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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
  点点问滴滴:“你那个同学叫什么?”

 点点靠在头,滴滴坐在她身边梳头,两姐妹窃窃私语地说着闺房话。

 滴滴不想提这个名字,草草回答:“王琪。”

 点点说:“你说那个王琪有什么不好?人帅气,家庭条件不错,工作也好。”

 滴滴在用梳子梳着披肩的头发,听见点点这么说,停下手:“我就是对他印象不好。在学校,他谈了好几个女朋友呢!”点点讲话清脆明亮,滴滴说话则柔柔的,但此时,抵触王琪的表情一览无遗地写在她的脸上,“就是觉得他不可靠。”滴滴把梳子放到头柜上,靠到头,“我现在不想说这些。”她起身看着点点,“姐姐,等你有了男朋友、结婚了,我再考虑这些。哪有妹妹先有男朋友、先结婚的呢?”

 点点哧哧笑起来:“和他交往不是就要结婚,是先谈着,互相了解。你现在还没工作,找个条件好的交往着才好,免得你整天胡思想。”

 “我不喜欢他。”滴滴赌气地回答,“等我找到了工作再考虑这些。”

 滴滴说得也有理,点点就不再和她说这个事情,躺下把巾被盖在自己身上,看着天花板:“是啊,找工作,我也要去找工作了,不想再做服务员了。”

 “我早就劝你跳槽,你老说公司会给你机会的。”滴滴也躺下,“你看,你实习做服务员都一年了,还在做,对你好不公平。”

 说到工作,点点就心烦,沮丧地闭上眼睛,倏而那个身影就在脑海中渐隐渐显,她低语道:“做服务员虽然委屈,还是有收获的。”

 滴滴明了点点说的收获,用胳膊肘碰碰点点:“姐姐,再看到他,你一定要鼓起勇气和他说话,或者给他你的手机号码,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这正是每次见到他都让点点踌躇的事情。

 每一次相遇,她都想主动过去,可少女的矜持和上班的限制,压制了她的冲动。眼下,她打算跳槽,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他,再错过,她可能就要进入天下女人惯常的生活轨道:做别人的女朋友,随后结婚、生子,幸运的话,在家做家庭主妇,相夫教子。而那刻骨的初恋只有留在记忆的深处,等到清理生活的纷繁或偶尔一闪念,才会再找到这一隐秘的情缕吧,那样的话,不知届时是悲是喜?!

 滴滴也在想刚才和王琪的那一幕,她还不知道都被点点看到了。

 王琪问滴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滴滴的回答让王琪很吃惊:“像高尚那样的。”

 点点和高尚的爱情,王琪是有耳闻的,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滴滴喜欢那样的男生。就说:“那我们班没有这样的男生。”

 滴滴涨红了脸,有些恼怒地对王琪说:“我干吗要找我们班的呢?”

 王琪做着设想,问滴滴:“如果高尚不死,你是不是要和你姐姐抢男朋友呢?”

 更加恼怒的滴滴骂他:“你说这话真不要脸。”

 王琪讪笑:“我说的是事实。如果高尚没走,难道你这辈子就这么暗恋你未来的姐夫?”

 滴滴真是后悔对王琪说了自己的心思,辩白:“我是说喜欢高尚那种类型的,又没说喜欢高尚。”

 滴滴说完转身要离开,王琪抓住滴滴的手:“我喜欢你!我比高尚好。”

 狠狠甩开王琪的手,滴滴心慌意地跑上楼。

 这是滴滴少女的隐秘心思,她一时脑热说了出来,心头很懊恼,觉得自己对不起点点:自己怎么会喜欢高尚呢?

