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真的错了吗?我真的是个是非不分、自私狭隘的人吗?
她自问,一项接一项的问题犹如一重又一重的
雾般在她身边层层堆叠,
障了她的思绪,也打散了她的信心,他严峻的脸孔历历在
,粉碎了他温和体贴的形象。
她相信他!全心全意。但他却说她盲目到分辨不出真假。她并非怀疑他的话,只是她多不愿意去探究事情的真相,尽管它已经呼之
出。
不!小
不会的!他不会的!
笄月厉叱自己无凭无据的揣测,在答案未证实之前,她不能动摇她的意志。
眼前的雾,愈聚愈深,而窗外的雨,愈下愈狂。闪电与雷震频频画亮精灵界愈趋黯淡的天宇。放眼细观,那连绵延伸的乌云霸占了整个苍穹。多久了,差不多半年多了吧?这场雨已经快让她记不起天空原有的苍蓝清澈。
是精灵界被蒙蔽了太久还是她已被自己的谎言同化?小
真的能克服他的障碍吗?她真的能替他担当此外的阻因吗?她真的能护他一生一世吗?
停下了脚步,她发现自己置身在这道长廊上。微撼,她竟如此惦念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里,记忆伴随著苦涩蜂涌而来,那
的一分一秒是这般清晰,而今,她却已不知该以何面目和态度与他相对。
这就是爱吗?如斯牵
,此般挂念,想的、忆的只有他,比肩上的沉责更重,比对小
的疼护更无法割舍…
不知道他伤得怎样了?有没有人帮他治疗?他是不是一个人独守柘轩乏人照料?
她实在摸不透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怎么可以反覆饰演两种截然迥异的角色?他怎么有勇气当着个个皆有能力将他重创的精灵面前声
俱厉地唾骂?他是抱著什么决心召开这次会议的?他——还好吗?
脑海中气势迫人的他与初见时腼腆温柔恰似朝阳的他重叠,她的指尖触放在窗沿上,那时他也是扶著此处,投神渺茫的窗外天地中,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万一他的伤没人消毒,万一长老们余怒未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应付?
不行!她不能再这么胡思
想下去,就算他讨厌她、轻视她,她也不在乎,不管会受到什么冷言冷语,她也要去看他!
对!去看他!“因为…”笄月的手坚定成拳:“因为我爱他。”
** ** **
“进去呀!你光站在这里有什么用?不进去人家怎么知道你来了?”盼樱拉著他的衣袖就想往里走,但任盼樱横拽竖扯就是文风不动,盼樱费尽了吃
的力气
得双颊通红却徒劳无功,愤愤地甩手啐道:“我从来不知道精灵长老竟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谁说我是懦夫?”岩桂马上反应:“进去就进去!”
盼樱双手抱
,悠哉地等著,果然见到岩桂折了回来,一脸尴尬:“待会…”
“放心啦!”盼樱拍
作保:“只要你向干哥认错,我一定会帮你美言几句。”
岩桂真是糗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自他从呆滞中醒来后,就坐立难安,甚至连觉都没补就把盼樱给吵醒,支支吾吾地将经过从头至尾讲了一次后,盼樱就二话不说拉他来柘轩。
盼樱暗笑在心里,却又不得不板著一张脸表现出“为兄义忿”的模样:“走啦!道个歉而已又不是要你怎样,干哥那么有度量一定不会跟你这种人计较的。”
要不是有求于她,岩桂肯定会为她话中藏有暗讽之嫌和她辩上三百回合。
“干哥,有人负荆来请罪你 迸斡3犊?ぷ颖闳拢?丛诩?睫撒?稍诖采鲜保你雇嫘χ?馊**簧?氪蟛恍〉募饨校骸案筛纾 彼?宓酱脖
骸澳阍趺戳耍你涯愦虺烧庋?俊?
“有这么明显吗?”奕霆捂著瘀肿的下巴苦笑:“我还以为看不出来。”
盼樱杀气腾腾地旋身:“是不是你?”
“小樱樱先别生气!”岩桂双掌摊拒,急巴巴地想说明:“我就算想死也不会动他一
寒
,我不是说过了吗?全部过程我只揪了他领子那么一下下,用的力气只有这么一滴滴——”他比著小指最最末端以示无辜:“幸好我及时醒悟,明白了他的用意,马上就放开他了,真的,我没骗你。”
“你还说没骗我?”盼樱吼得更来劲:“你不是说哥只挨了一拳跌倒而已吗?”
