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喧嚷的机场,沸腾的人声如
水汹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热闹非凡。
司徒靖一身清
的步出机场大厅,热情
接他的,是宝岛夏日刺目的阳光。
架上太阳眼镜,淡漠俊容与人群显得疏离,越是在嘈杂纷扰的环境中,他冷静如水的气质便越发出色。
许多妙龄女子经过他身边时,都忍不住偷瞄他两眼。
好高哦!
这是司徒靖给人的第一印象。
接着,女人们打量的目光从他的身高,移到他比一般男人更雄壮的
膛、更
厚的手臂、更给实的
腹、更修长的双腿…再移回他那张看不出一丁点情绪的脸庞。
基本上,他称不上顶级的大帅哥。可是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及内敛气质,以及媲美猛男的健美身材,却使得他在人群中,依旧亮眼得让人难以忽略他的存在。
跨上计程车,司徒靖念了一串地址,告知司机他的目的地。
“先森,你刚从狗外回来喔?”中年司机
着台湾国语问。
“嗯。”他礼貌
地睁开方才闭上的双眼。
“阿你素做什么的啊?”
“…贸易。”司徒靖想了一下才回答。
“素喔,那你很有钱罗?”好直接的问法。
“…”沉默的时间更长,他道:“算是吧!”
计程车司机咧开一口黄牙,发牢
似的说:“你棉这些有读苏的知识分子真好,随随便便都能赚到大钱,不像偶棉,作牛作马了一辈子,连件像样的西装也买不起!”
“嗯。”司徒靖维持一贯低调的回答。
而司机先生似乎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又说下去:“先森,你粉久没有回来台湾厚?偶跟你讲啦…”数十分钟的车程里,只闻司机大叔从远古时代一路道来,其
采的程度,绝不输给辩论
节目的主持人。
换作是普通乘客,早不耐烦的叫他闭嘴了,但今天坐在后座的偏偏是司徒靖——全宇宙最具耐心的男
。
终于,计程车停在
明山上一栋别墅前。
司徒靖开门下车,除了车资外,还额外付给司机先生一笔丰厚的小费,慷慨大方得没话说。
取出藏在门口花器中的钥匙,他进了门,环顾里头由女主人亲手打造出来的温暖氛围,不由得发出会心一笑。
自从二师弟绝砚娶了巴黎这位如花美眷,他的屋子有人气多了。
找到客房,稍事整理后,司徒靖端了一杯温开水,来到二楼阳台,望着窗外优美的山景,不由得出神。
他是个遭父母遗弃的孤儿,师父打从他襁褓时就收养了他,还传授给他毕生绝学,让他无论是在知识、武艺方面,皆十分出色。
靠着师父的引荐,和自己的力争上游,不出十五岁,他已成为名气响当当的跨国间谍。
工作十几年来,他从不喊累,也不认为快速累积的财富有任何意义,直到前阵子,三位师弟陆续觅得美娇娘后,一股油然而生的孤独感便攻占了他的心。
师父所收的四位弟子之中,他排行老大。他们四人一起跟着师父习文练武少说有二十年,感情之深厚,自是不在话下。
这次,他奉命暗中调停欧洲两小国的内部纷争,完成任务之后,心想也该是放下间谍身份的时候了,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向上级请辞,打算就此展开单纯从商的生活。
哪晓得,当他决定着手规划新工作,先飞来台湾和师弟们碰面时,才得知身陷爱河的三个大男人,却很不讲义气的分别和爱人出国旅游了,害得他只能守在绝砚的大房子,独自品尝
室的落寞。
唉!他这个大师兄真失败!
他收起郁闷的心情,正准备离开阳台时,忽然,街道上有抹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名戴着米老鼠面具的小女孩,正挨家挨户的推销牛
。
虽然距离太远,他听不出她说了些什么,可她说学作唱、比手划脚的夸张动作,却像极了马戏团的表演人员!
不自觉地,司徒靖被她逗出了几许笑意。
好可爱的小女孩!
她约莫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吧?顶着大太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不会太累了吗?
