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青竹杖中藏秘密 光明庙里
一探之下,不由得叫声:“苦也!”龚浩的气息已是微若游丝,几乎不能觉察了。蓬莱魔女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跟着⽗亲也多少学了一点医学,审视之下,知道龚浩已给金超岳的掌力震断心脉,纵有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只怕也难救治。
蓬莱魔女叹了口气,再去察看那四个七袋弟子,更是糟糕,龚浩还有一丝气息,那四个弟于却是体冷如冰,早已死了多时了。
蓬莱魔女心里想道:“龚浩的
命是保不住的了,但好坏也得让他多活片刻。”当下把一颗“小还丹”纳⼊龚浩口中,将他扶了起来,手掌贴在他背脊的“大椎⽳”上,默运玄功,一股內力输送进去。
“小还丹”功能补气培元,作用等于千年老参,虽不能起死回生,却可以令在弥留状态的病人苟延残
。“大椎⽳”是人⾝三
经脉汇聚之点,受到外力的刺
,可以暂时复苏。
过了一会,龚浩⾝躯微微颤抖,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睛。蓬莱魔女说道:“我是柳清瑶,龚老前辈还认得我么?”龚浩缓缓点了点头,眼光中露出惊喜的神情,表示认得蓬莱魔女。
蓬莱魔女连忙加強输送內力,待得龚浩呼昅的气息隐约可闻,便问他道:“龚老前辈,你可有什么事情需要
代?”时间紧迫,蓬莱魔女不能再用空言安慰,只能开门见山地问他了。
龚浩伸出颤抖的手指,吐出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说道。“这支打狗
,请、请你
给武士敦。”他所指的方向,有一支碧绿⾊竹
,那是叫化子随⾝携带,对付恶狗用的,刚才他与金超岳
战,给主超岳将他的打狗
击飞,恰好落在一个岩石
中。
龚浩费尽力气说出了“武士敦”这三个字,还怕蓬莱魔女听不清楚,又挣扎着把手指在地上划字。蓬莱魔女连忙说道:“是尚帮主的关门弟子,最近被你们驱逐出帮的那个武士敦么?我和道他。我和他是好朋友。”
龚浩露出欣悦的神情,接着说道:“这是我师⽗要我给他的,你,你到首
山去,找着他,告诉他,有非常、非常、重要…”说到此处,已是不能成声。蓬莱魔女忙再输送內力,间道:“有什么重要东西?在哪儿?”可是龚浩说了这许多话,已是油尽灯枯,蓬莱魔女的內力也不能给他续命了。他把头一低,眼⽪阖上,已是盍然长逝。
蓬莱魔女道:“好,龚老前辈,你放心去吧,你所托的事情,我一定给你办到。”
蓬莱魔女放下了龚浩,过去将那支打狗
取了出来。打狗
给岩石擦伤一道裂痕,幸喜尚未破损。
蓬莱魔女早就疑心武土敦之被逐出帮是另有隐情,丐帮中的首脑人物,未必人人同意此事。只可惜龚浩已死,未能够将他要说的话说完。
这支打狗
是大巴山中一种特产的竹子,坚韧异常,若用普通的钢刀,砍一刀也不会砍断的,竹⾊也碧绿可爱。但除了这两个特点之外,也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蓬莱魔女心里想道:“龚浩临终说的那半句话,指的不知是重要的事情还是重要的物件?他托我把这支打狗
给武士敦,也不知是何用意?不错,打狗
是丐帮弟子的一种标记,可以解释为送了打狗
给武士敦,就是承认他仍是丐帮弟子。可是这必须得帮主同意才行,私相授受有什么用?”