“是啊!他是只挨一拳——重重的一拳,正好跌落在瓷瓶上而已嘛!”
“你…”盼樱还想再发飙,却被奕霆阻止。
“盼樱,伤是我自找的,和岩桂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怪他。”他笑着和岩桂打招呼“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会是第二个来看我的人?G!”
岩桂事先背好的忏悔词全噎在嘴里,他傻傻地张口结舌:“你…不生气?”
“我要生什么气?”奕霆莫名其妙地反问。
“气我…这…他…”岩桂指东画西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
气地垮下肩:“算了,对不起!”
奕霆闻言更一头雾水:“什么叫‘算了,对不起’?岩桂你在说什么呀!”
“哎呀!哥,你别管那头反应慢半拍的笨牛!”盼樱坐在
沿忧切地探视:“伤得怎样?要紧吗?”
“只是看起来很吓人罢了,没事的。苍长老已经帮我处理过了。”
“我就说嘛!大长老跟在他后面走,一定有替他施力疗…”
“你闭嘴啦!”盼樱可没打算要给他好脸色看:“要不是你袖手旁观,哥怎会伤成这样?自己是帮凶还好意思说话?”
岩桂被盼樱的一阵抢白给堵得无话可说,只能无趣地站在一旁乖乖挨骂。
“盼樱,别这样,岩桂没有错,结果比我预料的好太多了,原本我还以为会半身不遂呢!”奕霆话一出口才知道他说错了,只见盼樱小嘴一扁,大有“洪雨”
来之势,吓得他连忙又安慰她:“傻盼樱,哥会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哥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你别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干哥浪费眼泪,我会心疼的,我不会再受伤了,至少被揍时会还手,绝不会让对方占到便宜,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以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哦?”盼樱得到保证,总算平息下来:“嗯!我不哭!”
岩桂见到情况终于有让他发语的机会,连忙提到正事:“奕霆,你说第二个来看你的是谁啊?谁的反省能力会比我好?”
“还有谁?当然是青松和柏榆两位长老了。”奕霆诙谐地戏谑:“除了他们,还有谁‘敢’比你先自省通悟?”
盼樱一点也不留情面地大笑,可怜的岩桂只能再一次地干瞪眼,无计可施,丢了个“都是你啦!没事戏演得那么好作啥?”的眼神给奕霆,奕霆回他一朵大
白牙的笑。
“三位长老和我聊了很多,他们向我道谢,同时也为了我的‘牺牲’感到歉意。大长老还拿这个给我,说是当作谢礼。”他自枕头下
出一物,当它接触到蒙蒙天光时,
窜著不可思议的清澈光采,温和不刺眼,却微妙变化在其中。
“情环?”岩桂
口惊喊,对上奕霆那双了然全知的眼。
“我果然没料错,当苍长老拿出它之际,柏偷和青松两长老也面
异色望向苍长老。”他摇头,不知是要赞赏他的大方还是要向他无私的
襟致敬。
“大长老用心良苦。”岩桂想通后也不大惊小怪:“精灵界不需要继承人了。”
“岩桂,长老们的好意我心领,但我不能接受它。”
“为什么?情环是长老合赠的,你怎么不要?”
“我拚死进谏是为了讨赏吗?”奕霆间单的一句问得岩桂答不上来。“况且它也不属于我,它本来就是小月的,我不能也不配拿,当时是不想让三位长老难堪所以才收下——”他递向岩桂:“替我转交给小月,说是长老们授予她的…”
“要去你自己去,这个忙我帮不上。”岩桂撇得一干二净:“环是你收的,你爱送给谁是你家的事,和我没关系。”
“对呀对呀!”盼樱难得和岩桂有同感:“你自己拿去嘛!为什么要假他人之手呢?”
“盼樱,怎么连你也倒戈?”奕霆注视著两张挂虑著他终身幸福的脸庞,轻轻叹息:“你们光顾及我,可有想过小月她的心情?我在明厅上那样不留情地指责她,并唾斥继承人的存在,她心里一定把我恨透了。”
“不会的,月姊姊不会的。”盼樱一口咬定:“月姊不会恨任何人的,我在她身边最久,我最了解她,哥,你想太多了。”
“我想她会明白你的苦心的。”岩桂也帮腔。
“我知道她会。”奕霆深信依笄月的蕙质兰心必能领会他用意何在:“但需要时间,短期内她必会困在彷徨中挣扎。我知道她信任我,我的话对她的影响绝对可比山崩地裂,我严正否定继承人存在的价值,对她来说不啻是否定了她的存在,她一定会感觉到她是多余的,甚至还会怀疑她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必要,但要她恍然明白我针对的不是她,而是继承人这个名词时还得经过一些历程。目前我还不宜和她见面,以免刺
她。”
“为什么不干脆摊开来讲呢?还要拐这么大一个弯!”
