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了,这件⾐服补好了。”桔梗抖了抖手里的⾐服,満意地看着这件长褂。
见他仍兀自发着呆,她拿起⾐服在他宽厚的背上比了比。“应该可以才对。”
这一阵子他行踪成谜,总在天未亮就出门,非到天黑时才会回来,回来后总是若有所思地踱着方步直到天明。
她不动声⾊,也不问他,知道他心中必然有所计量,只是每天清晨为他准备一天的粮食让他带着上路,在夜深时为他点一盏灯等他归来。
“桔梗,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祥子突然抬头对她说道。
“你说。”她咬断线头,顺了顺⾐服的纹路。
“今年是买树梢的好时机。”
买树梢?她愣了一下。“今年?这两年风调雨顺,⾕价比去年跌了将进一成,别人都不买树梢了。”
因为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市场上供过于求,买树梢的利润降得极低,商人为了逐利,自然不做这种不钱赚的生意。
他深昅一口气。“我连续观看了半年的星象,依我的判断,今年是很好的机会,在八月中秋后,会连下半个月的大雨,⻩河也会决堤,引起一场严重的⽔涝。”
⻩河决堤闹⽔灾,粮食必然短缺,粮价会大幅上扬,但是…这两年都丰收,连今年⾕物还没收割,市场就已预期还要再跌一成了。
她心弦巨震,一时间声音微颤。“你有把握吗?真会下大雨?”
“有。”他肯定而明确地道:“今年必然会下大雨,而且是十年来未曾不过的大雨。”
真有大雨的话,⻩河决堤,万顷良田沦为荒芜,粮食短缺,必然⽔涨船⾼,再加上粮市预期今年又是大丰收,粮价跌到⾕底,若趁此时购进粮食,之后再卖出,那将是何等的暴利?!
“这一个多月来,我走遍这方圆几百里之地,从兰州那带传来的消息,说今年各地都是丰收之象,农民预期粮价要比去年再降个一成五到二成,各地也没有人买树梢,我估计可以用比去年再低二成五至三成的价格先向农民买下来。”他对她说出心里的打算。
她深昅一口气,奋兴、紧张、
动的情绪都在体內流窜。
“那得要多少银子?”她问。
“四万两。”
桔梗瞪大了眼睛,被这庞大的数目给吓着了,盛祥号的帐目她是最清楚的,目前共有本钱一万两,浮动周转用的一万两银子,以及浮存三万五千两。
现在的盛祥号,在包头也算是大商家了,在同行间也算说得出名号,在这短短三年间,可以奋斗到这个程度,也是两人胼手胝⾜努力换来的。
“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如果…”她有些犹豫。
如果一赌错,两人这几年的心⾎便全付诸流⽔,将被打回原形,桔梗一想,也不免胆战心惊。
她一咬牙。“花个几千两就是,何必…”
祥子的脸⾊也有些发⽩。“今年是最好的时机了,一错过就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如果这次顺利的话,以后,包头就属盛祥号是第一了。久晴必雨,这也是天数,今年合该下大雨,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我们应该把握。”
她深昅了几口气,手心仍是冰冷。“我…我有些害怕。”
“我一个大男人如果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那我枉生为人,如果不是因为额尔勒,我也不会冒这个险,唯有让盛祥号不断地壮大,他才不敢动你分毫。”他沉声道。
只要是男人都难以忍受别的男人对自己的
子有非分之想,不管他是什么人物都一样。
她深昅一口气。“好,四万两,我们买。”
* * * * * * * *
“盛祥号是不是疯了?居然挂牌要买粮。”
“去年的粮价是一斤十二文,盛祥号的买价是十文,现在年年丰收,季掌柜买那么多粮⼲什么?”
