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有的一切都在怒容的预料之中。
近⽇来,巴林南边的部落连连进到卡达侵占,怒容算准了巴林国王一定会在近⽇內前往乍达解决危机。
果不其然,从他所得到的消息,巴林国王已于两天前带着数名军机大臣离开,怒容连忙趁此机会带着佟织谦前往阿曼觐见阿曼王并将她
给了国王。
事情暂告结束后,怒容便不见人影,
留在宮中的佟织谦闷闷不乐的坐静着发呆,无法相信她竟被自己所爱的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姐小,用饭了。”
坐在
榻上陷⼊沉思的佟织谦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直到看见眼前蒙着面纱的女仆后,她才回过神来。
她勉強挂起笑容,用阿拉伯语说道:“我待会儿再吃,你先下去吧!”
女仆顺从的退下。
在她走后,佟织谦的眼眶顿时盈満了雾气。
三天了,自从那一⽇怒容带着她来到阿曼,向阿曼王编造了一些他事先与她串通好的说辞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终是撇下她不管了。
想起那⽇他们在泰国时他所说的话,她顿时感到心痛如绞。
想着他当时无情的话、残酷的眼神、冷漠的态度,她的心就痛得好像有百万支针在扎似的,他毕竟对她毫无感情,否则不会这样狠心抛下她。一滴泪滑落脸颊,滴在她颤抖的手臂上。
三天来,她就像个犯人似的待在阿曼深宮內,走到哪都有人像鬼魅般紧跟着她,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她茫然的抬眼望着眼前的景象。
⾼雅豪华的寝宮、美轮美奂的摆饰、精致⾼贵的器具,以及她⾝上这套只有阿曼贵族才配穿戴的金织紫袍。
她忍不住苦笑。
她是何其幸运呀!拥有大多数人望渴的财富与地位,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竟能成为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幸运儿…
她该感到⾼兴才对,因为她是那么的幸运…只是,她
本不希罕呀!
她的泪抑止不住的倾怈而下。
天!她在心呐喊着;为什么会是她!
阿曼王已于昨⽇召告国全将在一个月后纳她为妃。
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溢出她的跟眶。
阿曼国王已是个年近七旬、満头⽩发的苍老老头呀!
她即将嫁给这样的老头,一个年岁⾜以当她爷爷的老人。
为什么!
她扑倒在
上,任由泪⽔尽情奔流。难道她的命运注定如此?红颜祸⽔,她注定一辈子得死在勾心斗角的深宮中…
她绝望哀伤,想起了远在花莲的老妇。
婆婆,您终究料错了这一回。
夜已深沉,満怀心事的佟织谦静静的躺卧在
上,始终无法⼊眠。
她轻轻的起⾝,拿起垂挂在一旁的⽩袍披上,躲过巡逻侍卫的注意,一个人走⼊寝宮后的一处庭院中。
她仰起头眺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老实说,她曾想过要逃走,但问题是,她能逃到哪里?如果回湾台的话,势必会牵连到家人,而那是她最不希望见到的。
她绝望的跌坐在亭子內的凉椅上,⾝心俱疲。此刻的她,好怀念家乡的一切。
她想起了⽗⺟的殷殷叮咛与关怀、弟弟的调⽪、还有远在花莲的婆婆,她真的好想他们。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回到他们⾝边,再也不分开。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望了自己居住的寝宮一眼,再次苦笑出声。
美丽的宮殿、精致的美味佳肴、多得数不流昂贵珠宝手饰、上等质料的⾐衫布缕,以及随时供她使唤的女奴仆役,她俨然像个被关在美丽牢笼中的金丝雀。
展翅⾼飞对她来说是个奢望,她只能孤伶伶的守着这座宮殿,哪儿也不能去,哪儿也不准飞…
这就是她未来所要面对的生活吗?
她紧揪住袍子的领口,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注定永远只能待在这个令人畏惧的美丽监牢里直到老死吗?
不!她发了疯似的紧抱住头,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不是她想要的呀!
她佟织谦跟世界上任何一个平凡女人一样,望渴单纯的生活,不受拘束的自由,以及被爱的权利呀!
而她呢?竟连这样小的要求也得不到。
自小,她就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所有的人都喜
她。
她曾经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快乐呀!直到那一次——
她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一切发生得那么快,她还来不及反应,直到她回过神后,两具満⾝是⾎的尸体已倒卧在⾎泊中气绝多时…
她是家人自察警局里带回家的,自那次后,她就开始不断的做恶梦,每天晚上总是梦见那两个为了争夺她而大打出手的男孩,最后竟拔刀相向…
她知道这一切不该怪她,家人也不断安慰她那不是她的错,但她就是无法原谅自己,如果她没有这张太过美丽的脸,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而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摆脫那场梦魇。
为了避免再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她开始伪装自己。
除了学校及补习班之外,她不再参加任何的活动,遇到不得不出门的时候,她也会先将自己装扮成丑女孩后再出门。
她双眼无神的瞪视着黑漆漆的前力,思绪回到数月前——
当时,她征求⽗⺟的同意后,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到阿拉伯来自助旅行,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竟会因此而种下祸
。
时值巴林国王至阿曼参加一年一度的祭典。两国国王同时出游,场面隆重,声势浩大,昅引了不少人围观,她自然也在其中。
还记得当时,她因为难得一见的景观开心的又叫又跳,一时奋兴过头而被⾝后围观的人群撞进了车队中。
这一撞,不但撞掉了她的眼镜及假发,也撞出了两国国王对她的爱意。
她苦笑了声。她能怨任何人吗?
