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牛降的天空
我曾经说过:
时间是我们唯一欠缺的。可,欠缺的也不仅仅只是时间…
认识他的那一年,我的生命也将走到了尽头。
我们相遇没有童话里的唯美、浪漫的桥段,
一切都是自然发生。
还记得那一天,雨下得特别的、特别的大。
我一人躲在新华书店的角落,埋首书本间,
每当我埋首书本就会浑然忘我,因为我知道只有在书中我才能短暂忘了现实的忍残和生命的脆弱。
因为在书本中才能找到我心中的永恒。
那一天,我又因看书而忘了时间,为了怕张伯急着找我匆忙地赶出去,
他帮我捡起地上的书本,我们就这样相遇了,开始了似有似无的牵扯。
时间太匆忙,只能点头道了声:谢谢!
我们并没有交谈,也没有互相问姓名和电话。
第一次,彼此错过了。
当时我没有注意他,总认为这样的人不会与我有什么
集,只是我令想不到的是这只是开始。
你相信缘分吗?
我曾经这样问过他,他
脸诚恳地说他相信
往后的几个月,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
我们总是不时偶遇,不时闲谈。
他是刚上大二的学生,年龄与我相仿,说话时总是有一种入世未深的幼稚。
或者是,好奇心作瑞,他总想送我回家。
长久已来他不曾送过我回家,
一次也没有,
司机张伯总是准时来接我,
而我也住得实在太远了。
在郊外,触目所及得都是绵绵不绝的山脉,
重叠再重叠。
曾经有人这样说过:山的美在于它的重叠。
那么生命的可贵是否因为它的短暂呢?
我曾经感叹过:
在山中数不清的树木,
纷纷飘落的叶片,
就因为有了它们,
我的生命才得到延续。
普希金和泰尔
我们常常谈论的话题常离不开书籍和名字。
很多观点一致;很多观点不一致。
他说我的评论过于刻薄、无情。言下之意,他比我宽容和多情。
我们都认为还有许多人和事需要尊重,只是他尊重的远比我多。
他不喜欢念唐诗宋词,对李白、苏轼也没什么认识。如果你问他谁是《红楼梦》的作者?他说他不爱看言情小说,你再问他潘鑫莲漂亮么?他会回答你: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怎么知道她美?
不用怀疑这是真的。
因为本人正是发问者,
崇洋媚外是一种新社会形成的风气。
雨果、狄更斯的书作,海明威的战地历程,尼采的哲理,沙士比亚的剧本,乔舁的诗等等都是我们热烈讨论的话题。
我爱朗诵诗词;他也爱朗诵诗词
普希金是我最喜欢的一位诗人,他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
你可曾听风在小树林后面那夜间的歌声
一个歌者在歌唱自己的爱情和悲哀不幸?
你可曾听见?…
你可曾叹息,当听到那轻轻的歌声
当你在树林里见到那个年轻人,
看见他那双暗然无光的眼睛
你可曾叹息?
他却喜欢泰戈尔的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他认为生与死不是一种距离,而是必然发生的事。
也许能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化蝶,也是一桩美事。
他不是我,不是一个等待和垂死人,不必亲自面对死亡的恐惧,不必
以继夜,夜以继
的用绝望的心情来承担撕心裂肺的病痛。
他不知道,
生存是我无法奢求,却不得不坚持的事。
六点零七分
他约我出街。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拒绝了。
我告诉他说:“我是雨的守护精灵,它们自高空坠地,必须承受无限的痛楚。我的责任是使他们在落地时减轻伤痛。所以在雨天我都必须守着它们。”
我是下雨时才会出现的精灵!
他笑着说:今晚回去祈祷天天都是下雨天!
