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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仙佛争锋
  梁萧走到庙前,但见庙里供着一尊土地公,正中一团篝火烧得正旺。三个村汉袒着上身,谈笑风生,枯树枝上转动着一条大狗,紫红火苗着皮,膏油滴淌,嗞嗞作响。浓郁香气钻进梁萧鼻孔,让他咕嘟嘟了口唾沫,当下一步跨进庙里,厉声道:“呔,你们三个好大胆,竟敢偷小爷家的狗吃,还不与我见官去。”他幼时江湖,也是偷摸狗的积年,看三人模样,便知这条狗来路不正,故意放话吓走三人,好霸占狗

 三个汉子吃了一惊,齐齐跳起,却见梁萧不过孤身一人,又才放下心来。为首一人歪眉斜眼,笑道:“小子唬人吧,这分明大爷打的野狗。”他目光绕过梁萧肩头,双目一亮道:“原来还带了个雌儿。”与其它二人对望一眼,笑道:“原来这小子是个采花贼呢!”另一人笑道:“既然撞上,大家都该有份玩玩吧!”正自口角涎,蓦地颈后一紧,一阵头重脚轻,跟着其它二人飞出庙外,跌得头破血,尽都昏死过去。

 梁萧使重手法摔昏三人,正要卸下柳莺莺,忽听远远马蹄声响,杂陈起伏,不下十骑。梁萧一皱眉,跨出庙门,只见远处十余道黑影,风驰电掣般向这方奔来。梁萧一拍胭脂,胭脂马会意,悄然转到庙后树林中去。梁萧背着柳莺莺,闪身在土地公之后。

 不一时,马蹄声在庙外停下,脚步声则往庙里走来,其中一个嗓音道:“那小贼当真猾,不知带着那人逃到了哪里?哎,庙里似乎有人?”听来正是那雷大郎。另一个清劲的声音道:“不过,没料到人有如此硬扎帮手,到也是出人意料。”听声音却是那楚老大。

 雷大郎冷笑道:“帮什么手,我看他是心窍,哼,这会儿他俩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另一人笑道:“听雷兄口气,好似对那女贼动了心啊?”梁萧听得耳,转念间,心头一震:“啊,是何嵩那厮。”他少时与何嵩曾有过节,是故一听便知。

 雷震一声怒哼,还未答话,另有人笑道:“谁不动心?那女贼手脚虽不干净,模样却没得挑。”何嵩笑道:“咱们是大可动心,但雷兄若也动了心,只怕楚二娘河东狮吼,吓他个四脚朝天,翻也翻不过来。”众人哄然一笑,有人道:“那不成了乌么?说别的还像,说雷兄是乌,那是决然不像的。”雷震忍耐不住,破口骂道:“何嵩,你个熊,这话让二娘听到了,她还不扒了你的皮。”有人笑道:“扒何神捕的皮有什么兴味,还是让楚二娘扒了那女贼的皮,叫大伙儿瞧个过瘾。”来得都是男子,彼此笑谑,话语渐趋猥亵。

 说笑间,却听雷震咦了一声,高叫道:“这三个人怎么回事?”梁萧心头一震,猛地想起一个破绽,不觉额上生津,背上出汗来。却听庙中一静,便听一名泼皮啊的一声,想必被众人救醒。只听雷震问道:“谁把你们摔成这个样子?”泼皮哼声道:“我们正…正在烤狗…忽然来了个小泼皮,唔,不,一个采花贼,他背着一个女人…”话音未落,人群大哗,雷震怒道:“必是那厮了!”又问“他去哪里了?”想必他情急动手。泼皮痛叫道:“哎哟,不知道,我眼一花,就被他摔出来了…”只听楚老大喝道:“上马!他们定然还没走远。”一时脚步杂沓,梁萧正松了口气,忽听何嵩嘿笑道:“慢来!这狗似乎烤焦了呢。”梁萧心头一紧,背脊上顿时出汗来。

 雷震不解道:“何嵩,这个节骨眼上,你还管什么狗?”何嵩嘿然道:“这狗之所以烤焦,全是因为这三人昏倒,无人照应。但看这烤焦处枯烂的地步,显然为时不久,这点工夫,那小子要逃得无声无息,只怕不易。”雷震恍然大悟,哈哈笑道:“何嵩,人人都说你贼头贼脑,果然不错,所谓姜是老的辣,小贼头遇上老贼头,还是老的厉害。”何嵩听他话里夹,知他记恨自己方才调侃于他,心中微觉恼怒,但他秉阴沉,不便与雷震翻脸,打个哈哈道:“若换了是我,既然逃不远,索…”忽然轰的一声响,土地公颓然倒下,向何嵩,何嵩厉喝一声,闪身让过。