 可她就是喜欢高尚,也一直用高尚的标准幻想着自己未来的男朋友。
 滴滴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高尚没有离世,自己会不会身陷这样暗恋的泥沼里。

 早晨六点钟,闹钟就把点点和滴滴给吵醒了。翻身下,点点洗漱好,提着纱裙跑到新娘家去了。

 到了之后,新娘已经做好了头发,婚庆公司的化妆师正在给新娘化妆。点点坐在沙发上,等着化妆师给自己化妆。新娘和点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直很要好。

 新娘悄悄对点点说:“有个事情我一直不敢跟你说。”点点趴在新娘的肩头:“说!快说!”新娘说:“我看到了一个长得和高尚一模一样的人。”点点心里大,难道是他?嘴里却说:“真的假的?”新娘说:“不信,一会儿你自己看。”

 新娘化好了妆,美丽得让点点觉得很陌生:新娘真是天底下最幸福、最美丽的女人。

 点点匆匆吃了新娘父母准备的早餐后,坐下让化妆师给自己化妆。

 化完妆,已经八点了,婚礼程序开始:新郎的车队到达,上楼敲门,娶新娘。点点和其他几个女伴拦在门口,要红包,故意难为新郎。过了这一关,一群男伴拥入,屋子里立马热闹起来。在人群之中,点点突然看到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是他?真的是他!他正拿着相机在不停地拍照。

 闹声在耳畔消失,其他人隐而不见,只有他的身影充斥着点点的双眸,而他却浑然不知。

 女伴们还有伴郎、男伴们都在起哄围观新郎在屋里寻找新娘的鞋子,只有点点机械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随后,新娘、新郎开始给新娘父母敬茶。他到了点点身边,微微蹲下对着新人猛拍,又离开一些距离,寻找更好的角度,定格每一个幸福的时刻。

 点点的视线被他牵引着,时刻追随着他。

 敬茶完毕,新郎抱着新娘下楼,一溜轿车在楼下等着,新娘就此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大院,去往自己的二人世界里。

 这天天气真好,太阳明亮,空气清新润,令人神清气

 很多人在楼上探出头,或是站在阳台上看热闹,有些更是站在树下不远不近地围观。

 滴滴来了,跑到点点身边,看见恍惚的点点,低语地问:“你怎么了?”

 点点没有说话,微笑地看着新娘、新郎坐上车,拉着滴滴上了第二辆车,附在滴滴耳际说:“看到那个拍照的人没有?”滴滴有些不解地探头从车窗向周围巡视,有些惊讶地转向点点。点点知道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对,就是他。”

 惊讶无比的滴滴愣了一下:“他长得太像高尚哥哥了。”

 那个男人个头不高,不到一米七五,短发,眼眸明亮,穿着横条T恤和深的休闲,笃定、清、干净,瘦削但是显得很精神,脸上一直都是温和的笑容。

 点点内心的惊喜却被忐忑淹没了。她想,他是摄影师?那应该结婚了吧?可能还有孩子了吧?这么一想,喜悦的心情就被打了下去,点点更加恍惚。

 一行车辆浩浩驶过东城,来到离爱情斑马线不远的地方停下。

 点点慌乱而漂浮着脚步下了车,跟在新娘身边,和新郎还有伴郎一起走过爱情斑马线,来到街边的花园里。

 缤纷的装扮,喧闹的人群。婚庆公司的摄像师一直在拍摄,那人就在摄像师旁边用同样的角度拍着一对新人。跟在新娘身边的点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感叹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注视他,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新人身上。

 在花园拍完,点点跟随着新人走上了合江亭。

 合江亭下汇的南河和府河,微波漾,东边不远的安顺廊桥则像是一条彩虹般横跨府河。
 婚礼是在合江亭边的一块空地上举行的。婚礼进行曲奏响,新娘的爸爸牵着新娘走过红地毯,把新娘交给了新郎。新郎、新娘宣读婚姻誓词,然后双方换婚戒。当新郎给新娘戴戒指的时候,点点看到了新娘眼里温热喜悦的泪水,心中一凛,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享受这般喜悦?

 主婚人按照程进行着一切。在点点看来,找婚庆公司主持婚礼,程都是那么机械和呆板,原本也无更多的新意,但今天这场婚礼因为他的出现,却让她觉着怀喜悦和新奇。

 仪式结束了,点点挨着新娘坐下,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摄影师是你朋友?”

 “是不是很像高尚?”新娘问点点,她点点头。新娘说,“他是我老公朋友的朋友,就是给我们新房装修的设计师。”

 总算知道一点他的信息,原来是个设计师。点点又问:“他怎么一个人来的啊,他的家人呢?”

