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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回 兀术施恩养秦桧 苗傅衔怨
  诗曰:

 铮铮义不帝邦昌,一过燕山转病狂。臣妾自南君自北,莫寻

 闲事到沙场。

 却说那秦桧夫二人,自从被掳到金邦,那些同来的大臣死的死了,杀的杀了。独有秦桧再四哀求,被老狼主赶他到贺兰山边草营内,服侍看马的小番。后来小番死了,他夫两个就落在山下,住在一顶破牛皮帐房内。饮食全无措办。只靠王氏与这些小番们补,洗浆洗浆,觅些来糊口。亏得那王氏生得俊俏,又有那些小番与他勾搭上了,送些牛与他,混帐过

 也是他命应该发迹,忽然那一兀术坐在府中,心头闷闷不乐,即领了一众小番,骑马带箭,驾着马,牵着犬,往山前山后打围取乐。一路上,也拿了几个漳儿兔儿。刚要回府,看看来到贺兰山脚下,远远望见一个南妆妇人,慌慌张张的躲入林子里去。兀术向前,命小番往林子里去搜检。不一会,拿出一个妇人来。兀术举眼观看,但见那妇人星眸带,俏眼含情。那兀术本是个不贪女的好汉,不知为什么见了这个妇人,身子却酥了半边,就叫小番:“那里来这南边妇人,且带他回府去审问。”小番一声答应,不由分说,把那妇人一把抱来,横在马上,跟了兀术一同回到王府。兀术进了内堂,唤那妇人到跟前来,问道:“你是何处人氏?因何在我北地?”那妇人便战兢兢的跪下,启一点朱,吐出娇滴滴的声音:“禀上大王,奴家王氏,丈夫秦桧乃宋朝状元,随着上皇圣驾到此。狼主将二帝迁往五国城去,奴家与丈夫两个落在此。方才往树林中去拾些枯枝当柴火炊爨,不知狼主到来,多有冒犯,望乞饶恕!”兀术听了,大喜道:“连着小番寻访秦桧,不道今于无意中得之!”正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兀术便叫:“娘子请起!我久闻你丈夫博学多才,正要请他做个参谋。”就令小番:“速速备马去请了秦老爷来!”小番领命而去。这里兀术就携了王氏的手,同进后房,成其好事。王氏见兀术雄壮,心中亦甚欢喜。两个恩恩爱爱,说了一回。

 早有小番进来报说:“秦老爷已请到了。”兀术同王氏出堂。秦桧参见了,兀术道:“卿家且请坐了。”秦桧逊道:“狼主在上,秦桧焉敢坐?”兀术道:“卿家大才,某家久慕。一向因出兵在外,不得与卿家相叙。今偶然遇见,某家这里缺少一个参谋,正好住在府中,朝夕请救。”秦桧拜谢了。当夜就与他夫二人换了衣服,收拾一间书房,与他夫居住。每牛酒供待,十分丰盛。王氏常常进来与兀术相叙,秦桧也眼开眼闭,只做不知。兀术又常常送些衣服金钱,与他夫两个,不知不觉,过了一载有余。

 忽一,兀术问道:“卿家可想回家去么?”秦桧夫二人道:“蒙狼主十分抬举,况臣如此受用,怎么还想回家?”兀术道:“古人有言,树高干丈,叶落归。卿家若然思念家乡,某家差人送你回国。”秦桧道:“若能使秦桧回去一拜祖坟,实为恩德,但是不好启齿。”兀术道:“这有何难!,但是你须要往五国城,讨了二圣的诏书,才可进得中原关口。”秦桧大喜,别了兀术,径往五国城去。那兀术与王氏二人因要分别,十分不舍。两个立誓:“若得中原,立你为贵妃。”

