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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饼去。

 每天每天,他总是在她未醒之前,将她的衣物摆在她头上,趁著天水庄里的人还没有醒来时,匆匆上厨房早饭,然后守著她一整天,不让任何人走近她一步。

 就算被人笑他只会当女儿家的奴才,他也从不动摇饼他的信念。

 保护他的小恩人,绝不让她义爹或者天水庄的其他女儿染指她,是现在的他活著的唯一目标。

 只是…这样的保护还是拉不回以前那个惹人心怜的小姑娘,而且…

 他叹了口气,将温热的水倒进浴桶,拉过屏风,向坐在上终年发呆的禳福柔声说道:“小姐,该沐浴了。”

 连喊了几次,她才微微回过神,愣愣地望着他。

 “失礼了,小姐。”他抱起她如软糖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浴桶里。“小姐,入水了,你把衣服了吧。”语毕,拿出长布扎住自己的双眼,耳畔听见轻轻的衣声,直到接过答答的衣服,他才退到屏风之后等著。

 等待的时间或长或短,全赖他灵敏的耳朵听著屏风后的一举一动,她从不主动叫他,也不主动喊水冷。

 这就是她义爹无远弗届的魔力吗?

 能够让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变成如此这般,已经五年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毁了她美好的一生?

 如果她义爹死了就好了!

 这个想法瞬间滑过他的心底,突地,外头的脚步声让他警觉起来。他回头对著屏风之后轻声说道:“小姐,我去去就回。”随即快步走出禳福阁。

 水月--那男人养的义女之一,就在外头似笑非笑地睨著他,那种眼神像是“同样都沉沦了,你还在那里故作清高什么”般的令人难堪。

 他视若无睹,沉声问道:“谁准你进禳福阁?”

 “你这个奴才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也不想想你的身分”忽见他的衣衫了一半,扬眉讶笑:“原来你们在洗鸳鸯浴啊!我就说,孤男寡女的躲在里头,不见外人,连睡觉也在一个房里,说是清白,谁会信?”

 明知她在挑衅,心里仍是不由自主地狂怒起来,他咬牙道:“小姐只是个孩子,你这样说她,不免太过分了!”

 “都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算是孩子吗?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天水庄之内,男盗女娼的,义爹怎能容许?”

 他一愣,还没有从禳福长大的事实里回过神来,忽闻门外传来一声:“水月小姐,自重。若让庄主知道你擅进此地,只怕会惹庄主不快。”余沧元慢慢走进来,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为复杂,让他有些不明白。

 即使不明白,但从余沧元的隐约举止里,知道这男人是护著禳福的。

 “她只是妒忌。”等水月离去后,余沧元淡淡说道:“妒忌为何庄主宠爱的女儿们里没有她。”微不可见的嗤笑勾勒在他边:“被庄主宠爱真是一件好事吗?怎么偏有人看不透呢?对了,庄主要我来告诉你,今晚鸣祥小姐会来陪禳福小姐。”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凤呜祥来陪禳福,只表示一件事。破运面无表情地点头,道:“我知道了。”眼尖地注意到余沧元在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禳福阁。

 护归护,这姓余的未免也放太多注意力在禳福身上了吧?

 回到屋内,已无水声,他连忙在眼上绑上长布,拉过备好的薄毯走进屏风之后,轻喊:“小姐,失礼了。”

 薄毯马上包里她如软糖般的小小身--

 都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谁还是小孩…水月嘲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心一惊,直觉松开怀里的身子,后而一想她无法自行行动,连忙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怀里的小女孩…不,应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因为蒙著眼,所以触感格外的敏锐,少女的身躯在薄毯之下,曲线毕,莫名地,他的心一跳,脸微热起来。连忙将她放置在上,起略的薄毯,又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摸索棉被,往她赤的身上盖去。

 指腹不慎碰到柔软的肌肤,他吓了一大跳,连退数步,差点踢到浴桶。

 他是怎么了?

 水月的声音不停在自己耳边叫著:她不是小孩了!不是小孩…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声音好哑,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该换衣了。”

 略嫌狼狈地走到屏风外头,发现自己心跳得好狂、脸好热。

 这种陌生的感觉从未有过…他是怎么了?谁能告诉他上种奇异的感觉是什么?

