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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意外之变
  俞佩⽟正想乘银光老人说话分心时再攻回原地,怎奈竟已力不从心,扎在头上的⽩布,都已被汗⽔透。他此刻如是转⾝而逃,也许还有希望可以冲出去,但他怎能抛下金燕子不管呢。

 那老人显然也已瞧破他心意,狞笑道:“你此刻若不回去,老夫就先封起这门户,将她困死再说,那时你便连同命鸳鸯都做不成了。”

 俞佩⽟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就让路给我过去吧。”

 老人哈哈一笑,果然向旁边退出了几步,只见俞佩⽟黯然走了过来,谁知他刚走到门口,突然翻⾝攻出两拳。

 这两拳势不可挡,老人竟又被退两步,那门户就完全空了出来,俞佩⽟咬牙大呼道“我替你挡住了他,你快走。”

 金燕子果然踉跄奔出门来,颤声道:“你…你呢?”

 俞佩⽟简直急得要发疯,真想扼住金燕子的脖子,对她说:“你难道不会等逃出之后,再设法来救我。”

 但他此刻已被得透不过气来,竟开不了口。

 银光老人咯咯笑道:“他为了救你而宁可自己不走,你难道忍心一个人走么?”

 金燕子跺脚道:“我自然不会一个人走,我们要死也死在一起。”

 银光老人大笑道:“对了,这样才不愧有良心的人,老天倒也佩服。”

 俞佩⽟又急又气,真恨不得一脚将金燕子出去,急怒之下,心神又分,只觉口一热,已被老人震⼊了门户之中。

 这一次他再也无力攻出。

 只听老人大笑道:“姑娘难道不进去么?”

 金燕子嘶声道:“我自然会进去的,用不着你费心。”

 俞佩⽟还想喝止,但话未说出,金燕子已踉跄跌了进来,扑进他怀里,但闻那老人狂笑不绝,道:“老夫说过不杀你,就不杀你,但你们自己若被闷死,却怨不得老夫了。”接着“喀”的一响,石门已关起。

 洞⽳中突然变得死寂,连笑声都听不见了。

 金燕子呆了半晌,眼泪终于流下面颊,颤声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但你…你为何不一个人逃走。”

 俞佩⽟叹道:“你又为何不走,你难道不能等逃出去后,再设法来救我么,那样岂非比两个人都被困死強得多。”

 金燕子怔了怔,却又突然“噗哧”一笑。

 俞佩⽟皱眉道:“你笑什么?难道这道理不对么?”

 金燕子幽幽道:“你既然早已想通这道理,为何又不自己先逃出去,再设法来救我?”

 这次俞佩⽟也不噤怔住了,怔了半晌,苦笑道:“方才我只道你是个傻姑娘,却不想我比你还要傻得多。”

 金燕子柔声道:“你一点也不傻,你只是为了太关心我,处处想着我,却将自己忘了。”

 俞佩⽟忍不住轻抚着她的头发,叹道:“那么你呢?你岂非也是为了我,而忘了自己么?”

 金燕子嘤咛一声,整个人都钻进他怀里。

 俞佩⽟幼年丧⺟,在严⽗菅教下成长,虽然早已订下亲事,但却连未来子的手指都未沾过,又几时享受过这样的儿女柔情,一时之间,他但觉神思惘,也不知是乐是悲?是愁是喜?

 人们在这种生死与共的患难中,情感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滋长,那速度简直连他们自己都想像不出。

 连想像都无法想像的事,又怎能徂止得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燕子一跃而起,红着脸笑道:“你瞧,我们竟都变成了呆子,竟未想到这门既能从外面打开,自然就更能从里面打开了,否则那‮魂销‬宮主活着时,难道都要等人从外面开门么?”她越想这道理越对,不噤越说越是开心。

 俞佩⽟却又长叹了一声,苦笑道:“那老人既已知道这门户枢纽所在,掌中又有那般锋利的剑,只要举手之劳,就可将机关弄坏,这石门重逾千斤,机簧若是被毁,还有谁能推得开,他既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自然早已想到这其中的关键。”

 金燕子怔了怔,笑容突然不见,呐呐道:“但…这里的珠宝,他难道全不要了么?”

 俞佩⽟叹道:“人既被困死在这里,珠宝自然更不会跑了,反正迟早总是他的,他又何必着急,何况,他目的本就不在这些珠宝上。”

 金燕子颓然坐了下来,怔了半晌,突又展颜一笑,道:“在今天早上之前,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和你死在一起,但奇怪的是,我现在竟一点也不觉害怕,我现在才知道,死,并不是我想像中那么可怕的事,何况我能和你死在一起,总比那八个女孩子強得多了。”

 俞佩⽟眼睛突然一亮,失声道:“你说那八个女孩子?”

 金燕子也不知为何突然叫起来,吃吃道:“是,是呀。”

 俞佩⽟抓住她的手,道:“你瞧清楚了么?的确是八个?不是九个?”

 金燕子想了想,道:“不多不少,正是八个。”

 她忍不住又道:“但八个九个,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俞佩⽟大声道:“有关系的,简直大有关系了。”

 金燕子瞧他竟似喜动颜⾊,不噤更是奇怪,问道:“有什么关系?那些女孩子岂非都已死了么?”

 俞佩⽟紧紧握住她的手,道:“那老人说亲眼瞧见九个女孩子进来,以他的眼力,自然不会看错,而你却只瞧见八个女子的⾝,也没有瞧错。”

 他长长吐了口气,眼睛盯着金燕子,一字字道:“那么,我问你,第九个女孩子,到那里去了?”

 金燕子似懂非懂,喃喃道:“是呀,那第九个女孩子,难道不见了么?”

 俞佩⽟道:“偌大的一个人,怎会不见。”

 金燕子道:“是呀,那么大的人,又怎会不见呢?”

 俞佩⽟失笑道:“你难道还不憧,那第九个女孩子踪影不见,想必是因为这里还另有出路,否则她难道钻进地下了不成?”

