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前尘往事
房。
世上有多少个未成亲的少年,在幻想着花烛之夜,
房里的
旎风光?又有多少个已垂暮的老人,在回忆着那一天
房里的甜蜜和温暖?
幻想和回忆永远都是美丽的。
事实上,花烛之夜的
房里,通常都没有回忆中那么温暖甜蜜,风光也远不如幻想中的那么绮丽。
有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人,时常都喜欢将
房形容成一个坟墓,甚至还说
房里发出的声音,有时就像是个屠宰场。
房当然也不是坟墓和屠宰场。
那么
房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房通常是间并不太温暖的屋子,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到处都充
了油漆味道,再加上贺客们留下的酒臭,在里面呆上两个时辰还能不吐的人,一定有个构造很特别的鼻子和胃。
房当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个人通常都不会太
,所以也不会有很多话说。
所以外面就算吵翻了天,
房里却通常都很冷静。
贺客们虽然在拼命的吃,拼命的喝,生怕捞不回本钱似的,但新郎和新娘通常都在饿着肚子。
这本来是他们的
房花烛夜,但这一天却好像是为别人过的。
燕七蒙面的红巾已掀起,正垂着头,坐在
沿,看着自己的红绣鞋。
郭大路远远的坐在小圆桌旁的椅子上,似乎也在发怔。
她不敢看他,他也不敢看她。
假如喝了点酒,他也许会轻松些,妙的是他今天偏偏没有喝。
好像只要做新郎倌的人一要喝酒,马上就会有一些“好心人”过来拦住,抢着替他把酒喝了。
他们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本来每天都有很多话可说。
但一做了夫
,就好像不再是朋友了。
两个人竟好像忽然变得很遥远,很生疏,很怕难为情。
所以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郭大路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得很好的,但一进了
房,就忽然发觉自己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呆子。
这种情况他实在不习惯。
他本来想走过去,坐到燕七身旁,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两条腿偏偏在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大路只觉得连脖子都有点发硬的时候——
燕七忽然道:“我要睡了。”
她竟自己说睡就睡,连鞋都不
,就往
上一倒,拉起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红丝被,把自己身子紧紧的裹住。
她面朝着墙,身子蜷曲得就像是只虾米。
郭大路咬着嘴
,看着她,目中渐渐有了笑意,忽然道:“今天你怎么没有要我出去?”
燕七不睬他,像是已睡着。
郭大路笑道:“有别人在你的屋子里,你不是睡不着的吗?”
燕七本来还是不想睬他的,却又偏偏忍不住道:“你少说几句,我就睡着了。”
郭大路眨着眼,悠悠道:“有我在屋里,你也睡得着?”
燕七咬着嘴
,轻轻道:“你…你不是别人。”
郭大路道:“不是别人是什么人?”
燕七忽然“噗哧”一笑,道:“你是个大头鬼。”
郭大路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奇怪奇怪,你怎么会嫁给我这大头鬼的?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就算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了,也不会嫁给我。”
燕七忽然翻过身,抓起了枕头,用力的向他摔了过来。
她的脸红得就像是个刚摘下的
苹果。
枕头又飞回来了,带着郭大路的人一起飞回来的。
燕七红着脸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郭大路道:“我想咬你一口。”
粉红色的绣帐,不知何时已垂下。
假如有人一定要说,
房里的声音像屠宰场,那么这屠宰场一定是杀蚊子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像是蚊子叫。
郭大路好像在轻轻道:“奇怪,真奇怪。”
燕七道:“又奇怪什么?”
郭大路道:“你身上为什么一点也不臭?”
只听“吧”的一响,就好像有人打蚊子,越打越轻,越打越轻…
*******
天已经快亮了。
锦帐中刚刚才安静下来,又过了半天,就听到郭大路轻轻道:“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燕七道:“嗯。”
她的声音如燕子呢喃,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郭大路道:“我想起了很多奇怪的事,但最想的,还是个烧得又红又烂的大蹄膀。”
燕七“噗哧”一笑,道:“你能不能说你是在想着我?”
郭大路道:“不能。”
燕七道:“不能?”