 梁萧负着柳莺莺一跃而出,只见众人早已站成一圈,抢上前。雷震看到柳莺莺,分外眼红,大喝道:“哪里走?”他铁锤搁在马上,不及取来,便将双拳一合,劲风陡发,正是雷公堡的“奔雷拳法”梁萧见他拳风劲急,足不沾地,凌空一脚,将嗞嗞冒油的狗向他挑去,狗滚烫无比,雷震不敢硬接,闪身让过,挥袖将偌大一条土狗抛向庙外。梁萧得了隙,正冲出庙外。忽觉眼前人影骤闪,一人掣出金剑,剑尖处分出九朵剑花,虚虚实实刺来。梁萧识得正是那弯弓马的长髯老者,慌忙闪身避过,只一停滞,众人重又合围。雷震赞道:“楚宫,拦得好。”

 梁萧身陷重围,反倒冷静下来,拔剑在手,长啸一声,剑当刀使,使一招“修罗灭世刀”的“山崩海啸”啸声与刀声相和,声威夺人。楚宫见状,面色凝重,却不进反退,变一招“七心海棠”金剑结成七道剑圈,只听呛啷啷,金铁鸣,梁萧一气攻破六道剑圈,势头倏竭,终被第七道剑圈阻住。他这路“修罗灭世刀”若由萧冷使来,自然威震群雄,但在梁萧手中,威力却减了大半。

 雷震恨极了柳莺莺,不顾身份,飞身出拳,劲风四溢,隐然有闷雷之声。梁萧仓促间挥剑斜掠,雷震手臂一沉,扫在剑脊之上“铉元”剑呛啷作响,飞出庙门。雷震喝道:“再吃爷爷三拳。”双拳若风雷迸发,连环递出。楚宫也刷刷数剑,分刺梁萧前。梁萧两面受敌,情急中使招“悬梁刺股”一个筋斗翻在半空,堪堪避过二人辣手,忽听嗖的一声,一道碗口细的铁索横空扫来,索上七支钢锥,正是“七星夺命索”当年这铁索被秦伯符震毁,事后何嵩又重铸一,但他怕秦伯符报仇,一躲便是五年,好在秦伯符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半年前,何嵩才敢面,不多久便接了柳莺莺的案子,他久别官府,一心立功,是以追得格外卖力。

 何嵩为人狡黠,始终潜伏在侧,直待梁萧势窘力竭,方才出手。梁萧见得索来,使出“凌虚三变”中“九霄乘龙”凌空翻转,险之又险从铁索上掠过。何嵩发声沉喝,抓住七星索中段,丈八铁索风一抖,一分为二,似双龙出海,向梁萧卷来。梁萧瞧那铁索来势,急使了个“如意幻魔手”的“捻字诀”伸手探入索影之中,只听铮的一声,铁索两端竟被他系作一团。梁萧右手斜挥,铁索受力反转,横扫回来。这一招“始皇挥鞭”原本出自天机石阵的“帝王境”一挥之间,颇有“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气概,何嵩只觉心往下沉,当年他在棋坳吃足九如的苦头,尚怀心病,生恐又被铁索住,慌忙抛开铁索,使了个懒驴打滚,着地滚出。

 梁萧尚未落地,见雷震、楚宫又抢上来。情急中足尖点地,伸手将七星索凌空捉住,借着其旋转之势,使出“天旋地转”来。七星索本已势竭,被他如此一旋,顿又夭矫灵动,横扫八方。

 何嵩见七星索在梁萧手中,竟使得这般出神入化,不觉又惊又佩。其它人无法抢进,气得哇哇大叫,梁萧仗着兵刃便宜,向着庙门缓缓退去。楚宫一皱眉,忽叫道:“雷震。”雷震一愕,只见楚宫反身后跃,将二百余斤的土地塑像提了起来,顿然明白其意,也抢上抓住一头,喝一声:“去。”两人同时用力,土地便似陨石天落,砸向梁萧,梁萧挥索一卷,想将塑像卷住,但两大高手联手一掷,何等强劲,七星索不但未能卷住塑像,反被而塑像牵动,向他扫来。

 梁萧无奈闪避,轰隆一声,塑像击中土墙,砸出一个窟窿。只此停滞,七星索已然散,雷震跨上一步,抓住索尾,梁萧敌不过他的神力,只得将铁索丢开,向右跳出。忽见右方剑光闪,楚宫长剑刺来。梁萧两面受敌,只得后退,哪知后方风声大起,眼角斜睨,却见何嵩双手犹如鸟爪,一前一后向柳莺莺抓到。斗到此时,梁萧除了心头一紧,已是别无他法。

 便当此时,忽听何嵩“哎哟”一声大叫,紧接着身后砰的一声闷响,似有人体落地。梁萧觉出身后爪风收敛,一时也不及多想,瞟到墙上被土地像砸出的窟窿无人封堵,便乘机钻出外,奔入庙后树林。