 身后的更衣声停了,他拿下蒙眼的布条,往她前走去。略的长符在她的身后,他的手心有些发汗,缓缓上前,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的小脸。

 她的小脸已非当年那样的稚气与可爱,多了一点少女的味道、多了一点令人难以调开视线的柔美…他口水,用力甩开脑中纠结难分的思绪,集中精神拿起梳子,慢慢梳理她那头愈来愈长的秀发。

 他不敢让人碰她,怕她义爹对她的“疼爱”遭来其他女儿的妒忌陷害,所以一切全由他自己来打点。

 “小姐,晚上凤小姐来陪你。”

 “喔…”

 “如果有什么事,你叫她一声,她会帮忙的。”

 “嗯。”他边泛起苦笑,为她乾头发,搬走浴桶后,再瞧她一眼,便走到楼外,正巧遇见凤鸣祥,他轻声说道…

 “拜托你了。”

 凤呜祥微笑点头!“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她,也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她的…啊,破运,你的脸好红啊。”

 “可能受了点风寒吧。”他随口答道,目送她进屋后,提了提精神,往她义爹的住屋走去。

 手指抚上间的软剑,苦涩地想起自己留在天水庄的代价有多大。她…永远不会知道吧?他不是她命中最重要的角色,所以无法唤回她远扬的神智,只怕连是谁在陪著她,她都不清楚。

 “来了吗?”魔魅的声音魂不散,占据了他与禳福的人生,禳福是被迫的,他却是心甘情愿的,为禳福,为报恩。

 “我不来行吗?”

 “听起来像是对我有所不呢。”柔的声音似笑非笑:“我从来没有强迫你,不是吗?你对我而言,可有可无,要走,我是不会留人的。”

 他咬牙,痛恨这男人掌握了他的弱点。不强迫他,却让他毫无选择馀地。

 “寿儿,来。”那男人对著身边的小女孩道:“带他去义爹告诉你的那个地方,要一个也不留哦。”

 “寿儿知道。弱者,死光光。”

 “真乖啊,这一回再让义爹瞧瞧,你跟破运,能有多强?”

 破运闻言,闭了闭眼,不由自主地再摸上间的软剑。剑上沾了多少血腥啊,而他的双手上的血腥也快要追上这个叫司徒寿的小孩了吧?

 如果,有一天,禳福知道他也成为她义爹手下的一个杀人工具,她…还会再让他照顾她吗?

 最近这个想法常常从心中滑过,却从不敢让它久留。

 现在。

 说是一张小脸探头探脑地引起她的注意,不如说是肚子先感到饥饿,然后鼻间间到一股香味,才缓缓回过神来。

 那小脸好眼啊“破运大哥还没有回来吗?”那叫小祈的,好奇地问。

 禳福想了下,望着简陋的内室一眼,摇摇头:“应该还没有吧?”

 “所以,你连饭菜都不煮吗?”

 “要我煮饭?”禳福讶道。

 “你是破运大哥的老婆,理所当然地该整理家务、照料三餐啊--”见禳福一脸神色自然的表情,小祈走进内室,看着打算乾净的屋子,皱眉道:“半个月来,该不会都是破运大哥负责三餐吧?”

 明知点头可能会遭来一顿白眼,但事实的确如此。破运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只要待在上等著,一天又一天地就这样过了,就跟以前一样啊。

 “你真的让破运大哥做这些女人家该做的事吗?那不就等于娶个废物回家啊,我不是故意要说你没有用。”小祈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也知道你双腿不方便,不能走路,可是,男人嘛,娶个老婆回家无非就是打点好一切,有个舒服的窝,就像我爹跟我娘嘛!”

 “你爹跟你娘?”这关她什么事?

