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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百、两百、三百…天哪,摆了一晚地摊才卖了七百块?扣掉成本连工钱都没赚着。”

 数钞的手指才动了几下就无用武之地的闲着,看着那薄薄的一叠钞票,唐靖文一脸痛苦与不平。她可是又蹲又站了三、四个小时呢,竟然连个工钱都没,今天真够倒霉了。

 说来说去,今天的生意之所以这么差,都得怪那些努力的向蜜蜂、蚂蚁看齐,不停在街道上晃来晃去的‮察警‬。就算整个台北市都没小偷、强盗好抓了,也可以到马路上指挥交通啊。更可怕的是,还拿着红单到处开,害她这个小小的摊贩为了躲他们,脖子都快看歪了。而摊子一收一摆的,难怪客人不上门。

 唉!她要有千里眼的视力、顺风耳的听觉就好了。

 可怜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继母老跟她嚷着没钱,听她那口气,可不会是要提高对她的“业绩”要求吧?这不是她抢‮行银‬吗?想让唐家出个风云人物,也别用这么烈的手段吧。

 算算她一个月得固定“回馈”家里三万块钱,而她还得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高商毕业的她白天在家小公司当会计,薪水不过两万多块,假又在餐厅打工,要不是再加上晚间兼差摆地摊的收入,她恐怕连自己都养不活。经济的压力得她每天上后,全身无力的像得了软骨症。

 其实只要她稍微狠心一点,早就离苦海了,因为她从来没花过继母半分钱,反而是自小得做手工补贴家用;加上父亲在三年前去世后,她与继母之间可说已经毫无牵连,只是念在那份旧情上不忍离去罢了。

 虽然她对继母的为人处事不苟同,但凡事计较的继母却难得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十年前在继母的坚持下,居无定所的他们终于落脚台北。因为继母说台北是个大都市,谋生容易,总比待在乡下小地方有出路的多。

 若非如此,唐靖文猜想,她大概早就糊里糊涂的被贪求聘金的继母给嫁了,那么现在恐怕都不知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呢。那种儿女成群环绕在身边,一个个像雏鸟张大了嘴嚷着肚子饿的画面,让她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算了,脚都快酸死了,还是到隔壁借个水把这一身霉气洗掉要紧。她从顶楼窗口看向隔壁的温泉澡堂“沁心馆”凌晨两点,照惯例,老板夫妇应该已经休息了。稍作准备后,她匆匆的下楼。

 为了省钱,她租了间台北市郊一栋老旧公寓顶楼的小雅房,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北风一吹又冷得像冰库,惟一的好处是,紧邻这间提供游客纯泡汤、小而美的温泉馆。从小上山下海像只野猴子的她,对两栋建筑物间那堵小小的围墙儿就不放在眼里,初到此地,在观察了个把月摸清老板作息时间后,从此她有了的温泉可泡,而这就是她所谓的“借个水”

 蹑手蹑脚的翻墙而入,对沁心馆早的像自家厨房的唐靖文确定四下无人后,马上把运动,长袖T恤一拉,里头早有准备的穿好一身泳装。她优游自在的就像只在大海里漂浮的水母,要不是汤水热了点,她相信自己只要两眼一闭,不到三秒钟,马上就茫茫然的见周公去了。

 正当她舒服的享受着时,突来的一阵脚步声,吓得她差点成了溺水的落水狗。啪啦的忙往池边走去,偏还是晚了步,眼尖的她已瞧到个人影,昏黄的灯光下,看见个罩着睡袍拄着拐杖的男人,两鬓灰白还留了道胡子,照他外表看来,应该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了吧。

 老板家有这号人物吗?她身子一缩,嘴部以下全泡在池里,除了好奇的研究着他外,并且努力的祈祷这位老伯只是到外头来口新鲜空气,然后马上转头走进屋里头,否则…当场被人赃俱获可不好玩。尤其是她就住在隔壁,以后岂不是没脸见人的得学老鼠钻地出门。

 不过她忘了,她是个平时不烧香的人,现在有事相求才努力的祈祷,显然各路神明没一个想理会她,因此那老伯不但未立刻离去,并且大出她意料的,还开始宽衣解带起来。看他那态势,分明是准备泡个汤,吓得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热锅里烹煮的青蛙,无路可逃只能慢慢领死。