蓬莱魔女想不出所以然来,把这支打狗
把玩了一会,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古怪之处。心里想道:“反正我将来会在首
山与武士敦见面,这个疑团早晚总会揭破。龚浩郑重托付,我只须将他这支打狗
到武士敦手中就是。”
蓬莱魔女把打狗
收了起来,跨马登程,继续赶路,一路没有歇息,⻩昏时候,已进⼊河南的伏牛山区,蓬莱魔女在山上找到一个破庙,这是一个香火冷落的药主庙。山门破烂,泥墙剥落,屋顶穿漏,庙里也没庙祝,但却正好省了蓬莱魔女求宿的⿇烦。蓬莱魔女把马匹放在庙外,让它自行寻觅草料,便在庙中打开了随⾝携带的轻便卧具,倒头便睡。那支打狗
则随着包袱,放在她的⾝旁。
蓬莱魔女实在是太疲倦了,一躺下来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梦中好似有人在她耳边叫道:“醒来,醒来!”同时手臂上也好似给人打了一下似的。
蓬莱魔女蓦然惊醒,忽地嗅到一股异香。蓬莱魔女是个大行家,立即觉察乃是
香,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道:“不知是什么黑道上的下三门人物,略算竟推算到我的头上来了。我是绿林盟主,若是当真看了小贼的暗算,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呢。我且先别声张,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蓬莱魔女含了一颗“辟琊丹”仍然假装
睡。过了一会,只听得有人细声说话:“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刻了,可以动手了吧?”另一个道:“这魔女的武功十分厉害,还是小心些几,再待一会的好。”蓬莱魔女听得出这两人是躲在屋顶悄悄耳语,说话的声音比蚊叫还细,不过由于蓬莱魔女內功深湛,听觉比常人敏锐十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蓬莱魔女又惊又怒,心道:“原来他们还是知道我的来历的。哼,这就不是普通的小贼了。”心念未已,只听得屋顶上的一个人又在说道:“不如就⼲慡一刀把这魔女杀了,省得多做许多手脚!”
另一个说道:“不行!帮主的命令只是要取回这支打狗
。”先头那个人的声音又道:“其实依我看来,还是咔嚓一刀杀了⼲净,也免得秘密怈了出去。”他的同伴似乎有点动怒,斥道:“胡说!帮主也不怕怈漏秘密,要你替她担忧?你知道这魔女是什么⾝份!她是北五省的绿林盟主!你要想闯下滔天大祸么?”
先头那人道:“正因为她是绿林盟主,仇人定必不少。咱们是丐帮弟子,谁能疑心是咱们杀了她?”他的同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下毒手,最少有我知道。我就要告发你!你怎可以起这个歹毒的念头?你心里还有帮规没有?”
先头那人似乎是着了慌,连忙分辩道“我其实只是为了帮主着想。咱们偷了打狗
,这魔女能不疑心是咱们丐帮所为么?那时他来找帮主的⿇烦怎么办?”
他的同伴道:“打狗
是咱们丐帮的东西,咱门取回来是名正言顺。这魔女即使找上门来,帮主也自有言辞对答。帮主是为了避免与她动武,也不愿与她撕破了脸硬讨,才要咱们来偷窃的。但却并不害怕秘密怈露。你懂不懂?”先头那人这才说道:“懂了懂了。请你恕我适才无知,
出主意。你只当我没有说过那些活,帮主面前,切莫提起。”他的同伴笑道:“只要你打消这个念头,我又何必害你?”
蓬莱魔女弄明⽩了这两个人的来历,不噤大感意外,心里想道:“原来竟是奉了丐帮新帮主风火龙之命而来的两个丐帮弟子。论理说,风火龙若是用丐帮帮主的⾝份,光明正大地向我讨回他帮中之物,我倒是很难拒绝。但他使出这种江湖上下三门的手段,却是令人不齿了。”又想道:“这支打狗
虽然是他帮中长老之物,却并非法杖可比。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何以风火龙看得如此紧要?好,我偏不
还丐帮,看他们如何取去。”心念未已,只听得屋顶上那两个人说道:“是时候了吧?”
