐怕就挤不进来了。”苗勋兴致
地说。
“那咱们可以站远点瞧,不必非跟人挤在台边不可。”云少?打个阿欠,伸指拭去眼角沁出的眼泪。
今晨天还没亮,他就让苗勋给摇醒,催他赶紧梳洗之后,就给拖到这里来。
真是的!一个祭司有什么好看?难道站得远一点,受到的福泽就会少一点?他在心中嘀咕。
“不行!站太远,就瞧不清楚了。”苗勋说道.然后才看见云少?仍是
脸的睡意。于是,又不好意思地说:“云大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买早点回来给你吃。”
“免了!” 云少禅笑道“你那么看紧你的天女,还是你等着,我去买来给你吧!”说罢,转身觅食去也。
不一会儿,就见云少?捧着两个油纸包,由人群中挤回来。
“哪!这已经是我所能找到尚可入口的东西,咱们将就着点吃。” 他把其中一个油纸包
到苗勋手里。
苗勋打开手中的油纸袋,里头躺着两个干瘪的包子。
他拿起来咬一口,发现味道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于是两三口就把剩余的包子囫囵
下,尽量忽略它的滋味。
“你不错嘛!”云少?看着他吃下包子,眸中闪过一丝赞赏“我本以为你这当家少爷大概咽不下这种东西,没想到你会把它们给吃光。”
“我以前从不知道这种东西也能算是食物,但是这几年参加祭祀大典下来,发现偶尔试试民间的味道也不错。”苗勋说道。
云少?点头表示明白,也拿起手中的包子,一口一口慢慢
入腹中。
明儿个他自己向人借个厨房,亲自下厨好了。省得他空有一手好厨艺,却得吃这种玩意儿。
下最后一口包子,拍拍手上的残屑,云少?向苗勋问道:“祭祀大典什么时候开始?”
“快了!再过一会儿,村里派上灵山恭候天女的壮丁,就会用软轿把天女请下山。”苗勋伸手指着云雾缥缈的灵山。
这天女的架子还
大的!云少?心中暗想。
周围的人愈聚愈多,幸好他们来得早,挑了个不易被推挤的位置,这才免去与人
贴
的不适。
时至已时,一批队伍从灵山下来,总共有十五顶轿子,但是只有中间那一顶是纯白的轿子,其余都只是一般普通的软轿。
队伍所经之处,围观民众纷纷让出一条通路,每个人的脸上都
出虔敬的表情。
“他们来了!”苗勋奋兴地
低声音说道。
云少?由于身材高大,所以视线能够轻易地越过人群。他看着队伍缓缓往他们这边走来,心中好奇所谓的天女到底是什么模样。
最后,轿夫们把轿子抬到祭坛下方,掀起轿帘,让坐在里头的祭司出来。
惟有那座雪白的软轿,是直接抬到祭坛中心才缓缓放下。四名轿夫垂手恭立在旁,没有一个人去掀动轿帘。
此时,台下一片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引颈盼望,等待天女从轿中出来。
不负众望地,白色的轿帘轻轻地被掀开,一抹娇小的白色身影从轿中步出。
苗馨儿站在祭坛中心,褪身下上的白色缎面斗篷。她全身包裹在层层的白纱之中,赤足、蒙面,只
出一双清澈的星眸。披散的乌黑秀发只用一只小银环拢住,与她浑身的雪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云少?第一眼看到她时,心中不
一震,某种熟悉感突地涌上,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亏他还嘲笑苗勋,怎地这回自己也对她有种熟悉感?
不过,还不至于强到会每年到这儿人挤人啦!
他悄悄瞥一眼苗勋,只见他早已双眼发直,盯着天女猛瞧。
“每次看到她,都有一种想冲上去拥抱她的冲动。”苗勋低声说道,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说给云少?听。
“小勋,我劝你还是别冲动。你若是真冲上去抱人家,恐怕会被其他人打死。”云少?双手抱
,调侃道。
嘿!司沐辰不在,竟然也轮到他来泼人家冷水了。云少?有趣地想道。
“我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苗勋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嘘!祭祀要开始了。”
所有的祭司都已经站到祭坛上,把天女围在中央。
台上的天女莲步轻移,走到大桌后头,拿起一个状似杯子的铜器,缓缓向天举起,嘴中喃喃念出一串云少?听不懂的语句。
然后,她把盛于铜器中的
体,洒在面前的地上,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这是敬天,接下来才是正式的祭神。”苗勋靠近云少?,低声解释道。
果然,天女把铜器放回桌上之后,一连串繁复的祭天仪式正式展开。
她以各种优美的姿势使用摆在桌上的各样祭器,云少?觉得这不像祭神,反倒有点像某种舞蹈。
或许,她真的具有某些神奇的力量,云少?想道。光是看着她优美的舞动,某种清凉甜沁的感觉滑过他心底,仿佛一涤尘世纷扰。
当大家都如痴如醉地观看天女祭祀时,云少?的注意力却被祭坛左方的一个小动静吸引。
一名用斗笠遮脸的黑衣男子静静地站在祭坛旁边,很安静、很不起眼…
但是他的斗笠,却令云少?感到诡异。
如果是来观看祭典的,怎么会戴顶斗笠遮住自己的视线?显然这个男人是另有目的。
于是,云少?好管闲事的个性又被
发。他稍稍往前挪一些,不着痕迹地注意着那个男人。
祭坛上,苗馨儿熟练地使用各种祭器,玲珑有致的娇躯有时伸展、有时旋转,姿态曼妙至极。
不过,她的一双俏目却浏览着台下围观的群众,想找找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今年来的人,好像比去年又多了些,她在心中想道。
接着,她拿起最后一件祭器。
然而,她的手才碰到冰冷的金属,就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部忽地翻搅起来。
她在台上颠踬了一下,才用手扶着桌缘,稳住自己。
由于她掩饰得很好,所以围观的民众并没看出她的异样。
然而,凤婆婆却担心地朝她看了一眼。
有危险…苗馨儿直觉地想道。每当她感应到有危险时,就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可是,这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有危险呢?
她稳住自己之后,很快地把最后一个仪式结束,警戒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一个人毫无预警地跃上祭坛。
苗馨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她没有半点武功,所以只能惊愕地愣在当场。
那人拿着一包药粉,便
往苗馨儿身上撤去,苗馨儿反
地往后退一步,不料竟踩到方才褪下的斗篷,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倒栽。
在此同时,一枚石子飞来,打落那人手上的药包,药粉全数撒至地上。
“千万不要碰到药粉!
云少?飞身上台,一把抱起苗馨儿,用斗篷将她覆住,然后在大家错愕的表情中蹿出人群。
“等等我!云大哥,等等我!” 苗勋反应过来后,也跟在他们身后拔腿狂奔。
那人见情势不对,也乘隙逃跑。
一切全在眨眼之间发生,围观的群众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都结束了。
“怎么办?冒犯天女,会有大劫的啊!”“是啊!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祥的耳语在人群之间传开。
台上的祭司们也是急得团团转。
“我们先回灵山。”凤婆婆开口说道“带走天女的人应当没有恶意,毕竟若不是他,天女恐怕已经遭到不测。”
众位祭司皆同意地点点头,眼前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那些药粉很可能掺有剧毒。”凤婆婆小心地绕过撒落在地上的药粉。“大家立即离开,若是等会儿吹来一阵风,可就不妙了。”
不多时,祭坛前的群众散去,祭司也坐上软轿返回灵山。
但是,凝重的气氛却久久不散。
天女遭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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