“这是必须的,如果要她真正去质疑她的人生,质疑她的唯命是从是为了什么,就只能这样。”奕霆的话,滚烫如火,直烙听者心房:“成长,是要付出蜕变的代价,难道你们要小月一辈子活在‘继承人’这个名词下永远求不到快乐吗?她的过去,依赖著它所赋予的职务期盼而活,突然之间要她质询她存在的目的,难免会有反弹,只要她平心静气后就会看见所有的答案。我要的是她挣脱旁加的枷锁,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不再为‘继承人’的头衔过日子,也不用再为了别人勉强自己,而是为自己活出自己的希望,活出自己的未来。”
岩桂和盼樱皆被他言中无尽的爱意与真诚撼动,久久不得轻动。
而奕霆,也埋进了他那腔炽热的相思中不得
身,嗓音因承负了过浓重的情感而低哑:“见到她的那一秒起,我就看出了她本
的纯洁与多情,她对任何人都全心全意地信任,每个人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至亲,她的笑颜这么美好,我好想亲手保护她,但是…她却一直自限在‘继承人’那一大堆
理不通的规范中,老是无法放开心去笑,每次聊不一多久她就又为国事家忧颦眉,我看在眼里有多难过你们知道吗?本来我想慢慢引导她去走她自己的人生,但魔尊的出现,笄
心态的明朗,件件急迫不容等待,我只好冒险。”
他的落寞,他的萧索,眼角痛楚的痕迹,轮廓所刻划出的莫可奈何,皆落入窗棂外无声啜泣的笄月眼里。
“哥,没想到你这么爱月姊。”盼樱鼻头泛酸:“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我妈是灵媒,所以她能以另外的角度看事,她教过我爱的真谛——用她的严厉。她平时虽然看似没主见,但只要我做错了事,她铁定翻脸不认人,她再问我会不会因此而恨她,我还没回答时她就抱著我说她爱我,因为爱我所以要让我看清自己在做什么。我直到长大才明白她的爱有多深,她教我的是我一生都学不来的宝藏,不但让我看清自己做什么,更让我清楚自己要什么,需以什么正当方式去追求,而且,她也让我体悟到什么是真正的爱。”奕霆的眸,全然地清澈,仿佛
悉人世般。“我爱小月,所以我要让她自己走出来。她的人生必须由她自己去走,我纵使可以为她付出生命,也不能替她承担她的痛。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训练她克服自己生命中的创伤,这才是
治之道。爱,并不是一迳疼惜,也不是霸道的保护,更不是成天挂在嘴边的誓言,而是分享她的喜悲,陪她去走她的路。”
“好!”岩桂肃然欣赞:“真有你的。小月若想通了一切,必会幸福得掉泪。”
盼樱双眸盈璨:“哥,你让我见识到真正诚挚的爱情。谢谢你!”
“谢我什么?傻丫头,支持我倒是真的。”
“那还用说?”含泪带笑地,她拍著
脯承诺:“绝对为你卯足全力煽风点火。”
“什么煽风点火?”岩桂逮到她的话病是不会放过:“是摇旗呐喊!没知识就少盖两句。”
盼樱没好气地瞪眼:“你管我,我就是爱煽风点火啊!”“难怪到处乌烟瘴气。”岩桂反讥了句。
“死岩桂,好胆你再说说看!”
奕霆好笑地看他们一来一往的斗嘴,心想: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爱?
爱的表达方式何止千百,只要选择适合彼此的一种让对方感受并回应自己的爱,拌嘴吵闹又何妨?不晓得,小月是否感受到他的爱了?
正在思念笄月的奕霆不知,爱得辛苦的伊人此时躲在门外窗外,想尽办法
不自己冲进柘轩大声向他说:我爱你…的激动。
两颗心…不!是四颗心,在这瞬间奔向情之所钟,紧紧地胶合在一起。
“岩长老,你在这吗?”倏来焦惶问声驱散了魔力,拉回他们的思维。
银杏匆匆跑来,没留意到门口墙角的那道影,一踏进柘轩便喊:“岩长老,你真的在这?咦!连盼樱都在?刚好,你们快跟我来。”
“发生什么事?”三人众囗同声。
“是盼梅…她服毒自杀了。”
“什么?”盼樱首先惊叫:“这怎么可能?”
