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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水归正阳
 2007年2月号的《诗歌月刊》“诗版图”栏目推出了“安徽诗歌巡展·寿州卷”发表了以高峰为代表的寿州诗群六个诗人的作品,集中展示了寿州地区诗人的实力,同时也为我们打开一幅画卷,向我们呈现出这一块古老土地上悠久的文化气质和在当下焕发出来的新鲜气息。

 我坚持认为,我是一个自然主义者。没有任何事情的出现是无缘无故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此基础上,我认为,诗歌写作也是自然而然的,是自然的一个部分。这个自然有地理的因素,也有历史人文的内容,它们共同构成了诗歌创作的生态基础。从此出发来进行考察,寿州诗群与淮南是血缘联系的,甚至是一个筋骨相连的生命体。

 曾经与一个来采访的央视主持人谈到淮南的概念,他说他对淮南很模糊,一直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指哪些地方。我想了想,说出四个方面的内涵,一是淮南国,汉朝初期时设立的,是淮南地域概念的首次出现,大概在第二任淮南王时,都为寿,也即现在的寿县。二是淮南煤矿,清末民初时开始,跨现在的淮南和两市。三是淮南市,本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建制。四是地理上的,我们在中国地理中经常说到的秦岭-淮河是一条重要的地理分界线,淮河以南应该算是中国的南方了。以上的四个指向中,除了淮南市之外,寿州都与淮南发生了关系,而且曾经一度是淮南的政治文化中心。从历史上看,现在叫寿县的寿州曾经以“郢”的名字做过楚国的都城,后来又多次作为淮南国都和其他以淮南为名建制的治所,其历史悠久。鉴于此,对寿州诗群的关注也是也是在对自己的加强认识。

 对寿州诗群的接触是从高峰开始的。2003年下半年开始,我调到《银河》编辑部工作,同时也由于自己业余写诗,对诗歌就多投入了几分心思,对各路诗人自然增加几分亲切。我先后编发高峰的两组诗,编发了鹏子的一组诗,编辑未发的其他寿州诗人的作品还有几个,之外还有一些散文和小说。从文本出发,我觉得这些诗文与我们比较贴近,这更坚定了我关于寿州与淮南关系的认识。

 这个地域有着中国典型的诗意气候。淮南本来是一个比较富庶的农业地区。看电视《汉武大帝》,汉武帝到淮南国视察,见道路两边长势良好的庄稼,再想一想听到的一些传言,马上对淮南王不放心起来。淮南有天时地利,再有人和,应该没有多少办不成的事件。武帝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这只是现象。这个地方的人传统上崇尚道家无为思想,老子、庄子活动的地方与这里都很相近。人们崇尚自然,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到了刘安这一代淮南王时,可谓到了高峰时期。电视剧里的淮南王因谋反之事败而畏罪自杀时,淮南的老百姓纷纷打电话找媒体提出质疑。因为我们都认为刘安炼丹成功上天当了逍遥自在的神仙了,不仅如此,他一人得道,旁边的犬也跟着沾光,吃了一些残汤剩渣跟随着刘大仙人飞上了神仙境界。他的最后去路与政治没有关系!报社很认真地安排人去采访各界人士,问对此事的看法。有一个记者居然也打电话问我,我说历史是历史,理想是理想,但刘安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知识和技术,也包括他的留连于山水,我喜欢他。在这里,过好自己的日子,可能人们最大理想。因而重视农业,不误农时,在缓慢而悠然的乡村生活之中自然的调节关系,相互之间和谐相处,是人们普遍的方式。历史沧桑变,但这个方式却执着地穿透,很好地传承了下来。这样的状态应该是一个诗意的,它为寿州诗群的后来创作提供了浓郁的氛围,使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能得到诗意的熏陶。很多中国、外国的诗人诗写不下去了,反过头来再学老庄,从中参悟出零零星星的东西再一脸深沉地写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在这个地方似乎就不需要,出入山林,羁留乡野从来没有任何阻碍。如果去除形式上的东西,大家都很乐意也很容易做到。从寿州诗群的诗人的诗作中我们仍然能感觉到这样从容的气息。