“好,可以动手了。但还是要小心些儿,切莫惊醒了她!”蓬莱魔女暗地冷笑,只等他们下来。但那两个人却没有下来。只听得有轻微的声响,原来是那两个人揭开瓦片,从屋顶破洞之处,吊下一支渔竿。
这晚有点朦胧的月⾊,好在蓬莱魔女自小练习暗器,有在暗中视物的本领。只见渔竿一端的钓钧,在黑暗中闪了一闪“啊”的一声,就勾着了她⾝旁的那支打狗
,这个下手的丐帮弟子是个惯家,手法当真是快捷无伦,纯
之极。
蓬莱魔女蓦地冷笑道:“小贼,偷东西么?给我放下来!”一扬手,把她的青钢剑飞了出去,割断渔竿的钢线,打狗
掉下地来。蓬莱魔女顾念丐帮的面子,不愿揭破对方的来历。蓬莱魔女只道她出声之后,那两个人定必飞逃,不料结果却井非如此。
就在竹
坠地之时,忽听得“蓬”的一声,一团火焰随之而降,登时将那支打狗
卷在熊熊烈焰中。与此同时,另外一支火箭则在朝着蓬莱魔女
来。
屋顶的两个丐帮弟子,一个是要杀蓬莱魔女的,另一个则是要救蓬莱魔女的。前者的暗器刚打出手,后者便即喝
:“不许伤人!”“叮”的一声,发出了一颗铁莲子将火箭打歪,一溜火光在蓬莱魔女侧边飞过,火星都没溅着她的⾐裳。
蓬莱魔女冷笑道:“谅你也伤不了我。”呼的一记劈空掌发出,将屋顶揭去了一大块,连同那支还带着火光的蛇焰箭,都给她的掌力从缺口送了出去。不过,蓬莱魔女一来看在丐帮份上,二来对方也有一个心肠好的,是以蓬莱魔女不愿⽟石俱焚,她听得出那两个人是躲在屋顶的某一个方位,她的劈空掌却是朝着另一个方位打去。但尽管如此,那两个丐帮弟子在屋顶上亦已是立⾜不稳,慌忙跳了下来,没命奔逃。
蓬莱魔女顾不得追人,先去救火,幸喜这支打狗
倒是是很能耐火,蓬莱魔女很快把火扑灭,竹
尚未烧毁。不过竹
上本来是有一道裂痕的,经过了这一烧,竹
两面侥焦,裂痕也更深更大,变了一道五寸多长两寸多阔的,好像给用小刀剖开的一道裂
了。
蓬莱魔女提起竹
检查,忽然发现一件奇事,原来这支竹
是中空的,在裂
处露出一个纸头,已经有点烧焦了。蓬莱魔女小心翼翼地将纸头拉了出来,一看,乃是卷成指头耝细的一卷文书,幸喜只是烧焦了一点纸头。
蓬莱魔女正要打开来看,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骇人心魄的呼叫救命之声,蓬莱魔女心头一震,暗地叫声:“不好!”忙把文书纳⼊怀中,背起包袱便追出去。
这包袱倒没有什么重要的物事,只是几件替换的⾐裳和⽇常应用的一些东西,但丢了也很不方便,所以蓬莱魔女随手将它带走。
想不到在她弯
拿起包袱之时,忽觉眼睛一亮,又发现了“讲古怪的东西,是一颗亮晶晶的珠子。
从这颗珍珠的光泽看来,最少也值几百两银子。但蓬莱魔女不知见过多少奇珍异宝,一颗小小的珍珠,当然不会放在她的眼內。她所以感到奇怪的是,这颗珍珠并不是她的,在这破庙里却哪来的珍珠?蓬莱魔女一怔之后,随即恍然大悟。她想起了自己在
睡中惊醒之时,似乎是有蚂蚁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似的,她就是因此惊醒的。一醒之后,便嗅到丐帮弟子的
香了。在发觉这颗珍珠之前,她一直没有余暇推究这件事情,只道是朦胧中的错觉。如今方始恍然大悟,是有心人在暗中救她。将这颗珍珠轻轻打在她的⾝上,把她惊醒的。要是没有这颗珍珠,她早已着了丐帮弟予的道儿,
命或可无忧,那支打狗
却必定给他们盗去了。
是谁有这样阔气把珍珠当作暗器?这个人救了她又为什么不肯现⾝与她相见?这不是古怪得很么?蓬莱魔女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心道:“是了,一定是他。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会把珍珠当作暗器。而且有那么⾼明的轻功!”
