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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在看什么?”罗筑笙走过来,起苏曼真正在看的小册子。“《机车骑士该知道的交通规则》?”她念著书名,皱起眉。“干嘛看这个?”

 苏曼真抢回小册,边说:“我的驾驶教练说,玩游戏之前要先知道游戏规则,所以要我把里面的东西记。”很无奈地。

 “嘿,果真很有计画,感觉起来很专业喔!”她挤到她身边。“你们星期天的机游如何?”一脸好奇地问。

 “机油?”

 “机车出游啦!”这个简称也不知道?当真来自深山的古墓?

 “我们又不是出去玩!”虽然她个人一直觉得是,不过这么讲,他会不高兴,可能会抗议她真把他当伴游。

 “那兜风?”被苏曼真瞪了一眼,她赶紧改口:“坐二轮的体验如何?”

 “很啊!尤其在北海岸公路飙起车来,好象飞起来似的;下午走金公路,因为是山路,速度放慢一点,可是感觉还是很好,尤其转弯的时候,阿扬还会故意把车子低,很刺!而且一路上的风景又好!”芒草花开得好漂亮!

 “那你的平衡感一定被训练得很好。”罗筑笙啧啧叫,然后又凑近苏曼真,神秘地问:“你们有没有吵架?”

 苏曼真给她白眼。“你就那么希望我们吵架?”

 “你这么说,那就是有喽!”她拍拍她。“呵,你们不吵架才稀奇!”

 苏曼真叹息。“我有感觉到,他对我比以前好,可是也不算是前嫌尽弃,因为他还是会很恶劣地惹我生气。”她最在意,他意有所指说他们不

 之前他,她自己也不太确定是为了什么,现在她则很清楚地知道,她想结他这个朋友!

 “这也算有进展啦!”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你等一下还要过去找他吗?”

 “这个…”她指着手上的小册。“他说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不要求倒背如,但至少要滚瓜烂。”

 倒背如?滚瓜烂?“这两句成语,有程度上的差别吗?”罗筑笙拉起她。“既然你不去找他,那就跟我去社团吧!你应该不是想当幽灵社员吧?”她要真是如此打算,她会先掐死她,让她当个名副其实的幽灵社员。

 “我这就跟你去,真是怕了你!话说回来,我也应该要去走动走动了!”

 * * * * * * * *

 “这是煞车杆,你应该知道了吧?”风丞扬利用机车行的中古车当教具,正向苏曼真介绍机车的零件与构造。

 “知道了啦!要煞车的时候,这样扳对不对?”她坐在摩托车上,有模有样地假装自己正在骑车。

 “嗯。”她总算知道怎么煞车。他接着教怎么发动。“发动机车有两种方法,最常用电发,这里右把手有一个活钮。”他指着那个按钮。“按下去同时扳下煞车,然后听一下引擎声音,确定发动成功,就放开。”他边说边示范着动作,说完了又要苏曼真跟着他做一遍。

 然后拿来钥匙开了锁,要她正式发动看看。

 “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苏曼真担心地问,这次可是在机车行里,一不小心后果可不堪设想哪!

 “放心,脚架架着,轮胎没接触地面,车子不会跑,而且我就在旁边。”他比她更害怕她玩出事,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喔!”苏曼真照着刚才的方式做,车子果然发动了。“好简单喔!”转头对着他,甜甜一笑。

 风丞扬点头,转动钥匙回OPF的位置,将引擎熄火。“第二种,是脚踏发动。”他示意她下车来。“如果第一种方法没办法发动成功,才会用这种。发动踏板在脚架附近,你看到没有,就是这个,然后用脚把它扳出来。”他比划着。“用力蹬下去,就可以发动,如果不行就多蹬几下。来,你试试看。”

 “需要蹬那么用力啊?我力气不够,怎么办?”而且姿势很丑。

 “要是在半路上你锚了,用尽吃的力气,你也得想办法让引擎发动,不然就是向道路救援求救。可是有时候只是空气了点,或者其它原因让火星没办法点火、引擎没办法发动,这样就叫道路救援,很大惊小怪。”

 “知道了啦!说了那么一大串,我试就是了嘛!”谁发明的啊?真不方便!她忍耐着做着她认为不雅观的动作。

 好,继续。“左右把手两边各有一些控制枢钮,虽然每一种厂牌每一种型号,功能跟按法都有些不同,但大致上方向灯、头灯跟喇叭都会具备的。”