 新娘摇头:“我和他不,不晓得他的情况。”

 点点还想问,新娘被司仪叫走了。

 那人背着包,一直在拍照,点点想找机会又却步,少女的矜持让她不能太主动。

 接着就是去酒楼举办喜筵。

 那个男人一直就悄无声息地拍照,大家也都没太注意他,他也不和人说话,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浑然不知有个女孩儿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点点这个时候接到电话,是李黎睿打来的。李黎睿央求了半天,点点才同意他到婚礼上来。

 李黎睿来了,点点把他安排好坐下,接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刚刚坐下,李黎睿的电话就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你又去哪里了?我们都在家等着你。”

 “我有事。”李黎睿不耐烦地挂掉。

 他妈妈不依不饶地继续打他电话,他只好站起来走出去和他妈妈说话。说着说着,两人就激动起来。点点带着郭蓉找到李黎睿,准备把他介绍给郭蓉认识,就看到李黎睿狠狠挂了电话,电话又响起来,他高高举起手机,猛地把手机摔到地上,手机被摔成了几块。

 点点和郭蓉惊呆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李黎睿。

 “对不起。”李黎睿转身发现点点和郭蓉,有些惊慌。

 看到李黎睿这样,郭蓉转身走开。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拉着点点进去。

 “这是你男朋友?”

 点点“嗯”了一声。

 “我不同意。”郭蓉坚决地说。

 “你不同意,我也没和他确定关系呢。”点点也很生李黎睿的气,又见郭蓉这样和自己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们没定,你叫他来干吗?”

 “他自己要来的。”点点看见有人往这边看,脸上组织好笑容,“你自己也说要见他的。”

 “好吧,我见到了。”郭蓉拉起点点继续往前走,“我很不喜欢他。你们不要谈了!”

 点点和郭蓉拗起来:“我们谈恋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妈。”

 “你是我妈,可他是和我过啊!”点点觉得郭蓉太固执了,争辩道。

 “我丑话说在这里放着,你不准和他谈朋友,脾气那么暴躁,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

 说完,郭蓉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和人说笑起来。

 李黎睿怯生生地在点点身后叫她。

 “你走。”点点要哭了,“你马上走。你怎么这样暴躁啊?”

 李黎睿还想说什么,点点噔噔噔地走了,一口气跑到二楼给新人准备的换衣服的房间,那里没人。

 滴滴看见了点点和郭蓉在那里争执,又看到李黎睿走了,滴滴就跟着上了二楼。隐约听见点点在里面大哭。滴滴轻轻地敲门,哭声小了一点儿,但没开门。滴滴说:“是我。”过了一会儿,点点把门打开。
 “我都没和他正式确定关系,你看妈那个样子…”点点哭得妆已经花了,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擦着眼泪。

 滴滴不太会说话,遇见这种事情唯有叹气的份儿。她陪着点点哭了一会儿,点点拭干眼泪,坐到镜子前补妆。

 林明远说:“你这样蛮横,和你老妈当年有啥子两样?”一边喝着喜酒一边听郭蓉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劝解着郭蓉,“点点和滴滴都是80后,他们这一代和我们不同。何况,点点做事还是把稳的,你就不要瞎心了。”

 郭蓉听着林明远的话,端起酒杯和自己的老朋友碰杯。

 那老朋友说:“嘿,好久喝你们家的喜酒喃?”

 郭蓉笑着说:“快了,快了!”

 仰起脖子喝干了酒,敷衍了老朋友,侧头对林明远说:“哦,80后就可以不听父母的意见了吗?”

