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
屋子里终于静了下来,简若惜将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望定了身前的端亲王,却是半天没有开口。
端亲王从喉咙里咳出几声,终于艰难的开口道:“娘娘,您身子弱,还得爱惜自己才是!”简若惜将手中那团雪狠狠的摁在自己的脸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神志的清醒,若不是她眼神明澈,此时的她头发蓬
,遍身血渍,看起来已是如中疯魔。
“娘娘到底是怎么了?竟患上这样重的病症!那小子怎么说?”端亲王有些不耐的开口“难道还只是纯粹让你回府省亲养病不成?”
是了,这才是端亲王的本
呢!人前那副看重亲情的慈爱面孔还真是让人很不适应。
简若惜忽的一笑,那笑容原是绝美,可惜被她腮边的血痕衬得很是怕人“舅舅只当甥女在宫里过的很好么?”
“听说那柳婕妤很是得宠?”端亲王不屑的道:“她这种无
无基的后妃,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何况那小子任命你统管后宫,你若有心算计她,她便在那宫里连一天也多呆不下去!倒是你自己,为什么就
成这样?身子坏了拿什么去跟人家争?”
“哈哈哈…”简若惜闻言竟大笑起来。
“笑什么!”端亲王语气中带了几分愠怒“本王之前只当他让你省亲是示以恩宠,现在看来竟不是那样,倒像是被赶了出来!”他神色忽的一紧“莫不是那小子看出什么来了?你不是和那小子达成协议了么?”
“协议是在的,可惜如今龙承御得了那朱颜,便应诺退出朝堂,皇上他已再无顾忌,下一个目标,便是舅舅您了,若惜在宫里,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的确是用一个协议换得了今时今
在宫中的地位,只是这协议的内容与端亲王所知的大不相同罢了!
端亲王闻言亦是一怔,跟着叹道:“当日本王就纳闷,子墨为何会将那皇帝宝座平白给了一个黄口稚子,若是他登基,我就是再想搏上一搏,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以那姓殷的女人的
狠,子墨即便是一再容让,她也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的,这次不过是用了一个女人,就将子墨轻飘飘的打发了去,果然是好手段,”他脸上神情如风云变幻,说着又笑了起来“这是一柄双刃剑啊!子墨一去,那小子便能腾出手来对付本王了;可殊不知,若是子墨在朝,本王又焉敢轻举妄动?”
那龙承御,竟是这般的让人畏惧敬仰的么?想着那对此刻或许正在江南肆意享乐的人儿,简若惜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丝妒忌。
“舅舅,我听说您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与皇上几乎是明着扛上了,这可不像舅舅的平
里的行事啊…”“呵呵!”端亲王笑而不语,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莫非舅舅已经准备妥当了?”简若惜心里一惊,倘若端亲王的计划连她也蒙在鼓里,那就说明他已经开始做最后一击了!
“呵呵,何谓妥当?何谓不妥?”端亲王忽的变的高深莫测起来,抚了扶胡须便站起身“你不用太
心,好生将养着吧,本王还有些事,有什么需要就派人去跟你舅母说。”
门被打开、又关上,简若惜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她料的果然不错呢!出宫前龙承霄本就是想赐她半副鸾驾的,却被她断然拒绝。端亲王生
多疑,龙承霄的过分恩宠只会让他难以相信——皇帝对端王的防备已几乎是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她简若惜出自端王府,龙承霄再宠爱她也是有限,若不是临时编造了个合情合理的“协议”连她执掌六宫的权力只怕都会引起端王的猜疑!
而现在,端亲王想必是认定她已无任何利用价值,便再懒得与她这个所谓的“娘娘”继续敷衍了。不过看他那神情,倒像是的确有了应对之策!难怪龙承霄对他如此忌惮,这小小的一间王府里,竟是掌握着大半个北方的经济命脉!即使龙承霄有把握整垮端王,却也不想因此害了经济民生,更何况眼下是内有水患横行肆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
看来那端王府的生意帐册,的确是事情的关键!只是以她眼下的处境,自然是不可能明着看到帐册的!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偷”字!
看来龙承霄对她果真是半分情意也无,就这么毫不犹豫的将她置于险地!只是她虽说心已凉透,却是没有选择余地,适才端亲王对她的态度是再清楚不过的,自己此刻仍是皇帝宠妃的身份,却已被视如草芥,倘若自己真的相助这位舅舅获得了成功,只怕等待她的不是一世尊荣,而是杀人灭口吧?
人情冷暖,于这天家的方寸之地,简若惜体味尤深!
偷帐册的事,自然不用她一个弱女子出手,龙承霄早已派人暗中听她调遣。她所要做的,就是找出藏帐册的地方,然后,由别人动手。
简若惜敢说整个端王府上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端王爷的性格为人了,从小在这府中长大,能以客居身份而获得重视,并不是仅仅依靠美貌就能达成的。那些至关重要的帐册,自然是藏在极其隐秘的地方,她简若惜虽说从未见过那些东西,但是她可以猜!以端王爷的谨慎多疑,那帐册只可能在两处所在:要么是在端王爷
可见、伸手可及的地方;要么就是在一个机关巧妙,而旁人万万想不到的地方!