 小祈见她和颜悦的,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亲热地坐在缘,娇憨地说道:“你还没机会见过我爹,我爹跟破运大哥一样,都是猎户,我娘当然是待在家中打点一切,你瞧,咱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娘做的,喏,你身上的也是啊,那可是我娘做的最好的一件呢。”

 “哦…”身上的衣物是破运拿回来的,总不能叫她一直穿他的衣服啊,只是她从没有问过衣物是哪儿来的。

 就如同…她没有问过他是哪儿来的三餐?打猎吗?可是,他似乎一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没有去打猎过。

 “福姐姐,既然你是大户人家出身,一定很懂什么棋琴书画的,我爹说那根本没法当饭吃,可是听起来就是很美…”

 棋琴书画?呃她没有学过。

 “…我虽没有那么美的才情,可是我懂煮饭、洗衣,针线活儿是还没娘那么好,但我还年轻,只要肯学都不是问题,瞧,今儿个的饭菜就是我煮的呢,很香吧?咱们家跟这里有段距离,不过只要破运大哥要回家,一定得经过咱们家,所以我瞧天黑了,他还没回来,你又是千金之躯,大概远庖厨吧,我娘就叫我过来讨好你--当初破运大哥搬来这儿,我爹就告诉他别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彼此要照料多不方便,他偏爱住这儿--”

 “为什么要讨好我?”禳福突然问道。

 小祈闻言,小脸通红,讷讷道:“我娘说要讨好姐姐,我才有希望…”她垂头玩著手指头:“我爹说,既然破运大哥已经有了元配,那…那…如果我真的非破运大哥不嫁,只好做小了。”

 “做小?”这丫头在说什么啊?

 小祈见禳福脸色仍然没有大变,以为她有八分机会,赶紧推荐自己的好处:“我爹说,大小老婆是有钱人家的玩意儿,咱们这种穷人家哪有这么好的运。可是你不能走路,也没法照料破运大哥的生活起居;而我都可以,我什么都行,煮饭烧菜洗衣都行,破运大哥上山打猎时,我待在家里也可以照顾你啊,将来有了孩子,不管是谁的,我都会不分亲疏地照顾他们。你要觉得生孩子疼,我可以多生几个传宗接代!”说到这里,偷观禳福仍然平静的脸色,她脸红地细声道:“我娘也说,破运大哥是值得托付的好人,只是,很可惜他先有姐姐了,倘若咱们三个真的生活在一块…我娘要我多为自己争取一点儿,做小是没关系,可是晚上总不能三个人睡在一块,一人一天,当然,我是可以让姐姐多占几天的”

 一张睡三个人的确是很小,她一个人翻个身就差不多占了这张小,可是

 “一人一天?占什么?”

 “占破运大哥的人啊!”小祈连耳子都红了:“这样才能很快有孩子嘛!有了孩子,破运大哥就有后了,那咱们也算是对夫家祖宗有代了。姐姐,我想过了,咱们不能同时怀孕,若是破运大哥在外,你要生了,我可以帮忙;我要生的话…我娘会来帮忙的。说来说去,姐姐你还是很划算的,对不?”

 孩子?怀孕?天啊,这小女孩把三人行的未来规画得很美好,美好到她开始觉得头晕起来。

 小祈接著再说什么,她的耳力太迟缓,没有办法把震撼她心的言语一一收到心里,等到她回过神,终于出震惊的表情时,破运已然到家,而那把未来想像得很美好的小姑娘则不知何时已被破运催回家了。

 “怎么了?”一进门就见她对著自己受惊的表情,他的心吊得老高,怕她忽然间恢复过往的记忆了。

 “破运,你--”原要口问他与小祈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让她自己莫名其妙地夹在中间,如果他真与小祈两情相悦,那么他倒不必介意她的存在话滚到舌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瞧见破运专注地聆听她要说的话,她只好改口:“难道你真没有心仪的姑娘吗?”

 “我心仪的姑娘就是小姐啊。”他内敛微笑,暗松了口气。

 说得多自然啊,到底是多大的天恩让他心甘情愿地付出一辈子呢?她只是在风雪中救了濒死的一条命而已,只是靠她的一句“救”或“不救”来决定他的生死;更甚者,他会活下来,不是因为她救命,而是他的命中注定他会活下来啊!要感激、要报恩,该去找上天啊!

 “小姐?”

