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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变幻在一瞬间,数月时光,也在转瞬之间飞逝…

 慕夫人终于把她的孩子生了下来,据说真的是个男的;孩子出生之时,慕府门外忽地狂风大作,附近所有竹林的竹叶,据闻都给吹至慕府门前,仿佛万剑朝拜皇者。

 这个孩子真的会如剑圣所言,他是万剑之皇?慕龙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孩子甫出世已眉如倒剑,隐然有一股威势,将来,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慕龙便把自己的亲生骨命名“应雄”英雄应雄,这个名字,意喻此子将来“应”是人间英“雄”

 这个已被命名为“应雄”的男孩,甫一出世,已立即享尽人间奢华;慕龙命人为他造了一件以银线织成的小袄,还有银鞋子,统统闪闪生光,他恍如衔着银匙出世。

 然而,在这人间某个昏黯角落,有一个与这孩子同年同月同同夜同时同刻出生的孩子,他的际遇,却如云泥之别。

 那一夜,秋娘已熬至深夜,还没妥那些衣裳,而油灯的油也快烧光了;她开始着急,因为若然灯内的油烧光的话,她已没钱买油了,而那些衣裳,却必须明天之前妥。

 其实这数月以来,秋娘因为渐腹大便便,手脚缓慢不少,眼也开始有点不零光,收入大减,本已五穷六绝的破屋,更是空无一物。

 可是耀祖始终没有拿任何银子回来,只顾自己出外嫖赌,秋娘唯有自己强行维持家计,捱得好不辛苦,然而过了这夜,她已不用再捱下去,因为…

 就在秋娘忙着补之际,据地,她赫觉腹部传来一阵彻心的绞痛!

 “哎…”秋娘低呼一声,她即时知道,自己的孩子,将要出世了!

 可是屋内却空无一人可以帮她,可以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天大地大,也只有她,和她的孩子…

 她挣扎着,就连桌上的油灯也给她扫灭了!她还来不急躺上去,那种绞痛已令她珠泪直,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就这样倒在地上,躺在屋的幽暗中,然后,她的孩子也同时出生于幽暗中…

 “呱”的一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无人愿意造访的破屋,好不容易!她终于把他生了下来!孩子的身躯本应细小,惟黑暗中的秋娘,却感到自己像诞下一件庞然巨物,不!应该说!她感到自己产下了一件不是人的东西…

 不由分说,秋娘连忙支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勉强站了起来,摸黑燃点那盏已没有多少时的油灯,当灯火一亮之际,她连忙朝自己抱在怀中的孩子一望,一望之下,当场面色大变“啊”的一声高呼起来!

 她赫见她怀中的孩子,竟然并非是血之躯!

 竟然是…

 竟然是一柄长约四尺的剑!

 一柄无限浩气的剑!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她居然并不是生下一个人?而是生下一柄剑?

 秋娘只吓得一面煞白,连忙紧闭双眸,再定神睁目一看,奇事又发生了!

 只见她适才所见的那柄剑,蓦然消失影踪,她如今抱在怀中的,确是一个婴儿,一个男婴!

 瞧此子虽是刚刚出生,却仅是“呱”的叫了一声,便再没有哭过,仿佛,他的人生,并非为悲哭一场而来,而是为要成就一番大事而来。

 孩子虽然不哭,惟看来却不冷,相反眉目如星,脸上着浩然之气,他伸出小手,触碰着秋娘的脸颊,秋娘顿感到心中的震惊逐渐平伏下来。

 也许,她适才只是产后体弱,一时眼花而已;她怎可能诞下一柄剑?

 她这样想着,立时安心不少,凑近孩子亲了亲,咽哽道:“我儿,你终于…出世了!你可知道,娘亲为了…生下你,捱了多少苦?受尽…你爹多少冷言…冷语?你绝不要让你娘失望啊…”

 那个男孩虽是刚刚出生,惟却像是十分懂事似的,两只小眼睛看着秋娘,竟像隐隐泛起一丝怜惜,怜惜这个为生下一柄天剑而受尽委屈艰辛的苦命女子…

 然而,两母子并没相聚多久,遽地,破屋的门“碰”的一声给推开了!

 推门的人,正是——耀祖!

 “耀祖?”秋娘但见丈夫一身浓臭不堪的酒气,知道他一定又是灌了很多酒,惟今夜毕竟是儿子诞生之夜,她还是无比雀跃地趋前,兴高采烈的道:“耀祖你回来便好了!你瞧!我适才已生了!是个男的!你看,我们好不好把他唤作——‘英雄’?”

 耀祖一脸苍白,发丝凌乱,秋娘方才发觉,原来屋外下着倾盆大雨,连忙道:“啊!原来外面下着大雨?耀祖,那你还不快进来?否则准会着凉了。”

 她自身产后虚弱不已,却还未及关心自己,而自先关心丈夫,可见即使她丈夫如何不长进,她还是爱他的!尽管穷,她还是希望能够一家三口团叙一起,绝不分离。

 惟是,她造梦也没想过,就在这个本来值得庆祝的夜晚,她们一家,即将家散。

 情亡!