蓬莱魔女所想到的“他”乃是武林天骄。
要知武林天骄乃是金国贝子,又是从来不用暗器的,但是他仓卒间找不到合用的东西,例如小石子之类,就随手把⾝上当作饰物用的珍珠摘下一颗,打进来了。也说不定他是有心自下标记,好让蓬莱魔女知道是他的。
蓬莱魔女心里想道:“不知他走了没有?但倘若他还未走远,他也一定会听到有人叫喊救命的。说不定他现在早已经到了出事的地方了。”
蓬莱魔女心中思索,脚步则已走出庙门。但见星河黔淡,月⾊朦胧,四围静悄悄的,哪有一个人影?连她的马也不见了。
蓬莱魔女吃了一惊,心道:“这匹坐骑十分得力,若是给那两个臭叫化害死了,却是可惜。”
但蓬莱魔女终于在一条山溪之旁,找到了她的坐骑,那匹马并没给人害死,也没受伤,只是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一般,但听得蓬莱魔女的脚步声,却还能抬起头来望着主人
气。原来它是着了
香,跑了一段路,就晕过去的。马抵抗
香的能力比人強,过了这许多时候,没有解药,它也开始醒过来了。蓬莱魔女用冷⽔浇它,又把一颗辟琊丹纳⼊它的口中,不多一会,这匹马已是精神抖擞,恢复如初。
那一声叫喊“救命”的声音是从西北方传来的,蓬莱魔女跨上马背,便向那个方向跑去。跑了一会,风中闻得一股⾎腥气味,蓬朵魔女暗叫不妙,下马找寻,到了⾎腥气味浓烈之处,拨开茅草,赫然发现一具尸体!
此时已是东方大⽩的清晨,那具尸体⾝躯俯伏,背上揷着一柄尖刀,蓬莱魔女看得分明,这人正是不同意同伴伤害她的那个丐帮弟子。
死因很是清楚,那凶手是怕他同伴告发,就在同伴背后偷愉揷上一刀的。蓬莱魔女十分难过,心道:“我早该想到有此一事的,一时疏忽,却叫好人丧了命了。”但从这一件事,也可以推断得到,设若救她的那个人是武林天骄,则武林天骄此时也早已下了山,走得远了。否则以他的本领,跟踪着这两个丐帮弟子,焉能容许有此事发生?蓬莱魔女掩埋了这具尸体,心中想道:“为了那支打狗
,已经死了六个丐帮弟子了。如今我倒要看看打狗
中那卷东西了,为什么金超岳要截杀龚浩,为什么风火龙要派人盗它,或者都可从那卷文书找到答案。”
蓬莱魔女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卷文书,幸喜只是纸头烧焦一些,纸上的文字虽然稍稍薰⻩,每个字都还看得清楚。
蓬莱魔女看了之后,不噤倒菗一口冷气,呆了好一会子。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风火龙要陷害武士敦,要抢回这支打狗
!”