 且说秦桧来至五国城,寻着了二帝,参拜已毕,将纸墨笔砚放下井中道:“臣秦桧要回本国,求二圣诏书。”二圣就书诏与秦桧。秦桧辞驾,回至王府与兀术说知,当大排筵宴饯行。次,兀术带领一众文武送他夫回国,三十里一营,五十里一寨,接秦桧夫安歇。在路也非止一,看看望见潞州,小番报与兀术。兀术请二人在帐中摆酒送别。酒毕,秦桧告辞起身,兀术道:“卿家进中原去,若得了富贵,休忘了某家!”秦桧道:“臣夫二人若得了好,情愿把宋室江山送与狼主。”兀术道:“卿家果有此心,何不对天立下一誓?某家方信爱卿之真心也。”秦桧跪下道:“上有皇天,下有后土,我秦桧若忘了狼主恩德,不把宋朝天下送与狼主,后患背疽而死!”兀术道:“卿家何必如此认真。卿家后若有要紧事情,命人来通知,某家定当照应。某家今不能远送了!”秦桧夫拜别上马,往潞州而来。

 夫二人来至关下,与守关军士说明。军士去报与守关总兵。总兵—一问了来历,然后放他二人进关,又差人送他往临安而来。不一,到了临安,至午门候旨。高宗传旨宣进金銮殿,秦桧道:“二圣有诏书与陛下。”高宗闻言,连忙接承诏书。然后秦桧朝见,高宗降旨道:“今得卿家还朝,得知二圣消息,更得一佳士,甚是可喜。况爱卿保二圣在外有年,患难不改,今封为礼部尚书之职,王氏封二品夫人。”秦桧谢恩退朝,就进礼部衙门上任。此是绍兴四年初秋之事也。诗曰:

 高宗素志在偷安,佞纷纷序鸳班。从此山河成破碎,蒙尘

 二帝不能还!

 却说其时乃是大元帅王渊执掌重兵。那王元帅虽则年过九旬,却是忠心尽力,保扶社稷。那升帐,聚集众将传令道:“明乃是霜降节期,在朝诸将俱往教场祭旗,练兵卒,不可有误!”众将领令。到了次五鼓,各将俱到教场伺候。王渊查点诸将皆齐,只有左都督苗傅、右都督刘正彦不到。王元帅又差官催请。不一时,差官回报说:“两位都督奉旨往西山打围,不能前来伺候。”王元帅也只得罢了。自己同众将等祭旗已毕,演了一回兵马,把道回衙。行至众安桥,恰遇着苗、刘二人,吃得醉醺醺,带着几名家将骑马而来。二人要回避也来不及,只得下了马,低了头,立在人家门首。王渊在马上见了,吩咐:“唤他二人过来!”二人无奈,走到王元帅马前,打躬站立。王渊道:“好大胆的匹夫!你说天子旨意,命往西山打围,为何反在此处?明明藐视本帅,难道打你不得么?”吩咐:“将这厮扯下去各打二十!”二人慌忙跪下道:“小将一时冒犯虎威,求元帅看平之面,饶恕罢!”王渊道:“你仗着天子宠幸,侮慢大臣,本该重处,姑且饶你。若再有无礼,必要奏明天子,斩你的驴头。”王元帅将二人大骂了一场,打道自回去了。

 二人面羞惭,无处申诉。苗傅道:“刘兄,不想我二人今受这一场羞辱!且同到小弟衙门,别有话说:“二人上马,同至苗傅衙门,下马进去。到内行坐定,苗傅道:“王渊老贼,将我们当街出丑,此恨怎消!况今岳飞已退居林下,韩世忠远在镇江,朝之中还怕那个?我意点齐你我部下,杀了王渊老贼,以此恨,然后杀进宫中,捉了康王,不怕在朝文武不服!与兄平分天下,共享富贵,不知尊意若何?”刘正彦道:“此计甚妙!事不宜迟,出其不意,今晚约定点齐人马,俱在王渊门首会齐。不可走漏消息,误了大事!”二人商议已定,再四叮咛。