郭大路道:“因为我怕把你一口
下去。”
他叹息着,喃喃道:“你这老婆我得来可真不容易,若是
下去,岂非没有了。”
燕七道:“没有岂非正好再去找一个。”
郭大路道:“找谁?”
燕七道:“譬如说…酸梅汤。”
郭大路慢慢地道:“不行,她太酸,而且她喜欢的是你。”
他忽又一笑,道:“现在我才知道,那天你不要她,她为什么一点也不生气了…那天你想必已告诉她,你也跟她一样,是个女人。”
燕七道:“我若是男人,我就要她了。”
郭大路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你是个女人呢?”
燕七道:“谁叫你是个瞎子,别人都看出来了,就是你看不出来。”
郭大路道:“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秘密?”
燕七道:“嗯。”
郭大路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我快死的时候,才肯告诉我?”
燕七道:“因为…因为我怕你不要我…”
.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就像是已被件什么东西堵住了。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的
息着,道:“我们好好的聊聊,不许你
动。”
郭大路道:“好,不动就不动。可是你为什么要怕我不要你?你难道不知道,就算用全世界的人来换你一个,我也不换的。”
燕七道:“真的?”
郭大路道:“当然是真的。”
燕七道:“若用那个水柔青来换呢?”
郭大路叹道:“她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而且很可怜,只可惜我心里早已经被你一个人占
了,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燕七“嘤咛”一声。锦帐中忽然又沉默了很久,好像两个人的嘴又已被什么堵住。
又过了很久,郭大路才叹息着道:“我知道你那么样做,是为了试试我,对你是不是忠心。”
燕七咬着嘴
,道:“你若肯在那里留下来,这一辈子就休想再看见我了。”
郭大路道:“可是我已经到这里来了之后,你为什么还不让我来见你呢?”
燕七道:“因为还有别的人也要试试你,看你是不是够聪明、够胆量,看你的心是不是够好,够不够资格做我爹爹的女婿。”
郭大路道:“所以他们就看我是不是够聪明能找出这间屋子的秘密,是不是够胆量到龙王庙去。”
燕七道:“在那龙王庙里,你若是敢动我那小表妹的坏主意,或是不肯先送她回来,你就算能找到这里,还是看不见我的。”
郭大路叹了口气,道:“幸亏我是个又聪明、又有胆量的大好人…”
燕七笑了,抢着道:“否则你又怎么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呢?”
郭大路叹道:“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们真是天生的一对。”
燕七道:“你现在才发现?”
郭大路笑道:“因为我现在才发现,我们两个人的脸皮都够厚的。”
现在这屋子才真的像是个
房了,甚至比你想像中的
房还要甜蜜美丽。
他们够资格享受。
因为他们的情感受得住考验,他们能有这么样一天,可真是不容易。
钻石要经过琢磨,才能发得出光芒。
爱情和友谊也一样。
经不住考验的爱情和友谊,就像是纸做的花,既没有花的鲜
和芬芳,也永远结不出果实。
树上已结出果实,春天虽已远去,但收获的季节却已快来了。
燕七坐在树下,摘下了头上的马连草大草帽做扇子,喃喃道:“好热的天气,王老大想必更懒得动了。”
郭大路的目光遥视远方,道:“这些日子来,他和小林不知道在干什么。”
燕七道:“你放心,他们绝不会寂寞的,尤其是小林。”
郭大路道:“为什么?
燕七嫣然一笑,道:“你难道忘记了那个卖花的小姑娘?”
郭大路也笑了,立刻又听到了那清脆的歌声:
“小小姑娘,清早起就
,
提着花篮儿,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过小巷,
卖花卖花,声声嚷…”
歌声当然不是那卖花的小姑娘唱出来的,唱歌的竟是燕七。
她轻摇着草帽,曼声而歌,引得路上的人都扭转头,瞪大了眼睛来瞧她。
郭大路笑道:“你莫要忘记你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她身上穿的还是男人打扮,但歌声却清脆如黄莺出谷。
燕七却笑道:“没关系,反正我就算不唱,别人也一样能看出我是个女人的,一个女人要扮得像男人,并不是件容易事。”
郭大路道:“你以前呢?”