 耀祖并没依言内进,仍是站于门外檐下,但见他一脸木无表情,问:“这个,就是——英雄?”

 秋娘见他也唤儿子作“英雄”心想他必定也赞同这个名字了,纵然自身虚弱不堪,还强颜欢笑的答:“是。耀…祖,你也…赞成这个名字?”

 耀祖却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木然的道:“给我抱抱他。”

 秋娘一怔,虽然她感到耀祖今夜的表情有点怪,惟是天下间又有那个父亲不想抱抱自己初生的孩子之理?遂也不以为意,把“英雄”交给了他。

 耀祖接过“英雄”却是连看也没看怀中的婴儿一眼,仿佛与这个孩子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似的,他忽地转身,就冒着漫天风雨,大步走出屋去!

 秋娘大惊,慌惶追出来问:“耀祖!你…干什么?你要把英雄带去哪儿?”

 耀祖却回首‮忍残‬一笑,答:“你不要再吵吵闹闹了!就让我告诉你…”

 “我已卖掉了——英雄!”

 什么?他…卖掉了英雄?

 秋娘登时如遭电殛!漫天风雨,已把虚弱的她打的更为虚弱,在耀祖手中的英雄,亦已被雨水打得浑身透,可是这男孩还是不哼一声!仿佛,也绝不向命运折

 猛地,秋娘拼尽全力冲前,发狂一般把耀祖拦紧紧抱着,放声大哭:“不!耀…祖!你怎能卖掉英雄?你怎能卖掉儿子?你快把英雄还给我!你快把英雄还给我!”

 耀祖却是理直气撞的吆喝:“呸!英雄是我儿子!我是他的爹!我有权把他卖掉!我喜欢把他卖给谁就卖给谁!我已把他卖了三两银子!你这臭婆娘管不着!”

 三两银?这个背负秋娘毕生希望的孩子,只值三两银那么少?那么卑微低吗?

 真是厚颜无!他如今才说英雄是他儿子?那,又是谁忍受着十月怀胎的煎熬?又是谁那管家徒四壁,也要一针一线挣钱,坚决把孩子生下来?

 又是谁在多少个艰苦补的夜晚,为腹中的孩儿诉尽几许慈母心声?诉尽多少慈母对爱儿的期望?只望孩子长大后能够长进,好好做人?

 如今,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却来以“父亲”自居,还未给孩子半点父亲的轻抚,已经把孩子卖掉?卖了三两银?

 不!秋娘决不能失去儿子!若她的儿子被卖给人为奴为仆,他的一生,也会就此完了!她决不能令儿子将来抬不起头来做人!

 她豁尽毕生的气力,死命抱着耀祖的,誓死也不给他再移前半步!誓死不让他卖掉在大富眼中、甚至在其父亲眼中如地泥、在她心中却如珠如宝的儿子——英雄!

 耀祖没料到秋娘产后虚弱,却竟然仍能使出如此大的蛮力,把自己死抱不放,当下人也开始恼怒起来。他猝地使尽蛮力一甩,便把秋娘甩开,接着伸腿一蹬,登时“碰”的一声踢中秋娘的腹部,踢得她当场人仰马翻,鲜血狂,她的后脑,更撞向地上一块大石之上,霎时头破血,可是她的人仍然没有昏厥过去,只是哀嚎哭叫:“不!耀…祖!别要卖掉英雄!求求你别要卖掉英雄!耀祖,求求你别要毁掉自己…的儿子!我们还没为英雄干过…什么,别要毁掉儿子啊,我们的儿子,需要我们把他…扶养…成人…”

 耀祖看见她为儿子如此顽强不倒,也觉心寒,乘她还没再站起来,已自慌惶回身就走,任凭秋娘在他身后发狂哭叫,他一直也没回头!

 惟是他一直冒着风雨向前走,一面仍看着怀中那个看似与他没有半点血缘的亲生儿子,忽地,他赫然朝孩子小脸之上,吐了一口浓稠的口涎!

 “哼!小子!你娘对你寄望甚高呢!可是,你真的会成为英雄吗?”

 “嘿!即使我是你的爹,我也瞧不起你这种!我如今把你卖了,看看你这一生,是否真的会成为英雄,还是一生——”

 “为奴为马?哈哈,你就给为父赚点买酒的钱吧!”

 冷血而浑无半点亲情的笑声虽然大,然而很快,却被天上的雷声盖过!

 仿佛,上天也在为这样一个贪财不义、天怒人怨的父亲而震怒!

 他将把儿子卖给谁?卖去哪?

 惟是,耀祖手中的孩子,一个本应唤作“英雄”、却又不知将再唤作“什么”的孩子,也在看着此刻把他抱在怀中、将要卖他的父亲,目光之中,却竟然没有半分怨恨,也没有半分小孩的童真…

 这孩子的眼睛之中,只着一丝怜惜的眼神。

 一丝怜惜他父亲因财而失去一切的眼神!

 失去毕生唯一一个儿子的眼神…

 血和泪,已经混和雨水洒了一脸一地。

 秋娘,终于蹒跚地、苦苦地于漫天凄风冷雨之中,站了起来。

 然而再次站起来的她,却没有从后穷追耀祖,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一步一步、木纳的向前行,也不知会步向何方?

