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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夏汐的伤势比她所想象的严重。

 两只手连开门锁、扭巾洗脸的力气都没有。左手的关节和右手手肘、关节仍然不灵活,吃饭端不了碗,夹菜抓不紧筷子;双腿的膝盖上堆积着的淤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一周来的治疗仅仅消了肿。

 赵兰清旅游去了,与黄肚皮一起。

 她嘱咐许之宁负责夏汐的三餐饮食,不理会她的抗拒。

 夏汐问她为什么不跟那个她喜欢的男人出游,赵兰清不答话,怪笑的模样让夏汐想起电影《巴黎圣母院》的男主角。

 赵兰清,她掩埋着的心事或许比她还要多,还要深…

 静静的午后。

 夏汐用伤得不那么要紧的左手砌着一幅拼图。她在一堆纸片里找月光女神的最后一缕金发。最近,她又把砌好的图重砌,仿佛这样也可以减缓想念某个人时的痛苦。

 本来,她想听一听《独上西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盒《淡淡幽情》的CD却莫名地播放不出声音。仿佛她摔伤了,歌碟也跟着伤。薄小的金属圆片运转在播放器里,悲皆默默。

 桌面的报纸头版上,突兀的依然是那则寻人启事。不变的字体,变的是加上了一行字:我现在不在中国,但手机绝不关闭。

 原来他已经走了。

 不知道他如今做着什么呢?继续逐个国家逐个城市地寻找桑妮吗?

 她看看药酒擦过后的伤痕,游移在皮肤表层的血块犹如飘的地球板块,青的蓝的紫的红的,像陆地像海洋像山脉,地图似的,看久了竟觉得很美丽。

 原来,研究自己的伤痕也可以当成一种享受。

 独步高楼于她而言是仿佛朦胧至极的镜花水月,为什么欣赏一种虚幻却那么痛苦?独步高楼,他是她不该遭遇的爱恋。

 她打开久未开机的手机,呆呆地看着显示屏幕,然后缓慢地拨号给秘书台——

 她竟有六百二十三个来电未接!

 这六百二十三个电话竟然同样来自一个号码:

 138xxxxxxxx!

 而几乎是同时地,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138xxxxxxxx。

 不知道该不该接,夏汐犹豫不决。十多个数字在手机屏幕上闪动,她可以由此推测自己心跳的频率,很准,可她怕,听见他的声音会了气息。

 好吧,都认了吧,他仍那样让她心惊跳。

 她终于按下了通话键——

 “夏汐!”独步高楼的声音急促而切,还有点难以置信。他每天都试打好几十遍她的号码,他没想到终于有拨通的时刻。

 夏汐抖动着双,发不出任何话音。心瞬间空空的,如行走钢丝的人失去手中的平衡木,张牙舞爪地寻求平衡与实在,而脚下是悬崖。

 她是该立即挂断电话,还是继续听他说话?回头不是岸,终场太遥远。她找不到平衡点。

 “回应我一声好不好?!请你说说话,夏汐,别不理我…”话筒那头,独步高楼几近是恳求的语气。

 “我是。”

 她缓而慢的话语让他更加着急, “夏汐,告诉我你究竟住在哪里,告诉我你在S市的具体地址,我这就飞过去找你。”

 “你——在哪里?”夏汐的声音幽幽的。

 “悉尼。”独步高楼连声道, “我在澳洲悉尼工作。夏汐,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你看报纸了吗?知不知道我在找你…”“你不用找桑妮了吗?”她打断他的话。

 “找桑妮?”

 “你的太太——你不再找她了吗?”

 “我的太太?”独步高楼愣了愣, “夏汐,我那晚对你说的话,关于我和桑妮的,你听进了多少?告诉我!”

 夏汐没有答他,灌给自己的一杯冰水,将嘴角的眼泪也一同进肚子里,咸而冰凉的口感,是苦的。她以为咖啡很苦,原来泪比咖啡苦。她想, 《薰衣草》中的调香师一定没有喝那杯有泪的清水,因为泪最苦。

 她也不会要一杯有泪的水。

 眷恋地望了眼寻人启事的某些字眼,她低低地问他: “你会不会记得夏天的汐?”

 “我记得。”

 “永远吗?”

 “永远。”独步高楼肯定地回答。

 “我不相信永远,永远太遥远。这是一句歌词,你知道歌名是什么吧?”

 “是什么?”

 “相见恨晚。”夏汐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也顺带地关掉手机。

 是的,相见恨晚。在某一个地点某一个时间,有些事情有些人总是迟一步。爱情常常是这样的无奈,不是来得太早就是来得太晚。

 不是吗?