燕七道:“以前不同。”
郭大路道:“有什么不同?”
燕七笑道:“以前我比较脏…很脏,大家都觉得女人总应该比男人干净。”
郭大路道:“其实呢?”
燕七瞪了他一眼,道:“其实女人本来就比男人干净。”
*******
这条路,是回富贵山庄的路。
他们并没有忘记他们的朋友,他们要将自己的快乐让朋友分享。
“王老大和小林若知道我们…我们已经成为夫
,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不知道小林会不会吃醋。”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开始跑,燕七就在后面追。
他们既然没有乘车,也没有骑马,在路上笑着,跑着,追着,就像是两个孩子。
快乐岂非总是能令人变得年轻的?
跑累了,就在树
里坐下来,买一个烙饼就当午饭吃。
就算是淡而无味的硬麦饼,吃在他们嘴里,也是甜的。
郭大路居然已经有好几天没喝酒了,除了他们临走前的那天,南宫丑为自己的女儿和女婿饯行,非但他破例喝了两杯,而且还一定要他们放量喝个痛快,所以他们全醉了。
燕七微笑道:“我爹爹自己现在虽不能喝酒了,却很喜欢看别人喝。”
郭大路笑道:“他以前的酒量一定也不错。”
燕七道:“何止不错,十个郭大路也未必能喝得过他一个。”
郭大路道:“哈。”
燕七道:“哈是什么意思?”
郭大路道:“哈的意思就是我非但不服气,而且不相信。”
燕七道:“只可惜他现在老了,而且旧伤复发,已有多年躺在
上不能动,否则他不把你灌得
地
爬才怪。”
提起了她父亲的病痛,她睛睛里也不
出了悲伤之
。
郭大路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他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想不到他会让我们走的。”
燕七道:“为什么?”
郭大路道:“因为…因为他实在太寂寞,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要我们陪着他。”
燕七道:“可是他不同,他从不愿为了自己让别人痛苦,无论多么难以忍受的事,他都宁可一个人独自忍受。”
她眼睛里又发出了光,显然因自己有这么样一个父亲而骄傲。
郭大路叹道:“说老实话,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他是个这样子的人。”
燕七道:“从前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郭大路讷讷道:“你知道,江湖中的传说,将他说得多么可怕。”
燕七道:“现在呢?”
郭大路叹息着,道;“现在我才知道,江湖中的那些传说才真正可怕,他居然能忍受了这么多年,就凭这一点,已不是别人能比得上的了。”
燕七黯然道:“这也许只因为他已没法不忍受。”
郭大路道:“幸好他还有朋友,我看到神驼子他们对他的忠实和友情,总忍不住要替他觉得欢喜感动。”
燕七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想怎么对付他的?”
郭大路摇摇头。
燕七道:“他们以前也是一心想要来杀他的,可是后来,经过了几次生死
斗之后,他们才发现他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的人,也被他的人格所感动,所以才成了他的朋友。”
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又有些得意,接着道:“为了他,金罗汉甚至不惜背叛了少林,不惜做一个终生再也见不得天
的叛徒。”
郭大路道:“人岂非也就因为有这种伟大的感情,所以才和畜生不同。”
燕七道:“这种感情也惟有在生死患难之中,才能显得出它的伟大来。”
他们说的不错。
一个人也惟有在生死患难之中,才能显得出他的伟大来。
南宫丑能博得神驼子他们的友情,所付出的代价是何等惨痛,只怕也不是别人能想像得到的。
若不是在生死关头中,宁愿牺牲自己来保全别人,别人又怎知人格的伟大?又怎会为了他牺牲一切?