 金燕子也终于懂了,忍不住跳起来抱住俞佩⽟,娇笑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傻,我却真的是个傻丫头。”  死在眼前生机突见,他们当真说不出的喜。

 但他们却实在太喜了些,竟忘了那九个女子既然为了此间的宝蔵而来,若是真的已从另一条路走了出去,为何竟未将蔵宝带走?

 她既已⼊了宝山,难道还会空手而回么?

 那银光老人是在形式奇特的、落地的石柜里,找到‮魂销‬秘笈的,此刻那石柜的门,仍然开着。

 石柜前。有只有灰⾊的蒲团,仔细一瞧,却也是石头成的,雕刻之精妙细腻,几乎已可真。

 孤零零一只蒲团放在那里,已显得和这石室中其他地方都极不调合,何况这蒲团又是以有石雕成的。

 更何况在俞佩⽟的记忆中,蒲团下总是会隐蔵着些秘密,他一眼瞧见了这只蒲团,就立刻走了过去。

 但这只蒲团却像是连生在地上的,扳也扳不动,抬也抬不起,无论向任何方向,旋转俱是纹风不动。

 俞佩⽟失望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突然瞧见柜子里的石壁上,也雕満了一双双猥的人像。

 而这里的每一双人像,竟都巧妙地盘成一个字。

 “得我秘笈,⼊我之门。传我心法,拜我遗灵。凶吉祸福,唯听我命。违我留言,必以⾝殉。”

 这四行似偈非偈的铭语旁,还有几行较小的字。

 “得我秘笈蔵宝,当即跪于蒲团,面对此壁,诚心正意,以头顿地,叩首九九八十一次,以行拜师之礼,自然得福,若是违我遗命,得宝便去,我之鬼魂,必夺汝命,切记切己。”

 那银光老人显然并未将这‮魂销‬娘子的遗言放在心上,他自然不会相信一个死人还能要他的命。

 但俞佩⽟微一沉昑,却真的跪在蒲团上,叩起头来。

 金燕子忍不着惊笑道:“你难道真想拜这死人为师么?”

 俞佩⽟一面叩首,一面微笑道:“这‮魂销‬宮主主前行事,已令人不可思议,临死时,必定更要绞空心思,来想些怪主意。”

 金燕子叹道:“一个人能像她那样活着,自然不甘心没没而死。”

 俞佩⽟道:“所以,我想她既然花费这么大功夫,刻下这些遗言,就绝不会全无用意,这其中必定还有秘密。”

 金燕子皱眉道:“但一个死人,又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心念一转,脸⾊突然变得苍⽩,颤声道:“莫非…莫非她并没有死?”

 她说完了这句话,俞佩⽟已叩完了八十一个头。

 突然间,只见那刻満了字的石壁,竟一分为二,向两旁分开,石壁后灿烂辉煌,強光炫人眼目。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那石蒲团竟如流星般向石柜里滑了过去,俞佩⽟跪在‮硬坚‬而又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叩了八十多个头,双膝自然有些⿇木痛,还未来得及跃起,那蒲团已载着他滑⼊了裂开的石壁。

 俞佩⽟⾝不由主,但觉光芒耀眼,什么也瞧不见,这时蒲团却骤然改变了个方向,向后滑出。

 俞佩⽟⾝子向前一栽,已跌在池上,只觉“噗”的一声,他⾝子像是庒破了一种什么东西。

 接着,便有一股烟雾,爆而出,蒲团已又退出石壁,石壁立刻又合起,几乎都是在同一刹那里发生的。

 这一刹那里的变化直在太多,太快,俞佩⽟也是应变不及,鼻子里已昅⼊了一丝胭脂的香气。

 香气虽甜美,却必定蚀骨刺肠。

 俞佩⽟再也想不到了这遵守‮魂销‬宮主的遗命后,换来的竟是这种“福气”他想屏住昅,却已来不及了。  金燕子但觉一阵強光,照得她睁不开眼来。

 她依稀只瞧见那蒲团带着俞佩⽟滑⼊了石柜里,等她眼睛再瞧见东西时,蒲团已退回原地。

 再瞧那柜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像是毫无变化。

 但俞佩⽟却已不见了。

 金燕子整个人都呆在那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几乎忍不住要放声惊呼出来。

 但此时此刻,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听见。

 金燕子闯汤江湖,也曾屡次出生⼊死,究竟不是普通女孩子,她在俞佩⽟⾝旁,虽然是那么娇弱。

 但世上又有那个女孩子,在男人⾝旁不显得分外娇弱呢?她们在男人⾝旁,也许连一尺宽的沟都要别人扶着才敢过去,但没有男人时,却连八尺宽的沟也可一跃而过,她们在男人⾝旁,瞧见老鼠也会吓得花容失⾊,像是立刻就要晕过去,但男人不在时,就算八十只老鼠,她们也照样能打得死。

 现在,只剩下金燕子一个人了,她知道现在无论什么事,已全都靠自己想法子,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女孩子在没有人可以依靠时,就会突然变得坚強起来,能⼲起来,何况,金燕子本来就不是软弱无能的。

 她反覆去瞧壁上的字,反覆思砥,突然失声道:“我明⽩了。”

 原来这石蒲团下,果然是有机关的。

 这蒲团既不能扳开,也不能旋转,却要人的重量庒上去,再加上弯叩头时,因动作生出的力量。等到叩到第八十一个头时,那力量恰懊⾜够将蒲团下的机簧扳动,引动石壁,石壁一开,便引动另一机簧,将蒲团带进去,等到这一机簧力尽时,蒲团又弹回,石壁也随之合起。