 触感极好的绣毡盖上她的身子,她回神,眨了好几次眼。

 “天气要转凉了。”他说道:“你可要多多注意身子才好。”

 “你到城里是买…”眼角瞥到在地上待铺的织席与炕桌,她傻眼了。“你买这些都是给我用的?”

 哪儿来的钱?就算有钱,也都花光了吧?他只是个猎户啊!

 他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身上温暖舒服的被子让她垂目瞧向他夜夜打地铺的冷地板,上头没有什么厚被,想必等冬天到了,他只会盖著那条唯一的旧被。

 他身强力壮,受风寒的机会不大…只是,有必要把她养得这么尊贵吗?

 他是在养一个神,还是一个废物?

 这想法钻进脑间再也不肯离开了。

 不由得瞪著他口瞪著瞪著,他在她的眼里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我根本没有预料过上天会给我一个奇迹,所以在这儿落地生之后,我并没有为未来打算过,自然也没有多少积蓄…小姐,你别担心,以后我多挣著点,养活两个人不是难事,我会让你过得不委屈…”

 他的话忽远忽近地传来,听不真切。究竟,什么才叫委屈呢?

 明明眼前一片模糊了,心中却开始能描绘起他的五官了。

 “上次…你说,我在你十二岁时救了你…”她哑声。

 “是啊。”

 “你还说,你刚来的时候被人欺负,我注意到了,为你出头,所以从此你一直偷偷在注意我…然后有一天,我也发现你了,就此两情相悦,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嗯,我是这么说过。”他说的谎,他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可能,真希望这些谎言能成真,成为他记忆里的一部分。

 “我真的为你出过头吗?我一点都记不得啊。”她喃喃的。

 从头到尾-被发现的、水远是她,而他呢?

 他在过去的日子里真的曾被‮磨折‬过吧?那时,她在哪儿?在那座死气沉沉的庄园里,她躲起来了,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

 他呢?

 而现在,还是由他发现了自己,然后将她紧紧地护住。

 “那是因为你忘了。”他微笑:“小姐”

 “为什么一直叫我小姐呢?”她突然说道。

 “你一直是我的小姐啊。”

 “不是子吗?”

 笑容停了,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小姐,你…是哪儿不对劲吗?”

 是啊,她也觉得自己的心绪不太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心头极烦极闷,有个东西呼之出却又被下。不想再看让她心烦意的脸庞,她转头瞧向窗外,窗外天的星星她动了动,轻声道:“我想看星星,好想好想…”

 想看星星?

 破运直觉瞧向窗外的天星斗,迟疑了下,想她很少主动讨些什么,更别谈要求走出屋外。

 他估量了下外头的寒气,随即抱起她轻若无骨的身子口他心口一颤,忽觉她的睑埋进他的前。

 “小…”本要发声叫她,临时缩口,她的颊面软若糖,隔著薄衫熨著他的心脏三心跳,有些狂无助,他紧紧抿著,不让话跑出嘴外,小心翼翼地珍惜她难得的主动。

 即使,她是无意;即使,她连他的心跳有多多急都没注意息到--

 “你的心跳好快哪。”

 他趔趄了下,连忙稳住她在怀里的身子。偷颅她,却发现她仍将脸埋在白口己的心口间,没有抬起过。

 他暗暗屏息,捡了个比较乾净的草地放她下来。

 “小…我去拿件衣服出来,免得你著凉,我去去就回。”想要松手起身,怀里如糖的身子却像是无骨一样,倒向他的身躯窝著。

 “小姐?”寒风吹来,声音有些哑。也许,铁打的身躯是受了点风寒,才让他的脸皮有些发麻吧。

 “没关系。”她抬起水雾蒙蒙的美眸,淡笑:“不是很冷,靠著你取暖就好了。你也一块坐下吧。”

 破运闻言,只好跟著坐下,小心地从她身后环住她纤弱的身子。

 “天黑了,是什么时候黑的呢?”禳福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他听:“我好像记不得我最后一次注意到天黑了是什么时候呢。”

 “我记得。”

 禳福微讶地从他怀中仰首瞧他。

 “那是我离庄的前一晚,我跟你一块看星星,就在院子里,你小小的身子像软软的糖一样,窝在我的怀里直到睡著。”