 梁萧趁着夜,在林子里奔出百十步,蓦地浑身一震,停住步子,厉叫道:“给我下来!”但林中寂然,无人答应。梁萧怒道:“你再不下来,我可要揍人了!”略略一静,只听背后的柳莺莺懒懒吐了一口气,仿佛呵欠一般,轻笑道:“乖马儿快跑,那些笨蛋可就要追来啦。”梁萧呸了一声,道:“你果然醒了。何嵩是你打伤的,是不是?快滚下来。”柳莺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道:“小气鬼,你不是很爱背着我么?那个姓楚的丫头软的硬的都使过了,你也不肯丢下我,教我心里欢喜。”梁萧一呆,继而暴跳如雷:“好啊,你早就醒了?”柳莺莺咯咯一笑,道:“快跑,后面来人啦!”梁萧一惊,飞步疾走,顷刻间,又回到了土地庙外。柳莺莺笑道:“到底是乖马儿,比胭脂跑得还快。”梁萧怒道:“你根本是装醉骗我,是不是!”柳莺莺笑道:“我哪有这么坏?”梁萧怒哼一声,却听柳莺莺叹道:“小鬼,这回不骗你,我真是醉啦。直到了客栈,才有些知觉,运功酒又花了小半个时辰,这段时光…”说到这里,她诡秘一笑,探过螓首,樱凑近梁萧耳边。梁萧心头生出怪异之感,只听她道“你在路上做的事、说的话我尽都听到了,哼,原来你这小鬼还不太坏。”

 梁萧脸涨通红,急道:“我…我只想待你醒了,公平一决,趁人之危,不算好汉。”柳莺莺从他背上跳下来,背起双手,笑道:“现今你要怎么啊?打我鞭子么?好啊,你来。”说罢闭上双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梁萧见了,反觉踌躇,只得道:“那好,算你醉了,既然醒了,怎么还要骗我!”柳莺莺笑道:“若是早早醒啦,便听不到你的心里话!”梁萧狠狠白她一眼,忽见四面里人影幢幢,楚宫、雷震带着十来个好手,铁青着脸,从四面围上来,何嵩也在其中,只是脸色煞白如纸,显然受了内伤。

 梁萧一皱眉,低声道:“贼丫头,我不管你了,咱俩各自逃命。”柳莺莺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小鬼你就好人做到底,我还要你背我,你背是不背?”梁萧怒道:“背你个大头鬼!你当我是傻瓜?”柳莺莺拍手笑道:“对呀,你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傻瓜!”她话音方落,便听有人哈哈笑道:“没错没错,别说你傻,和尚走南闯北,也跟着傻了一回。”

 众人闻声一惊,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九如端坐树下,身旁放着那口铜钟,左手却抓着那条烤的土狗,右手抓着梁萧的铉元剑,笑眯眯割而食。柳莺莺奇道:“和尚,难不成你始终跟着我们?”九如笑道:“不算始终,你俩马快,和尚扛着钟可跑不快,哈哈,若非这小子跟那姓楚的小妞打情骂俏,老和尚怎也赶不上的!”梁萧脸色涨紫,惶急道:“谁打情骂俏了?”柳莺莺望着他,微微一笑,梁萧既知她当时已然知觉,更觉窘迫。

 九如笑道:“和尚既然把人灌醉了,自然要担待一二,不过…”他顿了一顿,望着梁萧点头道“小家伙不肯趁人之危!很好很好!”他见梁、柳二人四目相对,神色复杂,便将一块狗进嘴里,笑道:“你们不用管和尚,继续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那些家伙,交给和尚便是!”斜眼一睨楚宫等人,笑道“你们是要走着回去,还是爬着回去?”

 楚宫瞧出九如身份,脸色发白,却又不肯轻易退缩,抗声道:“武林中尊卑有别,大师地位尊崇,怎能与我们这些晚辈一般见识,家叔须臾即到,大师何愁没有对手?”九如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是要爬着回去了。好说好说,和尚一并成全就是。”楚宫神色大变,失声道:“大师未免不讲武林规矩?”九如笑道:“武林规矩和尚半点不懂,不知几文钱一斤?你且买两斤,给和尚尝尝味道?”说着将手中狗抛给梁萧,说道“这狗火候不济,夹生半,吃来无味,你们两个若不谈情说爱,就再烤烤这个,和尚事了,再来受享。”说罢右手倏抬,身畔巨钟凌空飞出,向对方一名好手头扣下。这一扣迅捷无伦,那人只觉两眼一黑,已被扣在钟里。九如大步抢上,一拳击在钟罩之上,洪钟骤响,但大半音波俱被封于钟内,凝而不散,来回鼓,钟内那人只觉一阵眼花耳鸣,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这一罩一击先声夺人,群豪齐齐发一声喊,四面散开。九如笑道:“早先不逃,现在可来不及了。”抓起巨钟,又扣住一人,将其震昏。这般如法炮制,走东逐西,顷刻间,场中躺了七八人,站着的只剩三个。九如哈哈一笑,挑起铜钟,忽向何嵩罩去。何嵩挨了柳莺莺一掌,受伤不轻,无力躲开。九如瞧他举动涩滞,一皱眉,笑道:“你有伤么?落水狗和尚不打!”说着巨钟一偏,放过何嵩,却向楚宫罩去。巨钟凌空变向,稽延少许,楚宫已有防备,瞠目大喝,举剑挑向铜钟,只听呛啷一声,钟剑相,那柄金剑断成两截,楚宫虎口淌血,半身酥麻,却总算逃过一劫。