 这道理说穿了十分简单,只不过‮魂销‬宮主故弄玄虚,便这一切事看来都有说不出的恐怖神秘。

 金燕子再不迟疑,立刻也跪在蒲团上,叩起头来,但叩到第五十二个头时,突又一跃而起。

 她目光四转,找到了一个三尺宽的铁箱子,就将这铁箱的盖子揭了下来,反转一手,将这铁箱盖顶在后面上。

 然后,她才又跪到蒲团上去叩头。

 谁知她叩完了八十一个头,那蒲团还是动也不动,金燕子不噤又怔住,难道这机关用过一次后,就不灵了。

 但她还是不死心,想再试一次。

 这一次她刚叩了四五个头,蒲团就箭一般滑了出去。

 原来她⾝子苗条,重量不够,⾝后虽然有个铁盖,但却令她弯得不够低了,所以直等她叩到八十六个头时,那力量才够将机簧扳动。

 她一瞥之下,人已滑⼊石柜。

 ⼊了石壁后,蒲团便又弹了回去。

 但金燕子却早已有了打算,她⾝子刚向前一栽,两只手已将那铁箱盖往后面甩了出去。

 金燕子之暗器在江湖中也是一绝,手上的力量,拿捏得自然不差,那铁箱盖恰巧被她甩在石壁间。

 石壁合起来,却被这铁盖卡住,虽然将这铁箱盖夹得“吱吱”作响,却再也无法完全关起来。

 这时,金燕子眼睛终于已习惯了強光,终于瞧清了这秘窟中的密窟,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是个八角形的石室,四壁嵌満了龙眼般的明珠,每一粒明珠后,都有片小小的铜镜。

 无数面铜镜,映着无数粒明珠,珠光灿烂,看来就如満天繁星,全都被那‮魂销‬宮主摘下。

 石室‮央中‬,有一具‮大巨‬的石棺,除了石棺外,自然还有些别的东西,但金燕子却已都没有心去瞧了。

 她心里只惦念着俞佩⽟。

 只见俞佩⽟盘膝坐在那里,全⾝都在颤抖,裹在头上的⽩布,宛如被一桶⽔自头上淋下,更已透。

 金燕子忍不住惊呼道:“你…你怎地变成这样子了?”

 俞佩⽟紧咬着牙,连眼睛都没有张开。

 金燕子又惊又怕,刚想去拉他的手,谁知俞佩⽟突然反手一掌,将她整个人都打得直跌出去。

 金燕子失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俞佩⽟哼声道:“你…你莫要管我,让我静静调息,就会好的。”

 他说每一个字,都像是花了无穷力气。

 金燕子再也不敢说话,只见俞佩⽟⾝旁,有一滩亮光闪闪,‮红粉‬⾊的碎片,她也瞧不出是什么。

 再瞧那石棺后,也有个石柜,门也已被打开。

 这石柜里竟摆着七、八十个‮红粉‬⾊的琉璃瓶子,闪着亮光,看来就和俞佩⽟⾝旁的那碎片质料一样。

 瓶子旁,还有几本‮红粉‬⾊的绢册,却和银光老人取去的毫无不同,只是书页零,像是已被人翻动过。

 金燕子只当是俞佩⽟动过的,忍不住也走过去拿起来瞧瞧,只瞧了两页,脸已通红,一颗心已跳了起来。

 这上面第一页是写着:“‮魂销‬秘笈,得之极乐。‮魂销‬秘药,得之登天。”

 这十二个字旁边还写着:“此乃‮魂销‬真笈,唯世间有福女子方能得之,习此一年,已可令天下男子神魂颠倒,习此三年,便可媚行天下。外间所有者,乃秘笈伪本,切切不可妄习,否则便将沉溺苦海,不能自拔,百痛⾝,直至于死,此乃为师门所予违我遗言者之教训,汝既已至此,得此秘笈,终汝一生,极乐无穷矣。”

 金燕子瞧到这里,已不噤暗惊于这‮魂销‬宮主心之狭,手段之毒,竟连死后还不肯放过不听她话的人。

 她生前如何,自是可想而知。

 瞧到第二页时,金燕子脸已发起烧来,她简直连做梦都想不到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事,这样的法子。

 她几乎忍不住要将之立刻毁去,但不知怎地却又有点舍不得,正在迟疑时,突然灵机一动,暗道:“他莫非就是中了这瓶子里的毒?这秘笈中想必定有解法…”

 这正是最好的理由,让她可以继续瞧下去,又瞧了几页,她就发现这秘笈上果然写着:“瓶中皆为‮情催‬之药,或为⽔丸,或为粉未,男子受之,若不得女体,必将七窍流⾎而死。”

 瞧到这里,金燕子不觉惊呼出声,抬起头,只见俞佩⽟正瞪着眼在瞧她,眼睛里竟像是要噴出火来。

 金燕子被他瞧得全⾝发热,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心里又惊又怕,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俞佩⽟牙齿咬得“吱吱”的响,道:“你…你快走…快…”

 金燕子却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这少年为了她才落得这模样,她难道能忍心瞧着他七窍流⾎而死?

 她突然嫣然一笑,向俞佩⽟走了过去。

 她只觉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东撞西撞,全⾝都已开始发软,也分不清是惊?是怕?是羞?是喜了。

 俞佩⽟眼睛盯着她,颤声道:“你莫要过来,求求你,莫要过来?”

 金燕子闭起眼睛,嘤咛一声,扑⼊俞佩⽟怀里。

 她决定牺牲自己但无论那一个女孩子,都绝不会为一个自己不喜的男人作这种牺牲的。

 金燕子紧闭着眼睛,却放松了一切!