“先别管这么多,到那就知道了。”奕霆当机立断:“岩桂,扶我一把,我也要去。”
“可是…”岩桂的迟疑在他丝毫不退让的眼神下悉数阵亡:“好,你别瞪,我扶就是。”
就在他们手忙脚
之际,门外掠过笄月的身形。
“哥,怎么办?”盼樱六神无主,神魂失措:“怎会这样?”
“不许哭!”奕霆霎时喝回盼樱的泪水:“你忘了我教你什么?”
“要坚强。”盼樱忍下心头千万慌乱,咬牙镇定:“我会坚强的。”
银杏目睹这一幕不但大出意想,更对奕霆刮
相看。看来,他真的就是精灵王子。
一行四人,心绪各具,匆促离开,不见方才笑语——
** ** **
梅轩,人声沸腾、私议不断,弥漫著暗变的气氛,虽仍飘散著梅香,但轩圃中盛放的梅花衬著轩内来去的人影显得差距不搭。
当岩桂扶著奕霆偕同盼樱踏进梅轩时,浮掠于空气中的猜臆不解全沉寂了下来。
“月姊姊!”盼樱一巡见笄月,像寻到了亲人般跑上前:“我姊情况怎么样了?”
“先别急,大长老在里头帮盼梅解毒,有大长老在不会有事的。”笄月安抚下盼樱,跟著朝盼樱身后望去。
奕霆的视线不期然遇上她投来的眼神,那双瞳中漾著令他意外又费解的光芒,说不出它所含的深意,使他颇多
惘,因为她的反应远异于他想像的。
“岩桂,请你去问问最先发现盼梅服毒的人是谁?”奕霆正要请岩桂去打听,苏枋就站到他们身边来。
“不用了,我想原因全都在里面。”他手抓著一封信,看着脚
绷带的奕霆:“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只留书给你,但是信中一定有她想不开的原因。”将信递给他,苏枋面无表情,机械化地说话:“她要我向你道声谢。我代她说这句话:谢谢你。”
“苏枋,你先别走,我有话想…”岩桂想留下他,他却头也不回地踱回房门边。
“岩桂,别问,他现在的心情太哀痛,能保持理智把信拿来已经难能可贵,不要让他再去想,盼梅服毒的事对他的伤害必定不小,我看得出来,他对盼梅很真。”奕霆拦住岩桂:“还是先来看信吧!”
岩桂颔首,挑著他的臂扶他到墙边,一同拆信观阅。
大哥:
我们尚未正式认识,这么叫你似乎不当,但盼樱已认你为兄,我和盼楚理该和小樱一样喊你大哥,希望你不要怪我以这种方式和你结认。
写这封信时,我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我知道这样的决定不但抹煞了自己的生命,更丧失了我身为精灵的荣耀与资格,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我根本就不配当精灵,曜城没有我这个罪人,或许会清净些。自懂事以来,我就一直存有卑鄙肮脏的想法,我总偷偷希望精灵界不要有继承人,接著,我发现笄
殴打小楚后,我又祈求曜城内不要有笄
。我知道这想法是不对的,但我实在无法忍受曜城展现的不公与压抑,我好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扮演摆饰娃娃这种角色,曜城内的恩怨,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大哥,原谅我!
这声大哥,我是发自内心的喊,自笄月那里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就偷偷地观察你,我很高兴你能当我们姊弟三人的大哥,妹在此请求你代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姊姊照顾小樱和小楚,我相信有你在,他们很快就能平抚伤痛。
我施的光牢,效力只有两天,小楚被我关在温室内,当你们看到信时,小楚可能也快突破光牢了,大哥,求你看紧小楚,千万不要让他再回到笄
身边,不要让他去送死!别问我原因,很多事我不能说,告诉笄月,我对不起她,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希望还能作她的姊妹。
希望的事太多,能做到的事太少,我这一生就是困缚在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中不得翻身,错过的,只能等待来世。最后,谢谢你,大哥,别为我难过,罪孽深重的灵魂,只配去地狱,但我无怨,至少在死前,我终于有勇气去实践我的愿望。一切的罪,就由我来担吧!
奕霆阅完这封没有落名的遗书,一时间百感
集,喉头软涩得挤不出半句话来。
岩桂也是相同的神情,只不过他启口了:“霆,你看她会不会是知道了小
的事才做傻事?”
奕霆收好信,语气如常:“或许,她瞒的事比她透
的还多。笄
可能有危险。”
“什么?”岩桂怪叫,随即像作贼般捂起自己的嘴,把声量
到只有他俩才听得见:“你是说盼梅之所以会服毒是因为她想杀了笄
?”