 她与他本来就不该相遇。因为有人迟了一步。遇见了,到最后也只能是憾事。

 就让遗憾慢慢将心腐蚀吧,也许蚀烂的心可以从此淡忘了他。短暂的爱情,连同记忆也是短暂的。时间,会教她忘记他。当然,他也会忘记她。

 她相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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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独步高楼握着电话,颓丧地滑坐于办公椅上。原来!原来她真的什么都还不知道。原来他所说的事,她一件都不了解。

 该死的!他那晚为什么要带她去喝酒呢?他为什么不在彼此都还清醒的时候,就将事情讲清楚!

 他重新拔号,然而她又关机了。

 他有个预感,她的这一次关机是永远的关机。

 她说她不相信永远。

 她说相见恨晚。

 他与她的相见,是迟了那么的一小步,可是,怎会恨晚呢?

 “楼!”办公室的门外闪人一颗脑袋,是卓艾妮。她蹦蹦跳跳地跑进来, “老头子叫你明晚回家吃饭。明天是周末,有家庭聚会。”

 家庭餐宴。卓老头真的认定他是卓家成员之一了。

 独步高楼额角,许久才道: “我明天晚上不过去了,得飞中国一趟。”

 “为什么?你不是才从那里回来吗?”卓艾妮不解地问道, “公司在中国的各大分部都运作得好好的,哪需要你连续跑几次。”

 “我这次去是因为私人的事。你跟你父亲说一声。”独步高楼说着,便按响座机叫秘书订票。

 “不干。我会给老头子训死。要说你自己说。”卓艾妮撒娇,俏美的模样跟桑妮一模一样。

 独步高楼看着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桑妮的样子,然后竟又与夏汐的身影重叠。

 “好。那回来后我再跟他说,包括我跟你之间的事。”他正道。

 “嘻嘻,我们之间哪有什么事嘛!老头子真是好玩。”卓艾妮调皮地吐吐舌尖,咯咯地笑着,伸手去独步高楼的头发。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处理公事了。”独步高楼说道,双眸专注于电脑屏幕上。

 “郁闷!”卓艾妮啐了声;又是蹦蹦跳跳出了门。

 见她走远,独步高楼继尔打开电子邮箱,反反复复地看着夏汐那时写给他的信,虽然只有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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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仍旧不能忘记你。我最突出的优点和最可怕的缺点就是记忆力太强,我将你铭记得太牢实了。

 在家里休养的每一天,都会接到许之宁的电话,可是我想听到的只有你的声音,却又不能给你打电话。中你的毒太深,找不到解毒的酒,我只好任毒素一点点蔓延在我的体内,终于变得对爱麻木。

 许之宁,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心底里放着一个你。

 我已经是惯性失眠了。每当夜晚来临时,便开始畏惧着夜之漫漫。

 心理的失眠是没有药方的,如果我不能忘记你,也许就会一直失眠着。我好害怕,不知道从此会不会无止境地失眼。

 我的罩是水蓝的蓝,帘子是月白的白,看上去很美,躺上去很舒服。空调开在低度上,盖上轻盈的棉被,这是享受夏天的另一种方式,应该有个安眠的好梦。但,无论多么的享受多么的舒服,我仍是睡不着。

 你知道吗?无以安眠的时候我就诗咏词。这是我新发明的催眠方法。数绵羊的方法太老土了。我专门背诵一些有“楼”字辈的诗词,觉得可以助眠——

 “红藕香残玉箪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西楼。”

 “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九风雨。”

 “楼外夕阳明远水,楼中人倚东风里。”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柳外画楼独上,凭栏手然花枝。”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唯有楼前水,应念我终凝眸。凝眸处,从今更添,一段新愁。”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愁,黯黯生天际。”

 “鸳机新寄断锦,叹往事、不堪重省。梦破南楼,绿云堆一枕。”

 “永夜婵娟未,叹玉楼、几时重上。”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苏帐。”

 “骑马倚斜桥,楼红袖招。”

 “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楼,斜正在,烟柳断肠处。”

 “小楼西角断虹明。栏干倚处,待得月华生。”

 “楼上几寒,帘垂四面,玉栏干慵倚。”

 “斜独倚西楼。”

 将“高”与“楼”写进词里的我也记得一些,要是背完了“楼”仍旧睡不着的话,我就会顺便背一次——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你读过这首词吧?初遇你时以为你的名字源生自于此。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你说这是你事业追求的境界。原来!原来你是错记古人词。