 她已准备奉献,准备承受…

 谁知就在这时,她只觉畔一⿇,竟被俞佩⽟点了⽳道,接着,整个⾝子竟被俞佩⽟抛了出去。

 接着,铁箱盖被飞,石壁已合起。

 金燕子又是惊讶,又是感,却不如怎地,竟似又有些失望,这几种感觉混在一起,也不知是何滋味。

 她知道俞佩⽟理智还未丧失,不忍伤害她。

 她知道俞佩⽟点了她⽳道,是怕她再进去,而他将石壁再封死,却是为了防备自己忍不住时再冲出来。

 这门户显然也是无法从里面打开的。

 现在,俞佩⽟在里面,已只有等死。

 金燕子泪流満面,嘶声道:“你…你为何这么傻,你难道以为我只是为了救你才这样做么?我本就情愿的呀,我难道不知道本就喜你…”  石室中,竟有秘密的传声处。

 金燕子的呼声,俞佩⽟竟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这时他就算想改变主意,却已来不及了。

 他打着石壁,颤声道:“你知道,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毁了你。”

 金燕子也听见他的声音,大呼道:“但你若不能这样,就只有死。”

 俞佩⽟道:“我…我实在…”

 金燕子痛哭道:“你难道情愿死,也不愿要我。”

 俞佩⽟道:“求你原谅我。”

 金燕子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永远也不能原谅你,你只知道不忍伤害我,但你可知道这样拒绝了我,对我的伤害却又是多么重。”

 她自己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许,她只是想将俞佩⽟弄出来。

 俞佩⽟全⾝都已像是要爆裂,大呼道:“我错了,我的确是错了,我本也是喜你的。”

 金燕子心里还存万一的希望,道:“你为何不出来?你现在难道不能出来了么?”

 俞佩⽟道:“来不及了,现在已来不及了。”

 金燕子痛哭道:“你可知道,你不出来只有死?”

 俞佩⽟颤声道:“我虽然死,也是感你的。”

 他⾝体里像是有火在燃烧,已完全崩溃了。

 她竟不知道,此刻,那石棺竟已打开,已有一个比仙子还美丽,却比鬼魂还冷漠的女子,自棺中走了出来。

 这石棺中的,难道真的已复活!

 她穿的是一⾝雪⽩的⾐服,脸⾊却比⾐服更⽩。

 她瞧着俞佩⽟在地上挣扎,突然冷笑道:“你们两人真的是一双同命鸳鸯,你们死后,我必定将你们葬在一起。”语声也是冰冰冷冷,全无丝毫感情。

 她的人就算未死,心却早已死了。

 俞佩⽟听得这语声,大惊转⾝,立刻就瞧见了她的脸,这张美丽的脸,在他眼里,竟比鬼还要令他吃惊。

 这幽灵般的女子,竟是林黛羽。

 死在地道中的八个少女,竟都是百花门下。

 林黛羽竟就是那神秘失踪的第九个。

 俞佩⽟骇极大呼道:“林黛羽,你…你怎会在这里?”

 林黛羽脸⾊也变了,失惊道:“你是谁?怎会知道我名字?”

 俞佩⽟大呼道:“我就是俞佩⽟。”

 林黛羽怔了怔,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俞佩⽟,你居然还不肯改名字。”

 俞佩⽟呼道:“我本来就是俞佩⽟,我为何要改名字?”

 林黛羽冷冷道:“无论你改不改名字,现在都已没关系,反正你已要死了,你既也知道了这里的秘密,就只有死。”

 俞佩⽟挣扎着站起来,突然瞧见那石棺中,竟还有具丽绝世颜⾊如生的女子⾝。

 俞佩⽟又不噤失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黛羽道:“你吃惊么?告诉你,这棺中的,才是真正‮魂销‬娘子的,她活着时颠倒众生,死了也舍不得让自己容颜腐蚀。”

 俞佩⽟道:“那么你…你呢?”

 林黛羽冷冷道:“我听得有人要进来,才躲⼊棺中的,我知道你武功不弱,又何苦多花力气,和你动手。”

 俞佩⽟恍然道:“原来那药,也是你布置下的。”

 林黛羽冷笑道:“我自己也是被那蒲团带进来的,算准了蒲团退回时,上面的人必定要往前栽倒,所以就先将药放在那里,要你死,我何必自己动手。”

 俞佩⽟此刻才对一切事全都恍然,顿声道:“你…几时变得如此狠毒的?”

 林黛羽道:“这世上狠毒的人太多,我若不狠,就要被别人害死。”

 俞佩⽟惨笑道:“但我却是你未来的丈夫,你怎能…”

 话未说完,林黛羽已一掌掴在他脸上,厉叱道:“我未来的丈夫已死了,你竟敢占我的便宜。”

 这一掌下手又狠又重,俞佩⽟却像是全无感觉,只是用一双布満红丝的眼睛盯着她,不住喃喃道:“你是我的子…你是我未来的子。”

 林黛羽被他这种眼光瞪得害怕起来,道:“你…你想怎样。”

 俞佩⽟嘴角泛起一丝奇特的笑容,嘴里还是不住喃喃道:“你是我未来的子,你是我突然向林黛羽扑了过去。他本以內力着药力,是以还能保存最后一分理智,但此刻药力终于完全发作,他已再也忍受不住。何况,面前这人,又本是他未来的子。林黛羽又惊又怒,反手又是一掌掴在他脸上,怒喝道:“你这疯子,你敢。”

 俞佩⽟不避不闪,挨了她一掌,还是毫无感觉,眼睛里的火焰却更可怕,还是向她扑过去。

 林黛羽这才想起他脸上是扎着布的,出手一拳,直击他膛,谁知这一拳竟还是伤不了他。

 这时俞佩⽟药力发散,全⾝都涨得似要裂开,林黛羽的拳势虽重,打在他⾝上却像是为他背似的。

 林黛羽骇极之下,突然反⾝而逃。

 俞佩⽟‮狂疯‬般追过去。

 这温雅的少年,此刻竟已变成野兽。  外面的金燕子,早已被这变化骇呆了,她虽然瞧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听这声音,已有如眼见。

 她忍不住大呼道:“俞佩⽟,你在做么?”

 里面只有奔跑声、息声,却没有回答。

 金燕子也不知怎地,突觉心里也似要‮炸爆‬,竟又大呼道:“你为什么不要我?反而要她?”

 俞佩⽟息着道:“她…她是我…”

 金燕子嘶声道:“你说过,你是喜我的,是么?”

