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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花香林寂 曲幽情重
 剑光乍闪,发出锵然一声龙

 林霜月想也不想地拔剑剌出,一招七剑全往南天易前刺到。这时她心中凄苦,剑法愈发凌厉,快如狂风骤雨。南天易大惊失,不敢直撄其锋,身子疾伏,斜斜蹿出,手中软鞭矫若灵蛇,向林霜月的双腿。

 林霜月手中青剑刷地斩下,将软鞭劈得倒飞回去。但只这么微微一阻,厅内的南宫禹、南宫铎和万秀峰、桂浩古等人已闻声跃出。南天易森然一笑,也收鞭退出。

 万秀峰哈哈大笑:“原来是林圣女!别来无恙?”桂浩古大睁双眼,呆望着这月下清丽无双的绝世仙姿,口中啧啧连声:“林姑娘,每次见了你,都觉着姑娘又出落得娇了不少!”

 南宫禹独目如电,死盯住林霜月两眼,却向南宫铎摆了摆手。南宫铎叹息一声,长笑而出:“昨林圣女被卓南雁那厮挟持,致与我南宫堡小有误会…呵呵,林圣女今宵光临鄙庄,咱们正可杯酒言,尽释前嫌!请——”原来在片刻之间,南宫禹权衡利弊,终究觉得不好招惹“庭烟横”这天下最难的大魔头,便让南宫铎出言示好。

 林霜月双剑垂下,玉面仍是颜色如雪,冷冷地道:“卓南雁在哪里?”南宫铎苦笑道:“这小子困在无极诸天阵内,这会儿只怕已化成血水了吧!”林霜月娇躯簌簌轻抖,轻轻地道:“那便麻烦诸位带路,我…我要去那无极诸天阵内寻他。”

 南天易面色一变,森然道:“林圣女,咱们南宫世家只是不愿与贵教结仇,却并非怕了你们明教。”蓦然间长鞭疾抖,猛向林霜月纤卷来。他这淡淡的一句话登时搅得南宫世家众人心头火起。眼见南天易骤然出手,南宫铎等人也只得长剑出鞘,将林霜月团团围住。万秀峰眼中芒闪烁,笑地退回两步,乐得落个隔山观虎斗。

 林霜月冷哼声中,翩然一转,竟顺着软鞭来势向南天易疾扑过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林霜月这一顺势疾扑,登时将南天易丈二长鞭的优势消弭于无形,而她的一对短剑却已斜斜削到。赤火白莲剑本以招式繁密妙见长,但这时她心下悲愤,剑招短促险急,现出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之气。

 南天易陡觉眼前剑气如虹,红龙软鞭又被林霜月的短剑拦在外门,惊骇之下,只得掣鞭疾退。饶是他应变奇快,哧的一响,肋下仍被林霜月的短剑划出一道血口。南宫禹怒喝一声:“布阵!”早已虎视眈眈的南宫铎兄弟长剑连绵,便向林霜月围拢过来。

 林霜月一招得手,身形已化作一道白虹,疾从南天易退开的缺口闪出。滴溜溜一个疾转,猛地绕到了桂浩古身前。桂浩古眼见林霜月白衣如蝶,翩然进退,风华绝代,正自惊得合不拢嘴,陡觉香风飒然,一柄冷森森的宝剑已横在了颈上。

 万秀峰大吃一惊,本待看得明教和南宫世家斗个天翻地覆,哪知林霜月竟突施声东击西的险招。他待得惊觉,却已救护不及。而桂浩古武功低微,惊觉与否,全然没有分别,大呼小叫之间,已被林霜月制住。南宫禹、南宫铎等人也登时愣住,眼见格天社的大人落人敌手,全都惊得驻足收剑。

 “这些家伙冒犯了美人,罪该万死…”桂浩古却颤声大笑,又惊又急之下竟打起了官腔“你且放了本官,本官自会给你做主!喂喂,小美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不是君子!”林霜月的声音微含凄楚“你叫他们暂且散开!”锋锐异常的青剑猛地一紧,登时将桂浩古的脖颈划出一道细痕,点点血珠顺剑滚落。桂浩古的干笑立时拔高了几分:“大伙听真,暂且散开,惹恼了我的美人妹子,本官可决不轻饶!”心惊胆战之下,笑声便跟惨嚎一般。

 南宫铎惊道:“林圣女,你…您、您老人家到底要怎样?”