 九如一罩不中,呵呵一笑,再不理会楚宫,又抢到雷震身后。雷震见敌势太强,正逃走,不料钟似天落,嗡的一声,已被罩住。九如挥拳击钟,而后挑起铜钟,不料雷震蓦地滚地而出,双拳一抬,击中九如小腹。九如见他竟未昏厥,咦了一声,口赞道:“小子内力不坏。”说话间却不动弹,雷震击中九如小腹,只觉着手处柔如水,诧异间连催四道劲力,却如蚍蜉撼树,九如不动分毫。雷震心惊胆战,正要收势,忽听九如一声长笑,腹肌倏地弹起。这一下,雷震送来多大力道,他便弹回多少。不同的是,九如的小腹好似大湖蓄水,将雷震先后四道内劲全数蓄积,而后突然决堤放水,还与彼身。雷震一声惨哼,顿时腾云驾雾般抛出丈外。楚宫抢上前去,在他背上一推一按,兀自化不掉九如的神通,两人双双倒退三步,齐齐坐倒,脸色均如白纸一般。

 此时其它好手次第醒转,各自捧头呻。九如环顾一周后一挥手,长笑道:“罢了,全都给我滚吧。”楚宫扶着雷震站起来,瞪着九如,恨恨道:“大师若有胆子,不妨在此一候。”九如白眉一挑,笑道:“和尚别的不大,唯独胆子不小。”楚宫面色铁青,与众人彼此搀扶,踉跄出林去了。

 九如见群豪去远,转入庙中,见梁萧与柳莺莺方才架起干柴,尚未点着。柳莺莺抬头见他,笑道:“有劳和尚啦!”九如摇头道:“你这小姑娘酒量不错,做事却不痛快。”说罢扯了两段祭神用的红布点着,再抓了两块干柴放上,又取出个大红葫芦,喝了一口,扑地在火上,火焰一腾,顿时烧得旺了。敢情葫芦里装着极烈的烧酒。梁萧忍不住道:“大和尚,你这样亵渎神灵,喝酒吃,就不怕佛祖怪罪,罚你下地狱么?”

 九如咽了一口酒,笑道:“你懂什么?这世上既无祖也无佛,所谓三世诸佛,都被和尚一口下去了!既无佛祖,又信什么?”梁萧皱眉不解。柳莺莺笑道:“我知道了,你把佛祖都到肚里关着,你大吃大喝,他们也看不到?”九如摇头道:“非也非也,你说得乃是和尚三十年前的境界。”柳莺莺奇道:“怎么说?”九如笑道:“这还不简单?所谓吃喝拉撒,佛祖既然吃得,难道就拉不得?三世诸佛,早已化作大便了呢!”他见那二人张口结舌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和尚肚里早已空无一物,唯有虚空!”

 柳莺莺听得皱眉,撅嘴道:“和尚说话,恶心死了!”梁萧却天,但觉九如说话虽然俗,却隐藏了极深刻的道理,转念间,他想起父亲给自己讲过禅门六祖慧能得道的传奇故事,脑中灵光一现,口而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首千古名偈乃是六祖慧能得道时所作,由此得传五祖弘忍的衣钵,开创顿悟一派。

 九如一听,不住眉开眼笑,一拍‮腿大‬,叫道:“说得好,原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哈哈,说得好,说得妙!”柳莺莺诧道:“和尚,你疯了么?”九如笑道:“若世上都是疯子,突然出现一个不疯之人,你说怎么样!”梁萧笑道:“那可惨了,疯子们都会当他是疯子。”九如拍手笑道:“贼灵,贼灵。”

 柳莺莺抓起一块干柴,在地上狠狠一敲,生气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串通一气,变着法儿骂我!”她望着九如手中的红葫芦,叫道:“老和尚,你只顾着自己喝,也不请我?”九如笑道:“和尚倒忘了。”说着将葫芦抛过去,柳莺莺喝了一口,只觉喉舌间好似刀割,不由皱眉道:“好烈的酒。”九如笑道:“这可是和尚的宝贝,轻易不给人喝的。”

 梁萧冷笑一声,道:“贼丫头你还敢喝?”柳莺莺红菱也似的嘴,笑嘻嘻地道:“我偏要喝,喝醉了还要你背!”梁萧劈手夺过葫芦,说道:“不许喝了!”柳莺莺脸一沉,道:“你是我什么人,我喝酒你也管?”伸手来抢,梁萧退到一旁,嗅了一下,浓烈的酒气直钻鼻孔,忍不住也喝了一口,顿时苦了脸,吐了一大口气道:“好象一团火呢!”柳莺莺趁机夺回葫芦,大饮一口,抿嘴而笑,笑靥美不可方物,她也不顾什么淑女风度,手抓狗,嘴饮烈酒,与九如一道大吃大喝。梁萧站在一旁瞧,反觉手足无措。