 也许一切对她来说已不再重要了,她连最重要的儿子、期望最高的儿子亦已失去,这个世上,她还可再希冀一些什么?还可再留恋什么?

 只是,何以再次站起来的她,神情竟会如斯木纳?目光呆滞?

 啊?难道她…疯了?

 是的!经历失子的重大刺,继而还被耀祖狠心一脚蹬飞,后脑撞在石上,眼前泪披面、口角溢血、浑身透、头破血的她,精神亦已再无法支持下去!

 她终于疯了!

 然而,秋娘纵然疯了,她还是一边前行,一边自淌血的嘴角,凄酸地自言自语:“我…儿,你…到底…在哪里啊?”

 “儿…啊!无论…你被卖到哪儿,无论…你在…天涯…海角,你也…千万别要…忘了娘亲…的心,永远会与你…一起,也…别要忘了,娘亲…在过去每…个晚上,对仍在腹中的…你…所说的…话…”

 “你,一定…要…成为…”

 “英…雄!”

 “你,别要…像你…亲生父亲一般…自暴…自弃,你,别要…给你生父…瞧不起,也别要…辜负娘亲…十月怀胎的…苦楚。”

 “你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当一个有用的…男人,你一定要成为…英雄…”

 “举世闻名的…”

 “英雄!”

 纵是疯疯癫癫,秋娘还是于疯癫之中、风雨之中,不断喃喃重复说着这番说话,说着一个对儿子极有信心、期望甚高的慈母之——最后叮咛!

 这夜之后,秋娘终于在雨中消失,于慕龙镇消失,从此不知所踪,再没有人见过她的芳踪…

 冷风凄雨,如骨分离时的呜咽,可怜的是,一个甫出世便没了娘,又被父亲狠心卖掉的孩子…

 到底今后谁愿对他叮咛?

 谁可叮咛?

 奈何“不败”的只是他的——剑!

 “失败”的却是他的——一生!

 成也为剑。

 恨也为剑!

 英雄、英名、无名…

 凡尘碧落,天涯海尽,茫茫此生;“她”的一生,似是受两个男人所操控,身不由己。

 这两个男人,一直于无意间牵制着她一生的“起承转合、悲聚散”

 只是,她与他俩之间,却并没有怨忿积恨,相反更互相体谅、敬重。

 “她”认识他俩的时候,还只得十岁。

 难忘的十岁。

 “她”认识他两的方法,也不是像寻常邂逅般遇见对方。

 她认识他们二人,始于一幅画。

 一幅已渐褪的画。

 她永不会忘记,当她的爹把藏在下多年的一幅画找出来给她看的时候,只是第一眼,她便被这幅画牢牢的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她爹在十年前所绘的画。

 这个世上,任何人、物、情,大都敌不过岁月的无情历炼。

 更遑论区区一帧画?

 故而,这帧深藏了许多年的画已在“年老衰”

 奇怪的是,这帧画内所绘的所有诸人等,也都随着岁月而变黄了,惟独当中有两个人,他俩的绘像仍是清晰可见,光芒历久不衰。

 也正是这两个人的绘像,住了“她”!

 那两个人,竟是两个小孩!

 刚好出世弥月的男孩!

 “小瑜!”

 “小瑜!”

 一连串的小孩叫声,都在呼唤着同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的主人——小瑜,此刻正坐在她家屋前的阶上,看着手中那帧已残救旧发黄的画,幽幽出神。

 这个小瑜,还只得十岁。

 但见“她”尽管年幼,杏目红,两颊白里透着一抹粉,小小年纪,却已给人一种“滴粉酥”的惊之感,不啻是个美人胚子。

 饶是如此,这个小小的美人胚子,看来并不怎样活泼,至少,不比此刻在她家门外空地上嬉戏着的同龄小孩们活泼,她只独自躲在一个角落里专心赏画。

 时快落西山,小孩们已玩耍了老半天,小瑜亦把这帧画端详了老半天,终于,小孩堆中一个浑身大红大绿的女孩,忍不住上前向她唠叨:“唏!小瑜!天快黑了!你怎么老是拿着这破画着呆?这帧画虽然是老爹十年前画的,今他才取出来给我们看,你也不用这么费神啊!”

 说话的女孩貌若一十有一,唤作“荻红”其实是小瑜年长一岁的姊姊,也是唯一的姊姊。

 其余小孩也一同起哄道:“是呀!小瑜!你平素已不太喜欢玩耍了!今更是静得出奇!这帧寻常不过的破画到底有什么好看呀?”

 年仅十岁的小瑜只是浅浅一笑,超越了她这年纪应有的温柔,她原是一个异常温婉的女孩,但见她轻摇着小辫儿道:“不!这帧画…一点也不寻常呢。”

 荻红失笑:“妹子!姊姊知道琴棋书画向来是你的心头好,尤其是那闷煞人的‘胡琴’与画,更令你爱不释手。但是啊!爹所绘的这帧也不是什么惊世之作,那用如斯着?我横看竖看,也瞧不出它有啥不寻常!”