眼见被她取悦得极为开心的一家人,仍然拒绝订购她推销的牛
,小女孩敬业的朝他们深深一鞠躬,等到大门关上了,才垮下瘦弱的双肩。
司徒靖看得有点儿不忍心了,猜想她一定很沮丧。
岂知,小女孩随即又
起身子,向天空大喊了三声“咕芭爹”后,再度踩上淑女型的脚踏车,信心十足地往别户人家去按门钤。
嘴角笑意渲染开来,这一幕阳光下的米老鼠女孩,已然在他心上烙下痕迹。
叮叮叮——叮叮叮——半个钟头过去,换绝砚家的门铃响了。
司徒靖从笔记型电脑的屏幕移开视线,从容的走下楼梯,暗忖着门外按钤的人,可能会是那名推销牛
的小女孩。
拉开门,果然——
“先生,请问你要订购××农场出产的新鲜羊
吗?”
一张特大号的米老鼠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不语,和小女孩
在外面的灵活大眼对望。
“呃…”她倒退了两步。哇,这男人又高又壮,体身几乎把整座门都填
了耶!
一时之间,她不确定她是要继续推销,还是赶快落跑比较保险。
毕竟孔武有力的男人是很具威胁
的,如果她不小心说错话,他咻的一拳打过来,她这条小命肯定不保!
“呃…呃…”按铃的小人儿杵在那儿老半天,呃个不停。
司徒靖倚在门边,倒也很沉得住气,不急着催她。
“那个!”米老鼠女孩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克服恐惧,深
一口气说道:“我们农场的羊
保证好喝,没有腥味,订购两个月再送半个月,如不满意,随时可以退货。”
“嗯。”嗯是什么意思?她呆呆的看他,脖子呈现九十度的仰角。
司徒靖指指她手上的羊
“不是要卖吗?”
直到她真正站在他面前,他才惊觉,她比预期中的还要瘦小,她的身高甚至不及他的肩膀哩!
“对、对呀!”其实…其实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啦!
他释放出来的善意,小女孩接收到了,她努力的把羊
罐举高,好让他看清楚上面的标志。“我们的羊
经过认证,营养健康有保障,小孩喝了长得快,老人喝了活得久,一般人喝了更健康!”
“嗯。”又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斗大的汗珠自面具边缘不断滴下,小女孩尴尬地搔搔脑后编成一束的长辫子,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呃…你好像不太需要喝羊
,我…我不打扰了,再见。”
“等等!”司徒靖叫住她转身
离去的脚步,再问了一次“不是要卖吗?”
圆圆大眼眨了眨,傻乎乎的反问:“你要买?”
他点头。
小女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狐疑的瞄瞄他,忍不住多问了句:“先生,我的面具是不是吓到你了?”他的表情好怪。
黝黑脸庞浮起淡淡的红晕,若不仔细看,很难察觉。“不是,我…只是不太会讲话。”
间谍的工作相当沉闷,长年出任务,他甚少动用到嘴巴,再加上天
木讷,不擅与陌生人谈话,所以他时常给人冷漠的错觉。
她恍然大悟的跳起来,双手击掌,高兴的追问:“那你是真的要买羊
罗?”
“对。”仍是一贯简洁有力的回答。
“噢耶!”小女孩手舞足蹈的在原地转圈,超级奋兴的从车篮中
出客户登记簿,
到他手上。“麻烦你填一填资料。”
“好。”司徒靖拿起原字笔,不意瞥见她明明被大太阳烤得快烧焦,却把外套往身上紧裹的蠢模样。
“哈哈!”察觉他在看她,小女孩干笑,解释道:“紫外线太强,我怕晒黑啦!”
他迟疑半晌,然后缓缓的说:“你进来坐,我倒杯冰水给你喝。”
“可以吗?”她的双眼发亮,一双小脚早已出卖主人,大大方方越过他,窜进冷气开放的凉爽空间。
担心她会害怕他是坏人,司徒靖并未关上大门,就径自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运动饮料递给她。
“谢谢。”她开开心心的扭开瓶盖,落坐在舒适豪华的长沙发上。
这位先生话不多,人倒
好的呢!
她偏头侧睨他正在填写表格的面容,对他魁梧身材的恐惧感瞬间消失了。
“先生,你刚搬来啊?”
“嗯。”“你是跟前个住户买这栋房子的吗?”
“不是。”
“透过房屋仲介?”
“不是。”
细薄小巧的红
努了努“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问你问题很嗦?”