傍晚,六点零七分,他习惯性地打通电话给我。
在同一个蓝天下,同一时间听着彼此的声音,一起看着太阳西落。
是他,在我俩不能相见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他是这样说的。
我回到房间,继续我的夜生活。
这些活动不是看书,看电视,就是看电视,看书。
此刻,电视台正在转播韩剧,剧名是《我愿意》
我看着身患‘白血病’的女主角,跟替她庆生的男主角一起吃烛光晚餐。
男主角拿起一瓶空空的红酒瓶,开玩笑的说:“如果让你把这个瓶子装
,你想装什么?记得,什么都可以呵!”
“时间。”
“时间?”男主角不解的反问。
“拿出来用呀!一年就好了,不,半、半年就够了。”女主角声音有些飘缈不定,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慨。
“好啊!我替你装一百年,你看看都
了!”
男主角一个无心的玩笑,却让坚强的不幸的女主角一度沉于悲伤中。
有时候不需要刻意的提起某些伤痛依旧还在,还遗留在人们心底的最深处的地方。
如果快乐可以售卖,那么时间可以储存,并能拿出来用。
我要的也不多,半年就够了。
我喜欢梅花,他喜欢桃花,我们曾相约一起去看梅花,然后再看桃花。
更重要的是小弟半年后毕业了,他的愿望是我能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我知道,很多事都不能贪心
贪心的后果往往是很严重的。
十月二十一
,晴,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上午九点二十分左右,中心广场侧的新华书店门前,
据说约会迟到也被称为一门艺术,讲究时间的艺术。
对于一个不是从事艺术工作的人,还是别迟到的好。早到十分钟的我远远地看见了一位穿着黑色衫衣,洗得发白旧牛仔
的男孩。在烈
当空左顾右盼,30º的高温,令他
头汗水。
我从容走到他面前打趣地说:我可没迟到呵!
是我早到了二十分。他拭着汗水说。
听完他的回答,我开始怀疑他将来成为一名艺术家的可能
。
他握住我的手时明显一怔,
“温热的手传递着冰冷,情人的眼里闪过,无情的微笑”
莫名的,我想起这样一句诗。
而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慢慢地往下沉…
我感觉到不安。
在我整个生命里“游乐园”一直只是一个名词,热闹,人群,放纵的笑声,离我是那么的,那么的遥远。
今
,我置身于这个繁华的世界,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我有些疯狂,什么游戏都去玩,他陪着我像个勇敢的骑士。
陌生的脚步来来往往,谁也留不住谁的。擦肩而过的人,有谁能看穿彼此心碎的声音。
阳光下,灼人的温度,他的笑容一度让我眩目,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生机和活力。
一
二十四小时,原来时间也可以这么快速,汗水可以
得如此彻底。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他的生日,二十岁的生日,往后还有二十一,二十二…
虽然是有尽头,却也是相当富裕,那是一段遥远的距离,那也是我无法拥有的。
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枚手表,原因很明显,很简单。可惜是他永远也不懂其中的意义。
他坚持等到六点零七分的
落。
那一刻的夕阳最美,他笑着说曾看过这样一段形容夕阳话:看起来像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不甘心年华就这样老去,急于把所有的美倾注在这一刻,美得惊人,却有即将逝去的悲哀。
夜悄悄地来临了!