 小瑜仍是张着小眸子凝视着这帧画,答:“姊姊,你有所不知了,你知不知道这帧画,是爹那个时画的?”

 荻红有点不耐烦的道:“唏!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这帧画,是爹在十年前赴舅父儿子弥月宴后所画的!画中情景,便是爹当晚所见的情景!那时候,你还没有出世,我还只得一岁,后来,娘亲生下你后也就去了。”

 是的!触目所见,小瑜手中的画,确是绘着一幕喜宴情景!

 只见画中宾客堂,门吉庆,一双中年夫妇拥着一个男婴,成为全场目光所在。

 小瑜道:“嗯。这就是了!今我听爹说,他当年回来后忙着把所见的情景画下,是因为他在席中瞧见了一些令他难忘的人…”

 荻红不假思索的道:“啐!什么难忘的人呀?舅父是我们娘亲的大哥,姓慕名龙;虽然我们一家不算穷,可是比诸舅父的大屋,真是小巫见大巫呢!据说舅父曾是朝廷名将,他的屋子派头定必不小,爹敢情是为了那种派头而画下这画!”说时目憧憬,似乎,荻红并不足于自己如今所居的屋子。

 “不是的。”小瑜道:“爹说,他当年画下这幅画,是因为在席中瞧见舅父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荻红问:“舅父不是仅得一个儿子吗?”

 小瑜道:“本来是的。但,就在舅父儿子诞生的那晚,舅父却在门外拾得一个弃婴,也是个男的!里着弃婴身儿的破布还包着一个破玉佩,刻着‘英雄’两个字,敢情这孩子的爹娘本想唤他作‘英雄’,却在穷得走头无路下,才会把儿子弃在街头;爹听舅父说,捡获那男婴时,他的脐带还没剪去,想必刚产下不久,与舅父的儿子于同夜所生;舅父为了替他的儿子积福,于是便把他纳为义子…”

 荻红道:“嘻!舅父倒是大方的很!那骨头真是几生修到,能被舅父这大将纳为义子。”

 说罢妒忌之情溢于言表,她虽老父健在,也巴不得那个慕龙舅父一并把她纳为义女。

 荻红口中的骨头,固然是那个被捡拾回来的男孩,小瑜连忙道:“姊姊,怎么能这样说人呢?那男孩被父母遗弃,身世实在可怜的很啊!”

 荻红歪着小嘴道:“唏!妹子你老是这样仁慈,大姊也不和你斗嘴下去!是了!说来说去,这也仅是一帧喜宴图,干么你老是看着它出神?”

 小瑜指着那画,应了一声:“是因为——他!”

 他?他是谁?

 荻红与一众小孩不期然朝那画定神一望,第一眼,他们在画中的门宾客之中,骤然像是瞥到了一颗星!

 星光所在,在于她的舅父慕龙夫妇所抱的一个男婴!

 只见慕龙夫妇怀中的男婴虽仅弥月,却是眉如吊剑,脸掩不住的神采,仿佛,他甫生下来便已注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荻红道:“哈!这有什么稀奇?这个是舅父的儿子嘛!听说唤作‘应雄’,我早已注意画中的他了!瞧他的长相,将来一定会虎父无犬子的!”

 小瑜道:“姊姊,应雄表哥确是与众不同!在这帧画中,他还只是弥月,但爹已把他画得如此神威,想来,当晚喜宴之时,他一定也是所有人的宠儿,但,你有没有注意这画的一个暗角?这个角落的人,才是我最感兴趣的!”

 言毕朝画中一个不大显眼的角落一指,荻红又与一众孩子顺眼一望,不尽皆“哦”了一声,目鄙夷之

 “妹子!不是吧?这角落里冷冷清清,只得一个老妇抱着一个小男婴,啐!这男婴的样子怎地一点也不天真可爱?还蹙着眉头?有啥看头?”

 小瑜凝眸看着这角落里的男婴,小小年纪的她居然有点怜惜的道:“姊姊,这男孩…是应该蹙眉的,他,正是舅父捡回来的弃婴!”

 “什么?”荻红一愣,连忙定神在看个清楚,鄙夷之更深:“哼!难怪难怪!身寒酸气,难怪会被宾客撇在角落啦!”

 “姊姊,你不觉得这男孩很特别么?”

 “见鬼!他有啥特别?”

 “爹说,那晚,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孩子;爹擅绘丹青,所以向来最注意人的眼神。慕舅父的亲儿子一点也没令爹失望,爹认为这孩子双目甚至比大人们更有光,将来一定是个人物;不过,爹说,最令他难忘的,还是这个被宾客们冷落一旁的舅父义子…”

 “嘿!连爹也这样说?这穷酸子难忘个!”

 “不!爹与这孩子的目光接触时,这孩子的目光竟然有千斤之重,得爹也有点透不过气,爹说,他曾画人无数,从没有一双眼睛,会令他有这种气势,那种气势,像是…他在看着一个他也不配直视的——英雄!”

