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一）

　夜如水，柔柔地从远方漫过来，把诺大的世界密密匝匝地围起圈住。

　烟花，就在这水里开放。

　那花束，是亭亭直上的莲子，是柔柔飘飞的水草，是畅快穿梭的鱼儿，是光影里妖娆媚态的舞蹈。在被烂漫了的天宇中招摇，使这个本来平淡无奇的夜在刹那间变得生动而妩媚。

　那烟气，是似有若无的兵阵，是一道可以明示的力量，如来自海上强劲台风，冲破冷的包围，很快就开辟了一片热烈的空间，向人们释放无边的惊喜。

　那绚烂，是一束温暖的光芒，挖掘出蕴藏的能量，凝成一柄锋利的剑，劈开黑暗，照亮了我的天空，明媚了我的梦，精彩了这一个已经宁静了的世界。

　那馨香，是一个圣洁的灵魂，浓浓地从火光里漾开来，成为一个‮大巨‬的形象，在光明之处把悠远的芬芳如同赐予的福祉，撤向四周，浸染气息滋养新生，昭示明天的希望。

　那脆响，是真正属于天上的天籁，从静谧的夜里礴而出，在半空中一次次炸开，断断续续成一段震憾人心的强烈节奏，敲击出夜里特有的歌谣，敲打着人们脆弱的心房，召唤和起跳跃的情绪在夜幕下飞舞。

　这，只属于夜里的美丽，如惊鸿翩然一现，与我璨然相遇。

　相遇之间，烟花，惊诧了我的眼睛，把最美的一刻开放在我目光里，定格成永久，驻留在记忆里成为一道永远的风景。

　这分明是一首诗，在天空写画一段飘逸、空灵的思绪，引发了我的情，了那一片空气，美丽的心情就在那个空间里展翅。

　这分明是一幅画，疏淡浓厚的色彩，奔腾跳跃的线条，充生气的景物，每一次的绽放和生长，都是一个情境的写照，都是一次深情的凝望。

　这分明是一支歌，从大地上迸发，在高空中唱响，以特有的节奏和旋律，抒发人们的情感、经历和祈愿。

　这分明是一个梦，是潜藏在宇宙大脑中的精灵，在黑夜里来临，把生活调整到久已期盼的绚丽，让不能实现的想象在深里开花结果，然后倏的消失，不留下一点痕迹。

　（二）

　这是一个什么样仪式啊！天空是辉煌灿烂，地面是欣奔腾。

　我听到了欢呼，我听到了惊叫，我听到了热烈的掌声；我看到了雀跃的人群，我看到了欣喜的脸庞，我看到了陶醉的容光。这都是由你而起，烟花！你突然间的绽放，你绽放时的脆响，你脆响声中的奔放，你奔放着的辉光，就在这一瞬，象瀑布一般倾下的染汁，染出了一个红的欢乐、‮奋兴‬的海洋。

　烟花，带着新的脚步，用突发的力量爆破光明和鲜，吹响急切的号角，在柔漫的夜里，如初的新柳，如枝上的新芽，告诉人们又到了一个新的纪元，即将走在新的路上；

　烟花，记录和盛载了应该记忆的历史，背着旧时的模样，一次又一次把人们思绪拉回，描状一个庆的节日时光，使我的心思在强烈的感触里徜徉；

　烟花，裹一身成功的喜气，在庆典的日子里畅意发，开发新的境界，让欣喜在人们心里无限放纵、膨。

　烟花，着所有不幸，身而起。以悲极而号的方式，哀悼一段往事和心情，引发伤痛的泪水来。把过去的故事和心中的晦，一次次炸毁，避驱恶，招引光明，锻造崭新的希望。

　（三）

　烟花绽开，开在天空中。这开放，就是没有回头箭一般打开的弓弦，就是一段已经说出无法收回的誓言，只能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高亢曲子，以高扬的悲壮，连接失去和还在的两端，让燃放以庆的人在烟气里痛苦交流。宛如暮里显现的根本乡愁，让人徒然生出再也走不出这个情节的绝望，好象有生之年怎么也回转不去。