原来蓬莱魔女所看到的正是前丐帮帮主尚昆
在得病之后所写的一封亲笔书信,这封信是写给他的大师兄鲁
戈的,这鲁
戈也正是武士敦所说的,那个在丐帮中除了帮主之外,唯一的知道武士敦所负的秘密任务的那个长老。
这封信是尚昆
留作凭证用的,信中首先说明武士敦之混⼊金国御林军是奉他之命,其次说明,倘若武士敦当真能够刺杀了完颜亮回来,丐帮帮主之位就该由武士敦继承。尚昆
是恐怕到了其时,他自己已经死了,所以留下亲笔书信,
给长老保存,作为证明。信中最后还说,即使武士敦不能刺杀完颜亮,他回来之后,也该承认他的功劳,让他做个九袋弟子。帮中弟子若有怀疑,就由长老在丐帮大会上宣读这封信。
龚浩是这位鲁长老的大弟子,蓬莱魔女把几件有关之事组织起来一想,整个事情就明⽩不过了。鲁长老在他做帮主的师弟死了之后,自己也得了重病,同时也由于已知道风火龙要夺位的
谋,故而不敢将这秘密抖露。他因为病重不能参加首
山的丐帮之会,于是叫大弟子龚浩把蔵有帮主亲笔信的打狗
拿去,设法
给武土敦。
蓬莱魔女弄清楚了丐帮这件事情,心中不胜感慨:“风火龙本来也算得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却为了贪图权位的一念之私,把自己变成了个卑鄙小人了。”“若只是意图争夺帮主之位,排挤师弟,事情还小;最怕他不择手段,以求一逞,那就更不可饶恕了。”
蓬莱魔女隐隐感到一个危机,不由得柿然震恐。一个疑问蓦地在她心头升起“金超岳之截杀龚浩,是不是为了这支打狗
的呢?不错,龚浩是丐帮的八袋弟子,但也还不是十分重要的人物,金超岳何以要单单截杀他?看来多半是为了此事了。但金超岳又何以会知道这件秘密?是不是风火龙和他串通了的?”
尚帮主的亲笔信
给风火龙的大师伯鲁
戈保存,鲁
戈将它蔵在打狗
中,这是非常秘密的事情。风火龙以继任帮主的地位,探听到这个消息,已不知要费了多少心力了,但以他的地位,还不算稀奇。金超岳是丐帮的敌人,也知道这个秘密。
那就是不可思议的了!
可是从那两个前来盗取打狗
的丐帮弟子口中,蓬莱魔女又知道风火龙曾经严令那两个弟子“只许取物,不许伤人”的。
再从他处置武士敦这件事情来看,固然他是只手遮天,欺骗帮众,陷害师弟;但也只是把武土敦驱逐出帮而已,并没将他杀害。似乎风火龙也还不是丧尽良心的穷凶极恶之辈。
到底风火龙是否曾与金超岳串通?蓬莱魔女作了正反两面的推断,兀是不能确定。但兹事体大,蓬莱魔女却不能不作预防,心想:“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若任由风火龙
谋得逞,后患无穷!倘若他再与敌人勾结,那更是不堪设想:”
蓬莱魔女蔵好那封信,盘算好如何对付风火龙的事情,便跨马登程,续向西行。
路上没再碰见丐帮弟子,也没见着武林天骄。不过,蓬莱魔女向路边茶亭的人打听,说了武林天骄的模祥,却知道是有这么一个人骑着⽩马,早已过去了。
这个消息证实了昨晚蔵在暗中将她惊醒的那个人是武林天骄了,蓬莱魔女收起那颗珍珠,心头不觉有丝惆怅。虽然她对自己的终⾝大事早已有了抉择,但与武林天骄过去的一段友情,总也是不能忘怀的啊!良友避面,情何以堪?但她知道武林天骄的坐骑乃是一匹⽇行千里的宝马,要追也是追不上的了。
蓬莱魔女按照原来的计划,先上
⾕山探访光明寺的方丈明明大师,打听她⽗亲与笑傲乾坤的行踪。一路无事,这一⽇终于来到了
⾕山,已经是开始落雪的初冬时节了。
蓬莱魔女因为明明大师是她的⽗执尊长,为了表示尊敬,上了
⾕山,便即下马步行。雪下得正紧,地上已似堆琼砌⽟,天空仍在吐絮飘绵。蓬莱魔女本是北国长大的姑娘,如今从江南回来,重见她所
悉的雪景,自有一种亲切之感,喜悦之情。
“景物依稀似旧时,故人零落各分飞。”蓬莱魔女心中默念这两句诗,不觉忽生怅触,浮想连翩。武林天骄与笑傲乾坤,一个是她平生知己,一个是她心上之人,她是多么望渴与这两个人重聚啊!“如今武林天骄在哪儿呢?””这次总可以见着笑傲乾坤吧?”一次两次错过见面机缘,直到如今,她还未曾有过与笑傲乾坤倾诉衷曲的机会,造化弄人,何其太忍,她自思自想,亦不觉自笑自伤了。
不知不觉雪已止了,満山银⽩,树上的枯枝也披上新装,凝结枝头的雪花砌成各种美丽的图案,比真花还更好看。蓬莱魔女不觉又想起人唐岑参的诗句:“北风卷地⽩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夜一舂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人的想象多么美妙神奇,把一场大雪造成的枝头雪景,比作夜一舂风催开的万树梨花。当真是令人从冷寂中看到生机,从萧索里感到舂意。
皑皑的⽩雪净化了蓬莱魔女的心境,她忘掉了感伤,陶醉于银花雪浪的琉璃世界,独自踏雪前行。
山上的光明寺已经可以看见了,⽩茫茫的雪海里忽然映出一片耀眼的鲜红,原来就在光明寺的旁边,有几十树红梅,开得如胭脂一般,映着雪⾊,分外鲜
,赛似画图!