 “英雄?”荻红益发不屑。

 “是呀!爹还说,最奇的是,他这个大人也不敢直视那孩子的目光,当晚慕舅父的亲儿子,却一直看着那个义子,活像…与这个义子一见如故似的…”

 “后来,当这个义子也回望慕舅父的亲儿子时,天上遽地风云变,爹说,就如同上天在预告着这两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掀起一番风云…”

 小瑜话没说完,荻红已打断她的话,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妹子,大姊看你准是着了这帧画的魔哪!只是一个穷酸男婴而已,那会是什么英雄?更令慕舅父的亲儿子整晚看着他?还可令风云变?这么神奇的事,连我们这些小孩也不信呢!敢情是爹信口开河骗你的!别天真了!”

 其他的小孩也附和道:“是呀!小瑜,别要再耽在这里发闷了!我们正在‘扮新娘’,你也来与我们一起玩吧!”

 众小孩虽是兴致,唯小瑜此时那有这种心情?她的心,早已飞到老远,心不在焉。

 画中的“应雄”与及那个本应唤作“英雄”的弃婴,倘若无风无,经过十年的岁月,想必已经十岁有多了。

 这两个于弥月之时已令人异常瞩目的男孩,如今又是何生模样?

 应雄…

 英雄…

 小瑜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两个名字。

 也一直在想着,他俩如今究竟已变成什么样子。

 与及拥有怎样的光芒。

 将会掀起怎样精彩的风云。

 这个小女孩的秘密愿望,并没在小瑜心里耽上多久;一年之后,她的心愿实现了,她终于有机会能一睹这两个闻名多时的男孩。

 可惜,这却是一个她最不希望得到的机会。

 只因为,她的爹爹突然身故,是染上风寒急病致死的,她与荻红顿成孤儿。

 所以,不得不投靠舅父——慕龙。

 那已是小瑜父亲身故后的一个月。

 慕龙终得悉小瑜老父死讯,总算他这个前度朝廷名将,还对昔往妹子所出的两个女儿存有半点甥舅之情,遣了两个家丁策马相接,要把小瑜姊妹接往慕府收养。

 由故居往慕府,路程可谓不短,小瑜姊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远行,一路之上,小瑜坐在局促的马车厢内,一直郁郁寡;这亦难怪,亡父刚死,复要离乡别井,又有谁会开心?

 然而小瑜的姊姊荻红,看来却是异常‮奋兴‬,但见她东张西望车厢外的情景,不时赞叹:“哇!这带沿路的景致真美!阿财阿旺,究竟还有多少路才到?”

 在马车厢前策着马的,正是慕龙差来接她姊妹俩的阿财阿旺,阿财答:“快了!表小姐!只需过了这山岗便到慕龙镇。”

 “哇?还有这么短的路程吗?难怪这带如此漂亮了!慕龙镇想必也名不虚传,一定是个大镇!妹子,你说是不是?”

 荻红说着一瞟小瑜,只见小瑜仍戚然不乐,不由皱眉道:“妹子!爹已死了整整一个月,你还是不要再愁眉苦脸吧!我们到舅父家里寄居,可不要令他感到难过啊!”

 这句倒是荻红最像人的一句话,小瑜骤听之下,亦深感有理,荻红又继续道:“更何况,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此行,会遇着两个你很想一见的人。”

 “妹子,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到底慕舅父的亲儿子及义子是什么样子吗?这就是机会了!”

 不错!这确是一个机会!小瑜心想,但,因为父亲之死,她如今也没这个心情了。

 车厢前的阿旺乍闻荻红这样说,蓦然奇道:“咦?表小姐,原来你们很想看看慕老爷的两个儿子?那你们今抵达慕府,便正是时候了。”

 正是时候?此言一出,荻红陡地“哦”了一声,小瑜也不由凝神的听。

 “是这样的!因为是有凑巧,若我们今能准时回到慕府,便正是二少爷可以回府的时候。”

 “可以回府?”荻红好奇的问:“你们所说的二少爷,就是那个慕舅父收养的义子吧?为何他今‘可以回府’?他平素不能回府的吗?”

 阿旺道:“原来你们还没听过二少爷的事?难怪难怪!难怪你们这样想见他了!若你们知道他的事,恐怕会对他…退避三舍!”

 这下子,可连迄今心不在焉的小瑜,亦感到少许纳罕,她问:“两位…阿哥,你们的…二少爷,究竟有什么事?”

 阿旺正想回答,阿财却嘴道:“他?他呀…”

 “他是一颗——孤星!”