　烟花千丈，在高傲时骤然落下。落下后落寞悲凉随即而起，在夜里是无边的漫长。有时烟花也在阳光下展开一束束柔美的花枝，那就简单成了一团团飞翔的烟雾，伴着惊心动魄的声响，直上云宵。然后，烟花也成了一片云，在天的一角飘，飘向远方。而我的心也跟着走了，失落在不知名的方向。

　烟花纷落，迅速按下所有光芒，摇落了所有想象。夜的暗陡然合，封锁住茫茫宇宙和芸芸众生，让世界转眼间化作一个“无”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幻觉，从中醒来时却抓不住一点影踪，空留下一丝惆怅在心中徘徊。

　烟花逝去，并不愿就此消散。那如丝的影子在空气里游，那芬芳的香味在开放的空间里淌，那光亮的突然消失虽然打击了人们的眼睛，但还是抹不去那时的辉煌，眼睛里还是花还是影还是畅。再睁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了，而心中却在熊熊燃烧，烧的地方是一块灼痛，在一个点上纠集，成为永恒。

　（四）

　有谁知道，我早已通过你深情地表达。

　在先祖的坟墓前，我双膝跪地，用心聆听你的诉说。你“辟里啪打”地炸开，正在沟通着坟里坟外的俩人，把感情的声音调到最大，而气氛就在那一个时刻热烈起来。先人啊，你是我的源，你在土里深埋，我却感受到自己头顶上的泥土芳香。这是你的成就，是我的辉煌。烟花在我们身边爆响和闪亮，就是我们根本的语言和衣裳。

　伴随着一声啼哭，我已明了般地手舞足蹈。烟花就在屋外宣告，我来到了这个已经充是是非非的人世间。烟雾深垂，却不能说明；有人喜庆，但不知原因和结果。亲人的脸上当然是绚丽的笑意，笑意绵延，连接起屋里屋外的两个声音。那声音，是极至的‮奋兴‬还是悲怆的痛泣？

　明媚的阳光下，一簇红，那是我的新嫁娘。锣鼓和唢呐吹出一些神秘的旋律，象是在努力揭示一个遥远而平常的秘密。没有等到夜晚，烟花就在这旋律的跳中放响。当然有人，喜笑颜开了，生活的更新，就从这些烟气香味中开始，有热烈的奔放，更有难以识得的迷茫。这就是日子，点缀之后就是平常。

　还有还有，我的节日，我的纪念。烟花相伴，说出我的心情。榜上有名，老友相遇，佳来临，喜获丰硕，就让这花儿尽情地开吧，让心从怀中飞出，让情在天上飞翔。即使是‮大巨‬的痛失，我痛哭涕，我也不会忘记，燃一支烟花，告慰我的心，庆祝一段路程中我的真心和辛勤。因为，太多的事情恰如烟花的描述，如回身一看，今生是人身，梦中却已成蝶，本来就是来去偶然，又何必苦苦去强求明白。

　（五）

　烟花烂漫，确是一番好景。烟花丛中，一缕山风，一泓甘泉，一捧月光，一线歌音，很弱微，在混沌的世界留存，展开了却也有登登的希望。

　于是，烟花景里，一个个美丽的故事在枝头鲜夺目。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洲。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唐·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两个伟大的诗人，两个狂傲的灵魂，两个聪慧才情腹的人物，在漓烟花般的日子里，在落红还未化作泥之时，看眼红的风光，一个船上，一个江边，船走了，远了，消失了，而岸上的人还是固执在那儿立着，看滚滚无尽的长江，念绵厚无尽的友情，伤极即逝如烟花一般的景。这情深却散的无奈也当如长江之水一般绵绵难尽。

　“秦城楼阁烟花里，汉主山河锦绣中”（唐·杜甫《清明》）。烟花背景下，当然是灿烂辉煌的。有如此的锦绣家园，有这样的大好河山，我辈是应该热烈地呕歌，深挚地热爱，更何况早有一腔忧国忧民心思的杜甫呢？我们年轻的诗人，怀揣一腔报国的远大抱负，正在山川间匆忙脚步。岂不知，那抱负也是烟花里的景，纵然美丽壮观，在无边的黑暗里又怎能持久开放？