不能!她无法怨任何人,因为这一切就像早就注定好的,上天注定她会有这样的命运,也注定了她所该承受的结果。
只是,她仍旧不甘心呀!
自古以来,红颜美人多薄命,红颜总评为祸⽔,但是又有谁真的为她们想过呢?难道这是她们所乐意见到的结局吗?
她微闭了下眼,泪⽔无声无息的滑下她的面颊,只有风,轻轻拂过她的发,像在哀叹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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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后,整座宮殿里人声鼎沸,到处尽是杷碌奔走的⾝影。
寝宮內,佟织谦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大椅上,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姐小,你快更⾐吧!庆宴就快开始了呀!”
一名阿曼女仆神情紧张的立于佟织谦五步外,着急的提醒佟织谦。
“我不换。”她冷冷的回绝。
“姐小。”女仆叫了一声,脸上急得快淌出眼泪来。“今天是国王特地为你所举办的宴会,如果你不去的话,那咱们这些下人就要倒大楣了。”
“说不换就不换。”佟织谦丝毫不为所动。
女仆直直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神里満是
惑。“这一场宴会象征着你在国王心中的重要
,这是一件多么可喜可贺的事,你为何不开心呢?”
她眼神涣散,丝毫提不起劲。“你认为我应该感到⾼兴?”
“难道不是吗?”女仆自作聪明地道:“我们阿曼国的女人谁不想得到国王的恩宠呀!所有人都很羡慕姐小的幸运,能得到国王的青睐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呀!”
看她一脸
羡,佟织谦抿了抿嘴,不予理会。
女仆哀求的声音再度传来。“姐小呀!你就别为难我了,赶快让我服侍你更⾐吧!”
佟织谦静默不语。
女仆吓坏了。“姐小,你该不会想看我被剥层⽪吧!”
她瞟了女仆一眼,冷声道:“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如果要真怪罪下来的话,你就说是我不肯更⾐,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女仆愣了一秒,连忙急道:“那怎么成?服侍主子更⾐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们该做的事,若是国王怪罪下来,我们担当不起。”佟织谦觉得她烦死了。“你出去吧!不要在这里吵我。”
“姐小,我还没服侍你更⾐呢!”
“你退下吧!让我静一静。”
“姐小——”
“怎么啦?”
一瞥见出现在寝宮里的那抹⾝影,女仆顿时睁大了眼,吓得腿双发软,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国…国王。”
阿曼国王挥了挥手,女奴随即识相的退下。
“怎么啦?”阿曼王走向坐在角落的佟织谦,陪着笑脸。“怎么还不更⾐?今天的庆宴可是我特地为了你而举办的哦!”佟织谦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一⾝金银珠宝的阿曼王,实在庸俗得可笑!
“是不是不舒服?”
她烦躁的挥开他那双探向她额际,布満皱纹的老手,怒道:“我没事,只是不想去参加那个宴会罢了。”
阿曼王不悦的皱起眉头“你不喜
?”
“我当然不喜
。”她怒火飞炽。“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希望得到你的恩宠吗?我可不希罕,看到你那张脸只会令我作呕。”
“你说什么?”
她最后那句话是用中文说的,他当然听不懂。
她板起脸孔,不耐地道:“我不想去。”
阿曼王顿了一下,随即陪着笑脸“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等到晚宴中场,我再叫仆人们伺候你更⾐。”
佟织谦还来不及拒绝,阿曼王已经步出寝宮。
她烦闷的坐在
沿,兀自生着闷气。
此刻的她怒气未平,哪有心情参加什么劳什子宴会?她可不想让那些个大臣贼眉贼眼的评头论⾜。
她走向窗边,一把扯开窗上的⽩布帘,耀眼的金⾊光芒顿时透进房內,太
即将落下地平线。
看来,她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佟织谦幽怨的坐在椅上发着呆,直到负责伺候她的女仆喊醒她后,她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姐小,时候到了,国王要我们伺候你更⾐。现在晚宴的气氛正进⼊⾼嘲,姐小去正是时候!”女仆的语气里掩蔵不住奋兴与羡慕。
佟织谦认命的由着她替自己更⾐。“你想去就去呀!”
女仆幽幽的叹了口气,埋怨道:“我们这些做奴仆的哪有这个福分呀!像庆宴那样的大场面哪轮得到我们站在那里。”
佟织谦被她抱怨的模样给逗笑了。“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跟着我。”
“真的吗?”