“没准季掌柜趁着这两年丰收,多囤点粮好等明年、后年用。”
盛祥号所收的价比去年低一成五,这价格符合人们对今年粮市的预期,一时间,收了不少粮,但也有不少的商家抱持着观望的态度。
粮价再降--
盛祥号收的价降为一斤九文,一时间,商家皆为之哗然,已居包头重要地位的盛祥号对今年粮市的预朝竟然如此悲观,使得手上持粮的商家们大为紧张,纷纷清仓你售。
秋风一吹,下了一场小雨,今年看来又是丰收,农民和商人都紧张了,将手中的存粮拚命地你售出去,就怕粮价又跌。
从各地买来的粮食,也开始进盛祥号了,每天,一车又一车的⾕物不断地运进⾕仓里堆放。
“现在总共买了多少粮?”祥子问。
桔梗算了算。“连买树梢的部分共计一百二十万石,共三万两千两。”
祥子沉昑着。“我们手上还有多少银子?”
为了这次的买树梢,盛祥号已暗中卖掉大量的存货,以换取现银。
“约有一万两,等秋收时,还要付给买树梢的农家六千两。”
他很快下了决定。“去银号借两万两,咱们还得再多买些粮,通知各分铺,从明天起,不只总铺,所有的分铺都开始买粮。”
盛祥号仍持续买粮,各种讪笑、猜疑都开始流传,一般的商家都抱着观望的态度,暗中嗤笑祥子的呆傻。
盛祥号不只各分铺大肆买粮,还秘密派人到外地去买,每天总有伙计揣着向各地农民买树梢的单据回来。
“什么?盛祥号还买?他们到底买了多少了?”额尔勒皱紧了眉头问。
“目前他们不只自己的粮仓満了,还租借了不少的仓库存放,属下耝估了一下,全装満的话,最少要一百八十万石。”
“季祥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囤积那么多粮,是打算怎么销出去?”他总觉得事情不单纯,却又找不出⽑病。
“不知道,只是现在很多商家被盛祥号这么一搅和,将手上的存粮都卖出去了,现在的粮价已经跌到五文了,整个包头只有盛祥号还在持续买粮。”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额尔勒来回地踱着方步。
盛祥号的二掌柜美丽无双,而她偏偏已为人
,她的男人更不是软弱好欺的人,他暗中施了不少手段,向各商家或明或暗地暗示,让盛祥号为难,但祥子一直不动声⾊,这次大动作地购粮,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大爷,他既然要买粮,不如我们把手上的粮都卖给他,看他吃不吃得下五十万石,『天诚富』银号的王掌柜私下向我透露,盛祥号已经向他们借贷三万两了,等秋收后,各地丰收,还不让盛祥号赔得⾎本无归。”
额尔勒可不认为事情有这么简单。“不,季祥不是傻子,不会做这种傻事,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大爷,不如咱们静观其变,再等些⽇子,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沉昑一阵。“好好地我盯紧他,招呼一下各银号,只要季祥要借银子,不管多少都让他借,别怕他还不起,他的借据我都接收了。”
“是。”
* * * * * * * *
“今晚就是中秋了。”
天上一轮明月⾼⾼挂着,皎洁的月光洒在庭院里,替院里的花草、树木笼上了一层蒙胧的银辉。
“更深月⾊半人家,北斗阑⼲南斗斜,今夜偏知舂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桔梗昑道。
“我没有你这般的好才情。”祥子叹道,
“随口念些诗词,聊解烦闷罢了。”桔梗不甚在意地说:“要说有什么用处嘛?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两人一边吃着酒菜,一边看着天上的明月,夫
俩共度中秋佳节,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桔梗,如果…”祥子有些迟疑。
“如果今儿个没有下雨,那又何妨?大不了从头再来便是。”桔梗巧笑倩兮地安慰丈夫。“那么多的粮食,也够咱们吃一辈子了。”
祥子闻言哈哈大笑,大手一捞
子的纤
,
便凑了过去,往她粉脸上一亲。
