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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不懂矜持的女人
 范寒江望去,陆红杏的身影越来越小,但仍能瞧见她拿着鲜红绢子在半空中挥舞,仿佛还能记得她笑得多让人安心。

 他每回离开,都是带着她的笑容回到银鸢城,她…强颜欢笑吗?

 “天香说过一句话——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离开,那叫‮磨折‬;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离开还要笑着挥手,那叫凌迟;明明知道他要为了另一个女人走,还得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离开,更过分的是要她笑容可掬地道再见,那叫千刀万剐。”后头这句是曲练自个儿加上去的。嘿,大概是受《幽魂乐无穷》影响太大,他也能胡扯出一番大歪理,说不定他也有写书的天分。

 范寒江没空理睬曲练还在说着什么,他在马车行进间跃下车厢,朝反方向奔回去。

 “喂!老范——停、停、停马!”曲练唤不回范寒江,只能拍拍马车车厢的木板,要小厮停下马车。

 小厮立即照办,可是将这么大的马车挡在街道中央要干嘛?

 “二爷…”

 “不要再叫我二爷!”厚!全是聋子吗?!还要他重复几千几万次?他不要当二爷啦!

 “呃…总管,马车停下来要做什么?”小厮马上改口。

 “你没瞧见范大夫跳下马车跑回去了吗?”

 “呃…真的没看到。”小厮无辜回道。他又不是背后多长了双眼,哪里会知道范大夫跳下马车了?“那现在…”

 “等呀。”问什么废话。

 “哦,等范大夫回来是吧。”

 “不是。”曲练在车厢里翻呀找呀,找到一盒甜糕,开始吃起来——早膳都没扒几口就被曲府和鹿玉堂架上马车,喝令他没将范寒江带回去就可以跟着甭回来,害他现在觉得好饿。

 他一口一块糕,导致说话声音很含糊“是等范大夫『他们』回来。”

 他们,意指回来的不会只有范寒江一人。

 陆红杏在眼见马车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后,笑脸垮了下来,眼泪再也关不住,她蹲在原地低声咒骂,任凭阿山想劝她回屋子里,她都不理不睬,只专心在泣。

 他真的走了,这一走,又是好久好久。他上次回来是一百多天前的事,下次回来,又是一百多天后的事情…

 没办法与他一块过新年,团圆饭只有她一个人吃,就算桌子好酒好菜也不过尔尔;也没办法与他一块过灯节,她得孤孤单单走在张灯结彩的市街上,花灯如昼,心却是漆漆暗暗的…

 该死…她连大雨纷飞的清明时节都好想念他…

 陆红杏哭得太专注,没注意到上空已被一片阴影笼罩。她的心境也是灰暗暗的,哪来的闲工夫去留神是不是要刮风下雨?!现在谁都别来吵她,她只是一时难过,等她哭够了,她就不会再哭了。她才不会天天以泪洗脸,她是坚强的陆红杏,只是现在心里难受,只是现在好想哭而已…

 “红杏。”

 熟悉的嗓音唤来陆红杏抬眸,她瞠着双眸,眼泪还不断从泛红眼眶中溢出来。她怔然地看着范寒江,直到他伸手为她抹去栏杆纵横的泪痕,她才惊呼。“伯父?!你怎么折回来了?忘了拿什么重要东西吗?呀——药箱!没有药箱你怎么替人看病?!我马上去替你拿,你等会儿——”陆红杏忘了自己方才还在哀哀怨怨蹲在雪地里哭泣,她猛然起身,连身子都尚未站稳,便踉踉跄跄要去帮他搬药箱。

 “红杏。”范寒江擒住她的手臂。他真的没想到曲练会一语成谶,她竟然真的在他离开之后暗暗啜泣——她明明是那样要他放心远去的笑呀!

 所以他从来没有担心过她,他知道她会好好照顾她自己,他总是毫无牵挂地转身走开。

 而她呢?

 她把笑容给他,却把悲伤留给自己。

 若没有曲练的当头喝,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晓她的饮泣,永远不会知晓自己走得多么无情。

 他想问她,是否每一回他离开,她都像刚刚他所瞧见的,双臂抱膝,将自己蜷成虾米,咬住哭声,安静掉泪?

 然而答案已经太过明显,这些年他的来来去去,她的笑笑哭哭,像是系在同一段绳上,他来,她笑;他走,她哭,他还想欺骗自己她是如何开怀快乐地目送他离开?!

 “…伯父?”陆红杏也发觉他的不对劲,他正拧着眉心在看她,黑眸连眨也不眨。她原先还不懂,直到一颗悬在眼眶里的残泪滑落,画过**,让她尝到咸咸的滋味,她才记起自己正在哭泣。她慌手慌脚地抹着脸,力道恁大,朱红丝绢刮疼了冰肌玉肤也不在意,只想赶忙湮没证据。

 “这、这是风沙跑进我眼里,我不出来,只好猛打呵欠,想藉泪水将刺人的风沙掉…还好它出来了,我没事了…”

 她说完,却不见范寒江松开紧扣在她臂膀间的大掌。也许是心虚,也或许是扯谎骗他的良心不安,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能盯着他的手发楞。

 没想到那只手没有离开,反倒她的左臂膀又添上他另一只手,将她握牢她面向他,她不解其意,视线先瞧瞧他的左掌,又骨碌碌转到他的右掌,最后才缓缓转回他身上,正要问他怎么了,范寒江已先她一步启,那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像道亮晃晃的闪电,直直劈向她的脑门,轰麻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好久好久好久都回不过神——

 “红杏,要不要跟我一块回银鸢城?”

 原来她是一个这么不懂矜持的女人。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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