 他还没说完,她就玩起喇叭跟方向灯,看得他直摇头。

 “今天就到此为止,让你知道摩托车一些功能开关,免得你学会了煞车却不知道方向灯怎么打。”暂时就先这样。

 “你怎么不顺便教我摩托车的内部构造?”她继续玩着方向灯。这辆摩托车打起方向灯的时候,会哔哔叫耶!她记得小笙那一辆是答答答响。

 “你吃猪也要知道猪的内脏怎么长吗?”他拿着工具蹲到另一辆车旁。

 这车的主人等会儿就要过来拿车,为了要教她,害他今天的工作延误很多。

 “至少是常识,多知道些有益无害,而且我也才会保养摩托车。”方向灯玩腻了,她跟着蹲到他旁边。

 “等你学会骑车以后,我再告诉你也不迟,而且就算我没说,你在社团应该也会知道。”记得她跟他提过,她跟她同学一起参加他们学校的摩托车研究社。

 “别提了,上次跟小笙去了一次,我才知道社上的女生好少喔!那些男生啊,大部份都对机车很痴,甚至可以说是偏执狂了,其中一部份人又不太会跟女生相处,枝大叶的,感觉不把我们当女生看,跟他们相处好累喔!害我觉得真对不起小笙,当初是我拉她入社的。”就不知道小笙怎么还待得下去。

 “还好嘛!我不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吗?”他抬头看她一眼。如果她受不了那样的男生,那么理应更受不了他才是。

 “对啦!跟你比,他们是好多了!”他还真有自知之明呢!

 “那就是你有病啦!觉得跟他们相处很累,还反而老要着跟他们比起来更差劲的我。”这点他实在不能理解,虽然她说是想知道他讨厌她的原因,不过照理说,一般人是不会理会自己看不的人为何也看不自己。

 “哼!”对啦对啦!她就是有病啦!受他那么多气,还是不由自主地来找他。倒是--“你自己也知道你很差劲啊?”

 “我从来也没否认过。”他皮皮地说。

 “喂喂喂!你这样会很没人缘,不到朋友喔!”

 “无所谓啊!没人烦我最好。”

 “不行哪!你的脾气要改改,什么叫没人烦你最好?”

 “我的脾气收敛很多了。”十七、八岁时,他的脾气更火爆、更冲动、更孤僻。

 “这叫收敛很多吗?”明明还是恶劣得很!她不敢想象,他所谓的脾气还没收敛前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她更不懂,拒绝朋友有什么好处?

 “朋友很重要耶!可以一起吃喝玩乐,亲密一点的,可以互享心事,你要知道,有朋友的人是不会孤单寂寞的。像我,就好羡慕可以自由自在朋友的人喔!我妈咪什么都不准我做,连朋友也是。”她想的朋友都得先经过她妈咪的认同,罗筑笙还曾经向她抱怨,搞不好她妈咪请征信社调查过她,确定她身家清白,才准让她们走这么近。

 又,到现在,她也还不敢让妈咪知道阿扬的存在,就怕她会下令不准她结这个朋友。而且,她不确定,他认她这个朋友了吗?

 他瞟了她一眼,大概是看不惯她的落寞与不知足,他淡淡地说:“比起别人,你已经够富有了!”

 咦?“你指的富有是什么?物质吗?还是精神?也许跟一般人比起来,我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富有的,可是在其它方面,我却比别人还贫瘠。”

 风丞扬摇摇头,眼神很冷,不想再多说什么。

 苏曼真见他不再搭话,嗫嚅了几声,也沉默下来。

 好怪!他又怎么了?

 “阿扬啊!”洪钟也似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啊,苏小姐你也在喔!”

 “嗯,阿扬刚在教我骑车。”苏曼真向老板打了招呼。“喔。”他搔搔头。“我本来想要阿扬帮我去接小惠的,那算了,我自己去好了。”阿扬这摊利润高,不要给他扰

 “没关系,已经结束了,小惠我去接。”他手下的零件正好也更换完毕,可以顺利车。

 他站起,抖落灰尘,与她擦身而过。

 再一次,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苏曼真有说不出的惆怅,感觉更加强烈。

 旁边的老板喃喃说:“阿扬这囝仔不错,人勤奋又肯拼,又会替人想,就是个性卡怪,不太喜欢跟人讲话。”

 这话吸引了苏曼真的注意力。“他对别人也是这种调调?”既冷漠又疏离,稍微靠近他一步,不是踩到地雷被炸得粉身碎骨,就是万箭穿心血如注。

 像刚刚,本来还很有话聊,他却突然冷掉了。难道是她不小心又得罪他了?