这其中,当然也有段令人惊心动魄、悲伤流泪的故事。
这故事已不必再提。
因为我们现在要说的,是令人欢乐的故事。
这世上悲伤的故事已够多。
已太多。
******
未到黄昏,已近黄昏。
虽已西沉,但碎石路上仍然是热烘烘的,摸着烫手。
前面的树
下,有个褴褛憔悴的妇人,手里牵着个孩子,背上也背着孩子,正垂着头,伸出手,站在那里向过路人乞讨。
郭大路立刻走过去,摸出块碎银子,摆在她手里。
他从未错过任何一个乞丐,纵然他只剩下这块碎银,也会毫不考虑就施舍给别人。
燕七看着,温柔的目光中,带着赞许之
。
她显然也以自己有这样的丈夫而骄傲。
这妇人嘴里喃喃的说着感激的话,正想将银子揣在怀里,有意无意间抬起了头,看了郭大路一眼。
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立刻发生了种无法描述的可怕变化。
她那双无神而充
血丝的眼睛,也立刻死鱼般凸了出来,就好像有把刀突然
入了她的心脏。
郭大路本来还在微笑,但笑容也渐渐冻结,脸上也
出了惊骇的表情,失声道:“是你?”
那妇人立刻用双手蒙住了脸,叫道:“你走,我不认得你。”
郭大路的表情已由惊骇变为怜惜,长叹道:“你怎会变成这样子的?”
妇人道:“那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她虽然想勉强控制住自己,但全身都已抖得像是风中的烛光。
郭大路的目光垂向那两个衣衫不全、
脸鼻涕的孩子黯然问道:“这是你跟他生的么?他的人呢?”
妇人颤抖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掩面痛哭道:“他骗了我,骗去了我的私房钱,又和别的女人跑了,却将这两个孽种留下来给我,我为什么这么苦命…为什么?”
没有人能替她解答,只有她自己。
她这种悲惨的遭遇,岂非正是她自己找来的。
郭大路叹息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燕七慢慢地走过来,无言的握住了他的手,让他知道,无论遇着什么事,她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总是同样信任他。
女人所能给男人的,还有什么能比这种信任和了解更能令男人感激?
郭大路猜疑着,道:“你已知道她是谁了?”
燕七点点头。
女人对自己所爱的男人,仿佛天生就有种奇妙敏锐的第六感。
她早已感觉出这妇人和她的丈夫之间,有种很不寻常的关系,再听了他们说的话,那更无疑问了。
这妇人显然就是以前欺骗了郭大路,将他抛弃了的那个女人。
郭大路长长叹息,道:“我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更没有想到她已变成这样子。”
燕七柔声道:“她既然是你的朋友,你就应该尽力帮助她。”
这妇人忽然停下哭声,抬起头,瞪着她,道:“你是什么人?”
燕七的目光柔和而平静,道:“我是他的
子。”
这妇人脸上又起了种奇特的变化,转头瞪着郭大路,诧声道:“你已经成了亲?”
郭大路道:“是的。”
这妇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燕七,目中突然
出了一种恶毒的嫉妒之
,忽然一把揪住了郭大路的衣襟,大声道:“你本来要娶我的,怎么能和别人成亲?”
郭大路动也不动,脸色已苍白如纸,这种情况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应付。
燕七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凝视着这妇人道:“是你离开了他,不是他不要你,以前的事你自己也该记得的。”
妇人目光更恶毒,狞笑着道:“我记得什么?我只记得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人,除了我之外,他绝不再娶别的女人。”
她又作出要流泪的样子,
动着嘴角,大声道:“可是他却骗了我,骗了我这个苦命的女人,你们大家来评评理…”
路上已有人围了上来,带着轻蔑和憎恶之
,看着郭大路。
郭大路苍白的脸又已变得赤红,连汗珠子都已冒了出来。
但燕七的神色却还是很平静,缓缓道:“他并没有骗你,从来也没有骗过你,只可惜你已不是以前那个人了,你自己也该明白。”
这妇人大叫大跳,道:“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不想活了…我就是死也要跟这狠心的男人死在一起。”
她一头向郭大路撞了过去,赖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
遇见了这种撒泼使赖的女人,无论谁都无法可施的。
郭大路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恨不得找个地
钻下去。
燕七沉
着,忽然从身上拿出了条金链子,递到这妇人面前,道:“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妇人瞪着眼,怔了半晌,才大声道:“我当然认得,这本来也是我的。”
燕七道:“所以我现在还给你。只不过希望你知道,为了保存这条金链子,他不惜挨饿挨骂,甚至不惜被朋友
笑——他这是为了什么,你也该想得到的。”
妇人看着这条金链子,目中的怨毒之
渐渐变为羞愧。
她毕竟也是个人。
人,多多少少总有些人
的。
燕七道:“你换了这条金链子,已可好好的做点小生意,好好的养你的孩子。以后你一定还会遇着好男人的,只要你不再欺骗别人,别人也不会来欺骗你。”
妇人的身子又开始颤抖,转过头,去看她的孩子。
孩子脸上
是惊恐之
,撇着嘴想哭,却又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燕七柔声道:“莫忘记你已是母亲,已应该替你的孩子想一想,他将来也会长大的,你应该让他觉得,因为有你这样一个母亲而骄傲。”
妇人颤抖着,突又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痛哭着道:“老天…老天,你为什么又要让我看见他…为什么?”