 林霜月扬起清澈如水的秀美明眸,决然道:“我要桂大人送我一程,这便去那磨玉谷的诸天阵!”南宫世家众人面色骤变。林霜月却不理他们,提起桂浩古便向后山行去。别看她娇怯怯地犹如弱柳扶风,但将那身材胖大的桂浩古提在手中便似提了个婴儿,兀自身法轻捷,起落如风。

 万秀峰、南宫禹等人均是又惊又怒,但见那把光灿然的短剑就横架在桂浩古脖颈,众人无奈之下也只得紧紧跟随。在桂浩古似嗥似笑、哭爹喊娘的哀求声中,一行人来到了磨玉谷前。

 “林姑娘留步!”万秀峰眼见林霜月在谷口的巨石前止住步子,急忙欺近两步,扬眉笑道“在下此来南宫堡,还有一桩要事,要去齐山拜会林教主。”

 “怎么?”林霜月口中似跟万秀峰说话,盈盈妙目却痴望着黑沉沉的磨玉谷,夜风吹得她的长发四散飘飞,也将她的心绪得波起伏。“雁郎,你当其还在阵中吗?我这便去寻你,即便救不出你来…咱们也要死在一处!”蓦地芳心又是一沉,仰头望了望恢弘深邃的苍穹,默默地道“当真是那毒咒的惩罚吗?明尊,倘若真要惩罚,便罚我一个人好了…”

 万秀峰见她若有所思,心中暗喜,又趋近几步,自怀中恭恭敬敬地取出一份大红帖子,笑道:“这份瑞莲舟会的请帖,务请姑娘到林教主手上!若无此帖,只怕贵教便难入京师。”

 他笑地并不上前,忽一扬手,请帖轻飘飘地向林霜月飞去。林霜月心思一震,却见那请帖飘到身前丈余,陡然向下一沉。林霜月一声冷笑,明知他要使诈,却也不愿这帖子落地。左袖一拂,一股劲风卷出,那请柬果然向她的玉手飞来。

 万秀峰目光一寒,身子陡地电般疾扑而到,探指如钩,戳向林霜月的剪水双瞳。他这一抛一扑,实则也是一赌,赌的便是林霜月不会真的杀死桂浩古。而身为格天社二十八宿中最佼佼的人物,万秀峰甚至隐隐地盼望桂浩古死在林霜月手上,那或许于他更是称心遂愿。他觊觎这格天社副统领的位子已非一了。

 与此同时,南宫禹也斜刺里闪来,双掌齐发“双龙出海”疾扣向林霜月不盈一握的纤。这两人都是当今江湖的一好手,全力抢攻之下,呼啸的掌风带得林霜月的秀发、香襟飘飞而起,端的声势骇人。

 林霜月明眸中异彩乍闪,曼妙异常地斜上两步,陡地到了南宫禹的身子左侧。她曾在金陵试剑会上细细揣摩过南宫禹的这套擒龙爪,这时不退反进的一,看似行险,实则巧妙异常地避开了二人的联手一击,拿捏得妙至毫巅。

 南宫禹这势在必得的一招急攻立时走空,狂涌的劲气更冲而出,险些拍在万秀峰身上。林霜月蓦地一声娇叱,短剑乍挥。桂浩古哇哇大叫:“姑饶命!”青光闪处,他头上那顶簇新的官帽横飞而出。

 万秀峰等人惊怒集,自知林霜月这一剑是手下留情,但这时候已然翻脸动手,却是再难收手。万秀峰呵呵臣笑:“林圣女,你且放了桂大人,咱们万事好商量!”口中说笑,招法霍然变为苍劲雄浑,掌势盘旋之间更有一股极大的回之力,正是吴山鹤鸣传下的得意武功“控鹤手。”

 “小妖女!”南宫禹仰头一声狂啸,声若怒龙般远远出,陡地展开骑龙步,旋风般扑到。林霜月冷笑道:“又在招呼贵派的三位长老吗?”素手轻挥,将桂浩古向南宫禹掌上推去。桂浩古一迭声地太叫:“收掌!你的快收…”南宫禹怒气发,百忙中这招“乘雷而起”急变为“玉龙盘”铁掌绕过桂浩古肥硕的肚子,改抓林霜月的玉腕,变招虽急,仍是势道凌厉。

 林霜月但见南宫禹等人招招进,若不吓他们一下,只怕他们仍会纠不休,便冷叱一声:“我本不愿伤你性命,但他们不知进退,可怨我不得!”短剑耀出一道青光,作势便待斩下。她短剑才挥,桂浩古已嘶声大叫:“小…小姑饶命!”