看着他远离的身影消失于昏黄的街灯下,我才拿出手机熟练地拔了一组电话…
晚风有点冷,微微地刺痛着我的皮肤,
那是我失去知觉最后的感受。
我的任
带来一连窜痛苦的后果。
我翻开厚重的眼皮,爸爸疲惫的脸首先映入瞳孔,无言地责怪我任意妄为的行径。
小弟一言不发地给我打针,手微微颤抖着。记得第一次替我打针时,他也一样手抖得厉害。
他一直认为这种可怕的遗存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所以他努力地学医。
他们都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在我坚持去新华书店看看书,卖书就可得知,
离开是必然的事。
既然生命待我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永远的梦,永远的牯牛降
曾经,我有一个美丽的梦。
我一直寻找着那个地方,想去看一看那里清澈的河
,蔚蓝色的天空,还有那个带给我无限希望的老人。
我有一位比我虚长十岁的姑姑,是爸爸唯一的亲妹。
那时她也是躺在
上,一动不动的,仿佛是睡觉了。无论我怎么叫喊,她都不会醒来。
昨
,她和我仍在院子里玩耍。
她悄然离去的那一年,
才十八岁。
那么年轻美好的生命。
那天起,
爸爸就把我
足室外,
因为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将是下一个目标。
一连窜的治疗展开了,吃药,打针,化疗,年复一年的循环着…
直到我再也无法忍受漫长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毅然离家出走。
寻找一个可以为我带来生命的地方。
我在杂志上看到了一个地方:牯牛降。
那里有我的美丽而短暂的梦,我出发寻找这个地方。七天后,我感染风寒,病到在路上。在医院斑白的病
,我已经仿佛可以预见死亡的来临。
在梦里,我躺在
绿的草地上,看着蔚蓝色的天空,想象自己是一朵白云,自由自在地飘
。那是充
生命,充
希望的天空。我想在那样的天空下活着,一直活下去…
但,牯牛降的天空只是我的一个遥远而不可及的梦。
再见了!我的朋友!
自那次后,我有一个多月没有下
走动了!
一整天都是睁开眼睛,看着白天与黑夜不停地
替。
进出的是爸爸和陈医生的身影。
六点零七分,我没有听到电话声响起。
一定是爸,关了我的电话。
对于他;
对于这大半年与他相处的日子;
对于他对我的某些暧昧不明的感觉,
以前我都一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因为我很寂寞!
这些年来,我没有一个朋友,一个可以陪我说说话的人。
即使我知道,他对我有一种超越了朋友间的关心,
我选择忽略它。
我很自私地利用了这一点。
他曾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朋友,我珍惜他,也珍惜和他之间的缘分,
现在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挑了一个他不在的时间,
我去了一次新华书店,这是最后一次。
在这里相遇,也在这里结束!
我买了一本书书名是:《飘》,付款后,我
待一位与我相
的店员,把书转交给他。
我只留给他一句话:我要到外国念书了,保重,我的朋友!
一分钟可以让你认识一个人;
一分钟可以让两个陌生人成为朋友;
一分钟可以让你爱上一个人…
下一分钟,他的世界里不会再有我的存在,
我们的缘分停止在这一分钟。
还是因为私心的关系,我并不想让他知道事实真相。
要让一个谎言成为真实的唯一途径,
就是把谎言进行到底!
我希望他的每一个分钟都是快乐的,悲伤的事有我承受就足够了。
《飘》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其中的意义,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懂得。
我的朋友,再见了!
梅花盛开了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梅花的香气,清香,淡雅。
梅是冬季的精灵,清丽,高傲,孤绝,那是我最喜爱的花树
有时,看着它们就会想起这些年来自己的孤独。
为什么它要在寒冷的冬天独自的盛开?
为什么它的生命力是这么的强盛?
这几天,
我特别的疲惫,刚提笔,又无力的垂下。
小弟回来了,却不和我说话,
大家比平常更安静。
我也没有看到爸的身影,只有陈医生,偶尔来检查。
那一天很快来到了!
我这一生等得不就是这一天吗?
我不能进食,手上还挂着点滴,精神常常游离,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几乎感觉不到温暖的阳光,空气中只有无尽的黑暗。
小弟来了,给我换上一件白色的雪纺纱裙。
我笑着质问他,说,是不是常常在外面给那个野女人换衣服,手脚这么灵活?
是!可是那些野女人通常是不会说话的。快——伸手!
小弟抱着我来到了妈的墓前,
妈是自杀死的,那一年我十三岁。
她看着数不清的针打在我身上,看着我一天比一天消瘦…终在一个阴沉的下午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次我没有哭,这一次我也不哭。
间小弟的双手微抖着,空中飘来一阵浓郁的梅花香。
深冬的某个清晨,后院的梅花一夕之间盛开了!
预示着一个生灵的诞生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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