 俞佩⽟道:“我是…不是…不是…”

 林黛羽听得更怒更恨,大叫道:“你这疯子,你既喜她,为何不去寻她。”

 俞佩⽟道:“我喜你,你…你是我子。”

 林黛羽怒骂道:“放庇,谁是你子。”

 金燕子却已在外面放声痛哭起来。

 这情况的复杂,简直谁也想像不到,谁也描钗不出,这三个人关系本已微妙,爱恨本已纠不清。

 造物却又偏偏在这最难堪的时候,最难堪的情况下,将这三个关系最复杂的人安排到一起。

 若是仔细去想,就知道世上委实没有比这更‮狂疯‬,更荒唐,更离奇,更不可思议的事了。

 而这所有的事,竟都是个死人造成的,石棺中那‮魂销‬娘子的,嘴角岂非犹带着微笑。

 金燕子痛哭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与其说她悲痛、失望,倒不如说她自觉受了侮辱。

 突然间,林黛羽传出了一声惊呼,这一声惊呼就像是一针,直刺了金燕子的心里去。

 她知道林黛羽终于已被俞佩⽟捉住。

 然后便是挣扎声、怒骂声、呻昑声、息声,拳头击打膛声,突然又有“噗”的一声。

 于是金燕子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这无声的寂静,竟比什么声音都要令金燕子难受,她想要哭的声音更响些,却连哭都已哭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金燕子心里一喜:“莫非是俞佩⽟来救我了?”她本不是心狭小的人,恨一个人总是恨不长的。

 谁知这脚步声竟非来自里面,而是自洞外传来的。

 那‮魂销‬娘子在世时,想是要将这洞⽳里里外外,每件事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以便将传声的设备,造得分外灵敏。

 只见一个女子娇笑道:“巧手三郞,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若不是将你请来,只怕真的一辈子也休想走到这里。”

 这声音虽然微带嘶哑,但却又甜又腻,说话的人,像是随时随地都在向人撒娇发嗲似的。

 另一个男人语声大笑道:“这倒不是我要在你面前吹嘘,除了我大哥、二哥和我之外,别的人要想好生生走到这里,只怕难得很。”

 那女子娇笑道:“你这么能⼲的男人,想必有许多女孩子喜的,却怎会到现在还未成家,倒真是奇怪得很。”

 那巧手三郞嘻嘻笑道:“我是在等你呀。”

 两人嘻嘻哈哈,居然打情骂悄起来,若是俞佩⽟在这里,早已听出这女子便是那一怒出走的银花娘。

 但金燕子却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只觉他们讨厌得很,而自己却偏偏不能动弹,想躲都躲不了。

 金燕子不觉又是吃惊,又是着急,只望那银光老人真的已将机关彻底破坏,叫这两人进不来。

 只听那巧手三郞突然“咦”了一声,顿住笑声,道:“这门上机簧枢纽外的石壁,怎地竟被人用利剑挖了个洞,而旦还将机关用铁片卡住了,难道是怕人从里面走出来么?”

 银花娘也讶然道:“里面怎会有人走出来。这里的秘密,我爹爹只告诉了我姐妹三人,并没有别人知道呀。”

 巧手三郞道:“这秘密必已漏,此地也必定有人来过,能来到这里的人,必非庸手,我看咱们不如…”

 银花娘娇笑截口道:“来的人纵非庸手,但“如意堂”的三少爷,也不会怕他的,是么?”

 巧手三郞大笑,道:“我怎会怕他…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你若再得到‮魂销‬娘子的几手功夫,我可更要招架不住了。”

 银花娘吃吃笑道:“我要学‮魂销‬娘子的功夫,也是为了侍候你呀。”

 笑声中“格”的一响,门户已开了。

 一个⾝穿淡绿⾐衫,手里拿着双分⽔峨媚刺的少年“嗖”地窜了进来,⾝手看来竟是十分矫健。

 他面⾊惨⽩,鹰鼻削腮,看来一副酒⾊过度的模样,但眼睛倒还有神,目光四下一转,就盯在金燕子⾝上。

 金燕子的大眼睛也瞪着他,却不说话。

 巧手三郞突然笑道:“你瞧,这里果然有人进来,而且还是个模样蛮致的小妞儿哩,但却不知被谁点住了⽳道了。”

 银花娘呼着走了进来,居然穿了件规规矩矩的⾐裳,但那双眼睛,还是一点也不规矩,眼⽪一转道:“点她⽳道的人,怎地不见了?”

 巧手三郞走过去,脚尖在金燕子⾝上轻轻一点,也说不出有多轻薄,可恨金燕子简直要气疯了。

 这巧手三郞却嘻嘻笑道:“小姑娘,是谁点了你⽳道的呀,这人实在太不懂怜香惜⽟,你告诉我,他到那里去了?我替你出气。”

 银花娘吃吃笑道:“好妹子,你就快告诉他吧,咱们这位三郞,天生的多情种子,瞧见漂亮的女孩子受了欺负,他比谁都生气。”

 巧手三郞大笑道:“这话怎地有些醋味。”

 银花娘伸手勾住他脖子,道:“我不喜你,会吃醋么?”

 巧手三郞骨头都酥了,笑道:“我有了你,怎会还瞧得上别人,你那两条腿…”

 话未说完,突然倒下去,连一声惨呼还未发出,就已断气,脸上还带着笑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金燕子也想不到有这变化,也不觉吓呆了。

 银花娘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瞧着金燕子笑道:“这样的男人,瞧见女人就想占便宜,死了也不冤,但我若不是为了你,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他哩。”

 金燕子睁大眼睛,道:“你为了我?”

 银花娘柔声道:“好姐姐,你虽不认得我,但我一瞧你这⾝⾐服,可就认出你了,你就是名満江湖的女侠金燕子,是么?”

 金燕子道:“你是谁?”

 银花娘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是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

 金燕子大笑道:“你有⽗亲,又有姐妹,怎可算是孤苦伶仃?”

 银花娘眼珠子一转,眼泪像是立刻就要流下来了,垂首道:“我虽有⽗⺟姐妹,但他们…他们却都讨厌我,我既不会讨他们的喜,又没有他们那么心狠手辣。”

 金燕子瞧她这副模样,心已有些软了,但还是大声道:“瞧你方才杀过人,难道还不算心狠手辣么?”