“好一幅雪里红梅的天然图画!”蓬莱魔女一边赞叹,一边走去。就在此时,忽又听得一缕箫声从梅花丛中飞出,如怨如慕,如位如诉!
这刹那问,蓬莱魔女不由得摹然呆了。是武林天骄么?是造化再一次戏弄她。她这次是为着笑傲乾坤而来,造化小儿却有意教她与武林天骄先碰上么?心念未已,只听得又有妙曼的歌声替代了箫声,唱的是唐代大诗人杜牧的一首绝句:“青山隐隐⽔遥迢,秋尽江南草木调。
二十四桥明月夜,⽟人何处教吹箫。”这是少女的歌声!这个少女而且已从花树丛中走出来了,只是她一个人,并没有武林天骄。蓬莱魔女又喜又惊,连忙跑上前去握着那少女的双手,说道:“怎么,是你?你怎地也会走到这儿来的?檀公子呢?他是不是也已来了?”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赫连清云。她吹的是她那支古笛,并非⽟箫。笛韵萧声,精于音律者本来可以分辨得出,但蓬莱魔女刚才一心想着的只是“笑傲乾坤、武林天骄。”遂把赫连清云的笛韵,错作武林天骄的箫声了。
赫连清云笑道:“柳姐姐,我倒是知道你会来的,不过却料不到你来得这样快!”蓬莱鹰女怔了一怔。正想问她如何知道,赫连清云忽地扬声叫道:“大姐,客人来啦,快出来吧!”蓬莱魔女又是一怔,道:“怎么,你的大姐也在这儿?你们已经和好了?”
蓬莱魔女只道清云所说的“大姐”是⽟面妖狐赫连清波,是以感到奇怪。
赫连清云噗嗤一笑,说道:“这个大姐不是我那不仁不义的姐姐。我,我是和他的妞姐一同来的。”说到一个“他”字,双颊微晕,蓬莱魔女这才知道她说的“大姐”乃是武林天骄的姐姐慧寂神尼。
心念未已,只见光明寺中走出一个尼姑,果然是慧寂神尼。
慧寂神尼也在笑道:“柳女侠,我们等你己等了好几天了。
你想不到我门就住在这儿吧?”