 因为很不巧的,虽然这家温泉馆男女汤分池,但她一向看男池较顺眼,反正夜深人静谁管她泡哪个池。但待会儿这老伯要瞧见池里有个人,他们俩到底会是谁被吓着?老伯会把她当成温泉池里的女鬼吗?万一把他吓得心脏病发作怎么办?以他那把年纪看来,这个可能相当高。看来,此地不可久留,她得抓准时机早点开溜为妙。

 见老伯转身在池旁的水池先冲个水,她抓住空档,连滚带爬的就要爬离池子,算准了以他这年纪肯定行动迟缓得像是老牛拉车,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抓起衣物躲到角落里,等他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时,大概啥都没瞧见,或者眼花的还以为是只野猫呢。

 “这么快就要走了?才刚来不是吗?”他背着她说。

 一脚在池边一脚在池里的唐靖文,被这话给骇得四肢一软,待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极了。

 今晚,这温泉馆难道注定得有个人被吓得心脏麻痹送医急救?

 她不想看他,不过又不得不看,总得确定一下他到底在跟谁讲话?年纪大的人常有自言自语的毛病,所以…她该是还没被逮到才对。她抱着丝希望大着胆子回头看向他,而他也正关了水缓缓朝她走来,彻底粉碎她惟一的希望。

 “老…老伯,你在跟我说话吗?”半截身子还在池里,她进退为难的好想挖个把自己埋起来。

 听她称呼他一声老伯,赵汉 迟疑了下的摸摸自己的胡子。

 在唐靖文看来,这动作代表着这位老伯似乎很不习惯被人如此“尊称”简单的说,就是他仍不服老吧。她告诉自己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她得要好好巴结他,所以从现在开始,她绝对绝对不可以再提个老字。

 “除了你这儿还有其他人吗?”

 口气十分不友善,大概是认为她明知故问吧。他随之不客气的没入池中,当然…与她同池。

 “是是…”她点头连连称是,一手指着楼上老板夫妇的房间问:“那个…请问您是老板家的…”

 “客人。”他说。

 “客人!”干笑两声,她放下大半个心。既是客人,那他肯定不认识她,只要随便唬两句,应该可以瞒的过去。

 “真巧,我跟你一样也是店里的客人。”她一副攀亲带故的说,并且笑得异常灿烂。

 “是吗?”赵汉 伸开双手往池边仰靠,斜瞥她一眼。“不过我是从大门走进来的,可不是翻墙爬进来的,这点和你不一样吧?”

 一个身高一米六○的人会在深不及的池中溺水吗?在今晚以前,唐靖文会认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溺死了叫活该,并且还会笑掉人家大牙,但现在,她自己就差点成了那个溺死的人。因为他短短的两三句话,就让她脑筋空白,全身筋骨瘦软,坐都坐不稳的直往下滑。

 “你看见了?”她问,一张脸红得看起来快冒烟,不知是因为在池里泡太久了,还是因为心虚。

 虽然和‮察警‬赛跑躲猫猫她很在行,并且理直气壮的即使被逮到也毫不觉羞,但那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也许她是不该贪这小便宜。只是现在后悔已晚,为了往后还能见人,她决定了,今天就是不能被当官小看待的扭送到‮察警‬局。

 “嗯!”他口气更加轻蔑。

 “那个…这位大叔…”在听他口气不对,她立刻替他降了一级,让他年轻个十几岁,并且配合上一副心事重重的口气。

 大叔?这么快就改口!这女孩倒是天生的演员料子。赵汉 觉得好玩的双目盯着她打量。

 正常人在这种情形下通常只有两种反应,要不是拔腿快跑就是猛道歉,像她这么处变不惊的,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因此,他充兴趣的静待着,等着看她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你听我说…其实我也不想泡这种霸王汤的,实在是情非得已。你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要在台北这种竞争烈的都市讨生活有多不容易,我既无显赫家世又无一技之长,只能在小公司当个小职员,每个月就领份饿不死人的微薄薪水,扣掉房租、生活费用,已经所剩无几。加上我上有父母,下有弟妹,全家就靠我一个人赚钱,所以我当然能省则省,偶尔做做这种既不损人又利己的事,反正水嘛,就跟阳光空气一样,不差多我这个人使用。而且你看,我多有良心,都是等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过来,既不会吵到客人又能帮老板顾池子,临走还会帮老板清理一下,这叫互蒙其利,多好。”她唱作俱佳的说了一堆,那强调自己很辛苦的表情,让赵汉 差点笑出来。