究竟是哪一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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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隆冬,简若惜却不顾严寒,亲自带了礼物走访了端王府上下的每一房亲眷,说来也奇怪,端亲王对她的这一番动作竟没有任何意见,有时下了朝,也会亲自陪坐在侧,但却始终没有和简若惜单独相处,这虽使得简若惜行事便利,却也让她大为疑惑,猜不透端亲王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端王妃,到端亲王的几房侧妃妾室,简若惜一个个拜会过了,可惜却未探得半点口风,那些个姬妾只当府里的钱财皆来自于那些放印子得来的利钱,竟没有一个知晓在这小小的王府里,还经营着一盘错综复杂的大巨生意。
龙承霄的暗卫们也带来了让人沮丧的消息,他们在简若惜的授意下偷偷摸进了端亲王的书房,然而他们几乎敲遍了书房内的每一寸墙壁和地板,也没发现任何暗格、密室之类的。这也不算太意外——那晚暗卫在进入书房的时候,竟发现书房的门根本就没上锁!
简若惜虽说心急如焚,表面上却不
半点声
。她不相信这样大规模的声音,端亲王仅靠他自己就能够操作的过来,这府中必定有他的亲信在替他料理这些事情,他们与外界也必定有特殊的方式进行联络!
耐心的等待,总是会有些回报的:暗卫们
以继夜的跟踪亲王府里的总管和几名端亲王的长随、也包括了端亲王本人,终于得到了些许有用的东西,甚至还截获了几羽训练有素的信鸽。
这所有的消息,不但证明了那些生意的存在,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端亲王本人的怪异。王府总管总会在四下无人时向他汇报经营的状况,那些只字片语中透
出来的讯息,连躲在暗处的跟踪者都惊叹不已——端王府的生意,横跨盐业、铁器营造、丝货与茶叶等十余个领域,尤其是盐业和铁器制造,几乎是被他垄断了!盐业倒也罢了,这铁器制造却是与国家安全息息相关的,难怪龙承霄如此忌惮了。
然而让人费解的是,端亲王每次在听完汇报后,总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有时总管请他拿主意,他也似乎是在推
一般,随便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便敷衍过去了。据暗卫回报,好几次,那总管脸上也是一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糊涂样儿。
不过,无论掌握了多少信息来证实一切,那些该死的帐册,却是从来没有被提到过,就好象这样庞大的生意却是从来不需要帐册似的——这当然不可能!
“娘娘,王妃园子里梅花开的正好,请娘娘还有其他几房夫人都一同去赏梅!”素云小心翼翼的禀报着“娘娘您看,咱们去还是不去?”
简若惜心里一阵厌烦,她正为那帐册之事一筹莫展,哪里还有心思去和那些无知妇孺附庸风雅!只是自己前几
曾刻意逢
,现在人家设宴,不去反倒不好。
“去看看吧!”
端亲王府的园子,也就是比御花园略小了些。御花园要彰显皇家气派,宏伟大气;倒是这府里的景致,特意仿了那江南园林的布局,青石小桥,潺潺溪水,映着那十余株傲然开放的腊梅,倒也是
巧优雅,别有一番情趣。
简若惜到的时候,端王妃已经领着一群莺莺燕燕等在亭中了。这亭子三面环水,一面正对梅林,夏天用来纳凉是再好不过的,可惜眼下正值寒冬腊月,即使燃了好几个火盆,也仍旧抵不住冷风刺骨。虽说那梅花果然开的娇
讨喜,可惜在座的女人大都是弱不
风,娇生惯养之辈,却硬要惨白着一张小脸儿
着寒风舞文
墨,这就未免太讽刺了些。更何况那些贵妇人念的所谓的诗词,听了只怕是觉得更冷!
亭中聒噪异常,简若惜又嫌那烟火气太重,跟众人见礼之后,就带着素云走到亭子外面的九曲步云桥上,浅碧
的湖水映照出她模糊的容颜。有多久没仔细照过镜子了?简若惜有些自嘲的想着,只怕是自己害怕看见一张残败不堪的面容吧。
“啊!”一声尖叫,却是从湖中传来!
简若惜立刻回头望去,就见一名蓝衣妇人正在水中扑腾着,看她的样子,竟像是从亭子的栏杆处向外跌落入水的。这个时节,人人都穿的极为厚实,棉衣
了水,变得无比沉重。那妇人明显不会水,只在湖面上挣扎了没几下就沉了下去。亭子里的人大都不中用,只是哭喊着,终于将那王府的侍卫呼喊了过来,两名侍卫
了外衣,一个猛子就朝湖中扎了进去。
很快,那妇人已被拖了上来,人们纷纷围了上去,简若惜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该表现的太冷漠,便也走到人群里,众人见是她来,也都自觉给她让开一块地方。
“娘娘,她怕是不行了呢!”素云有些惊恐的看着那面色青灰的妇人。
“嗯,”简若惜漫不经心的答应着,这妇人她还有些印象,似乎是一名侧妃的姐姐,家道中落后就一直寄居王府里了,此刻那名侧妃正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还使劲儿拽着她姐姐的一只手摇晃着,情形惨烈,看得周围的人皆唏嘘不已…
等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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