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爷
一、“听话”的豹子
萧陵宝行事向来是随心所
、没规没矩的,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有时他可以三天三夜泡在戏园里,有时却三个月都不踏进戏园的门。连他的赌馆的账期都不是固定的,没准他哪天心血来
,说要结账,赌馆的伙计就得放下手中的活,折腾上一宵。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却有了个清晨出去吃早点的习惯。而且放着许多全城有名的饭馆、点心铺不去,直奔佟府门前的酱面摊。
天刚蒙蒙亮,萧陵宝出门了。街上行人还少,两旁的店铺忙着卸门板,张罗生意。萧陵宝托着个鸟笼,不疾不徐的在青石板道上踱着。“宝爷,您早!”“宝爷,溜鸟呢?”来往路人热情地打着招呼,敬畏中多少带点讨好的成份。萧陵宝漫不经心地应着。
佟府门前的面摊已暴
,但见萧陵宝来了,立即有人让座:“宝爷,您这边请。”萧陵宝大咧咧地坐下,向摊主佟曼琴道:“老规矩,一碗酱面外加一碟咸菜。”“好嘞——”佟曼琴唱喏般应道。隔着灶台,热腾腾的水气把她的脸遮得模糊不清。她身后便是她家佟府,但如今朱漆大门已给贴了封条,将她封在大门之外。
佟曼琴的父亲原是云龙州知州佟仕魁,为官清廉,仁爱宽和,深受百姓爱戴。不想数月前仓中忽然失火,急去救时,已烧了官粮千余石,其时正逢战
,军粮最重。按法依律,毁军粮五百石者,理应当斩,只因佟仕魁是个清官,云龙州十二里乡贤绅举联名上奏,方才免去死罪,罚在狱中。佟家家产尽数抄没,变卖殆尽,未能偿其一半。佟家小姐落得无家可归,暂在佟府旁的祠堂栖身,以摆摊卖面维持生计。云龙百姓都知道佟家的事,都说佟大人那样的好官不应遭此横祸,隔三岔五的来照顾佟家小姐的生意。一碗面虽没几个钱,但心意到了。因此佟曼琴的面摊还算红火,小日子还过得下去。
眼看周围客人的面快上完了,萧陵宝面前还是空的。萧陵宝喊道:“我的面哪?”佟曼琴道:“先来先上,这是我的规矩。萧哥,你也不例外。”一名食客把自己的面推到他桌上,道:“宝爷您先用,我不急。”萧陵宝吃着面,用筷子挑出一
碾碎,喂他的鸽子。让面的客人道:“宝爷,您这是灰枣吧?怪怜俐的。”萧陵宝道:“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灰枣?这是麻背儿!上等名种!值百来两银子呢。” 佟曼琴道:“萧哥,我的面是给人吃的,不是给鸟吃的!”此语一出,众人拿眼瞅萧陵宝,都觉得他要火了,不料萧陵宝不但没动怒,反而笑道:“行,不喂面,那你给我点儿生面团子。”佟曼琴转身去拿面团子,差点撞到一个人。那人长着
脸黑胡子,宽脑门贼亮,酒糟鼻,身躯肥大,足足高了佟曼琴两头。佟曼琴问道:“你要吃面吗?”那人
声
气的道:“你是摊主?”佟曼琴道:“是。”那人道:“什么话也甭说,立马把摊撤了走人。”佟曼琴道:“我摆摊碍你什么了?凭什么让我走?”那人道:“让你走你就走!告诉你,别惹我生气,再不走我可要砸摊了。”佟曼琴见大胡子后面跟着几个官府衙役,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但自己拿定了理,也无所畏惧,昂首道:“你砸,你砸!你们就不怕王法么?”“王法?”大胡子道“老子说的话就是王法!告诉你,我家公子已将佟府买下,不久便要住进来。”
佟曼琴道:“难道你家公子还把我家祠堂也买下了不成?”大胡子道:“祠堂倒没买,不过你在府前摆小摊,有伤我家公子威严。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是摆摊的呢。至于你嘛——”大胡子见她花容月貌,虽着布衣草裙,依旧透着超脱凡俗的清丽,起了
念,轻薄道:“如果你肯留下给我家公子作个伴,那再好不过了。”伸手就要摸佟曼琴的脸,忽觉手指灼热,奇痛彻骨,却是
进了一碗滚烫的酱面中,大胡子连忙
手,跳着脚喔哟喔哟叫着。萧陵宝道:“嚷什么嚷?佟小姐请你吃面,知足吧你!”将酱面往大胡子头上一扣,那大胡子空有一身武艺,愣是没躲开,给烫得
地打滚,杀猪般嚎叫不已。那伙衙役登时慌了神,
哄哄地咋唬道:“你是谁,胆敢当街行凶!”