 还有很多以“高楼”一同人句的诗词,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暝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犹疑望可见,上高楼。”

 “楼外翠帘高轴,倚遍栏干几曲。”

 “绮罗心,魂梦隔,上高楼。”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我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江汉西来,高楼下、葡萄深碧。”

 其实,那些诗词中,我也只记得有“楼”或“高楼”的那部分而己,其余的,一个字都没去背。就好像,在这些年所遇的男人中,我只愿意记取你——独步高楼,其余的,只当是身边过客。

 我不希望你也成为我生命里的过客啊,可你却是,一个我想留也不能留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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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过痛苦的爱恋吗?”夏汐问依旧“奉旨”前来照料她的许之宁。

 他给她买了一幅新的拼图,它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花之恋事”绘着各种鲜花和一个身上缀花朵的年轻女子。

 图画很美,故事却令人心碎,印在千重万片花瓣里的文字读来尤其使人落泪。

 “有。我的痛苦从两年前的某天延续到现在。”许之宁端给她一杯温开水,然后目光专注地望向她。

 “没有停止过?”接过水杯,夏汐避开他的眼睛,凝视拼图上的繁花绽放。

 “没有。”

 “哦。”夏汐不敢看他,翻着另一堆纸片。

 这些日子,她仍旧是拼砌着《月光女神》。砌好又了又重砌,反反复复,没有终止。这似乎是她想念独步高楼的另一种方式,也是减缓想念之苦的一个无言姿态。以前每次把图拼砌完整一次,她就在历上做一个标记,而现在,她已经将这幅拼图砌合了十七遍。

 “你肯帮助我吗?”许之宁的头俯下来。

 夏汐闻到他并不均匀的气息,有口香糖的甜味。赵兰清曾说,男人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总会保持口气清新,因为他随时随地都想吻她。

 “帮助你吃完香口膏对不对?”她侧了侧脸,故作天真,扮出一派无的表情。她并不矫情,更不做作。可是,现下若不努力装扮幼稚,用天真的语气,她怕许之宁会说出让她无法接受的话。

 “是——的!”许之宁把一片绿箭香口胶放在她的掌心, “我喜欢你,夏汐。”这是他自从追求她以来的第一次面对面的表白。

 夏汐以为自己会不知所措,但是没有。她听见自己静静地说: “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她是看着许之宁晶亮的眼睛说的,她希望让他能看清她诚实的双眸,她用同样晶亮的眼睛告诉他,她不是在说谎。而她也突然明白,原来自己除了不会对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说“我喜欢你”外,也不会对一个无法倾心的男人说“我喜欢你”

 谁知许之宁却说: “夏汐,我不会放弃你。”

 原来他是个固执的男人。

 她低头不语,心不在焉地砌图。

 “夏汐,给我一个机会吧。”许之宁突然单膝跪着,犹如求婚的姿态般,眼光炽热如窗外的光。

 她惊愣地看着他,有点手足无措了。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现在的局面太突然。

 许之宁继续道: “下个月底,我就要到外国去工作了,公派质,期限五年。本来是调职至澳大利亚分公司的,但是我争取了加拿大。你知道为什么吗?”

 “呃?”

 “我想让你跟我走,夏汐——”许之宁无数遍地说着, “跟我走好吗?我喜欢你那么久那么久。”

 这是任一个女孩子都会心动的话吧?夏汐很奇怪,为什么她竟没有心动?似乎是遇上独步高楼后,她便失去了动心的勇气了。才多久呢?不到一个夏天。

 “跟你到加拿大去?”

 “是的。兰清小姐说你喜欢加拿大,对不对?”

 “你这是——在定义我们的未来吗?”可是夏汐想,她和他并没有多少未来。虽然赵兰清不断地提醒她要抓紧他。抓紧一个不喜欢的人?除了独步高楼,她不想抓住任何人。

 可惜,她想抓住的人不能去抓紧,不存在心底的人却在她身旁。爱情,为什么就这么的无可奈何呢?

 “你接受这个概念吗?”许之宁小心翼翼地问。

 夏汐回视着许之宁,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双肩的手炙热得惊人,她低低地、有些许怅惘地问: “你为什么不选择澳大利亚呢?”

 “什么?”