“不是想,而是已经付诸实行,你没看到信上写的吗?她的愿望是不要留下继承人和笄
,笄月现在好端端的,有事的当然是笄
。”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
轩呀!”
“去当然是要去。”奕霆以实际的立场反问:“但我们这样没头没脑就闯去不就败
了行迹吗?事情尚未确定之前不要
来,免得
巧成拙。如果依精灵本
来看,盼梅会横心与笄
同归于尽,必有她非此不可的原因,她要我看牢小楚,是不是和小楚的安危有关?”
“如果是为了保护小楚,盼梅的确会拚了命这么做的。”岩桂肯定的当儿,笄月和盼樱朝他们走来。
“别让她们知道信的内容。”奕霆低声吩咐,和岩桂
换个了解的神色。
“奕霆,长老。”说话的是笄月:“不要瞒我们,我们要知道。”
“对,哥,我要知道姊想不开的原因。”盼樱瞳中犹浮著倔强不肯让它掉落的泪光:“我知道姊一定告诉了你,她不会什么都没
代!哥,姊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又
代了什么?我要知道!”
“樱!”岩桂好言相劝:“你姊不让你知道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不管,我一定要知道是谁害得姊自杀…”盼樱呼吸急促起伏:“我要…”
“要报仇吗?盼悔都还没死你就开始无理取闹,你这样叫我怎么告诉你?”
盼樱被奕霆这一叱给吓著,顿觉万般委屈,眼泪在眼眶内转绕著,小嘴咬得死紧。岩桂见状只能把她往怀里带,暂借他的
膛给她当避风港。
“奕霆,你别凶盼樱。”笄月站出来为她说话:“我们都能承受打击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你真的能承受?”奕霆不是嘲笑,而是实话实问:“即使和笄
有关系?”
笄月一震,秀颜上霎时
杂著逃避、疑问、挣扎以及一丝了然。
奕霆细观笄月神情最微末的变化,摇头喟叹:“等苍长老出来之后再说吧!”
笄月没有再反对,因为她已无力再辩,心中紊乱的思维已不知要自何整理起。笄
,她的弟弟,她竭力尽心辛苦护著的宝贝,她该承认吗?她没有机会了吗?她失败了吗?盼梅自杀,真的和小
有关?她该相信谁?究竟有谁能为她说个明白,为她指示一条明路?
“长老出来了!”
大伙涌向房门门,期盼的视线落在走出的苍术身上,等候著他的答案。
盼樱想问,但她颤抖的
却无法组合她的意思,这才发现她已然恐惧得站不住脚,需要依靠岩桂的扶持。
苏枋也想问,但他却咬牙等,等待长老的宣告。
苍术眼色深切,百千繁思选不出适当的词句,只含笑慈望着这群亲人:“放心,盼梅没事,我已经把她服的毒全
出来了,她被毒腐蚀的脏腑我也用力量护著,只要让她睡一周,醒来就会生龙活虎得像正常人一样。”
盼樱一听,悬在崖上的心终能放下,腿瞬时软下,人倒进岩桂臂中。
岩桂把晕厥的盼樱抱起:“没事,她只是紧张过度,突然放了心,睡会儿就好了。”
奕霆和笄月点头,对盼梅能死里逃生打心底感激。
“岩桂,你先抱她回樱轩休息好了。”奕霆眼神欣慰:“难为她了,真的连一滴泪也没掉。”
“如果不是你这位‘严兄’在旁督促,她准会哭得淅沥哗啦。”岩桂也有了笑容:“她坚强多了。”
笄月不觉黯然,偷瞄了眼奕霆,灰败又艰涩地感到她离他们愈来愈远了。好似他们都在努力地学习成长、坚强,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自己真能如他所望突破这重重桎梏吗?
岩桂向大家打个招呼便离开,没注意到苍术的异样。
当众人都急著进去探望盼梅的时候,苍术姿态略显蹒跚
离开,却被瞧出不对的奕霆拦了下来。“苍长老!”奕霆狐疑地笑问:“为了医盼梅,您花了不少力气吧!算起来我也是盼梅的大哥,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到柘轩坐会儿让我泡壶茶招待您好不好?”