萧陵宝道:“你们连我是谁也没打听清楚,就他娘的这般嚣张,莫非把云龙当你们家后院了。”大胡子道:“小子,我家公子不会放过你的。”萧陵宝道:“我倒想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调教出你如此不成器的东西!”人群中忽有人道:“承蒙公子错爱,小可已经来了。”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锦衣少年摇着折扇,缓步走近,神情悠闲,仿佛地上躺着的人与他毫无关系。大胡子见主子来了,底气十足,叫道:“弟兄们,给我上!”
“我看谁敢!”一伙人推开围观食客,冲到圈内,正是萧陵宝的那干弟兄。刘歪嘴指着锦衣少年的鼻子骂道:“谁敢动曼琴姑娘一个指头,老子扒了他的皮。”锦衣少年笑道:“误会了,一定是误会了。小可并没有为难姑娘的意思。”萧陵宝道:“你买了佟府的房子,是不是?”锦衣少年道:“没错。”萧陵宝道:“花了多少钱?”锦衣少年掏出一张纸,道:“三千两。这是同官府订的文书,公子要过目么?”萧陵宝道:“加一千两,我买了。”锦衣少年笑道:“公子说笑了。”萧陵宝道:“再加一千两。”
锦衣少年面
难
,道:“不是钱的问题。公子,本来佟大人前脚才离府,我后脚就买了佟府,是有些不妥,不过…”大胡子
话道:“我家公子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任谁也不卖。”刘歪嘴道:“没你说话的地儿,他
的,一边凉快去!”
萧陵宝道:“佟府的房子我要定了,你开个价吧。”余蛤道:“要不干脆你和咱宝爷打一架得了,谁赢,房子归谁。”锦衣少年道:“适才公子的武功我都瞧见了,说句实在话,成某不是公子对手。”萧陵宝道:“你错了,我刚才并没有用武功,我也从没学过什么武功。”锦衣少年道:“不会武功的人将习武多年之人打败,才更值得钦佩。”余蛤道:“这么说成公子是愿意把房子让给咱宝爷了?”锦衣少年道:“既然公子执意与成某做
易,成某也不好强辞。比武就不必了,咱们换一种玩法如何?”刘歪嘴、余蛤、胡蛮二齐道:“什么玩法?”
锦衣少年道:“掷骰子!”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笑倒了一片。刘歪嘴笑得前俯后仰,道:“掷骰子?哈哈哈哈,小子,你碰上祖师爷喽。”余蛤蚆道:“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过谁掷骰子能赢了宝爷!”锦衣少年道:“不妨一试。”刘歪嘴道:“不用去赌楼了,骰子我随身带着哪。”他急着要看锦衣少年丢丑。萧陵宝接过骰子,道:“要用这副,输的肯定不是我,成公子你信不信?”锦衣少年淡淡道:“未必。”萧陵宝道:“别处的假骰子灌的是水银,爷馆里的假骰子灌的却是铅粉。你初次使用定然不是很趁手,而你只要有一次掷出的不是“豹子”我就赢了。因为我从不会失手。”
锦衣少年道:“你很自信。”萧陵宝道:“这原本是不能说的,我告诉你,是想让你看到我的诚心和决心,希望你不要食言。换一副好骰子上来!”运劲于掌,只听格格数声,摊开手,三颗牛骨做的骰子已碎成粉末,里边果然是银色的铅粉。
萧陵宝道:“你远来是客,你先请。”锦衣少年掂了掂骰子,随手扔出,骰子相互撞击了几下,停下来,全是一点朝上。刘歪嘴道:“通吃‘豹子’!看不出还有两手,公子学了几年了?”锦衣少年道:“浸
的时间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心。有些人练到老也只能靠运气。”萧陵宝道:“成公子言之有理。”扣住骰子,往桌上一摔,骰子居然陀螺似的旋转起来。第一颗停下了,是一点。第二颗还是一点。第三颗愈转愈慢,众人伸长脖子观望,萧陵宝却显得漠不关心,逗着鸽子玩,像早知道结果。锦衣少年冷不丁喊道:“翻!”骰子不动了,是六点朝上。刘歪嘴大惊失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你们做了手脚!”萧陵宝虽感诧异,但脸仍定得平平的,道:“公子好功夫!余蛤蚆,你速往赌楼,取五千两的银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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