 林霜月忽然啊的一声娇呼,盈盈秋波如痴如醉地望着前方,整个人都似呆了一般,痴痴地道:“雁郎!”

 南宫禹、万秀峰等人心神剧震,全不顺着她的目光向前望去。沉暗无尽的夜之中,一道人影奇快无比地疾掠而来。这人的背后,正是天下武林闻之变的无极诸天阵。煞气纵横的大阵,耸峙向天的石,乃至浩瀚无尽的苍穹,却都成了他身后虚无缥缈的衬影。

 南天易心思最快,知道不管是不是卓南雁,眼下最要紧的却是立即制住林霜月,铁掌横扫,猛向林霜月的纤印去。林霜月这时心神恍惚,又惊又喜之际,对身旁的万事万物都不闻不见,眼中只有对面那道熟悉而又刚毅的身影,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清晰。

 猛然间一股寒猛厉的劲气撞在背上,林霜月低声痛呼,娇躯如被巨夹裹,高高飞起,半空之中,一口鲜血便了出来。

 卓南雁解下丝绦,却见囊中着的正是天罡轮。闻名天下的天罡轮这时光华散尽,现出黑黝黝的本,看上去毫不起眼,用手把玩,只见轮上刻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和八卦标志,乍看上去倒似是风水先生所用的风水罗盘。

 但见轮中有轴,数层轮盘可随轴转动。卓南雁一眼便瞧出,每一转动,轮上便呈现出五行与先后天八卦的各种不同组合,其中必然深蕴妙理。他暗自叹息:“这天罡轮瞧上去毫不起眼,但竟能将父亲的神识影像深藏其中十七年,这便是它暗藏的大机密吗?父亲曾说,这宝轮虽然难得,但与他参悟到的天道相较,却是微不足道!嘿嘿,若是怀宇宙,这等奇珍异宝,却又算得了什么!”

 再瞧那名震天下的威胜神剑,竟也是乌光沉沉。他手指刚一触上温热的剑柄,真气游走,立时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似乎这把剑本是活着的生灵,只是沉睡经年,在他真气注入的刹那间重又复活了。

 卓南雁也没觉得如何使力,只闻锵然震响,长剑便跃出石壁,发出龙虎啸般的嗡嗡剑鸣。卓南雁倒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想到,自己经父亲融在天罡轮内的纯内力疗伤,筋脉全复,一身功力又有增进,心中更是惊喜。

 只见这威胜神剑却是通体玄黑,剑身宽阔,剑锋似乎也不锐利,更奇的是剑首平平无尖,竟似在剑出炉之前,被铸剑之人挥刀斩去了剑尖一般。但愈是这么收敛无锋,愈有一股席卷八荒,睥睨天下的豪气自剑上发出。

 “这便是父亲在四海归心盟会上横扫群雄的威胜神剑,终究传到了我的手上!他的未竟之志,也传到我肩头!”卓南雁心下感慨,将那盛有天罡轮的皮囊恭恭敬敬地揣人怀中。忽然心中一震“我怎地这么糊涂!——父亲说他力尽于此,我还要找到他的尸身才是!”但在中四下寻了多时,却也不见其父卓藏锋的尸身,卓南雁心下惊叹:“父亲难道是白飞升了?嘿,若非他临终前彻悟天道,又怎能神识不灭,久候了我一十七载?若非他的神识屡次提醒相救,只怕我早就一命呜呼了。嗯,父亲难道早就知道我长大之后要来此冒险?这天道至理,难道如此神奇?”