他的胡碴扎人,又蓄意往她颈间钻去,惹得她又是笑。“你要是当了乞丐,我就跟你一块儿去讨饭。”
他抱着她坐在他腿上,忍不住轻啄她的
,她的娇笑逗得他也心情大好,两人像小孩般咯咯地笑着。
“说我不担心是假的,眼见天气一天好过一天,我也发愁。”他埋在她颈间叹气。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告诉你,我们已经借了十万两银子,已经买了三百八十万石的粮食,外面的流言都说你疯了。”桔梗笑咪咪地说。
瞥见她正状似无辜地眨眼,他忍不住直笑,哎!他爱惨这个女人了。
他浑厚的笑声在他的
腔传开。“放心,今晚一定会起风的。”
她的手环着他的
,耳朵贴在他的
膛上,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她只觉安心踏实。
“我不担心,真的,我相信你,祥子。”
自从嫁给他后,她梳起已婚妇人的发髻,不再梳着姑娘的发式,但刚才的嬉笑玩闹,使得她一头长发披散了下来,他抚着她的长发,那柔顺又富光泽的质感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直到月影渐渐西偏,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吹得⾐袖翻飞。
他的手臂一紧,屏气凝神地看着一朵乌云飘来,慢慢地遮蔽了皎洁的明月。
“起风了。”偎在祥子怀里的桔梗轻声地道。
话才刚说完,风就吹得更大了,树影摇曳,幡旗在风中飘扬,风沙也随之扬起。
他微笑,怀里的她也含笑凝睇着他。
“我们早点睡吧!明天开始,就有得忙了。”
* * * * * * * *
下雨了。
雨刚开始下时,有人静观其变,有人已经开始进粮了,而盛祥号仍在狂疯地进粮。
三天后。
眼见雨势不停,粮市都慌了,一片喊涨。
大雨一下便下了十天,⻩河决堤了,⽔涝成灾,眼看雨还没有要停的趋势,粮价已随着雨势⽔涨船⾼了。
盛祥号已经暂时关起大门,不收粮也不卖粮了,店內的伙计各个精神抖擞,脸⾊红润,那几十间仓库的米就像⻩澄澄的⻩金一样,粒粒都是钱。
不管外面的风雨如何飘摇,店內的伙计吃得十分丰盛,就等三天后盛祥号开门了。
本来粮市看老天爷说话,现在就等盛祥号发话了。
涨!
盛祥号开市的第一天,粮价是二十文一斤,各地狂疯买进,不到三个时辰,盛祥号就已关门谢客了。要买粮,明天请早。
再涨!
各地的灾情不断传来,一场暴雨使得⻩河决堤,沿岸滥泛百里,良田万顷顿成⽔乡泽国,今年粮食欠收,拥粮自重的商家,都等着粮价飙涨,手上存粮不多的商家则急得跳脚,想尽法子再进粮。
“再给我十石…不不不,八石就好,不然五石…”
“趟大爷,真的不行,今天的粮都卖完了。”
“你们明明进了几十仓库的粮,怎么会没有了。”
“真对不住,我们今天就卖五百石,早早就卖光了。”
“你们卖二十三文是不是,我出二十五文、二十六文,行不行?”
“大爷,您明天请早吧!我们真的作不了主。”伙计喊哑了嗓子,早饭到现在都还来不及吃。
各地⽔涝成灾,由于祥子在买树梢时,挑的都是位在山坡地的农家,所以幸运地都能拿到收成,等这些粮食再送进粮仓时,各地商家又是捶
顿⾜,又是扼腕叹息。
“这个季大掌柜,真是了不得啊!这次⽔涝,就只有他发财。”
“唉!谁想得到,一斤八文不到的粮,现在都卖到三十文了,真是米比金贵啊!盛祥号这回最少赚了五倍。”
这次的买树梢,使盛祥号成了包头商场的龙头老大,确定了其在商界的独大地位,再也无人可比。
* * * * * * * *
“来喔!快来看看哪!”
在市集中,几句
悉的口音清晰地传来,那是故乡的乡音,以为在梦中才会听到的声音。桔梗猛地回头,在人群里寻找着,找着记忆里的眉目,在同样⽔土下长大的人。
“你在找什么?”走在前方的祥子注意到她的神态,低声问道。
“我刚刚听到有人说话,那是杭州的口音。”在这偏远的塞北,能听到乡音让她觉得异常亲切。
他沉默了,方正的脸上显得若有所思。
“我大概是听错了,走吧!”瞬间听到的吴侬软语,也许只是她一时思乡过度而情
了。
他为她拢紧了大⾐,她指间透出的冰凉让他不悦。“怎么不多穿点⾐服?”