 “你的理由不少。”他想不到那只有在中古时代才听得到的借口,竟然还会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台湾。这女孩胆子可真大,也难怪她敢在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的池子里。

 他因为出去办点事刚刚才上楼准备休息,谁知一眼看向窗外,就见只“大山猫”翻墙而入,身手干净利落,原以为是官小而下来探个究竟,没想到竟是来泡霸王汤的。这种事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他眼前,尤其来人还是个年轻女孩,更让他意外的决定好好会会她。

 “我说的是真的,大叔。瞧您这气势,我猜您一定是见过大风大的人,外面这世界真不是平常人可以混的,要混得像您这么好,不简单,对吧?”她见他不再摆着张扑克脸,似乎有希望顺利摆平这件事。以她多年社会经验显示,大多数的男人都不起旁人的吹捧,尤其是女孩子的赞美,所以,这位老伯应该也不例外。

 他不答腔,只是看着她,直到看的她觉得冷,虽然池子里的水还热的。

 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尊口,看来很不喜欢她的油腔滑调。

 “简单的说,想叫我别张扬,是吗?”他以为她不应该只是个卖舌的虚浮女孩。

 “是。”一见她不喜欢她对他的“美言”她立刻见风转舵,并且乐于节省口水不再废话。

 她的回答再度出乎他意料。

 “这会儿你又惜字如金了?”瞧着她的快速转变,让他怀疑自己所面对的该不会是个人格分裂者吧?

 “是你自己叫我简单的说嘛。”埋怨的口气。这人更是健忘的可以,她叹口气,觉得男人随着年龄增长,似乎有越来越的倾向。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会顺便给我一个要我保持沉默的好理由。”悠闲的仰躺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理由?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她先前说得口干舌燥,难道都是废话?

 “那是你来此的原因,和我无关。至于要我为你保守秘密…套句你刚才说的,要混得像我这么‘好’,当然不能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吧?这不是太没原则了吗?”他一脸得意的说。

 看着他诈的笑脸,唐靖文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这个老头子竟然向她勒索!就为了她“不小心”跑到隔壁人家的温泉池里泡个汤。这种事都要拿遮口费,可好,今天竟让她碰到个比她更死要钱的人。

 枉费她刚刚一脸愁苦的泣诉,他竟然说不干他的事,这老伯到底有没有心肝?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一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还不知道要积点德,就不信他下辈子还能这么猖狂。

 “那请问一下,您的原则是什么?或者是您要什么?”她忍着气问。

 这回他是真笑了,颇为欣赏她如此“上道”

 “帮我捶捶背吧。”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处罚她,因此自然的口而出,因为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在坐了二十四个小时的飞机,三个小时前才再度踏上地面的他,只觉得全身僵硬,问他想要什么?一个全身按摩是再好不过。不过这要求对她来说似乎太过分了,即使只是捶背亦然,因此他并不期望她会答应,但至少可借机吓吓她,以后别再来。

 “捶背?!要不要再顺便帮你杀?”她翻眼叉,惹得他又是一笑。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说,相信以她的聪慧,应该听得出来他只是开玩笑的。

 “好啊,没问题,我不但帮你捶背,还帮你刷背,不过…工作了一天我的手都没力气了,你看…我用这个帮你服务如何?”她探手指着自己带来刷背的鬃刷,刷的背后还是结实的实心木做的呢。

 轻瞄了一眼,他已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可以拒绝,不过那似乎有认输的味道。

 “麻烦你了。”他爽快的转身背对着她。

 “不客气。”她起身上池边,握紧那刷子,动动自个儿的手指头,准备大展身手。

 她可以一靠过去就敲晕他的,不过那太没趣味了,她准备先让这个老狼吃点苦头,等‮磨折‬够了再一耙子打得他头金星。

 所以,她真拿出吃的力气,双手紧抓着刷子就要使劲的刷。她倒要看他这老狼的皮有多厚,不把他剥层皮,她就…跟他姓!