 那一次,永远不会忘。

 被她义爹故意支开一个多月,回来再见禳福,她已如行尸走,所以那一夜成了他不灭的回忆。

 小小软软的身子躲在他的怀里,捧著不知谁给她的古书,摇头晃脑对著天上星星指指点点,最后贪暖睡倒在他怀里。

 虽说入庄是为报恩,但丧亲之痛依然在,”家子人全死在天灾里,独剩他,白天可以忍泪,把心思都放在她跟她义爹上头,但入了夜,就算忍了泪,心中的难受又怎能视若无睹?何况那时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禳福贴心,很少让他有独处的机会,至少,她软软的身躯常常赖在他的怀里,让他逐渐体会世间不是只剩下他。

 “义爹教我算的。”那时她故作老成摇头晃脑地排著他的命盘。“破运可以活很久很久呢,像余爷爷那样老还不会死哦。”

 “活很久又有什么意义?能陪著自己的人都死光了!”

 她搔搔头,想了又想,随即冲他孩子气地一笑,说道:“可是,活著就有希望啊!”“你在想什么?”禳福问道,打断他的回忆。

 他微微笑道:“我想起,你曾说过活著就有希望。”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她只会说,活著的意义在哪里?不过受天摆布罢了。

 “你失忆,当然不记得了。我还记得,每次你靠近我时,身上总有糖的味道,甜甜的,让人想要吃上一口。”他含笑道:“我的出身环境并不允许有过多的奢侈,每次跟我爹进城,我跟小妹总是会偷偷绕到糖店去瞧,闻著那样的甜味就心立息足了,所以,当我被你救了之后,还没有张开眼时,就直闻到一股甜甜的糖味,还以为我真的死了,老天爷才会让我足这小小的奢侈愿望。”

 禳福子著他充柔和的脸庞,显然回忆是他最珍贵的宝藏之一,而她,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她只知道她救了他的命,然后有个叫“破运”的人就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难怪,在她初失忆的那段时间,梦里始终有个瞧不清楚的男子,不是因为失忆而不肯让她看他的真面貌啊,而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正视过他的内心,自然记不住他的五官、记不住他是谁。

 “我对你,就像是奢侈的愿望吗?”她喃喃问。

 “以前是。”他轻声说。

 “现在就不是了吗?”

 “不是了,再也不是了。你就在我面前,伸手可触之地。”

 “那,就叫我福儿吧。”她身下赖著的温暖躯壳微微震动。这是他在紧张吗?她似乎可以慢慢地抓住他的情绪反应了。

 “小姐,我…”

 禳福有趣地眨眨眼,看着他的俊脸在星光之下有些染红。

 “你说,我们是私奔的?”

 怕她找出谎言的漏,他连忙道:“是,是私奔。”

 “你不是说咱们是两情相悦吗?难道以前在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时,你也还叫我小姐吗?”

 “呃…”“叫我福儿吧,叫小姐多认生啊。反正,我也不是小姐了…”见他张口言,食指轻轻落在他的间,注意到他有些颤抖。“既然一块生活,你我就是平等的了。明天,你帮我做个拐杖好吗?”

 “你--”已经不是讶异两个字可以形容他脸上的震撼了。

 “我忘了过去,所以我的过去是空白的,没有写上任何东西,对不对?”她先是用力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好长,像是把积在心中的很多灰尘都一块叹出来了,随即,她真心地笑了,眼睛眯眯的,细长有些弯,笑起来格外天真动人。

 她轻声说道:“既然都是空白的了,我就不要再回头看了。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的一切都从私奔之后开始,好不好?”

 他的微启,不知要说什么又闭上,一时之间只能傻傻地瞪著她猛瞧。

 风吹来,让她有些畏寒地窝进他的怀里,长发从他的臂弯垂下,她仰脸笑道:“所以,也不要再把我当废物养了。”

 “我并没有--”

 “如果没有,就做拐杖给我吧。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像常人一样行走了,但至少,我不必事事依靠你,没了你,我只能坐在那儿动弹不得。”

 “我不介意--”

 “你还要养家活口,不是吗?还是你要抱著我去打猎呢?既然是你的子,就该做你子该做的一切。”是风的关系吗?还是因为过去真的变成空白了,所以突然之间有了困意?她合上眼,轻松地笑叹:“我好困,想睡了…”

 现在,就算闭上眼睛,脑海中也会自动地勾绘出破运的五官来,一清二楚的。她不明白原因,只知道当她脑中闪过“原来他的内心世界是这样啊”的念头时,突然有一股望催促她,想要挖掘这些年他到底在想什么?