 九如摇头笑道:“你这小子,说到洒,却远不及这个女娃儿了。”梁萧哼了一声,道:“谁不洒了!”一股坐下,割块狗,大啖起来。九如摇头道:“你是假洒,不是真洒。”梁萧一呆,却听九如又道:“你能身兼三家之长,际遇之奇,悟性之高,武功之博,除了东海释天风,只怕当世无人能及了。”梁萧心中暗讶:“老和尚竟看出了我的底细?”随口问道:“释天风是谁?”九如淡淡一笑,道:“可惜,你也和他一般,为人太多拘束,是以今生今世也达不到绝顶的境界。”梁萧听得憋闷,冷笑道:“鬼才信你。”九如白眉一轩,哈哈大笑,将手中大红葫芦抛给柳莺莺,乌木一扬,点至梁萧心口,梁萧大惊,双手搏地,一个筋斗向后翻去。

 “好!”九如声如洪钟,长身而起,一抖手,乌木已到梁萧头顶。他无甚花招,可一旦出,便如天河堕地,威不可当。只听“扑”的一声,梁萧头顶挨了一,九如出手虽轻,仍打得他头皮发麻。梁萧大惊,方要抬手,手臂上又挨了一,方要抬脚,小腿上再吃一,那支子如影随形,无论梁萧如何闪避,皆是枉然。叱咤间,只见两人一迅若闪电,在破庙中飞旋起落,令人目不暇接。柳莺莺看得佩服,心道:“小鬼武功练到这样,已然不错,老和尚却真像神仙啦!”手托玉腮,怔怔瞧着,不觉出了神。

 二人以快打快,拆了百招,梁萧恰好也挨,一不多,一不少。纵然九如手下留情,打得不不痛,但在柳莺莺眼前,他的脸面也丢得半点不剩,待得又挨一,忽地站定,气呼呼叫道:“不打了!”

 九如将一收,笑道:“服气了么?你的武功学了一箩筐,却没一样管用。”说罢坐回火边,喝了口酒,招手道:“来来来,你坐下!”梁萧却站着不动。

 柳莺莺心知九如要指点梁萧,梁萧却挨了一通打,拉不下面子,便半嗔半笑,拽着他道:“小鬼,过来坐。”梁萧挣了一挣,悻悻坐下,九如啧啧道:“还是美人计管用。”将葫芦抛给梁萧,笑道“还敢喝么?”梁萧道:“你儿子才不敢!”捧着又喝一口,烈酒入肚,十分难受,面上却不肯示弱,竭力苦忍,又喝两口。

 九如笑道:“你悟性是不坏的,可惜贪多勿得,一味跟着别人转,练来练去,始终是别人的功夫,却不是你自己的本事!”梁萧奇道:“什么是别人的功夫?”九如笑道:“这话问到点子上。学别人的功夫,便总是囿于别人的道理,只知模仿,不知超越,故而有迹可循,练来练去,也只是‘武技’的境界,遇上厉害的,一招之内,便能瞧破你的虚实。”柳莺莺听得有趣,口道:“和尚,那自己的功夫又是什么啊?”

 九如笑道:“自己的功夫,就是你自己的道理,只有你明白,别人无从知晓,故而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无拘无束,变化不拘,此乃‘道’之境界,技有止,而道无涯。”他瞧着梁萧,笑眯眯地道“你武技也不算差,却有个无大不大的圈子缚着你,明白它是什么,便可乘雷上天,恣意变化,若不明白,练一辈子,也难以技进乎道,总在圈子里转悠。”

 梁萧奇道:“那圈子是什么呢?”九如道:“和尚不能说。倘若说破,便是和尚的功夫,不是你的功夫了。道之境界,若明月当空,水银泻地,无处不在,任其自然,和尚今所言,不过种下一粒菩提子,至于生出万朵般若花,哈哈!可不是和尚的事情!”

 九如乃是禅林巨擘,一言一行,暗蕴禅机,禅道讲究不拘成法。即便是西天佛祖的道理,也是过了时的东西,不足法取,超佛越祖,才算本事。故而在武功之上,也力求青出于蓝,自创新境。这实在是惊天动地的大智能,梁萧急切间如何领悟得到,一时托腮苦想。柳莺莺饮了口酒,咯咯笑道:“和尚啊,你说这样境界,那样境界,那我问你,你又是个什么境界?”

 九如微微一笑,道:“和尚的境界么?”他接过酒壶,大大饮了一口,蓦地以敲地,朗声道:“打十方世界,张口吹破天关,只手搅翻东洋海,呔!一脚踢倒须弥山!”柳莺莺此时也有几分酒意,听到这话,掩口笑道:“见你的大头鬼,我瞧你是张口吹破牛皮。”九如拍手笑道:“好个吹破牛皮。”

 他话音未落,门外也有人道:“好个吹破牛皮。”九如哈哈笑道:“应声虫,你也来了!”那人道:“老酒鬼,我也来了。”九如呸了一声,敲地唱道:“野狐狸学狮子吼,九曲黄河锁纤,天上人间雪纷纷,冻死二郎啸天狗。”那人嘿然一笑,也唱道:“天地茫茫似所有,回头一看有还无,四足踩破琉璃瓦,狐狸跳进狮子窟。”歌声未绝,一个青衣峨冠的老者挥袖而入,其面白如玉,长须似墨,凤眼长眉,清奇萧疏。柳莺莺瞧得芳心一动,忖道:“这人年少时,必是个极俊朗的人物。”瞥了梁萧,不觉莞尔:“比小鬼可俊多啦。但不知怎地,我还是觉得小鬼顺眼些,总叫人心里欢喜。”梁萧见她盯着自己,神气古怪,顿觉浑身别扭,心中胡乱猜测:“她这般瞧着我,是我脸上有炭灰,还是什么事做得不妥?”