 想到父亲终于参破天道,卓南雁悲伤之余,又觉得无限欣慰。回思自己深入无极神殿,所见所闻,莫不匪夷所思,简直如同做梦一般,但浑身游走的蓬真气却提醒着他,一切都跟他手中沉实的长剑一样真实无虚。

 再缓步走出无极神殿,卓南雁却觉自己似是胎换骨一般发,身周的草木池岩,远处的峰峦林壑,头顶的浩渺苍穹,这时瞧在眼内,都让他觉出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他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声若巨龙,在群山旷野间鼓而出,久久不绝,恍然间便似天地万物跟他一同振声长啸。

 啸声消逝的一瞬,卓南雁忽然发觉了天、地、人的奇妙融合,自己已是天地间的一个部分,天地却也是自己心中的一个部分,彼此包容,不可分割。

 他长喟一声,长剑一振,大步向阵外行去。此时他身上经脉愈合,功力劲增,对大阵又是了然于,出阵之易,比之进阵实是不可同而语。

 堪堪行到阵外,陡然间只听得有人怒啸如雷,正是南宫禹的啸声。卓南雁听得这啸声愤仓皇,暗道:“南宫禹又遇到了硬手,却是谁又来大闹南宫世家?莫非是小月儿奋不顾身地前来寻我?”

 一想到林霜月,他心中登时火烧火燎,身法加速,迅如疾风般向啸声发作之处奔去。

 转出山坳,远远地便见林霜月一剑纵横,独斗万秀峰和南宫世家众高手,卓南雁惊喜加,疾步冲来。哪知身在半途,便见林霜月见了自己后心思恍惚,竞被南天易偷袭得手。

 眼见林霜月的娇躯被震得高飞而起,卓南雁心中惊痛,如被烈火噬,狂吼声中,奋力疾跃。他这一跃之远,竟大大出乎自己意料,半空之中健臂一挥,已将林霜月的纤搂住。

 “雁郎,当真是你吗?”林霜月给他坚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搂在怀中,仍觉恍然如梦,虽然背后伤处寒阵痛,但乍见心上人完好无恙,心底仍是欢喜无尽,紧紧攥住他宽阔的双肩,一迭声地道“你、你…当真是你?我这不是做梦吧?”忽然间泪水滚滚而出“便是梦,也不要醒,求你…再多陪我一刻…”

 “是我!”卓南雁见她娇靥颜色如雪,边犹带血丝,但珠泪盈眶的妙目中却是喜,他心中愈发火辣辣地生痛,沉声道“小月儿,咱们再不分离。你看着,我给你报仇!”

 南宫禹、南天易等人曾亲见卓南雁闯入无极诸天阵,这时见他破阵而出,均是心神剧震,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紧盯住他,恍若看到了自地底走出的神魔。

 陡然人影乍闪,卓南雁身子疾抢,已向南宫剑阵冲去。他生怕南宫禹等人围攻有伤未愈的林霜月,仍将她紧紧横抱前,虽是怀中抱了一人,这一跃仍是快逾惊马。只听得当当锐响,南宫铎、南宫锋的双剑连绵刺到,却被他的长剑撞上,登时手疾飞上天。

 卓南雁的身子丝毫不停,怒豹出柙般直向南天易撞来。南天易见他震飞长剑,举重若轻,功力似乎较之入阵之前又有进,魂飞魄散之下,哪敢直撄其锋,软鞭疾抖,划出数道圈子,一匝一匝地向卓南雁头上套来。

 鞭长剑短,南天易争得便是一线之机,长鞭发出的同时,他身子飞纵,猛向南宫禹身侧跃去。哪知卓南雁冷哼一声,竟不管头顶飞旋的软鞭,身子乍伏,仍是疾向南天易冲来。

 砰然闷响,软鞭中卓南雁的肩头,但他身上浑厚的护体真气迸出,登时将软鞭劲力到一旁。经得无极诸天阵内的一番磨砺和天罡轮给他带来的充沛真气,使得他一身修为骤然跃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境地。这时他盛怒之下,浑身劲力提到十成,这一起一落当真快逾疾电,长剑势挟风雷地刺出,沉黯的天地间便耀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

 “不好!”南宫禹心神剧震,大喝声中,飞身来救。那剑光却已一闪而熄,卓南雁拔的身影已在丈外收剑而立。南天易的身子已软软倒下,喉问鲜血汩汩而出,他的双目兀自圆睁,似是不信世间竟有这样惊雷掣电般的一剑。

 南宫禹这时才看清了卓南雁掌中那黑沉沉的断剑,独目一寒,居然毫不结巴地吐了四个字:“威胜神剑!”