 老板话匣子一开:“对我都这样了,我还真怕他哪天不小心得罪了客人。喔!像上次对你,实在是很歹势啦!”

 她笑笑说:“都过去了,不要紧。”

 好象意识到自己讲了风丞扬的坏话,老板赶紧又说:“啊苏小姐,你找阿扬教你骑车,真的是找对人了啦!阿扬以前得过很多摩托车赛车比赛的冠军,可惜后来喔,不知道跟哪里来的飚车族起了恩怨,就跟他们轧车,结果是赢了,却因为这个事情说不再比赛了啦!不过喔,他骑摩托车的技术还是一等一的啦!”

 这就是,他的过去?

 她现在才发现,她对他一点也不了解,包括他的生长背景、他的过去。

 心头猛然一紧,她渴望能多了解他!

 “老板,你可不可以再多告诉我一些关于阿扬的事?”

 “喔,好啊!”老板搔搔头,想着要说些什么。“阿扬从小就跟他阿嬷相依为命,算起来喔,他阿嬷真的是个歹命人啦!从年轻就守寡,好不容易,儿子长大啦,也结婚生小孩,正是老人家准备享清福的时候,结果儿子媳妇却一起车祸死掉了,留下一个幼囝仔,啊就是阿扬啦,然后…”

 原来他的父母已经…

 难怪那回她他父母怎么教的,他的反应那么大。

 苏曼真仔细听着,却愈听愈无法想象,那不是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所能感受的,她以为那应该只存在电视戏剧中,而不是在她身边真实发生。

 心口有某处在作痛,她知道了愈多,痛楚也愈扩大。

 * * * * * * * *

 这里,就是阿扬跟他住的地方吗?

 苏曼真从老板那里要来了地址,找到这儿来。

 她左右四顾,细细观察这附近的环境。

 虽听老板形容过,但真的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到惊异。

 这附近的房子都是平房,用砖块和木板搭建而成,屋顶则是铁皮加盖,显得寒伧破烂又脏。而风丞扬的家更是其中之最,外面堆放着一些纸箱、保特瓶之类的废弃物品,即使没闻到什么异味,也让人反地做起掩鼻的动作。

 这里对从小住惯别墅豪宅的苏曼真来说,说是贫民窟也不为过。

 她摇摇头,想甩掉嫌恶的感觉--

 这里是,阿扬的家啊!

 正当她与自己的矛盾天人战时,风丞扬的家中走出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妇,体态伛偻,面风霜。

 想必她是阿扬的吧?

 她犹豫着该不该上前自荐,惟恐自己的到访太突兀,带给老人家困扰。

 真是的!她不请自来,为的是想多了解阿扬,偏偏临到关头,她又忸怩不安。

 “小姐,有代志找,是呒?”许是看她在这观望好半晌,风丞扬的阿嬷反先主动靠近她。

 “啊!你好!”真糟糕!她的台语七零八落,该怎么跟老人家沟通?不管了!就硬着头皮吧!“我是阿扬的朋友。”

 说是这么说,但朋友,真的可以算是朋友吗?只怕答案好让人沮丧啊!

 “你来找阿扬?伊呒在咧呢!”老人家茫茫双眼此时却掩不住光地打量女孩,她笑你地。“你咐入内等?”

 “好啊!”她求之不得!苏曼真嘴边的微笑不住扩大。

 “你跟阿扬叫我阿嬷就好,啊你叫啥名?”老阿嬷领她入屋,嘴角眼尾载着和蔼慈祥的笑容。

 阿嬷的亲切壮大了苏曼真的胆量,她放下先前的紧张局促。“阿嬷,我姓苏,你直接叫我阿真啦!”

 “阿真,好、好!”她似是满意地点头微笑,然后将她坐在客厅中的大藤椅。“厝内没啥好款待,你是呒通弃嫌喔!”