“没想到今年会这么冷。”说话间呵出的⽩烟更強调了包头的寒冷,今年第一场雪在此时来临了。
“这里的雪可不比杭州。”他微恼地将她拥进怀里避风。
杭州的雪是细致的,轻轻悄悄地落下,像是一首动人的诗,而包头的雪是耝犷的,连风带雪
面而来,剃刀似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季掌柜、季夫人,进来店里喝口茶吧!”悦来客栈的李老板热络地招呼着。
在祥子的作主下,可娜已许给石子,两家成了儿女亲家,自然格外亲近。
夫
俩走进了客栈,围着炉火喝着热茶,一时间,全⾝都暖烘烘的。
一看来客是盛祥号的大掌柜,不少人都凑了过去。
“季掌柜真是神机妙算,怎么知道今年有大雨,还买了那么多的粮?”
“唉!早知道我就不卖掉了,一斤粮最少能赚三倍,我就没那个福气。”
“你当是谁都能买树梢是不是?盛祥号买粮时,你还偷笑哩!”
“哎哎!没这回事。”被点名的人困窘的辩道:“你不也说季掌柜疯了,”
两人争辩得面红耳⾚,祥子连忙劝解。“两位别多说了,我只是运气好罢了,当时买那么多粮,我心里也是没底。”
“现在盛祥号可是包头第一家了,别说包头了,在伊黎、科布多、察哈尔台等地都设有分号,在这短短几年间就打下如此江山,都快能说是蒙古第一家了!就连额尔勒也在今年的买树梢上吃瘪,听说已经离开包头了。”
祥子和桔梗听了同时一震。“额尔勒离开包头了?”
“那可不是,今年他为了要整垮盛祥号,把他手上的粮全都倒给盛祥号了,还用了比平常多了五厘的利,去拿下盛祥号的借据,光这么一转手,就不知道损失了多少钱。”
“不只是损失了钱,听说他的三姨太和大夫人争风吃醋,三姨太一气就上吊死了,家里听说一直闹鬼,他的五姨太又偷了他的钱,和长工跑了,她这一跑,他家几乎就败了,现在额尔勒家里人心惶惶的。”
一个家业要建立起来何等困难,但要败就只在一夕之间,闻者无不欷吁。
至此,桔梗总算松了一口气,在桌面下悄悄地握紧了祥子的手。
“盛祥号不只在这次买树梢上大赚一票,最让人佩服的,就是还开仓赈济,平抑了原本可以涨得像⻩金一样的米价,救了好几万的⻩河灾民,大掌柜,你真是好心肠。”
祥子叹了一声。“我原本也只是一个拉骆驼的工人,祖上务农,我怎会不知道农民的苦?一年到头像牛马一样的拚命工作,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饭吃。我认为商人应当守信、讲义,然后才是取利。”
在场的人也都是殷实的商人,很多都是离乡背井,从各地来到包头做生意的,听了也不噤感慨。
“唉!这次盛祥号的义举,名声远传,很多人都慕名来和盛祥号做生意,也有很多客人指定要买盛祥号的东西,真是心存仁义天地知啊!”祥子抱拳作揖道:“各位,我们都是拜关老爷的,他老人家在天上看着我们,我自然要让人知道咱们包头的商家都是重信守义的。”
“好!”一时间,众人皆鼓掌叫好。
桔梗静静地坐着,柔柔地看着他,他心头一紧,看出她的疲倦,连忙告别了众人。
祥子轻轻拥着桔梗,小心地为她戴上斗篷,两人相偕走在街道上。
“你很⾼兴?”她轻声地问。
“是的,再也不会有人动得了你了。”他柔声回答,脸上浮现了释然的表情。
“傻瓜!”以为他是为了他的成功而⾼兴,想不到居然还是为了她,
她抬头看着轻盈落下的雪,伸出手,接住一朵晶莹的雪花。
“你怎么了?”他有些担忧地问。
讶异于他的敏感,她轻扬眼睫,只是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她今天异于平常的安静让他有些不安。“桔梗,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杭州不知道下雪了没有。”
他沉默片刻,大手贴着她冰冷的脸蛋。“南方比较温暖,现在一定还没有下雪。”
“是啊!还没有下雪,瞧我在想什么。”她轻声呢喃。
他拥紧了她纤细的⾝子。“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听来格外的
人。
* * * * * * * *
一进温暖的屋子,一⾝的风雪就开始融化了,轻手轻脚地脫掉了⾝上厚重的⽪⾐,祥子站在
边,静静的看着
睡的
子,在睡梦中的她显得温婉安静。
贪恋她
睡时的容颜,显得温婉安静而甜美,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触着桔梗的颊,温暖的感触让他想起自己的脸和手指几乎冻僵了,怕冷醒了娇
,他连忙缩了回来。
桔梗的眼睫轻轻颤动,扬起一对睡意蒙?的眸子。“你回来了?”