 蹲在池边,一刷子刷下去,得意的角上扬,但等了半晌,竟没听见预期中的惨叫声。

 怪了,以她刷洗地板十余年的经验,陈年积垢都能叫她刮层皮下来,为什么他毫无感觉?难不成他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身肌有如铜墙铁壁吗?

 唐靖文不信的又要用力刷下,为了确定他没耍诈,她伸出食指轻轻的戳了戳,没错,确实是一身货真价实的肌,而且出乎意料,除了结实外竟还颇有弹,毫无老年人肌松弛的感觉。想不到这老会保养的嘛,也许在把他敲昏前该先问问他,用的是哪个牌子的保养品。

 脑里想着,双手再次刷下前,突然发现他背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五颜六的,昏暗的灯光下她只好贴近了看。

 “这是什么?”她仔细的看着,突然像发现新大陆的轻笑“老伯,想不到你也会赶流行,竟然在背上贴纹身贴纸,只是等会儿被我一刷,恐怕会刷掉了。不过这条龙还好看的,这贴纸你在哪儿买的?”她心想以这精细的印刷,如果她也去批一些到街上卖,生意应该不错。

 “你要刷的起来,就试试看吧。”他答,等着看她怎么刷掉他背上那跟了他多年的刺青。

 “有什么问题!不过我手劲很大,你可别大叫,三更半夜,人家会以为发生凶杀案了。”提醒他只因不想仇还没报,就引来一堆人注意。

 准备就绪,她用力的刷下,一见没效,转而用手指头起来,可是了半天,竟然连个边都没掉。

 “你这贴纸是用强力胶贴上的吗?老伯,就算你很喜欢这张贴纸也没必要黏的这么紧吧?”刷得一身汗的唐靖文着气,为了那怎么不掉的贴纸,不免觉得火大起来。

 “我说过这是贴上去的吗?”深口气,他有点哭笑不得。

 没想到她的手劲如此大,被她这番折腾下来,他的背大概叫她给刷掉一层皮了。偏她,刷了这半天竟然还以为他那身刺青是假的,刚才还瞧她精明着,这会儿可又有点傻了。

 “不是纹身贴纸?难道这是…真的?”伸长指尖她又,边缘毫无接的似与皮肤连为一体,简直就像是真的刺青。她睁眼用力看着,紧张的连眨了好几下眼,眼皮开始蹦蹦跳动。

 大事不妙!

 完了,平常人哪会没事在身上刺这么大个刺青,就算赶流行追求时髦,顶多也是刺朵花、写个“我爱你”之类的,难道这位老伯是混道上的?!

 “你现在才看出来这是真的?”他扬起的眼神好像在说她那双眼睛,该不会是长来摆着好看的吧?

 “对不起!那…大叔,我给你捶背给你抓龙,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她再也不敢把他的背当地板刷。

 氓耶,以他这年纪,说不定还是角头老大,那脾气大概也好不到哪儿去,万一惹他个不高兴,她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完了,她还年轻,可不想在空山幽谷里做什么倩女幽魂。

 “怎么突然变这么亲切,我这老头子可消受不起。”见她再次的见风转舵,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因这背捶的舒服的,这回,可不是他叫她捶的,不算占她便宜吧。

 “大叔,你太客气了。”背对着他,她暗地里叫苦,碰到他算她倒霉,这就叫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吧。只是,捶着捶着,她再也掩不住好奇:“大叔,你真是保养有方,看不出来你已经有点岁数了。”

 “我告诉过你,我有点岁数了吗?”再次反问,并且故意吓她,用一副威严的口气说。想不到自己竟然跟她玩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身来不及卸下的老妆,确实会让人误以为他已上了年纪。

 “当然不,你年轻的叫你一声大哥也不为过。”她忙道,说完发现自己竟然立刻起了阵皮疙瘩。

 “女孩子太油腔滑调可不好。”照理说她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根本不用去管她的油腔滑调,但不由的…就是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是吗?你这么觉得吗?那好,我也觉得还是叫你老伯比较顺口。”这正好,再这么谄媚下去,她一身的皮疙瘩冒都冒不完。