这问题也没有人能为她解答,只有她自己。
你栽下去的是什么样的种子,就一定会得到什么样的收获。
你栽下去的若是砂石,就永远莫要期望它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
黄昏。
夕阳已由绚烂而转为平静。
郭大路慢慢地走在道上,心情显然也和他脸色同样沉重。
燕七没有说话,没有打扰他。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这也是一个做人
子的女人,所最需要了解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大路才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将那金链子赎出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燕七笑了笑,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赎出来。”
郭大路道:“你没有?”
燕七道:“刚才我给她的金链子,根本不是你的那条。”
郭大路愕然道:“不是?”
燕七微笑着道:“那是梅兰姐妹私下里送给我的贺礼。”
郭大路道:“那你为什么要拿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做?”
燕七笑道:“因为我也是个女人,我对女人总比你了解得多。”
郭大路道:“你是说她看到了这条金链子,就会想起我以前对她总算不错,所以才肯放过我?”
燕七抿嘴笑道:“金链子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连你都已经分不清了,又何况她。”
她笑得很愉快。
因为这金链子只不过是象征,象征着以前的那一段往事。
现在他们既已连这金链子都分不清了,显然已将昔日的情感和怨恨全都淡忘。
无论多大方的女人,都不愿自己的丈夫还将往事藏在心里的。
郭大路道:“可是看到我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想起以前…”
燕七打断了她的话,道:“她那样子对你,并不是为以前的事,而是因为嫉妒。”
郭大路道:“嫉妒?”
燕七道:“也不是嫉妒你,是嫉妒我。看看她自己的日子,再看看我们,她更悔恨自己以前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一个人对自己悔恨的时候,往往就会莫名其妙的对别人也怀恨起来,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和她一样痛苦。”
郭大路叹道:“所以她就想破坏我们。”
燕七道:“她恨你,只不过因为她知道自己已永远无法再得到你了。”
郭大路道:“可是她看到了那条金链子时,为什么忽然又变了呢?”
燕七道:“因为金链子和你不同。”
她嫣然一笑,接着道:“金链子不但比你好看,而且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得到。”
郭大路道:“是不是因为金链子已经在她的手里了!”
燕七道:“答对了。”
世上的确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
女人一向只相信自己已拿在手里的东西,就算她明知还有一百条金链子可以去拿,她也绝不肯用手里这一条去换的。
也没有几个女人肯将自己的金链子,送给丈夫以前的情人。
只有最聪明的女人才会这样做。
她只用一条金链子,已换取了她丈夫对她的信任和感激,也换来了她自己的一生幸福。
郭大路凝视着他的
子,情不自
,握住了她的小手,柔声道:“谢谢你。”
燕七眨着眼,笑道:“谢谢我?…谢谢我那条金链子?”
郭大路摇摇头道:“你应该知道我谢的是什么?”
燕七的确知道。
他感激的当然不是一条金链子,而是她的了解和体谅。
那比所有的金链子加起还要珍贵得多。
一个懂得了解和体谅的
子,永远是男人最大的幸福和财富。
也永远只有最幸运的男人才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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