 只听九如啐了一口,道:“干么不是‘狮子跳进狐狸窟’?老鬼,你做惯了狐狸,改都改不了?”这“老鬼”三字出语奇突,梁、柳二人均觉讶异。那峨冠老者却淡淡一笑,道:“哮吼四维,杀伐十方,那是你和尚的境界,楚某独善其身犹为不可,如何当得了狮子。”九如呸道:“拉屎放。”峨冠老者笑道:“好臭好臭。”九如哼了一声,道:“未手便自损气势,无怪你老鬼只做得天下第二剑,怎也做不了天下第一。”梁萧听得微微惊奇,打量那峨冠老者,心道:“这老鬼是天下第二剑,却不知那天下第一又是谁?”却见那峨冠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和尚这话说得无味。做人切忌太贪,何必定要做天下第一?所谓身临绝顶,进则悬崖万仞,退则地迥天高,大成若缺,此之谓也。”

 九如笑道:“哈哈,去他妈的大成若缺,和尚最爱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峨冠老者淡然道:“拾释迦的牙慧,又算什么本事了?”九如哂道:“释迦牟尼胆敢如此说,也叫和尚一打死,喂了狗吃。”梁萧与柳莺莺听得面面相觑,皆想:“这和尚连释迦牟尼也不放在眼里,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原来,据佛经所传,释迦牟尼初生刹利王家,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涌金莲华自然双足。而后他东西及南北各行七步,手指天地作狮子吼声:“上下及四维无能尊我者。”遂成一派宗风。后世禅宗弟子,均以超佛越祖为任,特立独行,不屈服于任何偶像,德山禅师曾经“唾佛”丹霞禅师也有“烧佛”之举,都是为了破除心障,求得圆,凌驾诸佛之上。“大成若缺”却是老庄避世求全之谈。九如听在耳中,当然不喜。

 这二老语带机锋,均含绝大智能。梁、柳二人却是年少识浅,自然听得糊里胡涂。九如忽地转过身来,指着那峨冠老者,嘿嘿笑道:“这厮姓楚,名叫仙。神仙之仙,下,意即貌如神仙,本下。别瞧他长得顺眼,其实是个有名的老鬼,专事勾引良家妇女,拆散人家夫。上至藩王妃子,下至小家碧玉,落入他眼里的,从没一个逃得过去的。女娃娃你生得太俊,千万小心些,莫要被他骗了去…”

 楚仙脸色微沉,扬眉道:“老秃驴你何时生了一条长舌,尽会说三道四?”九如睨他一眼,嘿然道:“和尚晓得,老鬼你脸上假装生气,心里却是美得冒泡,得意无比。”柳莺莺苦忍笑意,搡了搡梁萧,低声道:“他是老鬼,你是小鬼,一老一小,莫非你和他是一伙儿?”

 梁萧大怒,瞪眼瞧她,柳莺莺笑道:“生气干吗?我逗你玩呢!你虽是小鬼,却没对我无礼,所以你这个小鬼虽是鬼,但还没长大的。”梁萧见她如花笑容,听着珠玉妙音,霎时间,心头的怒气尽又消了,不由暗骂自己不争气,别过头去,却见楚仙仿佛生出心事,正瞧着屋顶发呆,好一阵才叹道:“少年荒唐,不堪回首。”九如冷笑道:“你一句少年荒唐就抵了事,那些被你害苦的女子,却又怎么说?”楚仙眉间透出一丝苦涩,叹道:“那些风罪孽,不提也罢。”九如咦了一声,笑道:“奇了,你这厮怎地转了儿,当年快马轻裘,何其张狂?如今却尽说些气的话?莫不是…”楚仙忽地打断他道:“老和尚,你不用东拉西扯,引我分心,我来此所为何事,你也当明白。”九如笑道:“和尚明白什么?和尚胡涂得紧呢。”

 楚仙忍不住骂道:“你这和尚,真是天下第一惫懒无赖之徒。”九如连连摆手道:“错了错了,说到惫懒无赖,和尚只算得第二。”楚仙心中暗讶,想这和尚独步高蹈,佯狂傲世,从不向人丢低,今怎会自认第二?不由笑道:“和尚你自认第二,谁又敢做第一?”九如慢慢喝了一口酒,淡然道:“天下第一惫懒无赖之人么,便是和尚那个不争气的徒弟。”楚仙失笑道:“你这孤家寡人,也有徒弟?”九如正道:“有什么好笑的?和尚有爹有妈,干么就不能有徒弟?”楚仙一怔,道:“说得是,倒显得楚某浅薄了。但说到令徒之惫懒无赖胜过你老和尚,我一万个不信。”

 九如手扯白须,破天荒出苦恼之,叹道:“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和尚命乖福薄,本想收个徒弟防老,却不料那厮好吃懒做、不敬师尊,反着和尚我沿街乞讨、供他挥霍。试想和尚我横行半生,何曾示过弱来?到头来却被一个小贼秃骑在头上拉拉屎,杀也不是,丢也不是,就好比烫手的山芋。唉,老鬼你说说,这不是天下第一惫懒无赖之人,还是什么?”