 当一个叫破运的男人一直守在她身边时三个男人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即使,就像义爹所言的,连一个人自以为是的思想、决定,所言所语都早是命中注定的,逃不出命盘的约束,她仍然想要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一见她活著,便毫不犹豫拱手将相伴自首的子之位送给她。

 “福儿…”

 突地,心跳漏了几拍。

 “福儿…”

 风中有他的低喃,不停地、不停地,像是自得其乐般的自言自语。

 禳福微微轻颤。为什么呢?

 为什么听见他的声音,内心就会有奇异又陌生的感觉呢?她没有在命盘里算过这种东西!还是义爹没有教到她这一项?

 温热的触感忽地碰到她的,一如那他亲吻她额面的感觉,她马上张开眼,瞧见他正吻著出自己!

 舌相,初时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细水中带有几分霸道的柔情,心中有些不知所措跟虚软,后来他的亲吻显得愈来愈侵略,她心跳愈来愈快正“你说得没错。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他喃喃的:“长命百岁真是件好事吗?以前你义…以前有人曾经讥讽地问过我,现在我可以回答他,是的,我要长命百岁,只要活著就能等到你,等几年我都心甘情愿,只要我活著,只要你活著!会等到的!”

 捧起她的小脸,见她似乎没有受惊吓,他足地笑了笑,极力敛起心中澎湃的深情,轻轻在她鼻上吻了一口,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福儿,就我们俩,重新开始,再也没有过去的鬼魂挡在咱们之间。”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吗?

 她间下意识地重复著。

 就算她死了,他心中还是残存著想见她的念头吗?那她呢?她曾短暂忘了过去的一切,那时,失忆的自己又在想什么?

 想她的未来会有谁参与?会不会沦落到街头乞讨,会不会家中有人千里迢迢来寻她?

 那时她既紧张又期待又害怕,因为前途未知。

 现在呢?

 义爹,你曾让我产生深蒂固的观念,人从出生开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连一个思想一个决定表面看似人是主宰,事实上仍逃不过上天给的命盘。

 如同她在大风雪救了破运,表面上她是救命恩人,但真相是命中汪定她绝对会救破运,而破运的命盘上是巧遇贵人,就算时光再倒回到那个选择点上,她还是会选择救他,看似很多选择,事实上,不管再重来几次,她还是逃不过命盘上该走的路。

 这些,都是义爹让她深刻体验到的,让她对人生充了丧气,如行尸走向一般地活在这世间上。

 让她像废物一样的,徒留躯壳在世间。

 可是,义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就算命盘注定了一切,就算世间的人们被命盘左右,但--情感的过程呢?

 她的心跳如鼓、她的心会发抖、她的心会因为他喊“福儿”而感到一股陌生的,这些奇异的感觉,命盘上都没有办法让她体会啊!

 她…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东西?

 脑中一片混乱,反反覆覆,明明说要让过去变成一片空白的,却始终不由自主地想着义爹教导的一切与失亿后她曾想过的一切。

 一切一切,让她头晕了--直到有个念头忽地冒出来,被吻得红肿的朱微启,小声问道:“我听到你心跳很快,为什么?”

 他可以理解她孩子般的疑问,他俩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过著与人不同的生活,对于普通人该有的感觉反而充不解,他自己还是在摸索很久以后,才明白那样的心情叫什么。

 “我心跳狂发抖,血脉会忽冷忽热,是因为我喜欢你,福儿。”

 她没有答话了。

 很久很久以后,破运以为她睡著了,小心地抱她回屋上后,随即自己在地上打地铺浅眠,禳福才慢慢地张开眼,很迟钝很迟钝地出骇然的表情。

 原来…她喜欢上了破运?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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