 “别这么说。”这话其实说得言不由衷,一进来这昏暗的空间,扑鼻而来的一股霉味已经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去捧茶乎你,你稍坐会儿。”

 现在,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却忍不住皱了眉。

 整个空间又窄小又昏暗,尤其砖砌的壁面,一边有一大片的水渍,另一边呢,长了苔藓霉菌之类的东西,看起来黑黑脏脏又的,让人不舒服。而摆设的家具大都老旧破烂,例如茶几桌脚下垫了旧书,藤椅椅面不是凹陷就是破了好几个破,只有一台二十?嫉牡缡踊?芡回5匕诜旁诎卟档墓褡由稀U?宥?裕?淙豢吹贸鲋魅擞惺帐罢?恚你蛭你鞫唷⒖占湫。?跗鹄慈匀缓茉勇摇?br />
 她待在这里,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甚至有一种恶心厌恶的感觉。

 她不自觉地手臂,又甩甩头,有点讨厌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突然,她被一样物事吸引了目光。

 她不自觉地站起身,如受到牵引般地靠过去。

 那是一张挂在墙壁上的照片。

 虽然有相框保护,但它的四周角落仍逐渐泛黄。

 相片中,一名妇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手上抱了个婴孩。

 看得出来,那名妇人就是风丞扬的阿嬷,只是相片中的她,只有鬓发稍显灰白,盘整起来的发髻仍然乌黑亮丽,带笑的脸庞也不见皱纹,直的杆显现出仍相当硬朗的‮体身‬。她,是个精神抖擞的老人家。

 她手中的婴孩,不用猜,就知道是风丞扬。白白胖胖的他,在阿嬷的怀里笑得好开心。苏曼真忍不住地啧了一声,跟现在的他比起来,这个他,可爱多了!

 她再把视线移到站在阿嬷背后的那对年轻男女。

 她想,那应该就是阿扬的父母吧!

 阿扬长得像他父亲,五官线条刚硬,即使是抿着嘴笑,也仍透出钢铁般的坚毅特质。

 只有眼睛的部份像他母亲。

 那年轻的少妇,深邃明亮的大眼睛,就算是在照片中,也仍然活灵活现地像在告诉别人她的幸福。她的甜美,她的柔情,尤其与丈夫紧紧相挽的双手,更是印证了这点。

 照片中的四个人,原本该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无奈,人总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苏曼真鼻子,因为知道他们后来的结果,在看到这张洋溢着幸福的照片之后,才更难忍心酸。

 “那是阿扬周岁时,阮全家作伙拍的相片。”阿嬷的嗓音在苏曼真身后幽幽转。“彼咧时算是阮最幸福的时存了。”

 她回头,看见阿嬷立在她身后。“阿嬷…”

 阿嬷面无表情,却让她感觉到她的悲伤。

 好想说些什么…

 “甭说这。”阿嬷又恢复之前的慈蔼笑容。“来,喝茶。”她将手上提着的钢制茶壶放在茶几上。“歹势咧,阮家只有白滚水可以招待人客,乎你见笑了。”

 “不会,我自己来。”她接过杯子,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灵动的双眼偷偷觑着老人家。方才是错觉吗?那沉重的悲伤…

 冷不防,与老人家的目光相对,她讪讪地回以一笑。

 “啊,对啦,你侩阮家阿扬是安怎识咧?”看这女孩的穿著,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孩,他们家阿扬怎会有机会去认识这样的女孩子?

 “啊,这个喔…”差点摔车的事说出来很糗呢!“我去他工作的机车行买车,然后认识的。”这应该也算半个事实。

 “喔,机车行认识的啊!”也不对啊,这等家世的孩子不太可能会到机车行那种地方去啊,他们出门应该都坐那种高级的黑头轿车,不太会跟机车扯上关系。

 不过人家女孩子都这么说,相信就是了,想这么多做啥?

 “啊,不知阿扬啥时才会返来,你可有兴趣看阿扬小时候的相片?”

 苏曼真的眼睛顿时发亮。“真的吗?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喽!你等我一下。”

 正当老人家起身准备进房拿照片,屋外传来摩托车引擎声。

 “阿嬷,我返来喽!”随着?帕恋暮艉吧你缲┭锿泼哦?耄?谎劬图?章?娑俗?谒?姨?校你缶?骸你!”一个箭步冲至她面前。“你怎么会在我家?”

 “阿扬,你朋友是专工来找你,你怎么对人这么坏?”风丞扬的大动作引来阿嬷的叨念。

 “阿嬷…”他无奈,又转向苏曼真,拉起她。“你跟我出来。”

 “喂!阿扬啊!”她的孙子怎么这么鲁?

 “阿嬷放心!我只是要跟她说话,不会对她怎样啦!”

 “对查某囡仔卡温柔咧!呒通欺负人喔!”

 阿嬷犹在屋内谆谆代,风丞扬已拉着苏曼真来到屋外。

 他悻悻然放开她,双臂环。“你跑到我家来做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家?”