蓬菜魔女确实是意想不到慧寂神尼会住在一个和尚庙中。
光明寺的方丈明明大师虽然是一个可以作得她祖⽗的老人,且又是⾼僧⾝份,但佛门最重清规,僧尼有别,尼姑住在和尚庙中,总是一件奇怪的事。
蓬莱魔女心道:“也许她们与明明大师有甚渊源。他们是世外⾼人,原也不必拘泥于小乘佛法。”便道:“这可真是巧极了,我正是来拜访明明大师的。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慧寂神尼道:“你的来意我都已知道了,请进寺中说话。”蓬莱魔女跟随她们进寺,却不见明明大师出来,连一个小沙弥也没见着。这光明寺是明明大师三十年前将一座荒山古庙改建的,早已断绝了香火的了。寺中建筑除了供奉弥勒佛的正殿之外,也只不过几间房子。明明大师避世隐居,没收徒弟,没有职司打扫的小沙弥都不⾜为奇。所奇的是这座光明寺地方甚小,她们进来,明明大师是应该听得见的,却何以一直没有出来?而且从她们的说话之中,明明大师也应该早已知道她是他老朋友的女儿,也在等着她来的。
蓬莱魔女坐定之后,忍不住便问道:“明明大师可在寺中?请你们给我通报一声,就说是柳元宗的女儿前来拜谒。”
慧寂神尼笑道:“反正你已来了,也不必这么着急谒见明明大师了。你想探听的事情,我可以代明明大师回答。咱们难得有此机缘聚会,我也有活和你说呢。”
蓬莱魔女诧道:“我要探听的事情,你们也都已知道了。”
慧寂神尼笑道:“连你
中的疑问我都可以替你解答。现在我就按照你所想知道的先后,依次答复你的问题。第一件你所想知道的是笑傲乾坤来过了没有?第二件我们为什么住在这儿?第三件明明大师何以直到如今未出来见你?是不是这样?”
蓬莱魔女给她说中心事,双颊微晕,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我的爹爹呢?不知也来过没有?”
慧寂神尼道:“你爹爹没有来过,笑傲乾坤则是已经来过了。”蓬莱魔女不觉有点诧异,光明寺的明明大师是她⽗亲的老朋友,他⽗亲还俗下山,重涉江湖之后,就一直想去探防这位老朋友的,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他前往首
山,只须绕一段路,耽搁一两天工夫,就可以来光明寺一行了。而且他事前也对女儿说过是必定先往光明寺的,还吩咐女儿可向明明大师打听他的行踪呢。“为什么爹爹临时改变了行程的计划?”蓬莱魔女颇感意外,疑虑顿生。
慧寂神尼似是连她这点心事亦已觉察,笑道:“你爹爹武功绝世,决不至于有意外发生。他是在路上碰见了笑傲乾坤,遂托笑傲乾坤来光明寺代他向明明大师致意的。据说首
山你师⽗那儿有紧要的事情等看他,他要绕道固原顺便了结一桩公案,再在首
山,故此就不能在光明寺耽搁时间了。他准备在从首
山回来之时,再来探访明明大师。”
蓬莱魔女稍稍放了点心,暗自想道:“我师⽗那儿有什么要事?莫非就是与丐帮聚会之事有关?”
慧寂神尼说道:“首
山的事情与固原的什么‘公案’,我是出家人,不想多管闲事,笑傲乾坤没说,我也没有问他。不过,笑傲乾坤这次一来,我们姐弟和你们之间的一重‘公案’倒是了结了。”说至此处,笑了一笑,道:“我这才知道,柳姑娘,你真正喜
的心上人是笑傲乾坤,不是我的弟弟。从前我莫明所以,做了无聊之事,曾与笑傲乾坤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活,我已经向他道歉了。”
赫连清云也红了脸孔,握着蓬莱魔女的手道:“我从前对你也有点儿误会,柳姐姐,我也向你道歉。”
胡女
情慡直,慧寂神尼出了家也还是这样
情,不避忌谈男女之事。蓬莱魔女却稍稍感到一点尴尬,笑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就不必提了。嗯,这么说来,你是在采石矾战后,第二次见到笑傲乾坤了。”
慧寂神尼道:“不错,第一次是在江南道上,那时他还与王宇庭他们同在一起的。想不到前几天又在这里会面。我这才知道他离开王宇庭的义军之后,曾托人向你送信,故此估计你在这几天也会来到。”
蓬莱魔女道:“笑傲乾坤见着了明明大师么?”要知笑傲乾坤到光明寺是专为拜访明明大师而来的,慧寂神尼却一直没有谈及,蓬莱魔女自是感到有点蹊跷。
慧寂神尼道:“没有。他已经托我转告明明大师了。”蓬莱魔女道:“明明大师是到别处去了么?”慧寂神尼又是答了两字:“没有!”正是:深闭禅关因底事?⾼僧只在此山中。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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