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阵尖锐的水滚鸣笛声让瘫坐在沙发上的单纹莘猛然惊醒,慌忙站起的动作却教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只得动作缓慢地走向瓦斯炉前,关掉炉火。
冲好泡面,她又小心翼翼的端回茶几上,准备好好享用午餐。
虽然离那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过了三天,一些皮外伤大致也都没问题,但有些较严重的瘀痕,恐怕得要一个礼拜以上的时间才能消退;于是,她用旅游的名义向杂志社请了七天的假。当然,请假是要扣钱的,再加上她又懒得出门,才会用方便又省钱的泡面来果腹。
至于…那天,当她清醒过来时大约已经是早上十点,不可思议的是,何景荆居然没去上班。
她明白他是在等她起
。
她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是特地等她起
准备向她致歉,他大概是担心自己一旦出门,她便会夹带报复之心乘机破坏他那间优雅又兼具品味的现代化豪宅,才会特地等她起
。
不过,不管原因为何,她还是非常感谢他“愿意”载着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她回家疗伤。
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想必他老早就调查过她家的住址,所以她也毋需害怕他或是那票人再度找上门来。
尽管来吧!
别以为她单纹莘会乖乖任人宰割,再有下一回,她除了报警之外,也会把何景荆所有不堪的底细全部公开。
就算要死,她也会拉他来当垫背!她保证。
叮…叮…快要鸣不出声的门铃声音让她的思绪为之停顿。
这时候会有谁来找她?
杂志社的同事?不可能!
喝!该不会是…
单纹莘一想到这种可能
,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吃到一半的泡面扔进垃圾桶里,接着,她像是忘却身上的痛楚,急急忙忙地将随意扔在沙发上的枕头及被单丢回房里去。
待一切都收拾完毕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而重重敲了脑袋瓜一记。
“单纹莘,你快没救了。”自嘲一句后,单纹莘旋即命令自己得振作。
在频频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她才脚步略显不稳的走向前去开门。
“我就知道你根本没去旅行。”
单纹莘瞠圆眼睛,瞅住对她绽出“被我抓包”笑容的林少范,有好半晌的时间,她实在不晓得该用什么话来形容她此刻的感觉。
怎么会是社长?她原本还以为是…
“不请我进去吗?”
“呃,社、社长请。”被自个儿的雇主当场抓包真的
尴尬,不过,她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林少范居然会跑来自己家中。
“社长,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东西好招待你。”
“没关系,给我一杯茶水就好。”打从林少范一进门,温文尔雅的笑容就一直挂在他脸上,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无故请假。
“社长,请用。”她端了杯白开水给他,脸色仍然显得颇不自在。
“放心,我不是来向你兴师问罪,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林少范敛起笑容,语带忧心。
“让社长担心了,我、我只是觉得最近太累,想休息一阵子而已。”
“小莘,你是不是还在气我刊出你跟何景…”
“没有、没有,站在杂志社的立场,自然是希望每一期的杂志都能大卖,我可以体谅社长的作法;只是,当报导涉及到我个人隐私时,我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反正他们做都做了,说再多道歉的话也于事无补。
“小莘,谢谢你的体谅,不过,何景荆真的没来找你麻烦?”何景荆动用关系让他不得不回收那一期杂志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
“社长放心,我要是有遇到麻烦,一定会告诉社长的。”她与何景荆之间的问题,是谁也
不了手的。
“那就好,小莘,都中午了,你能陪我去吃顿饭吗?”
“这…社长,陪你吃饭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有点不舒服,不适合去太远的地方,所以我…”其实,她一点也不想陪他吃饭。
“不要紧,我记得你家楼下的隔壁好象有间牛
面店,我们就去那里吃饭如何?”林少范一脸兴致
地问她。
“好呀!”就算是极度的不愿意,单纹莘仍勉强应允地与
脸喜悦的林少范一块儿步下楼。
* * * * * * * *
“原来七十块的牛
面也能这么好吃。”
“嗯。”食不下咽的单纹莘,勉强牵起嘴角微笑。
“小莘,你怎么不多吃点?怎么,怕胖呀?”