 “我来找你啊!”她着方才被攫住的手臂。好痛!他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少来!要找我不会去机车行找吗?”她打什么主意?

 “哎哟!我只是…”她跺脚。“我只是想多认识你一点嘛。”这曲曲折折的心思,要她直承,真是别扭极了。

 “有这个必要吗?”风丞扬才管不得她的曲折少女心,尖锐又冷漠地回道。

 像十二月刮起的北风,入心彻骨的冰冷。

 “谁说没有?”苏曼真睁大了眼,不可置信。“我可把你当朋友看待!”

 “朋友?”他眉轻挑,微勾,似是讪笑又似苦笑,最后敛整神色,冷冷地说:“我家很寒酸,不适合你这位身分高贵的千金小姐,你回去吧!”

 “你…你什么意思?”他的话语带讽刺,她听了很刺耳。“你歧视有钱人!”为什么他的言语之间,总带有几分对她身分的不屑?

 “哼!大小姐,你不歧视我们这种穷苦人家,我就很感激了,我哪敢歧视你?”他冷嘲热讽。谁知道这尊贵的大小姐有什么意图,竟心血来到他的“寒舍”拜访?这小庙可供不起她这尊大佛。

 “那你就别把有钱没钱挂在嘴上嘛!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看,是朋友就不分贵、不分贫富。”她渴望能多了解他。她想要更进一步,亲身接触他的世界。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要口出恶言伤她的心呢?

 “当初你拿钱出来要我教你骑车,不就在提醒我们俩身分上的不同吗?我是把我们之间贫富的差距挂在嘴上,但你却是时时用行动来表明。”也许她并非刻意,但是那惯养的骄纵却不经意外。“再者,我没有那种福份当你的朋友,苏小姐。”他们不是朋友,从来就不是!他可有做了什么,让她以为他们是朋友?

 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如果我的行为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她心里真不好受,在他眼中,她竟是这么恶劣的人。“也许我无意间在很多地方得罪你,你可以像现在这样跟我说嘛,如果真的是我过份,我会注意改进。”为什么他就是不把她当朋友看待呢?她该怎么做好?“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早认定我们是朋友,难道你不认为吗?”她低头,只求他的友善。

 他却再一次破坏她的想望:

 “我们只是建立在金钱上的劳资关系。”

 她闭上眼,抵挡那汹涌而来的情绪。“我并不想跟你吵架。”她缓缓睁眼,澄澈的双眸中,是一种痛绝的悲哀。“但你说的话,真的让我很伤心!”

 她在乎他的程度超乎自己想象,他只是淡淡吐出的话,却‮忍残‬地凌迟她。她从没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该说的话她都说了,该道的歉她也道了,他还要她怎么办?

 再一次,她觉得自己的尊严被狠狠践踏。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学会教训?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懂得放弃?

 她又悲又怒,却迟迟移不开脚步拂袖而去,只能声嘶力竭问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另眼相待?”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一瞬间似乎有不忍的神色闪过,但终究戴起冷漠的面具,对她说:“回去,好好当你的大小姐,就这么简单。”背过身。“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然后无情地进屋。

 留下苏曼真孤独地立在斜下,在泪水溃堤之前,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 * * * * * * *

 两颊上的泪痕斑斑让苏曼真狼狈不已,在她的记忆所及,她不曾有过如此不堪的时候,她只想快点回家,躲到她温暖的被窝里,好好地痛哭一场。

 但在难受的情绪折腾下,回家的路是何等漫长。

 在踏进自个儿家门时,她还得遮遮掩掩,深怕被人发现她的窘态而徒惹风波。

 但,总是事与愿违--

 “曼真,去哪了?怎没让老李接你回来?”

 母亲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不敢回头。妈咪管教她向来严厉,这会儿若发现她没经过她的同意而私自外出,恐怕挑起的不只是一番责骂。

 更何况,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凄惨,妈咪看了会担心吧?

 “我跟朋友出去啊,结果朋友临时有事,所以就直接坐出租车回来,没让老李去接我。”她编派借口,始终不敢转头去面对母亲,就希望能过得了这关。

 “是吗?你转过头来。”

 仍然是轻柔的语气,却让人听了胆战心惊。

 “妈咪,我好累,我要回房了!”她匆匆丢下话,不管母亲在背后冷峻而锐利的目光,低着头就往自个儿房里走。

 冷眼看着女儿近似抱头鼠窜的动作,苏曼真的母亲陈醉香也不再叫住她,只是微微挑起了眉,似乎别有思量…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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