 “孤星?”小瑜讶异,一时也暂忘丧父之痛,她似乎特别关注那个被慕龙收养的义子。

 “嗯!自从慕老爷把他捡回来后,虽然对他并不如亲生儿子般疼爱,但因慕夫人坚持既已把他纳为义子,便一定要视他如己出,她认为人做事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应厚此薄彼,所以慕老爷也没太待薄他!不过拾他回来的时候,他有一块破玉佩刻着‘英雄’,想必是他不负责任的父母为他所取的名字;慕老爷的亲生儿子本早已名为‘应雄’,为免这义子抢了他亲生儿子的锋头,于是便把他‘英雄’二字中的‘雄’字,易为‘名’字,把他唤作‘英名’…”

 不负责任的父母?小瑜不以为然;既然已把儿子名为“英雄”这孩子的双亲,当中一定有一个对这孩子寄予极高的期望,尤其是孩子的娘亲,如今骨分离,其中定有不为人所知的惨痛与苦衷。

 阿财又继续说下去:“也许是这孩子的命真的不好!本来慕夫人一直没有待薄他,更为这孩子雇了一个老娘,可是不出半个月,那娘赫然暴毙了,慕夫人无奈再为他雇了另一个老妇回来,想不到在此子和少爷的弥月宴后数天,那老妇也在睡梦中去世了,一时之间,整座慕府的婢仆也恐慌起来…”

 “哦?婢仆们为何恐慌?”

 “有说这孩子已迭连克死了两个娘,门的很,不知会不会连婢仆们也克死?更有些婢仆说,可能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也给他克死了,他才会被亲人弃在街头…”

 “不过,慕夫人仍是不信,她说,这孩子没了爹娘,已是十分孤苦伶仃,既然已没有人愿当这孩子的娘,慕夫人索亲自为他哺!”

 听至这里,小瑜与荻红齐齐“啊”的低呼一声,没料倒她俩姊妹的这个舅娘居然如斯善心。

 “可是,慕夫人向来荏弱,她本就要哺育大少爷‘应雄’,如今又要哺育‘二少爷’,最后终于不支,大病了一场;老爷唯有另找一个娘哺育大少爷,至于二少爷,因无人再敢哺育他,只好以羊喂他。”

 “经过此事之后,老爷益发深信,这拾回来的义子定背负刑克之命,于是更开始疏远他,让他在婢仆手上转来转去;后来有一次,老爷找了一个相士回来替半岁大的二少爷看相,那相士骤见二少爷,赫然像见了地狱罗刹一般,吓得立即头也不回地跑了;老爷追出屋外问他究竟,那相士却一面颤抖,一面讷讷地说,他看相数十载,阅人千万,从没见过一个孩子会有令那样令人心神俱摄的‘奇相’,这孩子生就‘孤星’之相,命中注定刑克所有至亲,慕家若要保住,最彻底的办法便是——弃掉他!”

 小瑜乍闻这相士之言,小小年纪的她也有点不忿的道:“这…不是太迷信一点了么?那末,慕舅父是否相信?”

 阿财道:“老爷是半信半疑,不过慕夫人却对这些迷信的事不以为然,而且在哺育二少爷的期间,夫人也对这义子动了真情,她觉得这孩子的眼神很善良,将来,一定会是个至情至孝的男人大丈夫,不应胡乱将他抛弃,毁了他的前程;于是便哀求老爷不要抛弃二少爷,还求至声泪俱下,老爷虽曾是一介武官,惟亦爱情深,眼见夫人为担心他抛弃二少爷而夕消瘦,最后终于用了一个折衷的方法…”

 “哦?什么方法?”连不太关心的荻红也纳罕问。

 “老爷曾与那个相士密谈,那相士说,若真的不想弃掉二少爷,也许只有一个方法,便是先把二少爷寄居于一些命硬之家,待二少爷刑克之气稍退之时,才把他接回家里,此举不独可保慕家,更可保住老爷的亲儿子‘应雄’,因为应雄少爷与二少爷同年,同龄相克之气更重。二少爷一定要在外寄居十一年,十一年后,他的刑克之气便会随着时减弱,而大少爷届时也有十一岁了,年纪渐长,抗克之力亦会强上不少;至适当时候,便可接二少爷回来慕府,饶是如此,后也须万事小心,慎防他刑克之气会突然增强…”

 小瑜纵是小女孩,惟愈听也愈觉无稽,她心想,有时候,大人们若一旦愚昧起来,甚至比小孩更幼稚,更容易受骗…

 只可怜慕夫人,她一心一意把那可怜的孩子视作亲儿,刚刚与他动了母子亲情,却面临骨分离…

 不过,小瑜的姊姊荻红却似乎对阿旺阿财所说的深信不疑,还听至管直竖,问:“那,今天刚好正是…那孤星可以回来的日子?”

 阿财道:“是呀!算起来,二少爷离开慕府,已经整整十一年了。今天正是他回来的日子!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老爷本来为他找了一个异常命硬的师父传他武艺,后来那师父不出一年便死了,老爷却没有让二少爷回来,只继续为他换命硬的师父,十一年来,这些师父有些病死,有些被人寻仇致死,二少爷少说已换了七、八个师父,虽然那些师父也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武学正宗,但我想,二少爷总算也集不少闲杂门派的大成吧?相信,他也不会比老爷亲自传武的应雄大少爷逊多少。”

 “不过,老爷似乎仍然不大喜欢他,今应是二少爷回来的大日子,据说老爷也没有派人接他回来,虽然夫人一直苦苦劝老爷对二少爷别要这样冷淡,但老爷说,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要活得像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若连回家也需要人接,便不要回来了!唉,话虽如此,但二少爷最后一个师父居于豫州,距慕龙镇足有千里之遥,他一个十一岁小孩无人无马相接,如何长途跋涉回来?老爷也真是有点太过…”

 不错!小瑜也认同阿财的话!连她与荻红这两个甥女,慕龙也不惜动用两名家丁策马相,却对自己的义子刻薄至此。

 然而,想到慕舅父这个被易名为“英名”的义子,今亦刚好会回来慕府,小瑜一直戚然的心,竟尔有点儿怦然的动。

 如果,这个十一岁的“英名”真的如斯能干,年纪轻轻便能远涉千里回来,她更想看看,这个传闻克死两个娘、八个师父、令相士怕得拔足奔逃的男孩,他的一张脸,究竟有何摄人气慨?