苍术凝定著,笑容自心头最温暖的源头泛起:“臭小子,连最后几刻钟的安宁也不肯留给我这个糟老头子。”
奕霆跟著笑得纯真:“我保证柘轩绝对不吵。”
笄月悸凛地来回看着一老一少暗意骇人的对话,强
下到口的疑问,安静地跟著他们走出梅轩。
苍术频频颔首,暗暗嘉许:月丫头已经懂得沉住气静候,不再那么感情用事了。
“小子,我虽然不太想揭
对你的佩服,但这声谢我还是应该说。”
奕霆当然明白他是指对笄月等人的潜移默化以及督导,但他却懒散地耸肩:“谢我什么?带坏了你的晚辈也值得你谢吗?”
“如果你早点来带坏他们就好了。”苍术语中不免有丝感慨。
笄月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她隐约猜出了大概,她最不愿去想的大概。
柘轩在他们缓慢的步速中举目在望,笄月也聪慧地跟著奕霆放慢步履配合长老已见颠跛的身形。倏地,苍术脚下踉跄,险些跌倒,笄月惊心
上前搀扶,却被一双臂阻拦。
“不要扶。”奕霆的声音和他投在身前那位老人身上的眼神一样庄严:“让他自己走,这是他的尊严,更是他的原则,生命中最后的一段路,不要让他连站都要依赖别人。”
笄月的眼眶已经模糊,在她眼中的苍术化为一团氤氲,心酸,差点隐忍不住。
苍术有点吃力地稳住自己,昂首阔步地走进柘轩,开口唤著:“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动作比我还慢?快进来呀!”
奕霆咽下喉咙里的硬块,轻轻嘱咐:“无论如何,不要掉泪。”
笄月慌忙拭去泪雾,坚恳地以一朵笑表示她能镇定承受任何状况。
奕霆不是不明白她有多苦,但这种事是早晚都要面对的,他只能在心中为她打气。悄悄地,他牵著她的手,把自己的意念化为温暖传达给她。
笄月抬眸,两厢情浓,无言中两两心暖互照不宣。
“小子,我都坐好了,你们还在外头做什么?”
苍术中气十足的喊醒了溺
在默许
心的挚深,他俩以敏捷的动作加上契合的进退递补,极具效率地泡出了一壶绝佳茶宴。
苍术捧著精致的杯,呵呵笑得雪白的眉耸耸颤动:“果然是好茶,还能喝到你们两个泡的茶,代表我这老头子福分不浅,我的愿望还是能实现的。”他的笑敛成无垠的祈福送上。“小月,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幸福是什么?”
笄月柔顺地应:“记得,当时您并没有回答。”
“我没有说,是因为那时的你不会懂,幸福的定义不是刻板的三言两语便能界清,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幸福,所以我留给你自己去体认。现在,说说看你的幸福是什么?”
笄月认真地想:“我觉得幸福——就是不断地超越自己,勇立于困顿水火中,抓牢自己的目标不
失,这就是幸福。”
苍术的笑意扩大,瞳仁中
一丝不舍:“孩子,你已经了解不断地超越自己才有源源不断的幸福,我可以不必为你烦恼了。那你呢?小子!你的幸福又是什么?”
“我?”奕霆双手
叠扶著后脑,一派悠然:“能自由地吃,自在的睡就很幸福了。”
“你不为你关心的人挂忧吗?不想和他们相聚吗?”
奕霆望天,想起了家人,想起了慈宁、绿音、芝苹,又望了笄月一眼,才淡淡而答:“各人有各人的宿命,不是吗?”
是啊!各人有各人的宿命,不能强求,也无需苦苦追索,大家都有大家要走的路,若真有缘,哪怕它十万八千里,照样兜在一起。
“好个宿命。”苍术又啜了口清香扑鼻的茶,双眸微合。
“老头,你呢?”奕霆只将他当成单纯的老人家,单纯又受他景仰敬重的老人家。
“我的幸福吗?”苍术的笑,有股力量直入心际,平息一切情绪波动:“我现在就很幸福。小月,要大家别因我而悲,因为我的结束是你们的开始,不必太感伤,知道吗?”