 当年卓藏锋以这把神剑独闯南宫山庄,打得南宫五老毫无招架之力,后来又力战沧海龙腾完颜亨,以刚纯威猛的长剑接连震断完颜亨手中之剑。那时候南宫禹方当壮年,在旁瞧得心惊胆战,这时见这把早随卓藏锋没人无极诸天阵内的长剑竟重现眼前,心内的震惊实是难以言说。

 “好剑法…”林霜月想说什么,但咳了一声,樱边又有血丝出。她本来旧伤初愈,轮番力战之下中了南天易这狠辣异常的一掌,委实痛楚难当。卓南雁见她花容如雪,眼角眉梢仍是带着无尽的欢喜依恋,心底痛如针扎,柔声道:“好月儿,不要说话!凝神调息,咱们找个清净地方歇息…”

 林霜月微笑点头。她虽是身受重伤,但见卓南雁无恙,心内全是甜蜜欣慰,反倒觉不出身上的伤痛。卓南雁搂紧她的纤,虎目横扫,直向南宫禹等人望去。他适才一剑之威,惊世骇俗,这时目光扫过。南宫禹、万秀峰和桂浩古等人尽觉心底生寒,不自地退开几步。卓南雁冷哼一声,大步前行,昂然而过。

 南宫铎等人全将眼睛紧盯住南宫禹。南宫禹面色通红,嘴巴张了几张,终究没有胆气说出一个字来。卓南雁却已瞬间去得远了。

 卓南雁展开轻功,疾行片刻,便转出南宫世家的势力范围,来到了天柱山的北麓。两人在山脚下寻到一座废弃的草亭,虽然空旷如洗,却也让卓南雁大喜过望,当下便进入亭内坐下,急着给林霜月运功疗伤。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香肩,才觉她娇躯虚软,真气虚无,心下更觉痛惜,忽然想起怀中尚有滋补二气的两仪果,急忙取出来,让林霜月服下。这两仪果兼补人身内两股元气,但补力过大,林霜月只服一颗,便觉脏腑内忽凉忽热,难以运化。卓南雁忙将一股真气自她背部命门大徐徐透入,循经游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那张雪白的娇靥也只是回复了些许血。她不愿卓南雁久耗真气,一觉舒适,便轻声道:“我好了许多,你刚从那大阵之中出来,不可妄动真气!”身子微晃,便要欠身而起。

 哪知她重伤之下,娇躯酸软无力,略一仰起,又摔入卓南雁怀中。卓南雁忙伸手将她按住,温言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咱们再来疗伤!”

 林霜月蹙眉道:“我累了,懒得运功,你便这么轻轻地抱着我吧!”卓南雁听她声音轻柔绵,略带撒娇,又有些无助,心下怜惜,忍不住长叹一声,将她的纤轻轻抱住。林霜月软偎在他怀中,举头望天,柔声笑着:“唉声叹气地做什么,你瞧,这月多美!”她这时强颜欢笑,但声音仍是虚软无力。

 这破草亭只四竹做柱,两人坐在亭内,便跟置身山野一样。卓南雁也不抬头向远处望去,却见广袤的天穹幽蓝幽蓝的,月亮如一道金黄的弯钩,斜挂在清清朗朗的几颗残星之间。那月光柔柔地铺在清溪幽谷间,如银如霜,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朦胧而又虚无的薄纱。山谷间有一片轻盈的银光起起落落,那是徘徊草丛问的萤火虫,远望过去,便似不断变幻形状的彩云。

 卓南雁只觉一阵心旷神怡,忍不住轻喟一声:“真的很美!”

 林霜月幽幽地道:“但若不是你在我身边,便再美上千倍万倍,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出奇::

 卓南雁心底一,轻声道:“是啊,我也一样!”

 林霜月偎依在他身上,声音忽又低了许多:“只是…这般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却是越来越少了!”

 “你说什么?”卓南雁心中一紧,低头瞧见她黛眉间凝着一抹深深的忧,不由叹道“你…你还在想那明尊的毒咒?”

 林霜月螓首轻摇:“跟明尊发过的毒誓,自然须得遵从…”她顿了一顿,扬起白润如玉的脸,凝望浩渺无际的星空,又道“这次累得你陷身大阵,便是我违背誓言,对你动情的缘故。昨晚,我曾暗自对明尊发誓,明尊若要降罪,便全降到我的头上吧,有什么苦,都由我来受!”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得毅然决然。卓南雁心头猛地一热,忍不住将她紧紧搂住,叫道:“不成!若是那明尊真要降罪,便都由我卓南雁一人担当好了!”