 这样想着想着,小瑜也没再留意倾听阿旺阿财与荻红继续聊下去的话,她只是幽幽的朝着车厢内的小纱窗外眺望,望着山岗的彼方,那个她将会抵达的地方,将会与传闻中“应雄”及“英名”相遇的地方,一个将会影响她一生的地方…

 正自看得出神,瞿地,毫无征兆,小瑜赫听在马车厢外策马的阿财阿旺“啊”的一声惨叫,接着,两团东西已劲进马车厢内。

 变生肘腋,小瑜纵然不懂武艺,也本能地侧身闪过,险险避过进厢内的其中一团物体,然而荻红反应较慢,一不留神,已被其中一团物体掷中,两姊妹定睛一看,登时给唬得魂不附体!

 原来飞进车厢内的,竟是阿财阿旺血淋淋的头颅!

 “哇…”荻红被其中一头颅掷中,浑身染头颅所洒的血,当场尖叫一声,昏蹶过去!

 小瑜平素虽然温柔,惟胆子居然较大,并没有被唬至昏蹶,可是,她若昏过去,或许还会好受一点。

 就在荻红昏过去的同时,蓦又听整辆马车传出“拍勒”的一声巨响,倏忽之间,小瑜所坐的马车竟然一下子碎成百截,朝四面八方碰碎,霎时木屑砂石飞扬,伸手不见五指,尚幸当中的小瑜及荻红并没受伤。

 当砂石木屑纷纷落下之时,小瑜终于看见两条高大肥硕的汉子身影,矗立在矮小的她跟前;这两条身影,赫然是…

 两名面刀疤、一身劲衣、手持大刀的中年汉子!

 是山贼!

 “啊,你…你们是…”小瑜纵是胆子较大,此刻仍不免战战兢兢,拼命抱着已昏蹶的姊姊荻红,俨如在保护自己的姊姊一样。

 那两名山贼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一面以巾抹着大刀所染的血,一面笑着说:“呵呵!小娃娃,别要再你你什么了!你今遇上我们‘刀疤双煞’,注定你倒足八辈子的霉!老二,你看看她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年纪稍轻的听老大如此说,遂立以他那柄仍是鲜血淋淋的大刀,拨开给他俩劈至稀烂的马车厢残驱,端视半晌,似无甚发现,不没趣的道:“老大,真是活见鬼!瞧这辆马车也美仑美奂的,以为必定大有收获!呸!怎知道车内竟得数两白银!真倒霉!我们这趟是白干哪!”

 “白干?”那老大却不以为然,一双狰狞无比的眼睛盯着小瑜,笑:“老二你可是太粗心大意了!我们这趟也不是全无收获!你瞧!这小娃娃年纪虽小,惟已有九分姿,再过几年,必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无疑!”

 那老二也盯着小瑜,涎着脸,异常赞同的答:“哈!老大此言甚是呀!我们就把这小娃娃掳回寨去!待她长大后再把她纳为寨夫人!再不然,嘻嘻!瞧她一身皮光滑,就把她卖给‘王大婆’当人包子吧!啊哈,小娃娃,跟我们来呀…”

 那老二说着,已一手捉着小瑜,小瑜一时情急,竟然张开小嘴狠狠咬了那老二手背一口,痛得那人即时手,更令他怒火中烧,吆喝:“妈的!小货敬酒不喝喝罚酒,瞧大爷怎样整治你!”喝毕已伸出蒲扇般大的手掌,重重便朝小瑜小脸去!

 小瑜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弱质小女孩而已,那里是两个可一刀劈碎马车的山贼敌手?

 “拍”的一声!便给那老二掴个正着,当场金星正冒,眼看便要昏蹶…

 惟在她将昏未昏之间,她还可隐约感到,自己已被那个老二一把抱了起来,更被他挟着向前飞奔疾走!

 他们,真的要把她掳回山寨!想不到已丧父的她,还要遇上此番噩运。

 可是小瑜已连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甚至连呼救之力也使不出半点半分。

 然而,世情充满意外,一个她生命中一直期待的人,终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出现了!

 那是一个她已等了多时、却仍会令她苦等半生的人…

 可哀的命运,终于安排他与她遇上,展开了二人一生纠

 已逐渐昏的小瑜,遽地听见抱着她飞奔的“刀疤双煞”老二,破口大骂:“妈的!是谁敢挡大爷们的路?”

 他只是吐出一口话,便再也吐不出任何话来!