 楚仙将信将疑,忖道:“这和尚说话半真半假,扯东拉西,你说这些,我半句也不信。”当即笑了笑,道:“和尚你何必说这些不沾边的胡话,不论如何稽延时辰,该来的总是要来。”一转眼,瞧着柳莺莺身上,淡淡地道:“你就是柳莺莺?”柳莺莺笑道:“对啊!你找我有事?”楚仙冷然道:“纯铁盒是你偷的?”柳莺莺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蠢羊铁盒,笨牛金盒。”楚仙面色一沉,扬声道:“那我再问你,可是你杀了老夫的花匠?烧了老夫的花田?”柳莺莺出奇怪之,摇头道:“决无此事!”楚仙脸色更沉,缓缓道:“女娃儿,你既敢在我天香山庄的照壁上血书留字,这会儿怎又不承认了?”柳莺莺摇头道:“你这老头儿说话恁地古怪,我全不知你说什么。”楚仙冷哼一声,道:“那么你偷盗江南富户,潜入大内,也是假的了?”柳莺莺笑道:“这倒不假。”

 楚仙颔首道:“好,这样说来,说你狠毒,那也不假了?”柳莺莺原本应答从容,听得这话,不觉柳眉倒立,大声道:“楚老儿,你可不要血口人。”九如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狠毒四字,别人说来都妥,唯独你老鬼说出来,服不得众。”

 楚仙眉间如笼寒霜,摆手道:“老和尚你莫打岔!女娃儿,我问你,雷星可是你伤的?”柳莺莺皱眉道:“这却不错。”楚仙冷道:“那就是了,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雪山出的货,果然都是一路!”柳莺莺师门遭辱,气得娇躯颤抖,恨声道:“你只问我,干什么不问那姓雷的做了什么?”楚仙冷笑道:“你这丫头狐媚之貌,蛇蝎之。如今任你说出什么言语,我都不信。哼,看在老和尚面上,给你两条路走,其一出赃物,自废武功;第二么,便由老夫代劳了。”柳莺莺冷笑一声,高叫道:“还有一条路,哼,将你打倒,再行走路。”

 楚仙打量她一眼,失笑道:“妙得紧,你大可试试!”摊开两手,前空门。柳莺莺方要起身,梁萧忽地抓住她如雪皓腕,低声道:“这老头儿怕是错怪你啦。”楚仙斜眼瞧他,冷笑道:“好啊,你小子却说说,我怎地错怪了她?”梁萧朗声道:“说到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我是不太清楚。但说她勾引雷星,我却不信。”柳莺莺听得一呆,注目望着他。

 楚仙冷道:“何以为证?”梁萧看了柳莺莺一眼,道:“我见过那姓雷的小子,他懦弱无,贻羞祖宗,贼丫头就算勾引小猫小狗,也不会勾引他的。”柳莺莺气极,狠狠一掌打在梁萧手背上,啐道:“你才勾引小猫小狗呢!”梁萧吃痛缩手,皱眉道:“我便打个比方,你干什么打人?”柳莺莺怒道:“就不能比别的,尽会胡说?”心里却想:“这小鬼说话混蛋,见识却蛮高的,哼,雷星算什么东西,给本姑娘提鞋也不配。”

 楚仙冷冷打量二人片刻,哼了一声道:“你两人狼狈为,蛇鼠一窝,当然彼此说项。小丫头,莫要磨磨蹭蹭,两条路你到底选哪条?”柳莺莺得梁萧相护,中平稳许多,当下笑道:“不是说好了么?我选第三条。”楚仙长眉一挑,脸色陡转阴沉。忽听九如嘿嘿一笑,道:“楚仙,你当和尚是个摆设么?”楚仙道:“老和尚,你当真要助纣为?”九如摆手道:“慢来,谁是纣,谁为,那还难说得很!”楚仙冷笑道:“这丫头避重就轻,不肯承认杀人放火之事,那是怕我要回纯铁盒。至于狠毒,却也不是老夫胡说八道。和尚你有所不知:她专事勾引男子,再将其伤残。自她一路北来,害的人不在少数,轻则断手断脚,重则穿眼割舌,哼,手段厉害得很呢。”

 九如道:“如此说,你残害的女子,那也不在少数。”楚仙道:“那可不同。”九如道:“怎么不同,她用硬刀子断人手脚,你却拿软刀子刺伤人心,方法各别,其理一同!”楚仙脸色一变,扬眉喝道:“九如和尚,你定要与我为难么?”九如笑道:“和尚纵然痴顽,这双招子却还没瞎。这女娃儿虽说任了些,但决非狠毒的老鬼之可比。”楚仙呸了一声,道:“你招子灼亮,我招子就瞎了?老夫三名花匠死于‘冰河玄功’,这可是大雪山的武功。”

