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金，快过来救救急，我得上厕所，你帮我把这个盯住。张小兀突然喊了起来，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办公室内已经很长时间水面一样的平静。
去去去，我才不管你那些破事，我忙着在。老金把脸更努力地贴向桌子上的图纸，一付难以自拨的样子。
你忙什么你啊，领导也没有过来，你再忙还不是白忙活。来，就一会，就一会，我把厕所里的时间再一次提速。张小兀见老金还不想动，就跑过来一把抱住上半身，连拖带拽地把他
到自己的电脑旁，摁到椅子里。张小兀手指着屏幕说，就这个，蓝花有毒，正说着喝酒的事。你现在就是我了，善解花语，像这样，把要说的话打在这个发言栏，一回车就上去了。如果我回来，你让她下线了，说明你要么是太没有水平，要么就是心肠太冷缺少助人为乐的精神。老金还在挣脱，张小兀一只手将他往下摁着，一只手打开抽屉，捻出几张手纸，三步一跳地奔出办公室。老金一时还没有适应花花绿绿的电脑屏幕，蓝花有毒的名字一溜排了下来，后面跟的都是问号，越到下面，后面的问号越多。老金说过，他坚决不上网聊天，坚决不网恋，也就是坚决不虚拟生活。他说自己要么就真
实弹地做，要么就什么都不想，坚决不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幻想之上。现在他是临场救急，他的身份是张小兀，不对，是张小兀的网名，善解花语。这都是什么
七八糟的，也不觉得累。老金有点气愤，觉得这些人真堕落，竟然用这种方式。但他又不想太得罪张小兀，机关的事情非常微妙，大家平时嘻嘻哈哈的，好像江湖大侠一样，其实心眼都很小，什么事都会记在心里，一有机会就可能被会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于是你必须像鹅卵石一样外表光滑，内心硬坚，让别人进不去。蓝花有毒的名字后面出现字了，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老金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在发言栏上打上“我刚才有点事，来不及打招呼了。”老金在心里骂着张小兀，这个小王八蛋，坏我老金的
行，我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撤过谎。蓝花有毒说，哈哈，我还以为你被我的毒酒放倒了呢。老金说，哪能呢，我可是千杯不醉啊。蓝花有毒说，你刚才不是说你从不喝酒，总是清醒地看别人喝醉了以后的丑态吗，怎么现在又成了酒仙？老金又在心里骂张小兀小王八蛋，你走的时候也不说个清楚。怪不得平时总是这毛病那毛病地不喝酒，原来你还这么险恶用心，看来以后要多防备一点。他心里又狠狠地来了一句小王八蛋，在屏幕上打出一行，跟别人当然不能喝，喝你的酒我就不必了，我要让你看我的丑态。
哈哈，是真心话吗？我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想把自己不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的人。
我与众不同啊。
我看你有点虚伪。
不是虚伪是，是虚拟。这是在网上，要是见面了，你就会看到我的丑态也是很可爱的。
哈哈，你又忘了，我们约定过不见面的，而且明确不谈论见面的事的。
哦？看来今天我是喝多了，突然就有了见你的想法，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样子，让你的毒酒毒一下，能在你的花下死也不错啊。老金在心里再次骂着张小兀小王八蛋，恨恨想着，我把你的事往反方向引，我看你回来怎么收场。
蓝花有毒又是“哈哈”了一下，说不聊了，今天老是觉得身上没有劲，做什么事都提不起来精神。
老金赶忙说，那不行，你不能走。
蓝花有毒问，为什么？
越没有精神的时候越要聊天，我来给你提精神啊。老金想了一会说，他在心里急，这个小王八蛋怎么还没有屙好，该不会把肚子里的什么东西都拉下来了，那时可真的就成了没心没肺的人了。
你说说，你怎么给我提精神。蓝花有毒似乎也不是什么淑女，是犹抱琵琶，半推半就。
我给讲几个段子。最荤最恶心的段子。行不行？老金这回是试探，他没有把握，害怕她一生气再要走，到时候不好向张小兀
待。好吧。没有想到蓝色有毒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看来网上的人是很放开的，第一次见到的异