 因为小瑜已同时感到,一阵风砂已拂过刀疤双煞身畔!

 不!那不仅是风砂如斯简单!那是风!是砂!还有…

 风砂里的一招!

 仅是一招!

 接着,刀疤双煞的口停止了!手停止了!腿也停止了!

 一切都停止了!

 抱着小瑜飞奔的双煞老二,再也不能飞奔,她终于被救!

 然而,到底是谁救了她?

 小瑜就在这将昏未昏的刹那,拼命睁开她那双已逐渐迷糊的眸子,她只是隐约看见,一阵风砂已经远去,似乎并不想等被救的她向其道谢而多留一会。

 不过小瑜还依稀瞥见,风砂之内,隐隐约约,恍恍惚惚,有一条孤独伶仃的人影!

 一条身披墨黑素衣、一头散发的男孩身影!

 可惜,这个男孩,并没有回转脸看小瑜一眼;任小瑜如何努力,还是无法可看见风砂中的他真正面目。

 仿佛,他虽顺道救了她,但他的路却使终不会为任何人而停下,他只与她擦身而过!

 他孤独的命途不会因遇上她而有任何改变,救了她之后,他又——再度孤独!

 陪伴他上路的,只有仆仆风砂…

 与及他将会沉雄悲壮的一生。

 他,是谁?

 小瑜已无法再想下去,她终于昏了过去。

 “小瑜!小瑜!”

 又是一连串呼唤小瑜的叫声,然而这阵呼唤声,却是无限温柔。

 小瑜终从昏中苏醒过来,她甫张开眼睛,便瞧见一个容貌端丽的中年妇人,坐在她的褥;他还发现,这端丽妇人身后站着一个昂藏七尺、魁梧威武的中年汉子;还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亦站于此汉子之畔,正是小瑜的胞姊——荻红。

 想不到,荻红较小瑜更快苏醒。

 “小瑜,你终于醒了?”那端丽妇人温然一笑,轻轻执起粉帕为小瑜抹汗,小瑜方才发觉,她正置身于一间美仑美奂的闺房之内。

 “你…你是…”小瑜只感到一头雾水,一旁的荻红此时却道:“妹子,你还在猜什么?还不向舅父舅娘请安?”

 “舅…父?舅娘?”

 骤闻此语,小瑜方才如梦初醒,眼前这中年妇人,定是其舅娘“慕夫人”无疑;至于那魁梧汉子,当然是其舅父“慕龙”了。

 慕夫人柔声道:“嗯!小瑜,真对不起!舅父舅娘并没亲自接你回来,致令你姊妹俩遇上一场凶险,幸好,一切都雨过天晴了,只可惜,阿财与阿旺二人已…唉…”

 言毕,已情不自地叹息起来,小瑜这才定神瞧清这个传闻中极力维护其义子“英雄”的舅娘,但见她除了容貌秀丽娴淑,果然一脸慈和。

 至于她的舅父慕龙,却是迄今默默站于一旁,若有所思似地,俨如一头雄狮。

 荻红又抢着道:“是呀!阿财阿旺已经死了!幸而舅父舅娘见我俩迟迟未至,便遣人四出寻找我们,才发现我们在慕龙镇半里外的小山岗上昏蹶。”

 小瑜猝地记起一件事,问:“那…两个什么…刀疤双煞,如今到底怎样?”

 慕夫人道:“毋庸心。小瑜,舅父舅母找着你们的时候,他俩早已被人封了全身大,动弹不得,束手就擒,如今已拉去你舅父的知‘程大人’处究办。”

 小瑜道:“那末…另外那个人又在哪?”

 慕夫人一愣,问:“什么人?”

 “那个…救我们的人。”小瑜答。

 一直不语的慕龙听罢,蓦然凝重的道:“小瑜,你知道是谁救了你们?”

 小瑜甫接触舅父那威武不凡的目光,不有点嗫嚅的道:“不,姊姊…昏过去后不久,我也随着昏去,所以也不太清楚知道是谁救了我俩。只依稀瞧见那人的背影,好像是一个…”

 “年约十一岁的男孩!”

 “男孩”二字甫出,慕龙益发神色大变,摇首沉:“不…可能!救你们的,怎可能是一个十一岁的男孩?”

 慕夫人见其夫目狐疑之,奇道:“哦?龙,为何救小瑜两姐妹的,不可能是一个男孩?”

 慕龙解释:“夫人,你可知道,那两名‘刀疤双煞’,是本县最恶名昭彰的山贼?他兄弟俩身负一套祖传刀法,据说可一刀劈碎马车,在绿林山贼中,功力已是响当当的人马!试问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又怎可能在一刹那间尽封这二人全身大?而且别要忘了!我们在未把二人送官前,也曾询问是谁封了他俩的道,他俩异口同声的说看不见是何方高手,只见一阵风砂拂过,跟着他俩便被封了道…”

 慕龙说着,又斜目一瞄小瑜,续说下去:“如果,此人真的如小瑜所说,是一个年约十一岁的男孩,那这个男孩便实在太惊人了…方圆百里之内,能有如此惊人身手的男孩,或许只得一个,就是…”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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