　当然，花开了是诗，花的生发也应该是音乐，是与美好心情相遇的缘分。“月光三五夜，灯焰一重。烟云北阙，箫管识故邻。”（唐·长孙正隐《上元夜效小庚体同用字》）诗友相会，当然诗情俱发，更有圆月照人，心情空明；烟火又发，奋人心。月下花中诗自来，元宵携临人间。这时应该有一段佳话，让这诗词更加明媚。

　果然，风姿卓约的女子姗姗而来，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时，演绎一曲浪漫的故事。“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灯火也是花。灯火烟雾下，月光暗香处，那人正在人群中如我一样苦苦寻找。你看，蓦然回首，果然，亮闪闪的光晕里就是心仪的人儿。爱情在澄明的火光里萌发，故事还将在燃烧的温度里延续。

　花开了，在夜风里摇首姿。“火树银花不夜天，弟兄姐妹舞翩跹，歌声唱彻月儿圆”（柳亚子《浣溪沙》）。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仰望礼花天、灯火阑珊，心在感叹，神在敬慕，声在祈唱。这是一个新的时代，这是一个新的梦想，在闪烁中开始。

　（六）

　烟花雾里，我的心情黯然难明。我沿着那一缕香气和烟雾走过去，油纸伞下是一个如烟如梦的女子，正散发丁香一般的气息，在雨帘中幽怨着面容，孤寂地走过我的身边。

　长长柳条，被那愁若轻雾的女子拽住，已经不能承受心里的沉重。打不开紧锁的双眉，我的目光只有从她那如烟花盛开的脸上越过，看着她的幽幽眸子，观一泉心里。那里是幽深的巷子，巷子两边的墙已经古旧斑驳，爬了的苔藓，散发很重的霉味。甬长的巷子尽头是青色的楼栋，青楼里是一群美丽的烟花女子。

　呵，我的心被扎得很痛，是那楼中女子的一针一管笔一句诗一墨画一琴弦。她们已在花丛中绚烂地开放，来了众多赏花品铭、附庸风雅的人。而且，里面就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遣怀》）的杜牧。当然也少不了奉旨填词的柳三变。“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柳永《仙引》）。多么深沉的情谊啊！有了他们就有了文化，于是诗词集子里又有了烟花一样蓝色的丽影，影子的进入，就带来了深重的伤感，一直在歌子里浅低斟。

　你的楼阁已经挪移到我的窗边，我捧着霉变的书册，翻几张是黑斑早已发黄的纸页，早早晚晚细读你婉约的心思。那“叮咚”而起的古筝，那“宗宗”淌的琶语，那“呜咽”难诉的箫音，是你在向我倾诉。你和我一样，美丽只是在暗淡的光线下开放，把深幽的巷子灰色的楼栋透明亮丽起来。我看到了那一瞬间的美丽就在风中，而风已冷却，你的心就留在已经冷却的天上。你的爱情就是那些花儿，痴想了多年，终于遇到几缕风儿，吹开了你，清香院。然而，却开不了多久，这意就在后来的情节里散去。你走了，就象烟花在时间里散失，却留下落寞孤寂的我，守望这不再灿烂的夜。

　听，谁还在远方婉约清唱：“烟花烟花天飞，你为谁妩媚？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我也醉了，你也碎了、远了、杳然无踪。这世界又有几回是清醒的，又有几个人能真情相许呢？我们同是来自于尘土，却又无从归去，无家可回。在天空中开放，是一份纯净，凭一生灵。但到后来还是一把灰撤了结束，终于落在地上，融入尘埃。纵有一份缘情，也是只有这一刻的辉煌；纵然是一柄利剑，也只能是刀断水水更。还想什么，张开眼，张开怀，眼收看，拥住，有一次的灿烂总是好的，也算没有辜负属于自己的一次春光。 　M.SｓVVｘS.c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