 看她那松了口气的表情,忍不住又对她的老实感到有趣,不过有趣归有趣,她又刷又捶的,他的背都快惨不忍睹,再继续下去难保不血淋漓,他可没兴趣在这儿制造个杀人现场。

 起身到冷水池旁冲个凉,却见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老伯,你走慢点,泡那么久的温泉小心头晕。”这回,真是她的由衷之言。

 他才要开口,却听见一阵你脚步声,眉头一皱,反手就把背后的她一抓,两人一起窜到冷水池里。

 见自己像只小般“轻巧”的被他一拎就给拎到池里作伴,张大的嘴连个“啊”字都没来得及叫出口,马上又让他的大掌捂着,嘴巴像含颗橘子,成了大拜拜时摆在供桌上那头肥猪的好姐妹。

 谁来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只是眨眼工夫间,她整个人从紧靠的池边浸在池里,挡不住冷的浑身起冷颤,加上他的手不老实的绕过她前,紧紧揪住她双臂,让她动弹不得的只能紧贴着他的膛。

 先是老狼,后又成了黑道大哥,现在又变成…她不会那么倒霉遇上个‮态变‬杀人狂吧?

 虽然她怕极了,但一股求生意念随即让她鼓起勇气,她唐靖文可不是个弱不风的女孩,更不会束手就缚!脑子这么想,反应灵敏的四肢立刻拳打脚踢,更不客气的咬着他的手指头。只听见他不悦的闷哼一声,显然此举怒了他,因为接下来她已经是整个人完完全全的泡在水里,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躺”在水里,而且身上还了块大石头——那狼老伯,他好重喔,而且果然是个‮态变‬。

 “有没有什么发现?”池边一阵头接耳的声音。

 想到自己快一命呜呼,她当然要拿出全身力气呼救,偏这老伯,瞧他七老八十了,力气却大得让她动弹不得,因为缺氧,她痛苦的紧皱着眉头。

 这次,她真的死定了,只因为她泡汤不付钱吗?

 他终于发现她的痛苦,感觉他捂着她嘴的手移开了,吐出最后一口气,那发紫的随即感觉到个软软的东西凑上来,然后,像打气筒似的,送了口气给她,勉强让她不至于因为缺氧而死。

 “看样子不在这里,到别的地方找找看。”几个虎背熊的男人在昏暗灯光下瞄了几眼,除了一些散落在地的物品外,再没其它发现。

 “算他命大。”咳口口水,不甘愿的声音道。

 虽然他度了口气给她,不过她可不是鱼缸里的小金鱼,小小的一口气就够撑半天,因此马上又觉难受起来。本来还想动的,但感觉到来人凶狠的口气后,她犹豫着自己是要选择窒息而死,还是被刀砍死。

 终于,身上那股钳制的力量消失了,她又像只小被拎出水面,呛了几下,马上大口大口的着气,这是她过最甜美的空气。

 “你还好吧?”杂乱的头发不停的滴着水,他有点担心的问。

 “老伯…你真是黑道大哥?那些人是来追杀你的?”无力的趴在池边,她低着头问。脑中回想起电影里的情节,一般黑道大哥不是都威风凛凛的,身旁有保镖随侍吗?为什么他却孤家寡人一个?老天,她难得碰上个黑道大哥,可该不会是个被仇家追杀的过气大哥吧?

 “小孩子别管太多。”他一副老大哥口气。其实心里正为自己连累她觉得过意不去。

 “你放心,我没那个功夫更没那个‘命’管,老伯,你就慢慢享受,我要回家了。”

 她手脚齐用的使了点劲儿才爬出池子,茫茫然的抓起一旁的衣物穿戴起来,弯下拉起长,听见他也从池子上来的声音,不经意的抬头,却登时张大了眼。

 “老伯,你的胡子…”看着他那光溜溜的下巴,唐靖文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才“泡”了下温泉,这老伯立刻年轻了二、三十岁!她只听过人因为忧愁而一夕白头,可没听说过惊吓过度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要真有这神效,等哪天她老了,倒是可以冒着生命危险来试试。

 她那惊讶的眼眸在从他变得年轻的脸庞移到他原就结实不显老态的‮体身‬后,顿时恍然大悟。

 “你不是老伯?”