 林霜月咳了一声,回手捂住了他的嘴,展颜笑道:“对明尊的话可不能讲!你瞧,我才立下了这誓言,你这便平平安安地出了那无极诸天阵!”

 两人近在咫尺,清朗的月光下,她这笑靥当真美得让人心醉神怡。但她笑得越是畅,卓南雁瞧在眼中,越觉心头酸楚。

 林霜月觑见他眼内凄惘之,也不由幽幽一叹,再不愿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偎依在他怀中。两人相依相偎,痴望着夜空中那片晶莹闪亮、忽聚忽散的萤火虫,忽然问都觉得这一刻的宁静温馨,竟是如此难得。

 过了片晌,林霜月倦意渐浓,竟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卓南雁解开衣襟,披在她身上,再将她轻轻搂住。四下里虫声起伏,更衬得这夜宁谧幽远。山壑的清风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也不知是奇花异葩的香气,还是林霜月身上的幽香。那香气随着风,若有若无地轻拂,自他的鼻端直透人心脾,得他的心内时而甜蜜,时而惆怅。

 卓南雁连番闯关破阵,这时也觉疲倦,便即闭目打坐。经得无极诸天阵内一番历练,他内功修为更上层楼,片刻工夫,便气息绵绵,心神间一片空明,恍兮惚兮之间,天上的明月疏星、淡云长空,都在心底水般地展现。

 这一晚,林霜月睡得甚是酣畅。卓南雁练功间隙,常低头看她,淡淡的月辉下,只见她那美得让人怦然心动的樱时时翘起,闪过甜甜的笑意。似乎只要在卓南雁的怀中,她就会觉得无限的惬意和恬美。

 转过天来头朗照,林霜月才醒来,睁开妙目,便见直南雁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有力的手掌正在自己伤处输送内力,她咯咯一笑,柔柔地伸了个慵懒娇媚的懒,道:“抱歉,累得你一夜没睡吧?”

 卓南雁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嗯,欢喜得过了头,这一夜自然没睡!”

 林霜月秋波盼,笑道:“甜言语,巧言令鲜矣仁!”忽然想到自己在他怀中沉睡一夜,芳心内一热,一抹红自香腮漫起,霎时便连脖颈都晕红了。

 卓南雁见她这时精神好了许多,心下欢喜不。两人都是饥肠辘辘,卓南雁自去溪边捉了些小鱼,架火烤了来充饥。草草歇息片刻,卓南雁又给林霜月喂服一颗两仪果,两人又再运功疗伤。

 这一回运功,卓南雁却是务求拔除病,不管林霜月如何哀求、撒娇,只管将真气不住输送冲。直练到将近午时,卓南雁才收掌而起,林霜月美玉般剔透的脸上挂晶莹的汗水,眉宇间却隐然有神光动。卓南雁见她气足神完,心下大慰。两人闲坐聊天,林霜月忙问起他在那无极诸天阵内的遭遇。

 “嗯,千难万险!”卓南雁眼内光芒熠然一闪,昂头笑道“但闯过来了,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才将阵内的连番奇遇说了出来。他照旧言语诙谐,但林霜月听到凶险之处,虽知他后来毕竟无恙,也不替他揪心。

 待听得卓藏锋竟将自身神识影像藏于天罡轮之内,林霜月更是将一双莹澄妙目睁得大大的:“天下竟有这等奇事?”卓南雁笑容一敛,沉沉点头:“我终于见到了父亲,虽然爹爹他还是弃我而去,但好歹是见了他老人家一面!”

 林霜月听他语音一苦,也不由眼眶微红,忙道:“令尊虽已驾鹤西归,但能得窥天道之秘,也算得天下独一无二的人物了。你也无须伤感…”她说着仰望巍峨远山间悠然出岫的白云,幽幽地道“人生在世,便是有许多的不如意。有时候真想化身成一片山间的闲云,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这时明丽,空灵剔透的蓝天下,峰峦间团团似似雾的云气慢慢升腾起伏,衬着四周铁骨嶙峋的奇石,便现出一股烟霞缥缈的自然和慵懒。卓南雁凝望忽聚忽散的白云,蹙眉不语。林霜月知他念及先父,忧心难抑,便向他要了那管冷玉箫,微笑道:“我吹个曲子给你听吧。”