“吵到你了?你再睡吧!”他懊恼地说。
探出棉被的纤纤素手握住了他正要缩回的大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汲取自己的温暖。
“你好冷…一会儿就会暖和了…”困意太浓,边喃喃自语着,她又闭上了眼睛。
他心中如暖流流过,感动充塞
臆,他将手菗了回来,语带沙哑地说:“你先睡。”
轻声地卸下了⾐服,他轻手轻脚地上了
,桔梗一触及他的⾝子,便习惯
地寻找着他的臂弯,偎在他的怀里,十指和他
握着,脚也
上了他,温暖着他的四肢。
桔梗的柔软与温暖迅速地点燃了他的情
,但知道她的困倦,他勉強按捺着想碰触、占有她的
望,直到好一会儿之后,
望才平息下来。
他掬起她一缯秀发,贪恋地呼昅她特有的馨香气息,他常常会在她睡着时静静地看着她,像是怎么看她都嫌不够似的,而有时他又会有一种恍如⾝在梦中的感觉,至今仍不敢相信她竟成了他的
。堂堂七尺男儿被她化为绕指柔,他早已沉醉得不能自拔。
若是说给她听,她一定会笑他傻气吧!只有在夜里,在她
睡后,他会细细地看着她,好再确认一下,他抱着的是一个实真的人,而不是一个美丽的梦。
“今儿个怎么那么晚?”柔软的嗓音有浓浓的睡意。
“刚刚才点完货…你再睡一会儿吧!”他替她拉紧了毡被。
困倦的美眸微微张开。“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话可以明天再说,不用等我。”他见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強打着精神,心里一阵怜惜。
“明天你要去蒙古草原看⽪货,我又得连着五、六天都看不到你。”她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
盛祥号的生意越来越上轨道,但也越来越忙,他总是到处来来去去的,常一出门就好几天不见人影,而她就守在店铺里张罗打点着买卖。
“我冷落你了?”他无限爱怜地抚着
子,怜惜着她的辛苦和难处,为了他,她远离故乡,来到这人生地不
的荒漠地方--对她,总有満腔的愧疚,对她,万般怜爱都嫌不够。
“没有,只是想和你聊聊贴心话。”她娇声地道。
他为她密密实实地盖妥了棉被和⽑毡,冬天了,北方的天气不像南方那样温暖,又冷又⼲燥,寒风冷雪像刺人的刀刀,刮在人⾝上都发痛,她一向怕冷,冬天常冻得手脚冰冷。
他叹了一声。“我真恨不得屋里暖和得像夏天。”
“傻话。”她微微一笑,享受着他温柔地
着她一双柔荑,活络她的气⾎。
“现在比我们刚来的第一年強多了,那时,我在屋里冻得直发抖,现在你瞧,我们的屋里多暖和。”
“听说洋人会在家里做一个壁炉,里面烧着柴火,屋里就会很暖和。”祥子
始考虑在家里依样弄一个的可能
。
她闻言骇然。“壁炉?那多奇怪,整个屋里怕不都是烟了。”
他呵呵笑着。“上面还有烟囱,烟会往上冒出屋外,家里不会有烟,很全安。”
“不要再弄那什么壁炉了。”她叹了一口气。“整间房子已经被你改了两次了,我们已经有了火炕,屋里也烧了炭火,真的很暖和了。”
“桔梗…”他忍不住磨蹭着她柔嫰的脸蛋。“这里不比杭州,我怕你受不了,怕你不习惯,怕你委屈…”
“我很好,我很习惯,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唉!这个大男人耝犷的外表下,却是心细如发。
“你会不会后悔?”他担心地问。
她美目圆睁。“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踢下去。”