 摸着自己空无一物的下巴,看来那道胡子大概是在池中她挣扎时被扯掉了。

 “现在你可以不必这么尊称我了。”顿了会儿,他说。

 “尊称?该死,你竟然骗我!而且还…”手指着池水,想到刚才他度气给她的那一幕,她就觉晕眩。原以为他是个老人家她也就不跟他计较,可是他竟然是个…那可是她的初吻耶!

 “你是指吻你这件事吗?”他一脸难以理解的看着她,似乎对她的怒气感到疑惑,更不为自己那一吻感到愧疚。“难道你想淹死?我是无所谓,不过如果你宁愿选择淹死的话,下回可以先说明。”

 “要不是你,我会碰上这种事吗?”她想到自己那莫名其妙就被夺走的初吻,心里不甘极了。虽然她是没编织过什么美丽的初吻,可也没想过是在如此惨痛的情况下发生,这下可好,以后只要提到接吻两个字,她肯定会联想起今天这痛苦的临死前一吻。

 “这大概就是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爬墙的惩罚吧。”他不由笑道。其实他并无占她便宜的意思。

 一阵微热,唐靖文红着脸像只憋足气的青蛙,偏偏自己理亏在先,发作不得的只能干瞪眼,好半天才有力气开口:

 “是,大哥教训得是,小妹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偷摸狗的事了。”她不的撇嘴道:“这种要命的事碰上一次就够了,我可没活得不耐烦的想要再多试几次。”

 瞧她那“没胆”的模样,赵汉 心里一笑。

 也许是先前那群人那阵你的声音吵醒了老板夫妇,楼上的灯突然亮了,唐靖文一急,顾不得什么少女的矜持,手忙脚的套上衣裳。

 “你做什么?”看着她走向角落的围墙,他问。

 “哪儿来哪儿去,这道理你不懂吗?”说着,她利落的一蹬,旋即翻上了墙,坐在墙垣,她用那深感同情的眼眸看着他:

 “这位大哥,看样子你没有四十也有三十多了吧,说起来年纪也不算小,还混到让人追杀又没半个保镖的地步,这也太惨了吧。奉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倒不如金盆洗手,从新开始。虽然现在的经济不景气,不过只要肯做,饿不死人的,你考虑考虑吧。”说完,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的溜下围墙,就怕他嫌她说得不中听,一个不真把她给做了。

 这丫头,自己都落荒而逃了还有这空闲教训他?苦笑的摇了摇头,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听人训话了,尤其对方还是个女孩。

 “赵汉 ,这么晚了你在跟谁说话?”一路打着呵欠,沁心馆的老板叶庭旭,搔着头看着盯着围墙看的赵汉 ,他没事对着围墙笑什么?

 “没什么,你们这儿的小猫身手利落的。”他说,收回那欣赏的眼神。

 小猫?他知道这附近野狗多的,倒不知连猫都来凑热闹。而且,他只听见人声可没听见有猫叫…突然,他恍然大悟,明白他说的是哪只猫了。

 “糟了,我忘了告诉你,打烊后别到大池子泡温泉,你该不会碰见她把她给吓着了吧?”用力的拍着自个儿脑袋,叶庭旭大骂自己的糊涂。

 他开这温泉店一半是因为自己喜欢泡温泉,另则是他的子喜欢这儿幽静的环境,所以在他辞掉‮察警‬的工作后,这沁心馆就这么开张了。虽然日子不似以往当‮察警‬的紧凑,但每天看着各式各样的客人也有趣的,而其中最特别的,就属她——两年前隔壁新搬来的那个叫唐靖文的女孩。

 第一次见她趴在墙头像偷吃的小猫翻墙而入,他先是被吓了大跳,待看见她站在院子里又是鞠躬又是喃喃自语的说着“不好意思,跟你借个水”时,躲在阳台的他差点笑得滚下楼。和子两人仔细的观察了几次,发现她果真只是“借个水”别无它图,并且每次泡完都会顺便帮他们整理下四周环境以为报答后,也就放心的由她去。反正套句她说的话,不过是“借个水”嘛。