 林明远说:“当然要听,但要看是啥子意见。嘿,我说,你不要像你老妈那样干涉点点的事情。”

 沉了一会儿,郭蓉点头答应了。

 下楼,点点看见那个翻版的“高尚”还在那里面沉如水、笃定自若地忙碌,好像又见到了高尚,心情也明朗起来。

 李黎睿找了一个机会等郭蓉和林明远走出酒楼,赶紧上去,自我介绍了之后,又解释自己摔手机的原因。看他这般的诚恳,郭蓉原谅了他。

 喜筵之后,来宾各自找上麻将搭子,摆开了龙门阵。点点也舒了一口气,李黎睿拉着点点就走。点点问他要去哪里,李黎睿说到了就知道了。开着车,他们来到红星路路口的百盛购物中心,径直去到首饰区。

 李黎睿说:“选一个你喜欢的,做我们的订婚戒指。”

 悄悄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戴着的高尚送给自己的戒指,点点口气,看了半天,没一个她喜欢的。又到其他柜台看,还是没有。就又开车去了王府井购物中心,李黎睿牵着点点的手小心翼翼地陪着,但还是没能选到点点中意的。晚餐的时间也快到了,李黎睿说那改天再去其他地方选。

 车上,李黎睿正,说:“你可以把高尚送给你的戒指摘掉吗?”

 下意识地点点抬起左手,看着那枚戒指。过了良久,点点缓缓地取下了戒指,轻轻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李黎睿说:“只要我们心底记住高尚就好了,不在乎形式。”

 点点没说话。侧过头,眼睛望着车窗外。

 长久的静默,缭绕在两人之间。

 晚餐之后是去新房闹房,直到晚上十一点了,大家陆续散去。要上李黎睿车的时候,点点看见那人和新郎在说话,然后挥手告别,隐约听到好像在说过几天就把照片送来。

 他自己开车来的,是一辆越野车。李黎睿的车跟在他的车后面驶出了小区。

 点点回到家,看见滴滴和林明远、郭蓉还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林明远和郭蓉在成都东边的一个国营大厂上班,单位裁员,郭蓉因为有哮早早病退在家。厂子虽然经济效益不好,可好歹也是一个饭碗,林明远是车间主任,一直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成都发展很快,他们现在居住的这片区域在一环和二环之间,地价已经翻了几番,已经被单位和地产商置换了,房改时候拥有了房产证的职工都属于搬迁户,要过几年才能回迁,住进新房。这段时间,郭蓉已经租好了房子,临时安顿一家四口。

 看到父母和滴滴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点点心里又是一阵欷歔,自己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马上就要告别生自己、养自己的地盘,就有些被人刨的疼。

 没和滴滴说话,点点卸妆之后去洗澡。看到点点,郭蓉几次想张口和点点说话,被滴滴的眼色拦阻了。

 躺到上,点点不由想起高尚,还有像高尚的那个人来。从衣兜里取出那枚戒指,拿在手里看着,叹道:合江亭就在那里,可是要走到合江亭,这条路好远啊。

 点点的心情复杂起来,难以入睡,就索,穿好衣服,跟父母和滴滴说出去转转,就出了家门。

 等点点走了之后,滴滴进到房间,想到就要搬家,她暗自收着的那些东西不能让家人看到,那是她的秘密,必须在今晚把它撕了、烧了。那些东西就是高尚在她的作业本上写的解题、随手画的涂鸦还有几张她从点点那里“偷来”的高尚的照片。

 把这些东西装到一个纸袋子里,滴滴蹑手蹑脚下楼,走到垃圾箱那里,蹲在地上打燃火机,点燃了纸袋。

 火苗蹿起来,烤得她脸上发热,夜风吹来,烟熏烤她,让她流泪。有几样东西滴滴不舍,留下。看着纸袋燃烧成了灰烬,她才起身离开。

 初夏,夜凉如水。

 点点打车来到合江亭,这里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哗,只有暗夜里的静谧。合江亭就像两个并肩站在那里的人一样,矗立在高高的石台阶上。

 去到爱情斑马线一端,点点去脚上的鞋子,赤脚走过爱情斑马线,在要登上合江亭的时候,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影只身伫立在亭子那里,望着静静淌的府南河河水。

 点点不用再上去也知道就是那个翻版的“高尚”在那里,她不想惊扰他,赤脚缓步围着石台阶走了一圈,沉了一口气,下了决心:嫁给李黎睿。

 她怕自己只要还有些许踌躇,就会停留在原地甚至倒退,不能迈开忘记高尚的脚步。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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