“知道。”
“还有,替我盯著盼梅那丫头,别让她又来自责愧疚无颜见世那一套,要地好好给我活下去,不要白费了我以这条老命换她一命的功夫。”
“笄月一定会办好。”
“有你们在,我但没有什么好牵挂。”苍术一手执一人的掌,将两手包叠在一起。“小子,我可是把我最宝贝的心肝交给你,带坏她没关系,就是别欺负她。”
“我要是辜负你的心意,尽管来找我。”奕霆像是与好友惜别般:“好走。”
“你们泡的茶,是我喝过的茶中最甘美的。”苍术合眼,含笑。
随即,轩内起了阵风,苍术的形态,像是镜影般随风化散,牵住他俩的手,也消失了。
奕霆知道精灵死后,不会留下尸体,会起风成尘飞去,所以并不诧异,只是平静承受。
而笄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之后,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 ** **
他习惯坐在空中,习惯居高临下地看这场他一手导演的戏,习惯以睥睨的姿态俯视被他掌握的可怜灵魂,正如眼前的局势。他未曾料到这场戏的可看
会变得这么高,也没想过他推波助澜的结果会是如此有趣;但他并未因此而欣喜,反倒有丝不悦,不是因为谢奕霆突来的捣乱,而是那缕老是占据他脑海的倩影。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魔尊无情竟需要“逃离”魔界来此看戏才能
出
息的空间,他气忿、怨懑,却有著更多的无力感。
如果芝苹知道他这么整她“唯一”的男朋友,不知又会怎么跟他闹…不!她会先考虑烦死他再和他“动之以理”噢!江芝苹,你这可恶的小魔鬼,可不可以放了我,不要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来纠
我?
恍惚间,他居然看到芝苹娇俏的容颜正对他绽
胜利的微笑,而她手中得意洋洋地抓著的竟是他可怜又痴
的灵魂——去!什么跟什么,难不成在这座错
离的城里待太久了,连他的精神也跟著错
离起来?
倏忽之间,他突然变得厌烦,有种无聊的感觉,仿佛他布的这局棋已经失去它的吸引力,精灵界军竟不是魔界,他不喜欢这里的雨,不喜欢精灵们假象的和乐,更不喜欢的是,这里没有她的笑语。
唉!又是江芝苹,连这里也是她的势力范围,他实在技穷了,要到哪去才能不想她?
还是回魔界去好了?省得在这“醒也无聊醉也无聊”只是这团
会怎么收场?要是谢奕霆再加把劲就好了。只要他早
处理好这纵横
叠的谜,为这场戏拉下终幕,他就可以回去了…不!他绝不承认自己急著回魔界看她,事情才不是这样。
该不该为谢奕霆加油?虽然欣赏他的魄力,但却也顶受不了他温
、步步为营的个性。
随手自飘浮在身边的盘子里拿出花饼,他们精灵界的饼真没话说,好吃。只要里头没毒,吃起来一定会更香。
想用毒饼毒药害死笄
?那个叫盼梅的精灵可真胡涂到家了,明明都看到我了还傻得以身试法,想来个玉石俱焚?他还没答应呢!怎能允许她篡改他构思好的剧本?
想起当他要拿走这盘饼时,笄
脸上的诧异,他就好笑,那小男孩还以为他饿了,其实他不必多此一举端走它,因为饼内的毒根本对习得魔咒的人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算他嘴谗,想吃吃看精灵的食物滋味如何好了。
他又拿了一块
进嘴里,还真合他胃口。吃完了,信手一挥,空盘就化为瓷砂散扬,拍了拍手里的碎屑,他飘近温室那一边的发光处,瞄了蜷屈在光牢内的盼楚一眼,他喊了一天有余,累得瘫在地上睡著了,小小的脸蛋
布著悸惧不安。无情支著下颚,要不要帮他撤了光牢?算了,把他留给谢奕霆伤脑筋好了,他可要去看看那个胆敢对他违约的精灵,在得知她最尊崇的长老死了之后,是什么表情。
“恐惧和
望,向来是操控人心最佳的武器。”他淡笑,英俊得宛如诸神精心捏造的脸庞,冷冷漠然。
** ** **
苍术的死,重重震撼了正值多事之秋的曜城,在笄月宣布苍术因为要救盼梅,以自身能量挽回了盼梅遭毒蚀的生命后,耗竭而逝;整个曜城便又罩上令人最难以忍受的死寂。
由于苍术有
代过不要悲伤,所以笄月明令申言不许哭泣,是以,曜城内没有哀痛的啜泣声,音量最大的,勉强该算城外阵阵的轰隆雷响吧!