司徒靖抬眸,瞧见她孩子气的动作,难得的绽放俊朗笑容。“不会,我喜欢听别人讲话。”
大多时候,安静的他是最佳的倾听者。
“是哦。”小女孩推推面具,对这种天生寡言的人深表同情。
她只要超过五分钟不讲话,整个人就难过得快要死翘翘!
“嗯。”“对了。”小女孩想到一件事。“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吴忧,大家都叫我小忧,以后请多多指教罗!”
“小忧?”司徒靖低沉地念出她的名字。
“对啊,不要忘记喔!”她站起来伸伸懒
,开始跟他聊起社区内的八卦。“跟你说唷,之前住在这里的男人啊,长得好凶、好可怕,我原本还以为他是黑社会的大坏蛋咧!”
“嗯?”这次的嗯高了八度。
砚长得很凶、很可怕吗?不会吧?多少女人都爱死了他的酷劲,宁愿冒着被冻死的危险主动接近他耶!小忧没听出司徒靖的口气有何不同,反正他不喜欢说话,只会嗯。
“没想到呀,去年有一个女人住进了这里,黑社会老大不但没有打她,反而很宠爱她,真是跌破了大家的眼镜!”
大家?附近有这么多人都在默默关心砚,太感动了!
“我猜黑社会老大会转型成功,一定是因为那女人长得无比漂亮,心肠又特好的关系!”她陶醉的幻想着,继而自言自语道:“不晓得那女人最后有没有嫁给他?”
“有。”
不是嗯?小忧掏掏耳朵,惊诧的接口“有?”
振笔疾书的动作暂停,他缓慢的回答:“嗯,他们前年年初结婚,现在已经有一个两岁的女儿了。”
小绝爱完全承袭了母亲的好容貌,深得绝砚及其他叔叔伯伯们的喜爱。
“你怎么知道?”
“他们是我的朋友,房子是他们借我住的。”
砚要是听到小忧刚刚说的话,肯定会气到跳脚吧?
一想到这个,笑意便悄悄溜出嘴角。
小忧瞪着他的笑,有片刻的恍惚。
天!没有人告诉他不能随便对女孩子
笑吗?他不笑则已,一笑起来就让她的心劈里啪啦地燃起火花!好奇妙的感觉!
“咳咳。”清清喉咙,她赶紧别开眼说:“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朋友不好喔,我是称赞他很疼老婆啦!”
但愿他不会把她的话转述给黑社会老大听,否则哪天她突然横死街头,大概也不是太意外的事情了。
“我了解。”司徒靖将簿子
还给她。“我不会住得太久,先跟你订两个月。”
“出钱的是老大,你说什么都行!”她低头浏览他的个人资料,大眼儿笑眯成一条
。太好了,又有奖金可拿啦!
咦?他说两个月?他至少会住两个月吗?
一对黑眼珠转了转,又嚷嚷着:“司徒先生,你既然订了能填
肚子的物质粮食,也应该考虑订一份充实脑袋的精神粮食才对啊!阅读××
报,能让您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旁征博引、鉴往知来…总之最好处多多,不订可惜!”
耳膜被她的大嗓门震得嗡嗡作响,司徒靖敏锐的问:“你还推销报纸?”
“对呀,附近的报纸、羊
,全部都是我在推销兼发送的唷!”她拍着
脯,自豪的说。
神情复杂地盯着她小小的脸蛋、小小的身子,司徒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疼。
年纪轻轻,她为何要身兼这么多的工作?家境困难吗?
小忧留意到他怜悯的目光,立即正
道:“司徒先生,你不用同情我,我二十岁了,自己打工赚取学费很正常。”
她二十岁了?!
他大吃一惊,不太敢相信。
米老鼠面具遮住了她的容貌,使他无法从她脸上看出她的实际岁数,可瞧她的发育、听她说话的方式,都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女!
“长不高、吃不胖又不是我的错,人家真的二十岁了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小忧嘟嘴抗议。
“嗯。”司徒靖颔首,对她改投以赞赏的眼神。
不矫柔做作的装可怜博取同情,而是理直气壮的为自个儿的学费负起全责,她的傲气令人
赏。
不过…她真的太瘦、太小了!
“那你要订报纸吗?”