“我…”
“你根本不用怕,才几天不见你更瘦了,怎么行呢?老板,再来一碗。”
“社长,不用了,我真的吃不下了。”单纹莘急急的拒绝道。
“不行,你一定要把桌上的东西全吃完才可以。”林少范相当的坚持。
“可是我…”
正当他们还再为一碗牛
面而争论不休时,面店的对面有辆房车不知已停驻多久,店里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全被车内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社长,我…”
“我不是说过你叫我少范就好吗?”林少范佯装不悦地说。
“这…”单纹莘面有难
地看着他。
“小莘,不瞒你说,其实我对你…”他正要表白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给打断,林少范在对她说了声抱歉之后,即拿起手机接听。
这通电话来得正是时候,尤其当林少范一脸歉意的说他临时有事要先走一步时,单纹莘的心情就更加高兴了。
说真的,如果他再不走的话,她真不知该如何应付他了。
单纹莘在轻拭额上的细汗后,即走出面店。
然而,就在她要踏入公寓门口的一?x那,颈背处竟窜起一阵寒意,她没立即回眸,却停住脚步。
现在是大白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鬼怪出没吧?单纹莘试图忽略那种感觉,正当她要再度跨出脚步时,
骨悚然的感觉再度出现,她猛地回头,下一瞬间,她便对上不远处摇下车窗、坐在驾驶座上的何景荆。
单纹莘的黑眸为之一亮,半是惊吓半是惊喜。
他终于还是来了!
她就晓得他仍然会关心她,不会对她的伤势不闻不问的!
那她该请他上楼坐坐,还是…
突然,充斥在她
臆间的热
,在看见他那双分外冷漠的黑眸以及
上那抹近似无情的嘲笑后,顷刻间全被一盆冷水浇熄。
原来,是她搞错了。
他是想来看看她死了没。
哼!很遗憾地她还活得好好的,没应了他的诅咒。
面无表情的何景荆定定的注视着她,单纹莘同样输人不输阵地硬是对他绽出一抹极灿烂却又
是挑衅意味的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直在等待他下一步动作的单纹莘,反倒被他诡谲的盯视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他干嘛直盯着她瞧?单纹莘想扭头就走,可是她的双脚却偏偏像是有自我意识地朝他的方向走去。
单纹莘看到他的
痕加深,像在嘲
她似地,于是,粉
讥讽的再度扯高。
“何先生,你倒是
清闲的嘛!怎么,你是特地来看我死了没吗?”微弯身下,她的表情与声音,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你好象过得
不错。”他的声音不愠不火的。
“是不错,喔!你八成有瞧见我们星闻杂志社的社长吧?你放心,我没有向他哭诉我的遭遇,更没有把你见不得光的底细透
给他知情,所以也请你别把魔掌伸到他身上去。”假如他是担心这件事的话,那么,她的解释应该可以让他安稳的睡个好觉。
“单纹莘,难道你不曾想过为何林少范会无缘无故对你献殷勤吗?”他有自信她不会笨到轻易亮出她手中握有能制住他的唯一一张底牌,不过,即便她把他所有的事都公开,她又能奈他如何?
况且,只要他出面澄清,他就不信舆论会站在无凭亦无据的她那边。当然,这是最下下之策,他与她大概都不希望事情走到那一步。
“拜托,老板请员工吃牛
面就叫献殷勤?那你那天
我衣服又对我…你这种行径又该如何解释?”圆润的耳垂蓦地窜红,幸亏有长发稍稍掩住,否则她就太难堪了。
“单纹莘,你不听劝那是你的事,但我必须再次提醒你,好好记住上回所受到的教训。”他的喜怒仍不形于
,唯有说话的声调稍嫌重了点。
晶透的眸子霎时
出怒芒“何景荆,我似乎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人家用这种威胁
的口吻跟我说话;而且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落在我手里,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然你最好把刚才那句话给我原封不动的
回去!”