刚解散了议程的厅堂里,只留下笄月和奕霆。厅中,正向著城墙有一排落地窗,落地窗是曜城建筑中随处可见的设计,精灵们喜欢随时能看见阳光,精灵界的阳光之灿烂,是和情灵界盛绽的百花并列为两大珍奇,当然,那是指以前而言。
笄月紧临著窗,心头荒凉无绪,风雨打动窗扇,呼啸之声经过窗
的压缩反弹,变调成诡异的嚎叫,在暗无天
的雨
中,倍增凄悸
凉。
奕霆没有安慰她,因为他知道安慰是多余且徒然,很多事不是言语敷衍便能了事,他早就学会该怎么在必须安静的时候“袖手旁观”
生死相隔的心情他不是没有过,记得童年的那场葬礼,送走他最慈祥的祖母,他的泪水足足
了五天才止,自那时起他明白了生和死的苦楚,更了解到送行者的零戚。
电光划亮了天际,也照亮了她犹思亲的侧颜,奕霆取出一只略呈扁平的镯子,
进她手里,惊动了她的神思。
“这…”笄月不解地注视著掌心里的镯子,
惘地瞅著奕霆:“这是什么?”
奕霆放缓了表情,由笄月的反应猜出她并未见过情环,暗松了口气,乐得省下一箩筐的“转让宣言”
“送你。”他没提镯子是由苍术那边继受而来,因为他知道凭笄月的聪
,必会联想到其中的关系:“振作起来。”
笄月感受到他话中的关怀与鼓励,不自觉地嫣然一笑:“谢谢你,我会振作起来,不会被这些小小困挫打败的。”
奕霆略讶,和伊人四目交接中看到了她的坚毅眸光。
“如果真的是小
…”笄月一股作气地说完:“我绝不会循私!”
** ** **
“海棠姊!”银杏步入海棠轩,扬声叫唤:“海棠姊,你在不在,海…”
唤声蓦然止住,银杏瞧见她所要找的人之后,脚步也跟著停了下来。但见海棠瘫坐在窗边,似是被
走全身力气般,失神恍惚,远远看去竟有丝凄怆。
银杏眼睫低垂,走近她:“海棠姊!”她摇摇意识远
的海棠:“又在想他了?”
受扰回神的海棠轻凝了银杏一眼,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幽怨:“为什么叫醒我?”
“海棠姊,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回忆里,他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你就忘了他吧!别再这么下去了!”
“忘了他?”海棠茫然地念,复又扯动嘴角扯开了朵笑不似笑的神态:“我回精灵界有多久了?六十多年了吧?如果真能忘,我还会苦苦忆著他吗?你有没有倾尽生命中的一切去爱过一个人?你能体会那是种什么感觉吗?六十年…”
银杏
是嗟伤,她没爱过人,初到人界时还未开始她的际遇就遭信任的人类背叛,自从视人类如蛇蝎,更遑论爱上人类,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她永远也无法体会,但她知道,海棠所受的伤远比她被背叛的不堪更沉重,因为她总在独处时精神唤散不知置身何处,这种情形直到接任“指导者”的职务时才好转,只是今
却又被大长老的死讯给引动她过去的种种。她没办法安慰这个遍体麟伤的姊妹,因为她永远也不能明白她受的是怎样的巨创至痛。
“银杏,很多事,只能眼睁睁看它发生却无力为自己所爱的人帮上半点忙的感觉,最难以释怀的…他就在我面前,只差两步我就能救他,只差那两步,他就被车子撞飞,飞得好远好远…好远。”海棠似泣似诉的忆言,勾勒出一幅景象,愣怔间的银杏,彷似看见了她说的那幅画面。
“我恨自己,你知道痛恨自己是种什么感觉吗?为什么只有我活著?为什么我只能眼见身边的人一一离我而去?安国走了,大长老也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她忽然抓住银杏,狂
地问:“银杏,你说,盼梅会服毒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为了要报复我对她的戒教?是不是?”
“海棠姊,你冷静点,不是这样的,你多心了。”
“我多心?”海棠蓦地一窒,愣愣地出神,许久才垂下头:“银杏,你想,世间有没有起死回生这回事?”
银杏闻言暗惊:“海棠姊,你在说什么?起死回生根本是无稽之谈,你怎么会忽然提起…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谁会对我说什么?”海棠别过头去:“我只是想他…好想他,就算不能相守,至少也让我见他一面,我想知道他好不好,仅此而已…”
“海棠姊,如果有人对你说奇怪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银杏认真地盯著海棠:“已成事实的过去,不要妄想时光倒
重来,更不要相信平空鬼话,错过的就让它过去,不要再错一次。”她顿了顿,拉起了她的手:“今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我想请你陪我去见笄月。”
“发生了什么事吗?”
银杏摇了摇头,神色带著决然的柔和:“没什么,只是想为自己犯的错找个补偿的方法,陪我走一趟,好吗?”
海棠的左手伸进衣袋中,摸到那
孔雀羽,
上银杏的眼神,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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