 “哦没什么。”她别转头,不看他。她不会告诉许之宁,有个她很喜欢的人就在澳洲。

 “你说什么?澳大利亚?”许之宁追问。

 “我说,澳洲的阳光很好,我喜欢那里的阳光气息。”呼吸着澳洲的气息就等于呼吸着独步高楼的气息吧?夏汐傻傻地想。她大抵是想他想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哦…”“我觉得——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加拿大。”夏汐静静地说,然后看着许之宁惊跳起来。

 “不要太早拒绝我!夏汐!”极端慌恐的声音。

 他的眼里盛装的是痛楚吗?一时间,夏汐有一种不忍,可是无能为力, “我一直都在拒绝你,已经两年了,不是吗?”许之宁的出现比独步高楼早两年,为什么她可以长久地忽略他的存在,却不能抵挡独步高楼无形的入侵?

 “两年零三个月又十七天。”

 她不讶然, “你记得很细很清楚。”

 “关于你,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许之宁一字一顿地说, “不要拒绝我,请你!虽然我们已认识两年,但你都没有试着接受过我。夏汐,我并不差,相信我,和我交往,你会发现我的许多优点。”

 “我…”夏汐无言以对。她当然相信他,并且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优秀男人。但,有什么办法呢,她爱不起来。

 “夏汐,答应我。”

 “我…需要时间。”夏汐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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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毫不犹豫地作出和许之宁共度今生的决定?夏汐茫茫然地游晃于街头。从来没有一个时候会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人生缈缈。

 刚刚的一场太阳雨,将闷热的空气洗得新而透丽,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脚仿佛有它的方向似的,不知疲倦地一直不停地前行,待发觉眼前竟是一片海水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与住所已经隔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距离。

 这是独步高楼告知她的,城市浅海。

 她对他的想念是何其的深浓啊!连行走的意识都受他把控。她听着海的声音像一首没有和弦的老歌,几乎没落泪。急雨之后,傍晚的天空,晚霞红得胜火,如果生命里的每一天都可以这般热烈、火红该有多好。

 夏汐在海边坐了好久才搭计程车回去。

 已是入夜时分,热闹的街,路灯一盏盏地亮起来,她打算在市区闲逛一会儿再回家,于是在一间音像店前下了车。

 “点点痕”——真是个奇怪的店名。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她要的《淡淡幽情》呢?

 她走进去一问——

 “没有了,最后一盒刚刚卖完了。”那个长得不食人间烟火、看似店主的美丽女子如是说。

 夏汐觉得两只受伤的手突然痛得厉害。原来她又迟了一步。她想起陪赵兰清购买旅游用品的那个超级商店,那里应该能够买到吧?但如果去了,得到的是一句“没有了”那么疼痛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手吧?

 她一脸落寞地走出店门。

 “噫?夏汐,我正要找你。”面一辆车子停在跟前,夏汐抬起头,看见许之宁‮悦愉‬的笑容, “你怎么也在这里?真巧。”

 是真的巧。夏汐在想,她曾经无数次转身看到独步高楼时,独步高楼也对她说“巧”曾经,她以为那是命定的。不过现在看来,这种被她以为的所谓的命定的巧合,原来也会发生在她和许之宁之间。

 她望着许之宁,没有问他为什么找她,关于他,她还没有学会去关心。虽然心底里曾经思虑过是否该与他开始一场恋爱。

 许之宁隔着挡风玻璃看着她,双眼被街灯映得发亮。他下车,突然就将她拥入怀里。

 夏汐吓了一跳,但又极快地镇静下来,双手在空气中停顿数秒,终于决定两两握于他的间。

 她突然的热情让许之宁愣了愣, “夏汐?”

 “我有点怕。”她其实想去其他地方找那盒CD的,又害怕去后会是“最后一盒刚刚卖完了”的结果。迟一步,之于她,是如此的感伤。

 “晚上不要一个人上街,最近治安不好。”许之宁却会错意,搂着她上车。

 其实关于她的心,他知道得太少太少。夏汐咬着手指。她和他,算不算是恋人?如果是,为什么对他的怀抱没有半点感觉?如果不是,为什么被他这样亲昵地拥着?

 她都不愿去想。

 她只想快快回家去听一曲《独上西楼》。

 车内的空气有点暖昧,许之宁单手把持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想搂抱夏汐,她轻轻地推离他,说: “专心开车。”

 许之宁颓然地松开手,双眼专注于前方。

 “你找我什么事?”隔了许久,夏汐打破沉默的气氛。

 “哦,是因为这个,”许之宁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唱碟放在她手上, “你要的《淡淡幽情》。”

 “什么?”夏汐愕然,借着车子的灯光看到许之宁一脸的释然。

 “前两天去了你家,见你老是对着一盒已经坏了的 CD发呆,我猜你可能非常喜欢它。刚才在音像店里头,偶然看到,就卖下了。”许之宁笑逐颜开地, “真的,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这事呢。”

 夏汐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

 她能说什么?面对一个对她如此用心和细心的男人,她却不爱他,又可以回予何种言语?