竟然就能说这样隐晦的东西了。他又想想，还是自己错了，天晓得张小兀和她聊到什么程度了。老金搜肠刮肚了半天，那些平时张口就来的段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跑得无影无踪了。他抓耳挠头地急，手机在他的桌子响了。他赶紧奔过去，把来电摁掉，打开收件箱，一条一条选择，他突然有了新打算，不想给她太黄的了：“学问之美，在于使人一头雾水；诗歌之美，在于煽动男女出轨；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得白
见鬼。”呵呵，这还算荤段子，看来你还是处男，不过这个段子也有一点意思，有道理。
女人不能有道理，不然就不美了。老金说着，取了一张纸，记下这个网页的地址，揣到口袋里。
张小兀终于一脸灿烂地进来了，但老金还是闻到他身上很浓的厕所味道，像躲避瘟神一样，迅速从椅子里弹出来，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时候老金再也不能集中精力地图纸了。他的脸对自己的桌子，眼光却不时飘向张小兀那边，耳朵更是全力地捕捉那边的一点点动静。
二
老金给老婆发了短信说晚上要加班，下班后到对面的大排档小吃了点东西就飞快地跑回办公室。办公大楼里的人好像都走光了，他的脚虽然已经很努力地轻拿轻放，但仍然在大楼的走廊里“咚咚”地发出大巨的回响。他心跳得厉害，更加小心翼翼走动，像一个小偷一样。还不如小偷，小偷现在都是明目张胆的，一次他在坐公
车上，把皮包抱在怀里，
迷糊糊地睡着了，小偷划开了包，翻了好几层也没有找到钱，气愤地踹了他一脚，说包里没有钱，你抱得那么紧干嘛，然后喊司机停车，扬长而去。他开了门，摁亮灯，把下午的图纸摊开，拿几本书
上，又打开几本杂志，把笔放在上面。这时候他才打开他的电脑，把抄下来的地址键入地址栏，回车，进入了。这是一个聊天室，叫“四十不惑”左边的用户列表上就三个：所有人、四十没有家、过客1。老金明白过客就是自己，他要是想有头有脸的还得起个名字注册。他不注册，他就盯着屏幕看。聊天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的人进来看看又走了，有的来了发了几句言就不说话了，像一个呆子把头像挂在上面。主画面上一行一行的字在滚动，有找
人的，有问有没有聊天的，有的在上面发各种各样的广告，还有的非常
骨地说，有没有某某城市的女子（男子）可以一夜情。突然，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还有人的声音，好像是两个人。老金赶忙关了电脑，把脸
进打开的杂志中去，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努力往走廊里伸。他听出了是一男一女，他听出了男的是局长，女的声音也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他知道他走到了紧要关口。他该怎么办？关灯装着没有人显然不行，因为听到了女人说有人了。跑出去打招呼更不行，见到不该见的人，看到不该看的事，以后要是有人议论，自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以静制动吧，他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静听外面的变化。楼道里安静了一时，很快一个人的脚步向他办公室走来。老金特别紧张，心提得高高的，几乎堵住了他的呼吸。局长一改往常直接进入的方式，敲了敲门，拧把手转动，伸头，身子也进来了。
是小金啊，晚上怎么没有回家？
老金赶忙站起来，说搞一个材料，快结束了，不搞完了回家睡不着。
局长往前走两步。老金害怕他看出自己破绽，也赶忙离开自己的桌子，向局长走了两步，说局长这么辛苦，到现在还没有休息。
找市里要项目，请人家喝酒，刚散。一身酒气的，到办公室散散再回家。不然，你嫂子会骂的。
这是局长跟老金第一次用“你嫂子”称呼夫人，老金觉得自己与局长一下子近了许多，不
心里一阵热乎。他
了
说，你们当领导的也真不容易，要考虑那么多事，都把体身搞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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