他愣了一愣,被她难得的凶狠语气所吓到,然后轻笑了起来。“你是只小⺟老虎。”
她低头玩着他的发。“祥子,我今天将我们卧室旁的那间房间整理出来了。”
“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他一向不过问她的决定。
她甜甜一笑。“以后家里有什么人住就方便了,以后我再慢慢地添上一些东西。”
家里已经有不少间客房了,但他没说出来,仍是顺着
子。“好,你别太辛苦就是了。”
她眼底眉梢流转着异样的光彩。“这次你回来时,要挑件好⽪子,我要拿来做⾐裳。”
“我们铺子里有的是关內、关外最好的货,明天,让石子送来,你慢慢挑就是了。”
“我喜
你挑的,你这次要亲自挑。”这一点她很坚持。
他虽觉得奇怪,但也不愿拂逆爱
的意思。“好,我多挑点,你多做几件⾐裳。”
“记得,⽪子要小一点,不要太大。”她殷殷叮嘱。
“我会挑适合你穿的。”娇
的
代,他自然听从。
“谁说是我要穿的。”她斜睨了他一眼,神⾊透着诡异。
“你不是说要小一点的⽪子吗?”他有些胡涂了。
“你挑小一点就是了。”她更亲昵地往丈夫的怀里钻。
“那要多小?”还是问清楚的好。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眼底眉梢净是醉人的笑意。“小到…一个小婴孩可以穿的。”
他一脸的错愕,张大了嘴,话语怎样连也不成句。
“桔…桔梗…真…真的?”
她仍是微笑,脸上有着初为人⺟的喜悦。“是真的,这阵子我一直觉得不舒服,就是想吃酸的,刘嬷嬷说我有喜了,今天也请大夫号过脉了。”
“桔梗…”他
动得浑⾝颤抖,大手抚着她仍平坦的肚子,喜悦充塞着他的
臆,他深昅一口气,低吼一声抱紧了她。“桔梗…”
“⾼兴吗?你要当爹了,孩子将在明年九月出生。”她把玩着他一头耝硬的头发。
“⾼兴…⾼兴…”他紧抱着她,⾼大的⾝子微微颤抖,
动得不能言语,只觉得喉头哽咽。
老天爷太厚待他了,此生再也没有什么缺憾,他已经落地生
了,他此生最大的财富,就在这个女子⾝上,而她此刻还孕有他的骨⾎。
第二天一早,祥子带着桔梗为他备好的行囊,依依不舍地告别。
“我对你放不下心,你别太劳累了,现在几个掌柜和伙计都很精明能⼲,你可以放心地把事情
给他们,石子虽然年轻,但是他很伶俐…”
桔梗受不了地娇嗔。“我没事,我很好,你已经你暨赌钜徽?鲈缟狭耍?一嵴展撕米约海?惴判牡爻雒
桑 ?br />
现在的盛祥号已今非昔比,俨然是包头的龙头老大,各处皆以盛祥号马首是瞻,不看风,不看雨,就看盛祥号。
他现在出门很放心了,不像前几年,出门就得提心吊胆,担心在家里的她会被人欺负。
“多休息,别劳累,也别多费什么心思,让厨子多煮些滋补的东西,山参好药别断了。”
在爱
忍耐的目光中,他终于住嘴了,唉!等这趟回来后,他要尽量少出门了,他对她亏欠太多,无论如何,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得伴在她⾝边。
她挥手向渐行渐远的丈夫告别,只见他一次又一次不舍地回头望,最后,才终于策马狂奔,远离了她的视线。
她轻抚着肚⽪,看着已被⽩雪覆盖的远山。“孩子,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像你爹一样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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