佟织谦不知不觉也感染了她的奋兴。“当然是真的,帮我更⾐完后,你也去换套像样的⾐裳吧!我们痛痛快快的玩一玩。”
“嗯!”见她如此善良体贴,女仆感动的噙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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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织谦的出现为宴会掀起了一阵
动c,
全场的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全屏住呼昅,差点
不过气来了。
看着他们眼神里闪烁着的惊
光芒,佟织谦咬了咬
,不自在的走向坐在首位的阿曼王。
她能了解这些人看到她时的惊讶,一如数分钟前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时候一样。
经过女仆的打扮,佟织谦变得更美更
人。
她⾝上穿的这件礼服是阿曼王待地派人为她量⾝订作的,內袍是纯⽩的针织质料,上面是一些手工绣染的淡⾊图案,样式大方新颖,而她外面则罩了件薄如蝉翼的透明紫袍,颈上戴着条纯金打造的放
状颈链,向下延伸至肩部及
前,刚刚好遮掩住她部分裸露出来的⽩皙肌肤,而她双手则戴了两只同款的金环,挥舞间更增添风情。
她那长及
部的如云秀发部分盘了上去,然后戴上了只菱形金冠,额际处垂挂了条细细的金链,乌黑发丝披散在⾝后,头上那层透明薄纱则轻巧的掩去了她的泰半⽟容,却也更增添其神秘感,教人移不开视线。
落座后,她发现全场仍停留在半昏眩状态,她微微转头,才发现阿曼王也看呆了,连忙轻推了他一下。
阿曼王回过神来,重重咳了一声,全场才自
醉中清醒。
他拿起酒杯目视全场。“今天我特地为我未来的妃子举办了这个宴会,三个礼拜后,她将正式成为我的妃子。”
全场顿时
声雷动。
阿曼王得意的咧开嘴笑着。“你今晚好美。”
佟织谦嫌恶的别开脸,感觉
⽪疙瘩已掉了一地。
阿曼王放声大笑,开心的将酒杯里的酒一仰而尽。
“爱妃,你也喝一杯吧!”
“我不会喝酒。”她強庒下心中怒气,才不至于当着人的面叫他别喊她爱妃。
显然今晚阿曼王的心情很好,对她的拒绝并不生气。“那好吧!你就以⽔代酒,今天都是一些国內的重要大臣,不能不敬酒。”
她⼲脆转过⾝,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爱妃——”
阿曼王正想怒斥她,一旁的⾝影已经率先一步开口。
“今天是阿曼王与未来妃子的特别庆典,我在这里祝阿曼王治国有方,祝妃子青舂永驻,美丽依旧。”
这个声音…好
!
佟织谦猛抬起头,正好望进怒容那双正凝视着她的眸子。
天!真的是他!
她的心澎湃起伏,
动不已。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难不成,他是回来解救她的?
一阵喜悦在她的心头涌现,⾝旁传来的话却彻底打破她的幻想。
“姐小,我说你这位侍从长得还真是俊俏呢!才待在宮里短短的几天,已不知
惑了多少女人的心了呢!”
佟织谦微愣了一下,惊讶的旋过⾝。 “你说什么?”
女仆有些惊讶她的反应“姐小,你怎么了?”
佟织谦伸出微颤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他不是早就回湾台去了吗?你刚刚说他没有走?”
“是啊!”女仆将所知道的全告诉她。“其实那位护送你来的侍从
本就没有走,阿曼王第一天就招待他住下来了。”
“住下来?”她失了神,呆呆的重复着女仆的话。
“是呀!”女仆没发现佟织谦的异状,继续说:“阿曼王很感谢他特地护送你回来,所以款待他住在西边那座豪华寝宮內,还请他参加完你们的婚礼后再走呢!”
佟织谦的⾝躯摇晃了一下。“他答应了?”
“是呀!他很开心的答应了。”
她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进任何的话了。
缓缓的抬起目光,
向怒容森冷的注视,她的心狠狠的菗痛着。她以为他早就走了,原来他一直待在这里。
他一直没走,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
她咬着牙紧揪住发疼的心。
在她伤心绝望的想着他时,他竟在另一座宮殿里享乐快活?在她痛苦的呼唤着他的同时,他却在另一头尽情
乐⾼歌?
在他心中,她佟织谦到底算什么?
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是那么的感动、那么的开心,以为他是回来拯救自己的,结果呢?一切
本是自己一厢情愿。
在他心中,
本没有能容下她佟织谦的地方。
对他来说,她佟织谦
本就像毫无轻重的鸿⽑般卑微。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滑下她的眼眶,她连忙别过头去不让人发现。
是她该死心的时候了。落花有意,流⽔无情。她爱他,他却不爱她。
天!她的心在狂笑着。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呀!她是那么掏心掏肺的爱着他,而他却只是把她当成个不相识的陌生人罢了。
再也无法承受他冷漠的视线,她揪着发疼的心飞奔离去。
倾怈而下的泪⽔像断线珍珠般,敲醒了沉睡的地面,融化了冬眠的河川;却彻底浇熄了她心中那爱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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