 一缕袅袅的箫声悠然响起,婉转温润,恰似林霜月脉脉含情的秋波。卓南雁的心底立时便是一阵醉。他已不是第一次听她吹箫,但这箫曲他却头回听闻,只觉这曲调格外凄婉低缓,动人怜惜。

 恍惚间,卓南雁似是又来到了那个元宵佳节,七彩离的光影中,林霜月俏立灯下,亦喜亦怨地望着他;还有那燕京雪夜,自己转身待走,她的娇躯摇摇坠,却深情款款地呼唤自己…

 四周忽然变得宁谧而忧郁,恍惚间,鸟语、虫呜、溪声,乃至风过林梢的声音全都消逝无踪,山谷间只有这缕如诉如怨的箫声细细地淌着,缓缓地绵着。

 便在卓南雁神魂俱醉的时候,箫声渐低渐缓,却余曲不尽,便似几片香花,给清风吹,绕树盘旋,走不去;又似佳人的一缕轻叹幽幽去来,惹人遐思。

 “好曲子!”卓南雁这时兀自心神“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林霜月玉颊一红,垂下头来,轻声道:“这是我新近所创。那我读到江淹的《别赋》,心有所感,便胡乱吹奏了这曲子,便叫它《伤别》吧。”说着含情明眸在他脸上一望,又匆匆避开,仰望亭外蓝天,轻声道“黯然‮魂销‬者,唯别而已矣…草碧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卓南雁心内一阵愁苦,接着念道:“至乃秋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光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嗯,小月儿,你来教我吹奏这首《伤别》吧。”林霜月忽然想到当燕京雪夜,他思念起自己时,曾不成腔调地独自吹箫,芳心内又是温馨又是怜惜,笑道:“教你可以,那你可要叫我师父!”

 “那是自然!”卓南雁哈哈一笑,作势行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林霜月格格娇笑:“拜师收徒要行叩头大礼,我偏不拦你,倒要瞧你真拜假拜!”

 卓南雁见她笑靥如花,暗道:“小月儿一直心含忧郁,难得笑得这么畅,索让她大笑一番!”就地作揖,嘴里念念叨叨“徒儿可是诚心诚意地叩拜师尊,甘愿服侍师尊一辈子!”

 林霜月急忙伸手按住,一边笑道:“说着说着便油腔滑调起来!嗯,这三个响头暂且记下。我先得瞧瞧你姿质如何,省得贸然收了个笨徒弟,有辱本门声威。”

 卓南雁直起来,笑道:“师父难道忘了,当在大云岛上,师父便曾教过弟子读书,那时弟子就曾表现出聪慧颖悟,能举一反三,便颇得师父垂青!”

 林霜月道:“求求你,还是叫我小月儿吧。这般师父长师父短的,叫得我浑身发!”但想起那段大云岛上相伴读书的快乐日子,芳心阵阵甜蜜,盈盈秋波中光彩盎然,手抚玉箫,道:“箫,便是汉代的羌笛,后来慢慢改制而成。

 “唐代以前,箫笛不分,传说东晋时大将桓伊觅得了蔡邕的柯亭笛,曾为书圣王羲之子王徽之吹奏《三调》,传为佳话。他那从不离身的柯亭笛,便是箫了。”她想了想,又道“吹奏箫,须得明了气息运使和音律之学。你的内功深,只要口形不错,再与呼吸相配,便可以气息掌控箫曲的强弱快慢…”

 卓南雁听她指点了几下,心有所悟,取过她手中的玉箫便依言吹奏,林霜月不知想到了什么,玉靥微红,在一旁轻声指点:“箫曲轻柔,所谓‘箫无吐’,吐音极少,指法上讲究极多,顶得灵动如意…”

 两人一教一学,例也其乐融融。妙在山谷幽静,无人打扰,不知不觉之闯,便已过了三

 卓南雁天资聪颖,而他修的忘忧心法最重心灵手巧,是以进境奇快,虽然吹奏的韵味较之林霜月还相差甚远,但那一曲《伤别》已能大致记住。每晨昏,卓南雁都硬要给林霜月运气疗伤,不足两,她的内伤便已拔除干净。

 这黄昏,卓南雁潜心学箫,呜呜咽咽地吹得正自得意,忽听得林霜月咦了一声,便停箫不吹,轻声问:“怎么啦?”