“看来那些人的确──对你手下留情。”高分贝的尖嗓显示出她的体身状况复元得很迅速。
“怎么,你又想派人痛殴我一顿?”不知怎么回事,她的
口突然变得好痛,痛到她的脸都微微
出狰狞的模样。
何景荆双眼微?,没再接话。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再说呀!不过请记住下次叫人来揍我时,要他们切记别再存有妇人之仁,最好当场就把我打死,否则我的脑袋一个不清楚,就有可能说出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话来。”她咧嘴笑着。
直视着她的异常炯亮的眼眸,彷佛要
穿她的灵魂深处。
他不该绕过来的。
就如她所言,他来这儿的确是想看看她的情况,因为依她的伤势,她是不可能复元得这么快速,然而在无意间撞见她跟林少范在一起时,他的心竟浮动了一下。
看着单纹莘与林少范,他想起了江枫红…
他在得知江枫红心里仍念念不忘靳沐优时,他几乎快崩溃了。
他等待江枫红这么多年,爱恋她这么久,就是期望有朝一
她能把他放在她的心坎里;然而,当靳沐优再度出现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这场爱情战役。
长久的等候,仅换来江枫红叫他一声如同兄长般的“大哥”的称谓。
他是何等的不甘,又是何等的不愿!
为了守住江枫红,亦为了争取江枫红对他的相等回报,他擅自
离应走的轨道;到最后,他仍是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无法拥有。真是可笑呀!
但是,他又能如何?
杀了靳沐优,还是说也派人好好修理靳沐优一顿,要他离江枫红远一点?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不想让江枫红伤心;他只有
以继夜地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或许,他真的累了吧,才会当着单纹莘面前想起江枫红的事情。
现在,梦醒了,他也该回到现实。
收敛起心神,何景荆将犀利的目光重新定在她身上,即便此刻单纹莘脸上泛出一抹他十分不解的悲悯之
,他仍旧视而不见地警告她:“单纹莘,那你最好永远保持冷静,别有胡涂的一天。”
在听到他这番话后,羞愤的情绪立即取代她原先的同情“我觉得这句话比较适合用在你身上。”
她是头壳坏掉了吗?要不然怎么会在看见他脸上不经意
出的伤感后,对他产生一丝同情?真正需要同情的人是她才对吧!
“单纹莘,你走吧!”他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些无意义的话。
“想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哼!他越想赶她走,她就越要赖在这里碍他的眼。
何景荆眸中透出一丝嫌恶。
“别忘了,是你自愿来看我脸色的。”她硬是强忍着体身与心里的疼痛,要笑不笑的睨着他。
他表情沉着,没因她的挑衅而
出愠意。在与她多说无益的情况下,他转而发动引擎,想在自己尚未真正动怒前离开;可是,正巧她就挡住他的去路,且没有走开的意思,他只好先将车倒退。
“何秘书,小心开车啊,别一不小心就撞到人喔。”她讽道。
然而,有时候人在倒霉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一位骑着脚踏车的国中生,活像马路是他开的似地,以十分快的速度逆向骑来,他并非没看见背对着他的单纹莘,只是当他想闪避时已经来不及了。
* * * * * * * *
“单纹莘!”
就算何景荆的动作已经够快,仍然来不及阻止惨事发生。
只见那位男同学以及可怜的单纹莘双双倒下。
还在发育的男孩子就是不一样,一见闯下大祸,不仅从地上爬起来的速度很快,就连逃走的速度亦十分惊人;不一会儿工夫,就连人带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景荆不是抓不到男同学,而是认为根本没这个必要,事情都已经发生,再要求男同学负什么责任对他而言都是空话,而单纹莘不痛不叫的态度反倒攫获他全部的注意力。
她被撞到昏厥过去了吗?