 银花娘颤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了要他带我到这里来,受了他多少欺负,我若不杀了他,一辈子就都要受他的凌侮。”

 她突然扑在金燕子⾝上,痛哭道:“好姐姐,你说,这能怪我么?”

 金燕子心更软了,叹了口气,道:“不错,这实在不能怪你,世上有些男人,的确是该杀的。”

 她直在想不出这少女有骗她的理由,这少女若是对她有恶意,岂非早已司以一刀将她杀了。

 却不知银花娘的心机,她简直一辈子也休想猜得到。

 她虽然也有些江湖经验,但和银花娘一比,简直就像小阿子似的,银花娘就算将她卖了,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银花娘早已‮开解‬了她的⽳道,嫣然笑道:“想不到这位姐姐你竟能谅解我,我不知有多么感你。”

 金燕子叹道:“你救了我,我该感你才是。”

 银花娘垂下了头,忽然道:“我心里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金燕子道:“你为何不说?”

 银花娘垂着头,幽幽道:“我孤苦伶仃,不知道你肯不肯收我这个妹妹。”

 金燕子怔了怔,失声道:“我们不是刚认识么。”

 她话未说完,银花娘眼泪已流了下来,道:“我自己的亲姐姐都不肯要我了,别人又怎么会要我,我…我真傻,我…我…”

 说着说着,又痛哭起来。

 金燕子忍不住搂住了她,柔声道:“好妹妹,谁说我不肯要你,但…你总该先告诉叫什么名字呀。”

 银花娘展颜一笑,道:“我真糊涂…好姐姐,请受妹子花银凤一拜。”

 她居然真的拜倒在地。

 金燕子赶紧扶起了她,笑道:“我是金燕子,你是银凤凰,看来倒真像是天生的姐妹。”

 其实她自己也是孤⾝飘泊,没有亲人,如今突然收了个这么美丽的妹妹,心里也不觉甚是喜。

 她却不知她这妹并非“凤凰”而是只“⺟狼”随时随地,都可能将她吃下肚子去的。

 但银花娘却为何要如此巴结金燕子?为何要与金燕子结拜呢?她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除了她自己外,只怕谁也不知道。  银花娘在石室中东张西望,像是开心得很,绝口不问金燕子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被谁点了⽳道。

 金燕子自己却忍不住道:“这里的珍宝,虽已有不少,但‮魂销‬娘子的真正宝蔵,却还在里面呢。”

 银花娘张大眼睛,道:“这里面还有屋子?”她其实早已算定这里面还有屋子,否则点了金燕子⽳道的那人又到那里去了。

 金燕子沉声道:“你跟着我来,却千万要小心,无论见着什么人,什么事,都莫要多嘴,你能听我的话么?”

 银花娘笑道:“妹子不听姐姐的话,听谁的话。”

 金燕子一笑,又扳下个铁箱盖,叩起头来,她想不出别的主意,自然只有照方抓药,还是用那老法子。

 银花娘静静的瞪着,心里虽奇怪,却绝不多嘴,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她分得比谁都清楚。

 只见那蒲团果然又滑了进去,银花娘瞧得也不免暗暗一惊,却听得金燕子在里面竟已失声惊呼了起来。

 俞佩⽟与林黛羽,竟已不见了。

 银花娘赶紧跟着掠进去,瞧见里面的珠光宝气,她又是惊奇,又是喜,金燕子却只呆呆的站着,不住喃喃道:“他们怎地不见了?”

 银花娘忍不住问道:“谁不见了?”

 金燕子也不答话,绕过那‮大巨‬的石棺,突然瞧见石棺后,竟又多了个地洞,石柜里的药瓶,也又被庒碎了两个。

 她虽然天真明朗,不憧人心之奷诈,但却绝非笨人:心念转了转,又猜出这里面方才发生过什么事。

 俞佩⽟捉到了林黛羽,两人挣扎着跌倒,林黛羽又庒破了药瓶,自己也已昅⼊了‮情催‬之药。

 所以,她便也不再挣扎反抗了。

 但两人挣扎时,无心中又触动了处机关,现出了那地洞,两人神智俱已晕过,竟不觉全都掉了下去。

 地洞里黑黝黝的,下面也不如是什么地方。

 金燕子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突然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瞧瞧。”

 银花娘瞟了那石柜里的绢册与药瓶一眼,道:“你可千万要小心才是,我好容易有个姐姐,可不愿意…”

 金燕子截口笑道:“你放心,姐姐死不了的。”

 她试探着爬⼊那地洞,才发觉这地洞竟是个斜坡,就好像滑梯似的,她索闭起眼睛,滑了下去。

 等她张开眼睛,又不噤惊呼出声来。

 这地洞下,才是真正的“行乐之宮”所在地。  这是个广大的石洞,似乎并未经人工改造,绚丽的珠光,映着千奇百怪的钟啂,天工之巧,更胜人间。

 钟啂下,奇石旁,是一张张柔软的锦榻,锦榻旁有一张张形式奇妙的低几,低几上还留有⽟盏金樽。

 金燕子落下来的地方,是个极大的⽔池,只不过此刻⽔已乾枯,却更显得池边雕塑之巧。

 此刻,这石洞中虽然静寂无声,但当年却想必充満了极乐的笑,此刻,锦垫上虽已无人,昔年却想必都坐着英俊的少年。美丽的少女,⽟盏中装的想必是天下珍馐,金杯中盛的想必是美酒。

 一个人自上面滑下来,滑⼊这温暖的⽔池中,瞧见四面的“美景”那岂非真的是一跤跌⼊温柔乡里,一步登天了。

 但金燕子却还是瞧不见俞佩⽟和林黛羽。

 她四面走了一转,才发现一‮大巨‬的钟啂后,隐隐有天光传⼊,出口竟在这里,俞佩⽟竟已走了。

 俞佩⽟明知她被点了⽳道,被困在石室中,竟还是不顾而去,金燕子木立在出口前,眼泪不觉流下面颊。

 只听银花娘唤迈:“姐姐,你没事么?”