“嗯。”还嗯啊,小忧好气又好笑的翻翻白眼,调侃他说:“司徒大哥,你不太会讲话的情况有点严重耶!你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嗯啊嗯啊的,跟气管有毛病的人一模一样!”
俊脸微红,一时半刻间,司徒靖真不知该回她些什么。
她摆摆手,淘气的笑了。“呵呵,别介意,跟你开玩笑的啦!”
“嗯…”嗯的声音习惯地又要冒出,他想起她打趣的话语,猛地将尾音咽下喉咙,但却显得更奇怪,惹来小忧一阵笑。
看着小忧高兴的样子,他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司徒大哥,你好可爱!”她拍拍他的肩膀,打从心底喜欢这个新朋友。
可爱?司徒靖差点跌下沙发。
五岁以后,就再没有人称赞过他可爱了,他给人的印象总是老成、世故那一类的,小忧居然说他可爱?
究竟是谁比较可爱呢?他实在是哭笑不得!
“好啦,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她抄起桌上的簿子,向他确认“一份报纸、一份羊
,都订两个月?”
“没错。”他不敢再嗯了。
瞧他认真的!小忧憋住笑,一面戴上鸭舌帽朝外走,一面说:“我晚上还要去夜市摆地摊,不能多待了,希望有机会再和你聊天!”
“好。”送走她纤细却又充
活力的背影,司徒靖的心再次莫名揪紧。
她打工的时间长得离谱,莫怪她胖不起来。
摇摇头,他对自己过度泛滥的同情感到不解,只能说是小忧太惹人怜爱了吧!
“我回来罗!”朝着空无一人的狭窄空间大叫,小忧走进屋内,
面而来的是积
了一整天的热腾暑气。
打开古董级的小电扇,扇叶啪达啪达的转动,却怎么也转不走陈年老屋中的呛鼻霉味。
但小忧却不介意,她将大门锁紧,哼着歌儿,从小冰箱里拿出一把青菜、一颗鸡蛋,再配上分量不多的面条,
心欢喜的准备她的晚餐。
铃——铃——突然,旧到不能再旧的电话机发出声响。
“耶?这时间谁会打电话给我啊?”放下菜刀,她自言自语着,接起电话“喂?!找谁?”
“是吴忧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
“我是,你哪位?”
“您好,我是××行银的…”
甜美的声音不再悦耳,小忧只觉得她是地狱派来的催命使者。
“你放心,过两天我就会把钱汇进去了。”咬着笔盖,她在
历的某一天划下一个大大的叉。
对方又说了一连串的话,她无力的听着,末了更
气的挂掉电话。
这是近两个月以来,第几次被行银催缴贷款了?她不想数,也不敢数!
一般学生的行事历上,记载的都是哪一天要去Party、哪一天要去Sho ing,而她呢?小忧苦笑,密密麻麻的记号,净是缴款的日子!
回头继续去煮面,她的心情变得好沉重。
国中时期,原本家境不错的她,因父母玩股票,不仅玩垮了家产,还欠下一
股的债。
不多久,她爸爸酗酒死了,妈妈抛下大笔债务跟人跑了,那年,她才正要升高中。
靠着府政提供的就学贷款、清寒奖助学金,她以异常优秀的成绩,念高中、上大学;父母留下来的庞大债务,则以早上送报、送羊
,晚上到夜市摆地摊、回家做手工的微薄薪水偿还。
困顿的生活击不垮她,最难熬的日子,她都咬牙撑过去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对!她得坚强一点!
甩掉烦恼、丢开不悦、小忧捞起香
的面条,奋兴的想,明年此时,她就要毕业了!
结束学生生涯,想找一份薪资较好的工作就比较容易,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嘿哟,开动!”挥汗如两地吃着清淡的汤面,脚边堆成一座小山的手工饰品,统统是等会儿要拿到夜市去卖的商品。
老天不曾亏待她,比起那些四肢残疾、脑袋发展不健全的孩子,她却拥有一双万能的巧手。
她一再告诫自己,不必因身处逆境而恐惧,要永远保持着积极乐观的想法,好让未来的每一天,都成为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谁教她名唤吴忧!
当初祖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时,就是希望她这一辈子快快乐乐,没有忧愁,她不能辜负了他们老人家的美意“吴忧,加油加油哦!”她高举双手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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