 林霜月指着山谷上空徘徊不去的一只苍鹰,低声道:“那是本教的换鹰,想必他们急着寻我了吧!”撮口打个呼哨,那苍鹰随即急冲而下,稳稳落在她的手臂上。

 林霜月解开鹰爪上系着的细竹节,取出一截短书,扫了几眼,玉颊霎时雪白一片,黯然叹道:“爹爹他们在寻我!听说吴山鹤鸣赵祥鹤要办一场瑞莲舟会,师尊和爹爹都想在这瑞莲舟会上问鼎,扬我明教声威!我…这便要启程去临安了。”

 “瑞莲舟会?”卓南雁双眸中芒一闪,道“那咱们一起进京!”

 林霜月摇头苦笑:“你还嫌我这明教圣女惹下的麻烦不够吗?嗯,还有本教大力明使慕容行一直踪迹不见,有弟子说,他被秦桧之子林一飞抓去了。我们去临安,少不得要去寻那林一飞的晦气。”

 卓南雁嘿嘿一笑:“那师父先走一步,徒儿自后相随!”

 林霜月玉面一红,嗔道:“你便是这么不知轻重!若是给教主得知了咱们…在一处,那可大事不好!”卓南雁冷笑道:“令师林教主吗?我卓南雁却不怕他!”

 “我怕!”林霜月的明眸倏地一黯,凝眉道“若是让教主动了杀机,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你不得。倘如你们二人大杀一通,却教我如何是好?”越想越是后怕,玉靥白得似是透明一般。

 卓南雁见她愁苦,便不再多言,只沉沉地叹了口气。林霜月拔出短剑,在那短竹上刻下一行字迹,喂了那换鹰几块鱼,扬臂放鹰而起。那苍鹰振翅高飞,在谷中绕了个圈子,随即没入云霄深处。

 “临安城内,这时只怕已是风雨飘摇了吧?”卓南雁目送苍鹰远去,才沉沉一叹“好吧,小月儿,横竖我也要进京,咱们不久自会相见!”

 “只是…我却好怕!”林霜月凝眸瞧着远天色如滴血的红霞,咬了咬香,才轻轻地道“教主和爹爹一心要改天换,你与罗堂主却对赵宋忠心耿耿,说不定哪一,咱们便会刀兵相向!”

 卓南雁心中也是陡然一冗,随即哈哈大笑:“何必刀兵相向?徒儿这条小命就攥在师父手心,师父何时想要,便可拿去!”

 林霜月拿他无可奈阿,苦笑道:“收了你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徒弟,当真是师门不幸!”

 卓南雁呵呵一笑,见她笑容忽敛,翘首凝望沉沉的暮霭。不由叫道:“便是走,也不需忙在一时,等明早再走不迟。”

 “只怕不成了!”林霜月轻叹一声,缓缓四顾这座给她收拾得洁净异常的亭子,芳心蓦地一阵空地难受“这草亭虽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但终究是我们两人同坐同卧的地方。今后便连这样的日子,都再难有了!”信手接过那尾冷玉箫,幽幽地道:“我再给你吹奏一曲《伤别》吧!”

 卓南雁知她去意已定,心底也是一酸,骤闻箫声袅袅,那曲无比熟悉的《伤别》已宛转飘起。这时分别在即,箫声传入他耳中,更觉凄婉绵到了极处,恍然间便似看到了静夜中的一片妍荷,丝丝缕缕的月光下,每一朵白莲都在夜风中摇曳着,相思着,呜咽着…

 他心神正自随音感伤,那箫曲未及半阙,却呜的一声断了。林霜月眼眶一红,将玉箫入他手中,转过头去,道:“黯然‮魂销‬者,唯别而已!不想连一曲都奏不全了。咱们…就此别过!”似是怕他挽留,竟不敢再回头望他,白衣飘袅,疾步奔远。

 卓南雁心底酸痛,叫了一声:“小月儿!”林霜月已奔出数丈,听得他的叫声,娇躯陡地一顿,随即跃起,身法却快了许多。

 遥遥地只有一声似怨似诉的叹息声传来:“雁哥哥,你万万不要跟着我,别再你的小月儿啦…”卓南雁一愣之间,她那窈窕的白影已消融在无边的暮霭之中。

 山谷间霎时变得寂静冷清,卓南雁望见远天残如血,数峰无语,忽觉心中一空,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M.SsvV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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