 金燕子忍住満肚辛酸,道:“现在已没有事了,你下来吧。”

 她擦乾了脸上泪痕,决定将这一⽇的遭遇,当做场噩梦,以后再也不去想它,再也不去想俞佩⽟。

 她却未想到,林黛羽已将俞佩⽟恨之⼊骨,怎会和俞佩⽟一起走呢?这一段纠不清的情怨,又岂是如此容易便能解决的?  山洞外,初升的光,正映照着辉煌的大地,不知名的山花,在温软的微风中,吐露着香气。

 银花娘正忙着将洞中的蔵宝,一箱箱运出来。

 金燕子幽幽叹道:“你瞧,那花朵上的露珠,世上又有什么珍珠能比它更美丽。”

 银花娘笑道:“但珍珠却能令咱们过人人都慕的生活,也可换得别人的服从与尊敬,露珠又怎么有它的魔力。”

 金燕子凝注着天畔的云,道:“但你却也莫要忘记,这世上也有珍珠换不来的东西。”

 银花娘吃吃笑道:“大姐你莫非有什么伤心事?”

 金燕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银花娘道:“大姐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突然飞奔而去,金燕子果然痴痴的等着她,不到半个时辰,她已雇来了三辆大车,还带来了两匹马。

 那三个赶车的瞪大了眼睛,満脸惊奇之⾊,帮着银花娘将一只只铁箱搬上车,但却没有一个开口问话。

 只要是男人,银花娘就有本事令他服服贴贴的。

 一道深溪,自山坡上蜿蜒流下来。

 金燕子骑在马上,沿溪而行,走了没多远,突然发现溪⽔中有条⽩布,卷在石头上,还未被流⽔冲走。

 她忍不住跃下马,用树枝挑起那⽩布,污脏的⽩布上,还带着斑斑⾎迹,显然就是包在俞佩⽟头上的。

 俞佩⽟显然在这溪⽔旁停留了一阵,解下这⽩布,洗了洗脸,也许还在溪⽔中照了照自己的容貌。

 他瞧见自己受了伤的脸,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那时林黛羽又在那里?难道就在旁边瞧着他么?

 她难道已不再恨他?已承认他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这俞佩⽟,难道和那俞佩⽟本是同一个人?

 但那俞佩⽟岂非明明已死了么?明明有许多人亲眼瞧见过他的⾝,那难道还会是假的。

 金燕子狠狠的甩下这⽩布,又跃上了马,暗暗咬着牙:“我已决定不再想他?为何又要想他?”

 银花娘像是什么都没有瞧见,也不去问金燕子,金燕子却也不去问她,这一行车马究竟要去那里。

 车马向西南而行,似奔蜀中。

 这条路上的江湖朋友并不少,有的远远瞧见金燕子那一⾝金光闪闪的⾐服,就赶快绕道而行,最多也不过远远打个招呼,走了一天,路上至少有四十个人是认识金燕子的,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说话。

 金燕子有时真想问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脸上受伤的少年,和一个少女同行,但却又咬了咬牙忍住了。

 银花娘忍不住笑道:“有大姐同行真是方便,否则咱们两个女人,带着三辆大车,赶路不惹上⿇烦才怪呢。”

 话犹未了,突见一人从后面跃马赶了上来。

 马上人锦⾐⽟面,神采飞扬,一柄镶満珠⽟的短刀,斜斜揷在带上,却正是那神刀公子。

 金燕子瞧了一眼,立刻扭转头,就好像不认得他似的,神刀公子瞧见她,却是満心喜,又忍不住埋怨道:“燕妹,你怎地不告而别,害我找得你好苦。”

 金燕子寒着脸道:“谁要你找我的?”

 神刀公子怔了怔,道:“我…我不找你找谁?”

 金燕子笑冷道:“我管你找谁,天下的人,你谁都可以去找,为何定要来找我”反手一鞭,菗在马腹上,远远走了开去。

 神刀公子想不到她突然对自己比以前更冷淡十倍,満心喜,宛如被一桶冷⽔当头淋下,竟呆在那里。

 银花娘眼波一转,却驰马到他⾝旁,悄声道:“这两天我姐姐心情不好,有什么话,你不会等等再说。”

 神刀公子又怔了怔,道:“你姐姐?”

 银花娘笑道:“怎么,你不愿意有我这样个妹妹么?”

 神刀公子这才瞧清了她,瞧清了她脸上那媚到骨子里去的媚笑,瞧清了那一双‮魂勾‬夺魄的眼波。

 他突然间像是变得痴了,竟说不出话。

 银花娘悄悄在他上拧了拧,娇笑道:“你若想做我的姐夫,就该赶紧拍拍我马庇,乖乖的听我的话。”

 娇笑着打马向前,突又回眸一笑,道:“你还不跟我来么?”

 神刀公子果然乖乖的跟了过去,満心懊恼突然无影无踪,到了正午,一行人在岳家寺镇上打尖。

 银花娘叫了桌酒菜,硬拉着金燕子和神刀公子坐在一起,暗暗悄悄的说着话,吃吃的娇笑。

 这多情的神刀公子,竟像是已忘了金燕子,银花娘在笑,他就笑,银花娘眼波一转,他一口菜几乎吃到鼻子里。

 银花娘突然‮子套‬了他胖的刀,娇笑道:“果然不愧是神刀公子,佩的果然是口宝刀。”

 神刀公子忍不住得意起来,大声笑道:“你可知道,江湖中已有多少名家的刀剑,断在我这柄宝刀下。”

 银花娘似有意,似无意,抓住了他的手,撒娇道:“你快说,到底有多少呀?”

 神刀公子睥睨作态,道:“少说已有七八十柄了。”

 银花娘眼波凝住他,像是不胜慕,又像是不胜崇拜,一只手更紧握着神刀公子的手,不肯放松,媚笑道:“有你这样的人在旁边,我真什么都不怕了。”

 神刀公子一颗心直跳,简直已不知如何是好。

 金燕子虽然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但瞧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火气也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

 世上没有一个女孩子,能眼看着自己的裙下之臣,当着自己的面,投向另一个女孩子的。

 她喜不喜这男子是另一回事,但却绝不能忍受这男子丢她的人,金燕子终于忍不住推杯而起,掉首走了出去。

 神刀公子终于也发觉不对了,突然搭讪着笑道:“你可记得那俞佩⽟么?”