 九如摇头道:“冰河玄功又算什么了不起的功夫?未必只她会练。”楚仙道:“除此之外,老夫还别有证据!”九如嘻嘻笑道:“好啊,说来听听!”楚仙一皱眉,暗忖道:“自与这秃驴相见,我便屡动肝火,如此下去,岂不被他牵着鼻子走路?”冷哼一声,转向柳莺莺,说道:“听说你杀人放火,偷盗拐骗之后,俱都留字扬名。我瞧过了,天香山庄粉壁上的血字与皇宫大内廊柱上的墨迹一般无二。小丫头,你既然自承去了大内盗宝,那‘雪山柳莺莺’五字是你写的么?”

 梁萧忍不住侧目望去,只见柳莺莺蛾眉微蹙,神思不属。楚仙不悦道:“小丫头,没听到么?我问你话!”柳莺莺娇躯一颤,皱着眉喃喃道:“奇怪,皇宫的字是我留的,但天香山庄的字却是谁留的呢?”楚仙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柳莺莺没好气道:“我做了便做了,没做就没做,何须狡辩?”楚仙道:“罪证确凿,谁又肯信你?”柳莺莺侧目一瞧,正好看见梁萧,梁萧不知为何,只觉热血上涌,口便道:“我就信她!”楚仙闻声一怔,柳莺莺却瞧着梁萧绽颜一笑,那笑靥映着红通通的火光,梁萧不由得瞧得痴了。

 楚仙见这对少年男女眉目传情,分明不将自己放在眼中,饶是他久读道书,也不由动怒道:“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梁萧拱手笑道:“不才梁萧。”柳莺莺闻言又是一笑,心道:“梁萧?他这名儿好生古怪!梁萧,梁萧…”一时竟忘了强敌当前,低眉捻衣,默念着梁萧的名字,痴痴出起神来。

 楚仙冷笑一声,寒声道:“小家伙,这等红粉陷阱,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将来吃了这妖女的亏,千万不要后悔!”九如呵呵笑道:“妙论啊妙论,果然是脂粉阵里的将军,众香国中的状元,若非在红粉陷阱里打过筋斗,怎说得出如此警句?嘿,楚仙,你别说他人,你自己当心才好。”楚仙一再被他嘲讽,焦躁起来,拂袖喝道:“臭和尚,摇舌,不算本事!”九如笑道:“好哇,既不摇舌,那就动手动脚!”袖袍一拂,正中身旁铜钟,只听“嗡”的一声,千斤巨钟飞了出去,罡风大起,凌厉非常。楚仙怒道:“好和尚,到底撕破脸了!”身子不动,左手五指挥出,捺在巨钟之上,只听嗡的一声,巨钟在他怀中滴溜溜凌空转。楚仙右手又是一拨,巨钟转得更急,倏忽间从他双手间弹出,绕了一个大圆圈,又返回九如身前,劲风四溢,得木炭溅起,篝火忽明忽暗。梁萧与柳莺莺见楚仙使出这招,双双心头打了个突,惊骇之极。

 九如稳坐不动,左手接过巨钟,大袖一拂,木炭还未来得及溅开,又落回地上,篝火重新燃起,九如笑道:“不错不错,这招叫什么名儿?”楚仙冷然道:“随意所发,便叫它‘寂兮寥兮’。”九如笑道:“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说罢大袖一挥,又将铜钟拂出。楚仙不由口赞道:“好和尚,敢情也读老庄?”

 “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出自《老子》,意指道之一物,无声无形,无所变化,只要顺其自然,则圆转自如,永无休止。楚仙内功出自玄门,这招借力打力,顺着九如的劲力,以圆劲略加引导,还施回去,颇得上述自然之道。故称“寂兮寥兮”

 一时间,只看九如以“大金刚神力”拂扫铜钟,楚仙则以“寂兮寥兮”应付,偌大一口千钧巨钟在二人间嗡然来去,无法着地。九如手上使劲,嘴里也不闲着,说笑道:“楚仙,你干什么不用剑,若是用剑,或能让和尚挪一挪身子。”楚仙冷声道:“天下间配我用剑的,不过寥寥一人,哼,你老和尚还不配。”梁萧听到这里,忍不住接口道:“这话太狂了些!”九如摇头晃脑,嘿嘿笑道:“小子你有所不知了,这与张狂倒不相干。他用其剑,便如伯牙鼓琴,非有知音,断不轻发。不过能将‘分香剑术’练到这个地步,他楚仙也算空前绝后。”

 楚仙冷笑道:“老和尚,你这话可是不中听!”九如笑道:“你不服不行,想你一身本事,可有传人?”楚仙神色顿时一黯,哑口无言。两人口中说话,手中发招,只见那巨钟越转越急,带起无俦劲风,得梁、柳二人步步后退,土地庙也似挡不住那股绝强旋风,墙壁屋梁嘎吱嘎吱,摇摇坠。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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