 “她?你早知道她会来?”这会儿换赵汉 觉得纳闷。

 “当然,我看起来像是个耳不聪目不明的人吗?”他口气颇为不平。好歹他也是当过‮察警‬的人,岂会连自个儿的地盘都看守不住。

 “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怎能忍受她做这种事?虽然只是件小事,但我记得你一向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下一粒小沙子,难得竟能让她在你这里撒野。”他好奇的研究着这个当年老追着他跑的叶庭旭。

 说起他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年赵汉 孤身至台北,还是个在街头厮混的小氓时,叶庭旭正是警专刚毕业的热血青年,一个官兵一个强盗,想当然怎么看都看对方不顺眼。尤其是叶庭旭,专爱找赵汉 麻烦,但怪的是,几次冲突下来,两人反而有种惺惺相惜之感。或许是因为同样在外头混,赵汉 却有江湖人少见的原则与道义,这一点教叶庭旭十分佩服。后来赵汉 因缘际会得到“华东集团”董事长的赏识栽培,从此在‮察警‬的黑名单上除名;而叶庭旭,也因为看不惯上司的极端怕事而辞去警职。没有了身份上的顾忌以后,两人遂成为莫逆之

 而赵汉 投效的华东集团,投资范围遍及各大产业,但主要仍在金融领域。学成归国后,他就一直担任董事长何永勋的私人特助,因此不常出现在公司,直到最近,何永勋有意让他化暗为明,成为华东格面上的人物,才较常曝光。

 可不巧,一接手就碰上个棘手人物,也因此,才有刚才那种被人追踪的意外发生。

 “你这是在挖苦还是赞美我?”叶庭旭白他一眼道。

 “也许都有吧。”当年,他那对他除之而后快的正义表情,他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该说是你嫂子调教有功,这些年来天天在我耳边说着‘得饶人处且饶人’,所以我要还没有半点儿潜移默化,我怕她就要把我归类为不可雕塑的‘朽木’之列扔出门去。加上那女孩确实可怜,一家子生活全靠她一人,也难怪她要能省则省的过日子。”

 在一票以享乐为人生主要目的的年轻女孩中,唐靖文算是其中的异数,加上她对沁心馆的“厚爱”促使他特别留意她的事。因此在偶然撞见她母亲敞着大嗓门讨债似的向她索讨生活费后,他那菩萨心肠的老婆立刻追上门拉着她东聊西扯、旁敲侧击了番,这才发现唐靖文那脸上像砌了层墙似的浓妆抹的母亲,竟狠得下心让她一个女孩子肩负一家子生活重担,而每次到这儿找她,为的不是别的,不过就是为了钱罢了,教他们夫俩直为她抱不平。

 一听,赵汉 愣了愣,原来她说的全是真的,早知她说的是实话,他是不该难为她。不过想想他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他的背可是到现在仍隐隐作痛呢。

 这丫头,也算报了仇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干脆招待她,省得她老是爬墙。”虽然她身手利落,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摔伤了岂非得不偿失。

 “我曾半开玩笑的提过,只是她似有顾忌。”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不想欠我人情吧。”

 “难道跟你借个水就不算欠你人情了?”他说,转念却突然明白她拒绝的原因,大概是自尊心作祟吧,因为即使是偷拐抢骗,都跟接受别人的施舍是不一样的。

 “这我也不懂,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我还没见过像她母亲这种见不得自己子女好的人。唐靖文…我是说那女孩,别说个性和她母亲差多了,连外表也是一点儿也不像,大概是这缘故,所以她母亲才特别不喜欢她吧,否则瞧她对另外那个女儿可宝贝的。”

 “她叫唐靖文?!”愣了下,他紧盯着叶庭旭。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事。”他太大惊小怪了,在几次空欢喜后,这回也许又是同名同姓。

 “真的没事?你该不会对她有兴趣吧,否则刚才为什么为她掩饰?仔细想想,其实她长得也可人的,而且还十分机,跟你倒是相配的。”叶庭旭笑看着他,闪烁着捉弄的眼神。

 这次换赵汉 白他一眼,不觉得这有何好笑。

 “这种闲事我没兴趣。”

 转身丢下叶庭旭那狐狸般追究的眼神,这会儿他没心情理会他。

 躺在上,他脑中一直想着唐靖文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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