 “俞佩⽟”这三个字,就像是个钩子,一下就钩住了金燕子的脚,无论如何再也走不出半步。

 她停在门口,直等到心跳渐渐平复,才冷冷道:“俞佩⽟岂非已死了?”

 神刀公子道:“死了一个,又出来一个。”

 金燕子手扶着门,虽然拚命想装出淡漠的样子,但自己也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是瞒不了人的。

 她不敢回头,自己也没有瞧见银花娘听见“俞佩⽟”这名字后,面上神情比她的变化更大。

 她没有说话,银花娘已大声道:“这两个俞佩⽟,你难道全都认得?”

 神刀公子冷笑道:“这两个人我倒全都见过,但我又怎会认得这种人。”

 银花娘眼波一转,笑道:“听说死了的那俞佩⽟,乃是当今天下武林盟主的公子,不但模样生得英俊,脾气也温柔得很,却不知这活着的俞佩⽟可比得上他。”

 神刀公子脸已气得发红,冷笑道:“若论模样,死了的那俞佩⽟再也比不上活着的这人英俊,若论脾气之温柔,两人更是差得多。”

 他故意将“死俞佩⽟”说得一文不值,却不知金燕子此时已将全心全意都转到这“活的俞佩⽟”⾝上,更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人原来本是一人。

 金燕子咯咯笑道:“这俞佩⽟难道也是个美男子。”

 神刀公子眼睛盱着金燕子的背影,大声道:“这俞佩⽟倒当真不愧是个美男子,脸上虽然不知被谁划了一条刀疤,但还是比那死了的俞佩⽟強得多。”

 他这话本是说来气金燕子的,谁知却将银花娘气得怔在那里,话也说不出,笑也笑不起来。

 金燕子心里反而又惊又喜,喃喃道:“原来这俞佩⽟和那俞佩⽟并非同一个人,也并非林黛羽未来的丈夫,原来他脸上受的伤并不重,并未变得十分丑怪。”

 神刀公子忍不住大声道:“你在说什么?”

 金燕子淡淡道:“我心里本有几件想不通的事,多谢你告诉了我。”

 神刀公子道:“我听不憧你的意思。”

 金燕子道:“听不憧最好。”

 银花娘忽然又笑道:“你是在那里瞧见他的?我们也真想瞧瞧他。”

 神刀公子吐出口气,道:“前天晚上,我就瞧见过他一次,那时我虽还不知道他也叫俞佩⽟,也未留意他,却认得跟他走在一起的那女子。”

 银花娘瞪大了眼睛,变⾊道:“只有一个女子跟着他?”

 神刀公子冷笑道:“一个还不够么?”

 银花娘恨恨道:“好个小人,竟将老大也甩开了,一个人住他…”她自然一心以为这女子必是铁花娘。

 谁知神刀公子笑笑又道:“说来倒也好笑,这女子本来是那俞佩⽟的未过门子,那俞佩⽟死了,还未多久,她竟又跟上个俞佩⽟…”

 银花娘怔了怔,道:“你说的这女子到底是谁呀?”

 神刀公子道:“自然就是“菱花剑”的女儿林黛羽,你以为是谁?”

 银花娘突然大笑起来,道:“妙极妙极,原来他又换了个姓林的,这人倒真是个风流种子。”她想到铁花娘也被俞佩⽟甩了,不噤越笑越开心。

 神刀公子也不知她为何如此好笑,只觉得她笑起来实在可爱已极,痴痴地瞧了半晌,才接着道:“那时我瞧见林黛羽非但没有戴孝,反而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里只道这女子原来是个假正经,外表看来虽然冷看冰霜,好像神圣不可‮犯侵‬的样子,其实却原来是个⽔杨花的妇。”

 银花娘吃吃笑道:“和男人走在一齐,未必就是妇呀,我此刻不也正和你走在一起么?”

 神刀公子眼睛都眯起来了,又想去摸她的手,痴痴笑道:“你和我自然不是…”

 突听金燕子大声道:“后来怎样?你为何不接着说下去。”

 神刀公子乾咳一声,坐正⾝子,道:“后来我们投宿到一家客栈,我见到他们竟走进一间屋子。”

 金燕子冷笑道:“原来你是一直尾随着他们的。”

 银花娘咯咯笑道:“你跟着人家,是存的什么心呢?难道只想偷看人家的…的好事?还是自己也想分一杯羹呢?”

 神刀公子连脖子都红了,大声道:“我岂是那样的人,只不过这里总共只有那一家客栈,我不去那家客栈难道睡在路上不成?”

 银花娘笑道:“你别生气,其实男人瞧见⽔杨花的女子时,自己总觉得自己若不去沾沾边,那简直是太吃亏了,我本来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差不多的,又怎知道你…你和别的男人全都不同呢。”

 神刀公子就算有些恼羞成怒,听到这样的话,也完全没脾气了。

 银花娘眼珠一转,悄笑着又道:“但你夜来还是去偷偷瞧了瞧人家,是么?”

 神刀公子赶紧大声道:“我怎会去偷看那种人,只不过我住的屋子本在他们隔壁,到了半夜时,他们那屋子里突然大吵大闹了起来。”

 金燕子到这时才忍不住必过了头,道:“他们吵些什么?”

 神刀公子道:“我见着他们时,林黛羽似有重病在⾝,连路都走不动了,那俞佩⽟就像捧宝贝似的捧着她,也不管别人见了⾁不⾁⿇,我若不知他们的底细,只怕还要当他们是对恩爱夫妇,听见他们突然吵闹起来,也不觉大是奇怪。”

 银花娘笑道:“所以你就忍不住想去瞧瞧了。”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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