 “夏汐?”许之宁敛起笑容。

 “谢谢你。”她对他说道,而后让嘴角的笑纹清清淡淡地漾开去。如果她是喜欢他的,也许她会用“我喜欢这张碟”来表达。然而她不,所以只能致谢。

 “只要你喜欢!”许之宁握紧她,沉稳的语调像起一桩誓言,那么地执着, “只要你喜欢,夏汐!”

 可是她如何能喜欢?夏汐不着痕迹地离他的手,面颊贴住车窗玻璃,看路旁的事物在夜中暗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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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处南半球的悉尼,六月份正值冬季。这个海港城市气候清宜人,然而行走于外,冷的风呼啸扑面。

 独步高楼开着车子,在市区兜来转去。过去的好长一段时间,他也常常这样驱车于繁华的城市中,一遍遍地回味与桑妮共处的甜美往昔。

 可是今天,他的车子一一经过AMP望塔中心、悉尼歌剧院和海港大桥。他还去了达令港(Darling Har- out),去了岩石区(TheRocks),去了乔治街(George treer)。距离市区稍远一些的,他去了野生动物园和奇趣乐园。曾经——应该是两个月前吧,他在这些地方思念桑妮;现在,念的人竟是夏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已经深入到他的内心深处了?

 不知是否因为初遇她时的天气和现在差不多,一样冷的风,一样的霏霏细雨,他看到街边的游人就不由地想起了温哥华的种种。

 在达令港,他想的是与她一同走过的渔港;在岩石区的环形码头(CircularQuay)边,他想的是与她一同听海的情境;在国家海事博物馆(NationalMaritimeMuseˉ um),他想的是与她在展览中心的种种;在英皇十字区 (KingsCroos)的酒吧和迪斯科舞厅旁,他想的是她在 OBOCLUB纵情摇摆的动作和他与她一同醉酒于酒吧的那夜;甚至在悉尼歌剧院,他想的也是与她在 am H音乐厅一同欣赏的那场钢琴音乐会…记忆那么多那么多,超越了他的想象,覆盖了他全部的身心。那个夏天的汐,他原本就已经爱上了啊。

 失去了曾经的所爱,他不愿意连她也失去。

 方向盘一转,独步高楼驱车驶往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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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兰清旅游回来了,出游使她看起来更加神采飞扬。

 对比赵兰清的容光焕发,夏汐的样子更显萎靡。但她心里知道,是独步高楼使自己憔悴。

 “美人,你的伤如何了?我旅游期间,你和喜之郎发展得怎么样了?”

 “哪有什么发展。”夏汐嘟浓道,慢慢地着淤伤。赵兰清对她和许之宁之间发展的紧张程度常常让她困惑。她和许之宁,能有什么发展呢?平行的两线罢了。

 就像她和独步高楼,是两条错穿行的轨迹,不会有集。

 “喜之郎的速度真是慢!”赵兰清笑道,然后审视着夏汐, “你看起来怎么老是病恹恹的?我觉得你应该是缺少爱情的滋润。”

 “是吗?”

 “缺少爱情的女人最可怜。像你,一朵枯败的花。”

 “你是新鲜的玫瑰吧?”

 “当然!”赵兰清笑得灿然, “你也可以变成美的玫瑰哦,喜之郎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园丁。可你就是不理人家。”

 “我喜欢做野生的玫瑰。”夏汐闷闷地道。她吃过好些玫瑰花瓣,人育玫瑰甘美,野玫瑰涩苦。她想她是一片微涩微苦的叶芽,因相思而萎败。

 “喜之郎不好吗?都这么久了,你到底拒绝他什么?”赵兰清敛问道。

 夏汐盯着赵兰清, “既然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我是指许之宁。”

 “美人!”赵兰清突地惊叫,神色骤变。

 “许之宁,他或许是很好,可是爱情不存在于我,如此而已。”眼睛看着茶几上的报纸,夏汐酸涩地想,有些爱,即使存在于两人之间,相遇的时间不对,也只能作罢。

 “放弃他你肯定会后悔。”

 “不会。”夏汐答得淡然。可是放弃回应独步高楼的寻找她会不会后悔?会。她不想后悔。然而却不得不后悔。

 “真的这样认为?”

 “…真的。”夏汐不胜悲喜,走近赵兰清,把头俯在她肩上,酸涩地道: “让我靠一下,我的胃不舒服。”

 有时候,她的胃就是她的心。

 她的心与胃向来相通,相约疼痛。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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