由于及肩的长发遮住她的脸蛋,导致他无法立即分辨出她的情况。
何景荆面色一沉,动作轻柔的将侧躺在地上的单纹莘搂抱在自个儿的怀中。
“唔…”她没有晕过去,可为了不让他看笑话,她硬是咬紧下
,不让痛呼声逸出口。
她又没做错事,为何老天要一直捉弄她?
难不成老天嫌她伤得不够重,所以又派一辆脚踏车来糟蹋她?
不对!这不是老天爷的错,而是何景荆;搞不好那名学生就是他派来的也说不定!
瞧她忍痛忍得
头大汗,何景荆失笑地说:“痛就喊出来,我又不会笑你。”轻轻一个使劲,他顺利抱起她,走向座车。
“我…我要回我自己的家,用不着你假好心。”她从齿
间迸出话来。
“依你这种伤势,你能自己照顾自己吗?”他嗤之以鼻。
“就算我被撞死那也是我家的事,何景荆,咱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许你还巴不得能见到这样的结果?”她冷嗤道。
“单纹莘,别试图
怒我,这样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漆黑的深眸隐约跳跃出两簇火炬。
单纹莘这女人的确很有潜力可以
发出他潜藏的
恶因子。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就请你把我放下来。我有脚,我自己会走。”话虽这么说,但她仍将整个身子偎入他宽实的
怀里,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全身已经痛到几乎不能动,而另一部分则是她想取暖。
没料到他的
膛竟如此温暖,尤其她
进肺里的空气带着他独特的男
气味时,她就更沉醉了。
怎么办?虽然她好气他、好怨他,也好想抓他来痛揍一顿,可是,她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他了。
何景荆将她放在车子的前座,在替她系好安全带后,他二话不说地踩油门驶离。
他之所以会把她带回家,其实没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对,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 * * * * * * *
这回,大概是新旧伤全加在一块儿,所以何景荆请来了家庭医师。
不知是因为大
太舒服抑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单纹莘一沾
后就睡着了,连医生在为她敷药,她都浑然未觉。
而单纹莘的双眼再度睁开时,感觉到四周昏暗,抬起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夜已深。
啪的一声,营造温馨气氛的优美大灯,被一
长指开启。
“还会不舒服吗?”何景荆缓步走向她问道。
单纹莘眨了眨眼,没开口。
“痛的话,你
头旁有止痛药可以吃。”何景荆继续说。
“你不是很痛恨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救你?若换成是他人,我照样会做。”错了,他骗得了她,却骗不了自己,就只有她,让他一再破例…他已经为她破例好几回了。
原来又是她的自作多情。单纹莘难过地想着。
“你又想干嘛?”见她挣扎想起身,何景荆沉声地问她。
“你不觉得这台词很
吗?”几天前,就在同一张大
上,他也用差不多的口吻问她。
“别起来,你的伤势不适合移动,你…就住这儿几天吧!”像是挣扎许久,他才妥协似地对她这么说。
“你要我住在你家?”她有没有听错?
“如果你不愿意…”见她如此惊讶,他反倒想收回方才的话。
“我就知道你只是礼貌
的『问我一句』,放心,我不会真的赖在你家,免得被你的心上人给撞见,那我多不好意思。”
一丝怅然自他的眸中瞬间划过,然而她故作挑衅的言语仍令他扬起
“单纹莘,你别一再考验我的耐
,还有,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可以选择住在这儿,也可以选择爬回你的地方去。”话一说完,他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转身离开。
砰的一声,属于男主人的偌大卧房,又变回空
的景况。
单纹莘撇撇嘴,无力的倒回枕上,不语地沉思着。
她能战胜江枫红吗?
唉!就算她真的能赢得过江枫红又如何?
假如何景荆的心里没有她,即使她赢过一千个江枫红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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