 “倘若水涌动,必将漫过山冈和河/这一切毫无声息,直至漫过头顶。/透过丝竹和鸟鸣,我揭开三重幕布/三月是安静的,她水袖浮动,意浮躁而忧郁/而当草木返青,收到一封远方的来信/昔日的庄重,一个关于爱情的命题/一样安静地毫无声息”这是熊德志(网名叶落不扫)的《倘若水涌动》,在时序的背景下,打开的事物有了必然的理由,里面的奥妙是我们语言无法抵达的美好。作为一个在自然的气氛里写作的诗人,他必须对视线里的所有事物给予足够的尊重,于是安静仍然安静,我们只是退守在一边欣赏、玩味,让自己的心情渐渐透明、敞亮。而高峰却透过了现象,他在寻觅更多的更普遍的联系“春天,在村里是最危险的/油菜花开了,桃花李花也开了/她们把香气混在一起/故意薰我的//淠河涨绿水,腾细白/摆渡的少年在木船上筛糠/发羊角疯/姐姐晕得可怜,吐出少许甜胆汁…”(《春天》)像那些古老的歌谣一样,在诗人的眼里,所有感情发生都与自然有关,与一草一木进行着对应,与它们一起承受阳光雨,在时间动里作相应的变迁。寿州正好在淮河这条重要的地理分界线上,这里四季分明,人们的活动特别是各种农事,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有严格的规定。在诗人眼里,人的情窦绽放似乎也应该如此。如果我们要歌唱,我们首先应该唱大自然赐予我们的这一切。这是赋,是比,也可以是兴,像河水一样淌,像山岚一样出岫,带来清新的气味,将遇到的每一个人轻轻地安抚。人在其中,人又不在其中,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人的参与,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而我看到的是道家里散漫地以“无为”而作为的本质。因为人们并没有放弃生活,相反,他们热爱生活,努力地把生活建设得更加接近自己的心意,因为心意与身边的事物本来就是息息相通的。再看看而崔孑的《温暖》,他干脆就把这样的场面直接勾画出来“星期天的鱼在水面上/拨着鳞片,吧嗒着嘴巴/那一丝薄冰被它咬破/咬得发蓝,冒着热气/这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很多人坐在阳光下面…”美丽的生活正在展开,人们在自然的时光享受这些美妙。如果得此美景,俗世里的一切似乎都应该放弃。

 道也有道,如果是一个有效的生态体系,在内部肯定有冥冥的规律和规定。《淮南子》在中国的文化方面有很多开创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与农耕有关的。其中最著名的也算是二十四节气了,为指导我们正确地播种收割作出了重要贡献。重视民间,重视农业,重视农民的情绪,是这个地域里的文化情结,也是人们的心思所向。读了这些诗人的诗,我可以感觉它们更是土生土长的,它们与地域与风尚与习俗几乎是一体的。高峰曾经对我说,他的诗里就用了不少农谚,农谚有劝课农时的意思,诗句的选用主要是表达时令的更替和对生活、生命变化的感悟。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一些诗的细节中表现出农民眼里看到并重视的东西,比如高峰的这首《老鸹》“树荫里蓄雨水/村头有一只嘎嘎直叫的老鸹/嘴里正衔着一粒灾情//瓦埠湖换了单衫/蓝色的皮肤在加深/偶尔出斑斑的鱼鳞病//菜花已修行成素油//田埂上使劲打捆的人/又挣断了一草绳//五月仍在不停地霉变/有人在田野里放火/使牛的人嘴里没有一句脏话”可以看出了诗人的细心,以及敏锐的观察力,同时也说明诗人的农民情结,以及对农村里的诸事诸物的感情。农业地区的人一直以农为本,农事是最大的事情,作物还能健康成长当然是最大的灾害,要受到足够的重视,影响到所有人的情绪和行为,包括一个使牛的农民的话语。这个态度为一首诗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如果能够做一个有心人的话,似乎诗意在这里比比皆是。在民间,在存在之中,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听闻着这样的声音,然后心有灵犀。因为,民间就是社稷,就是内心认同的祖国。一个真正的诗人肯定会把目光更多地落在脚下的土地,落在土地上劳作的人群中间,他们是社会的底层,也只有这所谓的“底层”才是社会内部的真实,是本质的,是种植和养育的土壤。所以,诗人必然是善良的,真诚的,他们不能回避,不能只是一味子赞扬、歌颂表面上那些花朵、果实,甚至空的光芒。“而且,石头的棱角是一齐朝南的。/脆弱的羊齿草,砂子没有方向/月黑的夜晚,风赶着羊群一路南下/有一只是忧郁的,它省下溪水/还留在北方。当罂粟成/着这砺的风啊,‘再挤挤自己的裙子/女人就有九个位置’。”(樊子《边缘》)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视角。即使这些纯粹自然意象,土地上的平凡物体,竟然也进入了诗歌,让读者读后有些触动、吃惊,感觉某个地方存在着一个‮大巨‬的力量。所以可以这样说,在这个有效的生态体系里,这里土地已经不再平平而无为,它是一片诗意的土地。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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