 刘正彦辞了苗傅,上马回衙,暗传号令,命本部兵卒准备器械,食酒饭。到了三更时分,二人率领众兵,点起灯球火把,蜂拥一般来到王渊门首,呐一声喊,杀入府中。可怜王元帅不曾防备得,一门九十多口尽皆杀害,家财尽被抢劫。二人领兵转身,竟往午门而来,早有一班御林军将拦住,都被杀死,直至大殿。那些大臣太监慌忙报进宫中,高宗吓得身发抖,惊慌无措,躲入深宫。二人又杀入宫中,恰遇着刘妃带领宫娥出来接。那刘妃乃是刘正彦的堂侄女,新近送与康王,康王收为正妃,见了苗傅道:“将军不可惊了圣驾!”苗、刘二人问道:“康王在那里?”刘妃道:“将军差矣!玉渊恃功欺藐天子,众大臣多有不平者。那康王昏昧不明,亦难主宰天下,此举正合我意。你今若是拿了天子,倘四方勤王兵到,众寡不敌,深为可虞。况岳飞现在汤,他手下兵将十分了得,倘若闻风而来,如之奈何?依我主见,不如将康王留在宫中,他传位与太子。换了新君,岳飞必来朝贺,那时先将他斩了,以绝后患。然后听凭你二位作何主见,高枕无忧,天下大事俱在你二位掌握中矣!”苗、刘二贼听了此一番言语,大喜道:“此言深为有埋。”苗傅对刘正彦道:“事成,和你平分天下。令侄女,我必封他为正宫皇后也。”刘正彦笑道:“贤侄婿,且休闲讲,料理正事要紧!”二人出宫,来到殿上坐下。吩咐家将收了王家一门尸首,将财帛分赐众人。又拨心腹家将去各衙门把守,不许闲人私自出入。假写诏书一道,说是康王传位太子,召岳飞还朝扶助社稷,去哄骗岳飞来京。

 且说那尚书仆朱胜非,见苗、刘二人如此行为,遂修书一封,悄悄差家人朱义,星夜往汤报知岳元帅,请他速来救驾。

 那岳元帅自从归乡以来,即差人到巩家庄,取了巩氏小姐到来与岳云完娶了,一门共享家庭之福。不意太太老病增,服药无效,忽然归天。岳元帅悲伤哭泣,尽心葬祭,夕哀痛,废寝忘餐,得骨瘦如柴。众弟兄多方劝慰,方才少进饮食。在家守孝,足迹不出门户。光易过,孝服已。众弟兄皆在汤娶了小,生儿生女的往往来来,十分快活。这一,岳爷同了众弟兄正在效外打围,忽见家将引了朱义到围场上来见岳爷,将朱胜非的书札呈上。岳爷拆开看了,吃了一大惊,连忙散围回府。细细写了回书,与朱义道:“你回去多多拜上你家老爷,说照此书中行事。须要小心,不可漏!”叫家人取过二十两银子,与朱义为盘费,朱义叩谢了岳爷,自回临安报信,不表。

 且说岳爷修书一封,唤过牛皋、吉青二人道:“你二人可将此书到润州去见韩元帅,然后到临安去。只消如此如此,二贼可擒矣。”牛皋道:“大哥,我们在此安安逸逸自由自在不好,管他娘什么闲事,我不去!”岳爷道:“贤弟!我岂不知。但是已曾食过君禄,天下皆知我们是朝廷的臣子。如今有难,不去救驾,后人只说我们是不忠不义之人了!你二人可快快前去。若除得苗、刘二人,圣上留你们,二位就在临安保驾便了。”牛皋道:“即是大哥要我们去,成了功也就回来,终与众兄弟们聚会快活不好?那个要做什么官!”二人辞了岳爷,上马飞奔往润州而来。真个是:一心忙似箭,双马走如云。

 不一,到了润州,来到帅府门首。其时韩元帅已封了成安郡王,十分威武。凡有各路文书,要先到中军衙门递了脚手本,方得禀见。这牛皋、吉青那里晓得,走到辕门上对旗牌道:“快快通报,说我牛老爷同吉老爷,有事要见元帅。”那旗牌道:“好大来头!随你羊老爷、猪老爷,也不在我心上!”洋洋的走开去了。牛皋大怒道:“你这该死的狗头!你不去报,我就打进去!”一声吆喝,辕门外多少军士一齐喧嚷起来。正是:未向朝中擒叛逆,忽然祸变起萧墙。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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